强续前缘-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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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虎嗣点了点头,隔着厚重的刘海静静的看她。
两人终于把这帮闲堵到了他家中。
李长发吓得脸色发白,他上无父母,下无妻儿,成天游手好闲,偶尔牵桥搭线做点上不得台面的活计,但他胆小,大点的事儿就不敢沾,倒也没惹过祸事,过得很是自在。
这时被堵在家中,只以为自己做下的某些事发了,谁知那高个男人张口就道:“我们要办几样文书。”
李长发回不过神:“啊?”
“路引,通商许可。”
薛池斜里插一嘴:“户籍!”谁知道以后有没有要用到的时候呢?一次到位!
萧虎嗣明显的感觉到薛池对他的惧意减退了许多,便保持默然,任薛池上前跟李长发比划。
李长发发觉不是仇人,居然是生意找上门,立即不抖了,详细的询问了两人的各种需求,端起架子来:“这个文书嘛,要造得以假乱真可不容易啊!”
薛池嗤了一声:“怎么着?还想狮子大张口?这也就是用一次便废了,经不得查验!”这可不同于年子谦当初替薛池办的户籍,那可是官署里都入了册的。
李长发哎呀起来:“怎么是用一次就废呢?只要没人查,就能一直用,没事谁会去查?”
“别急呀,你走运了知道么?这可是笔大买卖!咱一次就弄个十七八份的,不单成国的要,连周饶国的也要……”
“这可是担着风险的事啊!你们凭着这文书行走,出了事我们也跑不脱……”
“这般容易出事?你方才说的以假乱真、没人查验都是唬弄我们的?”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薛池给自己、萧虎嗣、融语淮三人各编了五套身份,谈了个批发价。
待薛池交了订金,李长发一拱手:“这可是个精细活,容不得半点马虎,您两位三日后再来取吧。”
薛池还没说话,萧虎嗣突然道:“你家中并无旁人。”
李长发一时没领会他的意思:“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萧虎嗣点点头:“很好,我们便在你家住着等。”
李长发一愣,皱起眉头道:“不成!”
萧虎嗣陡然抽出刀来顺手一砍,不见多大的声势,屋中一张八仙桌就裂成了两半。
李长发张大了嘴。
薛池呵呵的笑:“大哥,你这桌子旧了,我赔你银子,你买张新的。”
李长发半日才艰难的合上了嘴,再不见先前讨价还价的赖皮样子,十分拘谨的道:“你们坐,你们坐,我这就出去把事办了。”
待他一走,薛池就咋舌:“萧壮士,您不怕他吓到了跑路啊!咱们何必住他家,住客栈也使得呀。”
萧虎嗣抱着刀,平直的说道:“他不会。会来造假的多见不得光,其中又有许多亡命之徒,他胆小,总得担心有人找他后账。住客栈人多眼杂,不如他家隐蔽。”
李长发还真不敢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唯一的恒产就是这四间大屋,还指着它取媳妇呢!
唯今之计就是要把这活办得漂亮,送了这两尊瘟神走,这么一想,就赶紧跑去找那擅造假的吴秀才。
李长发家四间大屋,他只住得一间,一间是堂屋,另两间都乱堆着杂物。
薛池挽了袖子收拾了一间,拴上门放出融语淮让他透口气。
融语淮模样凄惨,薛池叹了一回,把他塞嘴的布拔了出来,给他喂水擦脸。
融语淮也没力气再和她梗脖子了,听着薛池在他耳边相劝,只极幽怨的瞥她一眼。
三人便在李长发家住了下来,又托李长发去街头采买了些所需物品,总算缓解了先前缺衣短物的情形。
第三日清晨,薛池煮了粥,和萧虎嗣坐在堂屋喝粥。
突听得房门一响,便见李长发匆匆的走出了房间。
薛池喊住他:“李兄弟,不急便一起用些早膳。”
李长发急冲冲的往外走,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啊,对,我去赶紧把文书取回来啊!”
萧虎嗣唇角一抿。
李长发只觉得眼前雪光一闪,回过神来才发觉萧虎嗣的刀差些没劈着他的鼻子,赶紧住了脚,全身发僵。
“大爷……您这是,这是干什么呀?”李长发结结巴巴的。
薛池也莫明其妙。
萧虎嗣并不多说,他从来不需要问缘由,只信直觉!手腕一动,刀尖直指李长发。
李长发连连后退:“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他们告诉我快撤!”
原来像他们做这行的,都有些自己的小门道,无赖也有三两同伙好友,情形不对便要通风报信,不便报信,那也有些暗号。
方才李长发睡到半醒,听到屋外不远处有狗叫,立即就起身穿衣。
要说狗叫是件寻常事,但这里头有个缘故,像他们这样的无赖,最喜欢打狗吃,半个县的狗都被他们给祸害了,自家附近再是听不到半声狗叫的。后头便出了这么个主意,牵了狗在附近叫就等于“风紧扯呼”。当然发生误会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谨慎为上啊!
一听这个李长发就要跑:“这位大爷,这位姑奶奶,这和您二位无关呀,怕是前些日子小的在一批货里揩了点油被发现了,等小的躲了,没人寻您二位麻烦的呀,我再托别人送文书来,钱我都不要了,您把刀拿开呀!”
萧虎嗣将刀一撤,伸手一拉薛池的胳膊:“走!”
薛池被他拉得跌跌撞撞:“哎,啊?”
萧虎嗣不及多说,拉着她一路疾走出了门,直奔密河边上去。
薛池低声:“包袱不要了也就算了,还有我大哥哥呢!”融语淮立在门后柴堆里捆着呢!
萧虎嗣脚步不停:“禁卫只怕马上就到,一被包围就再也走不脱了。已经暴露了,再带着他也是无用。”
这小县城正是临密河而建,萧虎嗣这几天并没闲着着,早向人买了条小船,拴在密河边的树荫下,这时也是说走就能走。
薛池急道:“要真是禁卫来了还好,必会仔细搜查,要是误会了,我大哥哥恐怕就要在柴里捆到死了呀,李长发又不开火生灶的!”
萧虎嗣侧头看了她一眼,旋转时刘海稍稍飘起,薛池看见他双目晶亮:“我不会错。”
李长发的家离河边不远,萧虎嗣拉着薛池穿过条小巷,眼看着就到了密河边,他拎着她的臂往小船上一跃落下,挥刀砍落了拴船的绳子,撑起竹杆就离岸而去。
密河非常宽阔,但并不很深,在这河上只能用小船而行不得大船。水流略急,一旦离了岸边浅水区,船体就会自动顺流而下,但萧虎嗣一路不停的撑杆加速,船身随浪起伏,看着颇不稳当。
薛池说是在海边长大,但她们一个景区都是吃游客饭的,要有船也是烧油,这样手动的她也帮不上忙。
实际上元国亦是多山少水,萧虎嗣未见得有多会撑船,但他凭着平衡和快速反应的能力也应付下来了。
两人如离弦的箭一般顺流直下,萧虎嗣突然一抬头,将杆向前一撑,生生的定住了小船。
薛池也抬眼一看,顿时心中一惊。
就见前面数条小船横锁江面,每条小船上都有禁卫单膝跪着,两手稳托□□,作瞄准待射状。
只一人鹤立鸡群般负手立在船头,银白披风随着河面上的河风而飞扬,端的一派谪仙模样。
时谨静静看着对面立在船上的薛池。
凌乱的垂着两条大辫子,一身臃肿的土布衣裳,腰间居然还系着麻绳,简直是邋遢的村妇!
原本捕捉萧虎嗣的事情他只交给了柳庭光,若对一个逃犯还要他时谨出手,他成什么了?
可这萧虎嗣居然绑了薛池……
他看着薛池面上神情,她没有欣喜有人来救,却紧张的看看他们,又回过头去看萧虎嗣,居然有些……担忧?
第69章 狗蛋
今日自天亮起,太阳便未曾露过脸,绵绵的一片乌云阴沉的笼罩在天空。
薛池脸上一凉,她茫然的抬手抹了把脸:下雨了。
她手还未曾放下,就被萧虎嗣疾如闪电般探手钳住,一扭一带之下就将她环肩反扣在自己怀中。
薛池只觉自己的脊背紧贴着他的身躯,而他的声音也紧贴在她耳后传来:“得罪了。”
薛池惊慌之中也明白他是要拿自己做人质了,可她和时谨已经崩了呀!对面寒光闪闪的箭头在稀落的雨光中仿佛被增幅了数量,竟似充塞天地无孔不入一般,她的腿真软了,哀声叹气:“萧壮士,我真的不想变刺猬啊……”
萧虎嗣怔住,一时心中复杂难明,沉默半晌才低声道:“不会的,他们真射,我会替你挡着。”
说着抬头扬声对时谨道:“摄政王殿下何必苦苦相逼,萧某不过一粗人,这位姑娘却是个金贵人,不怕捕鼠伤着了玉瓶?”
薛池此时努力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去看时谨,让她出尔反尔去抱时谨大腿她做不出来,但用眼神求点情什么的不犯规吧?
但时谨偏就像没瞧见她似的,淡淡道:“萧将军乃一员虎将,在战场上无往不利,重要性不必多说,实在无需自谦。此女实乃无足轻重,若她的牺牲能和折损了萧将军之事联系在一处,倒是她的幸事。也算死后留名,本王日后必赏封她家人。”
薛池差点没气死,心中把时谨骂了个狗血淋头:你才死后留名呢!你全家都死后留名!
忽而一想,没错呀,他们皇室不管怎么说史官都会浓彩重墨的记上一笔,可不是死后全家留名嘛!
萧虎嗣感觉到她浑身直哆嗦,心下不忍,低声附耳道:“别怕,他在骗我,不然早连你一起射了。”
话音未落,就有人趁他这说话的功夫凌空刷刷数箭射来,擦着薛池耳边过去,萧虎嗣却是偏头一让躲了过去。
萧虎嗣低声问:“你会水么?”
薛池忙道:“会,很会!”
萧虎嗣便道:“今日是闯不过去了,一会我将你往水中一推,你便屏息潜着,不要露头,尽量和我往反向游开……”
沉默片刻又道:“只望最末不要牵连到你。”
薛池还没回话,萧虎嗣却已经扬手一推,将薛池疾速往水中一推,自己也跟着往水里一跳。
薛池入水便像鱼儿般往水中一潜,避开了落在水面的箭枝。
睁目看去,就见远处小船处也下来了十数条人影,她顿时分不清萧虎嗣在什么地方,只恨不得赶紧避开,立即奋力向岸边游去。
游开了一段冒出头来换气,只见众人都被萧虎嗣吸引了目光,没半个人往她这边来。雨点渐大,她看不大真切,却见江面上多了几团血色,就不知是萧虎嗣还是旁人的。她叹了口气,只得继续向岸边游。
这密江水面宽阔,水流又急,想游到岸边不是件易事,若不是薛池这样在水边长大的,寻常会水的在这里都容易失了手。
好容易游到岸边,因唯恐岸上也有禁卫等着,因此只躲到岸下,正岸上一丛矮树垂下的长枝落到水面,薛池躲在这枝条后面,揪住把树枝浮在水中只露个头观察江面情形。
雨渐成滂沱之势,薛池抹了把脸,只觉江心白茫茫的一片,隐约见些黑影,根本无法看清。
薛池此时才开始觉得自己冷,全身直哆嗦起来。
按说要抓的是萧虎嗣,她还是个受害者,不应该不敢上岸,坏就坏在她在这过程中高度配合,若融语淮这小子被救吐露实情,她只怕要被打成“卖国”一流,真要吃牢饭了!因此此时竟生挺着不敢上岸,要看一看情势再说。
一面郁闷万分,一面抱怨:“都说秋高气爽,这天气也邪性,雨总下个不停!”
他们在洛图山脉穿行时只遇过两场小雨,一到了密河,就见地面泥泞。李长发曾无意提及,早前连下了五、六日的雨,这才晴了两日。不想今日又下起来了。
***
暴雨中,一个男子并未打伞,身上穿着黑色的连帽斗篷,一步一步的走在泥泞中。在他身后跟着三名官吏模样的人,狼狈的打着伞跟着他的脚步,再后面跟着十几名精壮的力士。
这人将整个脸都罩住,只露出略有点往外勾出的下巴,斗篷长及地面,边缘沾满了泥水他也浑不在意,只用手紧紧的把披风扣拢在胸前,连里边穿的衣服也不露出半点。
一行人在坝上站定,官史模样的中年男人犹豫的声音在雨中若隐若现:“大人,情形未必如此严重,且事前未曾四处告知,突然就向密河……下官唯恐……”
藏在斗篷中的人声音粗且沉:“王大人,这样的暴雨天,密河中怎还会有船只?再说若有什么事,自有……担着。据我夜观天象,此处大雨未尽。你若再不开闸泄洪,这下头的良田房屋尽毁。到时大人……”
王县令战战兢兢,虽听他在和自己分解道理,但其语音中的不可违逆也表达得清清楚楚,犹豫再三,终是对着身后的十几名力士一挥手:“开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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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池正在水中浸得哆哆嗦嗦,突然听得远处一阵轰隆隆的,她疑惑的抬头一看天:打雷?没见着闪电啊。
还没想明白,就见上游一排人高的巨浪一路席卷而来,薛池连声也不及出,就被巨浪卷走,其无力反抗的程度,简直跟在自来水管前的蚂蚁没两样。
在这种情形下,她只能尽力的屏住一口气,躲避着水中冲来的大物件,偶尔竭力的借着水流之势将头露出水面,然而往往不等她换一口气,又被水流卷到水底,完全没有任何可能向岸边挣扎。
渐渐的她力竭了,心道自己恐怕真要淹死在此。余光中只见一点白影被冲在身边,薛池在这白影又将被卷开时一伸手抓住。
抓完了她才反应过来,今天不管是禁卫也好,萧虎嗣也好,都穿的一身黑,唯有时谨穿了一身白,这人十有*是他没跑了。
正这时薛池重重的撞在什么物体上,她屏的一口气都给撞出来了,连忙死死的闭住了嘴。
不料这物体却是棵横生在江面上的树,因涨了水才将它半淹在水里,此时它的枝枝叶叶便将薛池的身体绊住了,她来不及细想,已经是两腿一伸,死死的夹住一截树枝。那边疑似时谨的人却要被冲走,薛池将另一手也伸了过去,正巧一下拉住了他的手腕,两手一起使劲将他往自己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