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续前缘-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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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前朝的《女诫》被本朝开国皇后烧了后,世家贵族虽还拿尺子约束着,但民间却是放开了许多。虽然失贞女子也背负骂名,抬不起头做人,但被自己父母拉了去沉塘的却是没有了。若有人问到做父母的脸上来,也大可以问回去:“慧明皇后都说不许过分苛求女子,你比皇后娘娘还脸大?”
神助攻出现!
薛池捧着几块碎玉:“这只玉镯,是我娘临死前传予我的,嘱咐我做人如玉,冰清高洁。此番碎了,我继母问起,定要逼死我……还不如先死了痛快!”
大家支主意:“再买一个差不多的!”
薛池垂下头:“……我没银子。”
真真可怜,定是继母不慈!
大家齐刷刷的望向那一行暴徒,不敢大声,只敢碎碎了说:“你们做下这种事,给些银子也是应该。”
枣红长脸大汉暴怒:“不是这么回事!”
锦衣男子却斜里伸出一只手来拦了他的话。
锦衣男子道:“也好。前面有家我相熟的铺子,姑娘不如一道前往,挑一只品相相近的镯子。”
声音清澈,泛着幽冷,像冷泉在石涧淙淙流过。
薛池抬眼看他,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素蓝的直裰,腰悬白玉带,颀长挺秀。额头饱满,鼻梁高挺,长眉下头一双眼若墨石,黝黑深遂。
他身边的大汉都比他要壮实,使薛池一直忽略了他。
但其实也是薛池故意忽略了他,因为她下意识的觉得他不似常人,怕多看几眼就不敢再闹。
薛池垂下头,弱弱的道:“我,我不敢随你们去……给我银子罢,我自去买了。”
锦衣男子向前迈了两步,几名大汉立即紧紧的跟随着,仿佛准备随时伴着他风驰电掣。
但他只是负着手,略微弯下了腰,压低了音量:“你是想让我给你买个镯子,还是想让我用另一种方式赔偿?”
薛池抬头,望进他眼里,看到了他脸上淡淡的一抹嘲讽。
他唇边露出一丝笑,声音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例如,纳你为第一百零八房妾室之类的。”
莫名惊悚!
薛池猛然往后一仰:“不,不,我不要了,不用赔了。”
围观众人鼓励她:“别怕!我们跟着去看!”
薛池:“……”
他笑容更深了些,直起身来:“走罢。”转过身一马当先往前走,众人都不自觉的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枣红长脸大汉一副大仇得报的表情:“走吧!要我抬你?”
薛池一副死人脸从地上站了起来,垂着头默默的跟着走,眼珠乱转,只看能从何找个突破口逃跑。
MD,碰瓷碰上硬茬了。
枣红长脸大汉突然抬手,刀光一晃,薛池吓得往后退了半步,谁知道他只将刀抬到面前,看了看刀口:“这蝇虫真烦,招了我的眼,还想逃了?”
薛池目光聚焦,原来他刀口上横尸了一只苍蝇!
众人集体后退了半步!
走不得数十米,果然临街有间珍宝斋。这是在成国处处都有分号的首饰铺子,众人跟到这里,都安慰薛池:“姑娘,珍宝斋的东西错不了,你快进去,挤不了咱们这些人,都在外头等着你,别的不说,给你壮壮胆气。”
薛池呵呵的苦笑,脚步沉重,一步两蹭,终于还是进去了。
珍宝斋里铺着一张万字景边的驼色地毯,上头以红、蓝两色染了团锦花纹,再以金银线细细的盘花。十分高大上。
薛池低着头,这样金碧辉煌的一张毯子,她几乎不敢下脚。
但前头一行人已经视若无睹的走了过去。
薛池每一步都很小心,怕踩断了金银细线,又忍不住琢磨:断了也好,又没监控,能不能捡一根应急啊?
待进到内堂,琳琅满目,珠光宝气,让她更是把裙摆往下拉了拉,唯恐脚趾头露了出来。
前头传来人声,就见一位中年男子,面容瘦长,身穿竹青镶秋香色宽边的道袍,头上带着顶员外帽,帽子正中镶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琼玉。
他笑着迎了上来,恭敬的作揖:“七爷,可是来寻我家主人?小的立即派人去请。”
被唤作七爷的锦衣男子略一摆手:“不必。”
他向后一侧身,看向薛池:“把断玉拿给掌柜看看。”
说着又对掌柜道:“这位姑娘有个镯子碎了,你务必给她寻一只一样的。”
掌柜心道:天底下的玉,岂有一样的?
但嘴上却不说,只是恭敬的应道:“是。”上前两步,朝薛池伸出手去:“姑娘,请赐玉一观。”
薛池默默的放了一段碎玉在他手中。
掌柜托到眼前一看,舒了口气。这玉质虽然不错,但却不是什么独特的东西。这样的货色,珍宝斋随时拿得出。戴在腕上粗粗一看,与原镯必是难分难辨的。
于是他将一行人让到雅间,令人上了茶,这才拿着碎玉退了出去。
七爷端起茶盏吹了吹,抬眼看向薛池。
薛池被他看得坐立难安。
好在掌柜办事尽心,不消片刻便捧了个锦盒过来,奉到薛池面前:“姑娘看看,与姑娘原来的镯子比起来,如何?”
薛池原来的镯子她也没细看过啊!
此时恨不能尽快了了,胡乱点头:“这就行了。”
七爷将茶杯往旁边一搁,发出一声轻响。
薛池警惕的看过去。
七爷含着笑:“你可满意了?”
薛池点头:“嗯。”
七爷也没为难她:“那你走罢。”
薛池啊了一声,不相信他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了。
七爷挥了挥手,意味深长:“身为女子,有些法子不好用。”
薛池脸红了,不服气的想:隔壁王大妈就一讹一个准……
对了,她突然醒悟,这法子得上了年纪用,五十岁大妈叫非礼,那才是大杀器。
第12章 人间有真情
薛池偷眼瞄着。
七爷长长的睫毛在眼尾投下一抹影子,像一段风流的挑逗。他半垂着眼看茶,似乎热闹已经看过,意兴阑珊。
薛池试探的往外挪了两步,余光见他将茶水往旁边小几上一搁,她不由一下顿住脚步,屏息准备应对。
谁知七爷只是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袖口。
薛池看到他唇角隐隐的一丝笑意:他故意的!
但也发觉他确实没有恶意。
薛池从珍宝斋出来,看到外头一群看热闹的人群,这才有了点真实感。
对方居然就这样放过她了?
真是吓得小心肝扑通乱跳:忘记这是古代,负责任有另一种方式。
她胡乱的谢过围观的人群,顶着各种同情八卦的眼神,赶紧逃窜了。
跑了好一段路才缓下脚步,找了人问路,但奇怪的是问了好几人都不知道“云来客栈”,总算最后问着了一位大娘。
云来客栈地处偏僻,一条小巷进去,竹篱围着一间院子,高挑的竹竿上挂着退了色的布幡,写着端正的“云来客栈”四字。
薛池推开竹门走进去,疑惑的喊了一声:“有人吗?”
地上几个竹往筐,摊晒着萝卜条。
一只母鸡受了惊,拍着翅膀从薛池面前扑腾飞过,空中扬起几片羽毛,薛池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让,这脚感不对啊——中奖了……
这造型,是客栈吗?分分钟关门的节奏!
正想着,里头有个中年妇人一边将手在围裙上擦拭着,一边迎了出来:“姑娘,你有何事?”
妇人脸圆圆的,头发整齐的挽着,看得出年轻时俏丽的样子,说话不像离城一般百姓带着口音,而是小曹氏教的那种标准官话。
薛池瞟了瞟那布幡:“婶子,这不是客栈?”
妇人愣了愣:“以前是,后头住客稀少就没做这营生了。”
薛池尴尬一笑,心道倒霉:“那打扰了……”转身就要走。
谁料妇人喊住了她:“姑娘怎么找来的?没做这行也有两年啦。”
薛池道:“是凌云姑娘告诉我的。”
妇人动作一下就顿住了:“凌云?”满面的惊讶,她面上渐渐的浮现了奇怪的神情,似哭似笑。又抬起手来捂住了嘴,眼圈渐渐泛了红。
看得薛池莫名其妙,迟疑着不知如何是好。
妇人回过神来,连忙上前了两步,去拉薛池:“姑娘快请坐,虽然不是客栈啦,但被褥床铺多得很,我这就收拾出来一间屋子,姑娘只管住下。”
妇人把她按在院中石凳上坐了,进屋拎了把陶壶出来给薛池倒茶:“你先喝口水。”态度十分热情,殷切的望着薛池。
薛池确实渴了,端起杯连饮了几口。
就见妇人满面期盼:“姑娘是在何处见着凌云姑娘的啊?她还好不好?”
薛池想了想:“挺好的。”说着将见了凌云的经过说了一遍。
确实凌云过得也不错,有人服侍,格调不低的样子。
但妇人听了经过,却是用手去擦眼角。
薛池不解。
妇人也不多说,只擦干了泪,笑着道:“小妇人夫家姓刘,姑娘唤我刘婶子便好,还没请教姑娘贵姓?”
薛池道:“姓融。”
刘婶子道:“融姑娘安心,你先坐会,我进去收拾屋子。”
薛池张了张嘴:“这住宿的银钱,怕要迟些才能给婶子……”
刘婶子和气的笑:“要什么银钱?屋子被褥都是现成的,只当是到婶子家做客好了。你只管歇会。”说着转身进了屋。
薛池坐着,用手撑着下巴,觉得满身疲惫,心想这刘婶子看着面善,又是凌云推荐的,应该可信。
正垂着头琢磨,就听得竹门吱呀一响,薛池受惊侧头一看,见一个皮肤黝黑长相憨厚的男人挑着货担子迈进院子。
这男人看到薛池也是一愣:“姑娘怎么在我家院里?”
里头刘婶子听到声响走了出来:“当家的,你回来啦!”
又对薛池道:“融姑娘,这是我当家的,别人都叫他刘大憨。是个粗人,姑娘不用理会他。”
说着拉了刘大憨到一边去:“才听融姑娘说,凌云姑娘到了咱们离城。”
刘大憨把担子一放:“当真?”
刘婶子笑着点头:“说是就落脚在龙门客栈,等我把融姑娘安置好,咱们总得去见上一面。”
刘大憨重重的应了一声,搓了搓手:“你去收拾屋子,我去烧饭。”
薛池琢磨着,这对夫妻与凌云关系匪浅啊。
当下刘婶子铺好了床,招呼薛池:“融姑娘,饭菜摆桌上了,你随便用些好生歇息,我们俩先出去一趟。”
薛池已经知道他们是要去见凌云,不以为意:“好,劳烦你们了。”
当下这两人匆匆的出了门,把个陌生人留在家中竟半点也不担心,这份信任让薛池更安心了些。
薛池吃过,洗漱完毕便睡下,到底白日里担惊受怕,她半倚在床头,睡得并不踏实。
迷糊间听到外头响动,刘婶子和刘大憨压低了声絮絮叼叼的说着话。
薛池瞪着眼等了一会儿才又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日,刘大憨早出了门去,刘婶子备好了热腾腾的早饭。
见薛池出来,忙请了她过来用饭。
薛池见刘婶子眼睛红肿,便猜她是哭过了。
待用过了饭,刘婶子拿出了两套衣衫和一双粗布鞋:“看融姑娘的衣裳破了,不好再穿,这是我年轻时的衣衫,旧是旧了些,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收着,姑娘不嫌弃,就先穿着。这鞋却是新纳的,大小恐怕不合,姑娘试试。”
薛池脸上泛红:“这怎么好……”
刘婶子呵呵的笑:“姑娘别往心里去,衣裳我早穿不下了。凌云姑娘要关照的,咱们还怕怠慢了呢。”
薛池再三谢过,她现在也是并没闲钱添置衣裳,正是雪中送炭。因此接过衣裳进屋换了。
这两身衣裳料子不算上乘,且失了光泽,却也是缎面。但刘婶子现如今穿在身上的也不过是粗布而已,想来刘婶子原先家中情形也不错,后头败落了。粗布鞋子却是大了,但总比露着脚趾好。
薛池换了衣裳出来,随口问道:“婶子昨日可见着凌云姑娘了?”
刘婶子神色一僵,半晌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薛池奇道:“我明明听她说还要在离城待三两日,难不成连夜就走了?”
刘婶子苦笑:“是她不肯见我们。”却不肯说了。
薛池见她面带难色,不好追问,只道:“婶子,我与家人失散,现在找他们去,若没找着,我还得回来叨扰婶子。若找着了,我也会回来多谢婶子。”
刘婶子也打起了精神:“谢不谢的就不用提,吃住都简陋,只要姑娘不嫌弃。”
刘婶子又说予了薛池离城的大略情形,薛池笑着告辞了出来。
昨夜想了一阵,还是要往府衙去打探消息。
她一路问了过去,离城的衙署都集中在城正中,大开的高门,门前一条青石阔路冷冷清清,寻常人无事并不从此路过。
左侧一面墙上贴着好些布告,薛池忙走过去细细的查看。
什么缉凶、征税之类的,就是没有小曹氏一行相关的。
薛池转身向大门走去,看到门右侧高高的立着一面登闻鼓。
薛池才一靠近,立在登闻鼓旁边的小吏便瞪眼看了过来:“你有何事?”
敲登闻鼓是大事,但有击鼓,都要记录在案,呈上官览。颇影响官声:你要清明,事都给捋顺了,怎么会有人击鼓鸣冤哪?
不过这登闻鼓是硬性规定,不立这么一面不行。
还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派个小吏守着登闻鼓,但有来击鼓的,总要先行劝阻。
薛池来之前刘婶子已经提点过她了,此时连忙摆手:“差爷,我没冤,不击鼓。”
小吏肩膀一松:“有事可请了状师来,从正门进。若无事,衙门重地,闲人勿近。”
薛池便道:“若我只是想上衙门来打听点事,又怎么办?”
小吏斜着眼看过来,用指头遥遥一指:“看布告去。要打听布告上没有的嘛……”他暗示的搓了搓指头。
薛池张了张嘴,这就是传说中的索贿?这么赤|裸裸!这要放在信息化时代,半个小时后这段视频就要传到网上!
薛池又一次感叹,形势不由人。
怏怏的取了耳朵上的一对金耳钉给他。
小吏拿在手上掂了掂,觉得轻飘飘的,便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