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日常(重生) 作者:布丁琉璃-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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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秦烟一脸紧张不安的样子,涂灵簪又道:“听闻选的是楼侯爷家的掌上明珠——心月姑娘,而且奴婢还听丞相说,说秦姑娘您已经许了别家的公子了,奴婢还要恭喜姑娘觅得佳婿呢!”
听完,秦烟已是惨白着小脸,神情怔愣,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片刻,方满目凄惶道:“你……你是来讽刺我的么?”
涂灵簪低眉:“是奴婢说错话了,姑娘莫怪。”
“全天下都知道我秦烟心仪于陛下,可父亲……却要他娶别家姑娘。”秦烟美目含泪,梨花带雨,娇弱得要侍婢扶着才能稳住身子,哽咽道:“你不必管我。我不会进去叨扰他们,就在这等陛下……和父亲出来。”
涂灵簪躬身退下,匆匆退到回廊的拐角处,心中思绪万千,似有什么即将从脑中迸出。
秦烟对李扶摇芳心暗许,秦宽为何要棒打鸳鸯拆散他们?况且,若是秦烟成了皇后,对秦党不是更有益么?
秦宽拒绝的理由是什么?
难道……
脑中灵光乍现,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涂灵簪的脑海。
她记得那天夜晚,冷香窃玉玺时曾对她说过这么一句:“……待玉玺到手,自有真龙天子上位,何须傀儡?”
看来在秦宽的计划中,除了傀儡皇帝李扶摇,还有所谓的‘真龙天子’。而这个‘真龙天子’也许是秦宽自己,也许另有他人,极有可能就是秦宽想要扶植的,真正的皇帝!
如此便可以解释通了,为何秦宽不想让独女秦烟成为李扶摇的皇后,为何他要举荐政敌楼皓的女儿楼心月……
因为在秦宽的计划里,如今的李扶摇怕是没有了利用价值,随时可以废帝。而之所以在除掉李扶摇之前,要他娶楼家的女儿为后,是为了在将来除掉李扶摇的同时,连带着扳倒楼氏一族!
恍如一道惊雷降在头顶,涂灵簪越想越感到可怕,她到今日才知道,秦宽霸横朝野十余年,竟是在为江山易主做准备!
而且,他极有可能会在李扶摇大婚后下手,一举除掉皇帝和楼皓。
而她现在,既不是高高在上的女军侯,也没有了坐拥十万的兵力……她能做些什么?
螳臂如何挡车?
她浑身发颤,胸中似乎有什么要叫嚣着喷薄而出。她死死的咬住唇瓣,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八年前,她既然能孤身冲入敌军腹地,于万军之中取慕容恪首级,那么八年后,她也一定能护得师弟李扶摇的周全。
若是实在无力回天,大不了国恨家仇不要了……她只要最珍视的亲友们能平安活着。
她这边正天人交战,而殿内,秦宽已经意气风发的出了门,想必已是半胁迫李扶摇答应了。
秦宽一出门,秦烟便湿红着眼迎了上去,柔弱道:“父亲……”
秦宽见到女儿,脸色有些难看,却又不忍苛责,只叹道:“烟儿,你来做什么?”
“父亲怎会不知,我来所谓何事……”
“烟儿!”秦宽打断她,又对丫鬟们喝道:“烟儿身体不好,你们由着她胡闹什么!快扶她回府!”
“父亲!”秦烟眼含热泪,抖着苍白的唇,半响才鼓足勇气恳求道:“女儿从未求过您什么,今日女儿求您,求您让我和陛下……”
“不知廉耻!”饶是爱女如命的秦宽也动了气,一把拉住秦烟的手,寒着脸道:“跟我回去!休想再踏出府门一步!”
待秦宽带着秦烟走后,涂灵簪终于找机会进了来仪殿。
李扶摇正靠在贵妃榻上假寐,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涂灵簪简直是心急若焚,心道:这糊涂师弟,别人都快将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还不自知!
似乎感觉到她焦灼的视线,李扶摇缓缓睁开了眼,眼眸风流一转,看向涂灵簪,啧了一声道:“有事快奏!”
“陛下,”涂灵簪直直的望着他,恳切道:“你要小心……”
李扶摇昏昏欲睡的模样,漫不经心道:“小心什么?”
涂灵簪张了张干涸的唇,半响,哑声决然道:“小心秦宽……”
李扶摇猛地坐直身子,对上涂灵簪视死如归的视线,眼中似乎有千万般情绪翻涌,却又缓缓归于平静。
“后宫不问政事,”他冷冷地望着涂灵簪,漠然道:“你是想死在这儿么!”
☆、第14章 春狩
四月初七,绿肥红瘦的时令,山间飞禽走兽度过了一个水草肥美的春季,正是适合春狩的好时机。
天还未亮,李扶摇便在秦楼两家,及陈王李淮的陪同下,带着宝马名弓,浩浩荡荡的从宫城出发,去往郊区的猎场围猎。
一路上鸾车撵驾,彩旗飘飘,蔚为壮观。可惜这般盛大的场景,涂灵簪却是无缘参与了。
大概是昨日她贸然规劝李扶摇‘小心秦宽’,让李扶摇再一次对她起了疑心,故而春狩出发前,他选择了木香做随行宫婢,而让涂灵簪留守来仪宫。
来仪宫此刻冷冷清清,半响见不到一个人影。涂灵簪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道:昨日果然是自己冲动了,让好不容易对她撤下心防的扶摇又起了疑心。春狩有秦宽和楼皓作陪,这两人都是虎狼之心,扶摇对谁都不轻易信任,为何唯独听信佞臣?
风云将变,看来得想办法和乌鸦见上一面,盘算一下现今能用的人马有多少。
涂灵簪皱着眉,一路沉思,冷不防背后传来一声轻微的细响,她猛地转过身,然后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绿眼睛。
涂灵簪堪堪收回一掌,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笑道:“想曹操,曹操到!”
一身黑衣,蒙着半张脸的乌鸦倒挂在屋檐之下,像只黑色蝙蝠似的。他睁着一双茫然的绿眼睛,比着手势问道:曹操是谁?为什么要想他?
涂灵簪哑然失笑,懒得跟他解释了,直接道:“我正有事相求……不过你先下来罢,这样挂着太招人注意了。”
乌鸦翻身跳下来站直,比了个安心的手势:霍成功跟着皇帝打猎去了,他来的时候很小心,没有人发现。
涂灵簪顺势将他拉进厢房中,慎重的掩上门。乌鸦继续用手语道:怎么,谁欺负你了吗?
“谁能欺负我?”涂灵簪笑道,又叹了一口气,这才将昨天秦宽要李扶摇立后一事跟乌鸦说了,推测道:“秦宽将封后的时间逼得很紧,若是不出我所料,最近两月内,他必有大动作。”
乌鸦静静地听她说完,点点头,示意她尽管吩咐。
“你手里能聚齐多少人马?”涂灵簪道:“若是能搏上一把,我势必要秦楼两家覆灭。若是实在不行,也要保住李家兄弟,以后再从长计议。”
乌鸦想了想,难得开了口,用极度沙哑模糊的嗓音道:“当年你出事后,霍成功带着大部分人马投奔了秦宽,剩下的散兵死的死,伤的伤,目前掌控在我手中的只有涂家十三骑,加上他们麾下的死士,约莫百余人。”
“百余人……”涂灵簪想起涂家军最风光的时候,浩浩汤汤十余万黑甲士兵,跺一跺脚便是地动山摇,不禁摇头道:“螳臂当车,太少了。”
“人虽少,涂家十三骑却个个都是万中挑一。”
“若是暗杀,十三骑自有优势。但若是对抗秦楼两家十余万兵马,再厉害也是不可能的。”
“那就暗杀罢。”
“先不急。”涂灵簪轻轻勾起唇角,淡淡道:“杀一个人何其容易,我要的,是让他们遗臭万年。”
似乎想到了什么,涂灵簪转身拿了笔墨,一边龙飞凤舞的修书,一边吩咐道:“趁今日秦宽和楼皓都不在府中,你派人潜进他们府中,仔细搜查密室和暗格,看能否找到些许有用的证据。记住谨慎为之,切莫打草惊蛇!”
尤其是秦宽那老贼。前世涂灵簪也曾秘密潜入秦府的密室,结果却什么也没搜出来,可见秦宽十分狡猾,有什么书信等证据都会及时销毁,让人抓不到丝毫把柄。
不过楼皓一介莽夫,恐怕就没那么细心了。三年前先帝遇刺那事,必定有楼皓和秦宽联手参与……也许,还真能从楼皓手中挖出点什么来。
写好书信,涂灵簪搁笔起身,将墨迹吹干,这才折好交到乌鸦手里,沉声道:“这第二件事便要你亲自去办了。”
乌鸦接过那封信,却没有收起来,而是担忧道:“小主公,你的字迹……”
没错,这封信她没做任何掩饰,用的是自己曾经最熟悉的字迹。涂灵簪擅长潇洒飘逸的行书,辨识度极高。
涂灵簪知道,乌鸦是担心别人认出她的字迹,而将好不容易重生的她推入深渊。
她安抚的笑笑,认真道:“我是刻意这么做的,就当是赌一把罢。若说天下还有谁的兵马能与秦楼二人抗衡,也只有他了。”
乌鸦瞳仁一缩,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道:“你是说……他?”
“没错。”涂灵簪盯着乌鸦手中的一纸薄书,孤注一掷道:“长沙王,王世阑。”
回想起那个锦衣华服、纸扇轻摇的年轻纨绔,乌鸦的英气的剑眉便不可抑制的皱了起来:那个玩世不恭、毫不正经的纨绔,值得她用性命相搏?
更重要的是,这个纨绔还差点成了她的未婚夫……想想都莫名的不爽!
看出了他的顾虑,涂灵簪沉声道:“你回去把我的私印找出来,若是找不到了就随便拿一件长沙王认得的物件,连同这封书信一起快马加鞭送到他手里,务必要劝他相信,率兵来京勤王!”
涂灵簪的双眸一如既往的沉静,英气,那是最打动乌鸦的地方。他和她的第一次见面,涂灵簪便是用这样自信而强大的眼神望着他,哪怕浑身浴血,她的眼睛依然晶亮,睥睨尘世,所向披靡。
不由自主的单膝下跪,乌鸦用暗哑的嗓音一字一句郑重道:“属下定不负小主公所托!”
涂灵簪含笑。
乌鸦站起身,门开到一半又堪堪停住,转过头纠结道:“你想的那个曹操究竟是谁?你的……心上人?”
“……”
涂灵簪简直无言以对,挥手赶他走,乌鸦一头雾水的被推出门去。
涂灵簪目送乌鸦闪身消失在屋檐上,然后,她缓缓跪坐在案几前,凝神望着昨晚与李扶摇的那盘残局。
良久,她轻轻落下一子。现在,到了她反击的时候了……
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鱼死网破,带着李扶摇和涂氏残兵远离庙堂罢了。
……
涂灵簪本想趁着这次春狩,详细部署一番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宫变,结果第二天清晨,便听见外边吵吵嚷嚷,说陛下回宫了。
涂灵簪一怔,随即朝宫门迎去。
怎么回事,春狩原计划有三四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秦宽提前动手了?!
涂灵簪越想越觉得心惊,匆匆跑到观雨楼朝宫门处一望,远远的看到李扶摇被宫人簇拥着走来,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这才安稳下来。
既然扶摇平安无事,那他们为何提前回来了?
片刻,李扶摇到了来仪殿,涂灵簪忙迎上去,从他手中接过脱下的外袍。
李扶摇的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好,整个人笼罩着一层阴霾,使得他原本英俊的面容变得阴郁万分。
趁着沏茶的功夫,涂灵簪压低声音,悄悄问一旁战战兢兢的木香:“发生何事了?”
木香头都不敢抬,只将声音压得极低极低,道:“定远侯府的心月姑娘出事了。”
楼心月?
涂灵簪诧异道:“她怎么了?”
“昨晚傍晚她与陛下比赛,两人追着一只母鹿进了林子,”木香一脸骇然道:“结果进去不久,心月姑娘就被一支流箭射中了面颊,当即血流如瀑,可惜了那般艳丽的容貌,这一辈子算是毁……”
木香还未说完,忽听见来仪殿外一片吵吵嚷嚷,正是秦宽和楼皓这两个死对头一路争论着大步朝来仪殿走来。
这还是涂灵簪自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杀身仇人楼皓。这个黑脸虬须的高大莽夫此时一脸悲痛,一进来仪殿便直挺挺的跪下,两眼通红地朝李扶摇道:“陛下要为臣和小女做主啊!”
秦宽也象征性的撩袍一跪,施施然道:“还请皇上为老臣讨个公道。”
“相父,侯爷,你们这是……”见此情景,李扶摇似是疲惫至极,揉着挺直的鼻梁支吾半响,不知该说什么好。
“陛下,小女中箭时您是在场的!试问荒郊野岭的树林里,怎会突然飞来一支流箭?定是有人在谋害小女啊,皇上!”
楼皓悲痛异常,秦宽却不咸不淡道:“当时天黑,若是看错了准头也是难免的。”
“那支箭,银铁为头,雉羽为尾,分明是你秦相府兵独有的弓箭,这你又作何解释?”
“侯爷是怀疑我谋害令嫒?”秦宽一拢袖,看向李扶摇,沉声道:“这定是有人在陷害老夫,请陛下圣裁!”
李扶摇左右为难状,半响,才小心翼翼道:“楼卿……是不是弄错了?”
“陛下!”楼皓一声暴喝,打断李扶摇的话,幽黑的脸涨成酱紫色,怒不可遏道:“满长安都知道秦相府的掌上明珠想要做大殷的皇后,而皇上却选了小女心月,难道秦家小娘子就不会因爱生恨,谋害小女吗!?”
“荒谬!”
秦宽怒不可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乱不休,来仪殿的房梁都快被他们的争吵声摧垮了。
而一旁的涂灵簪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楼心月被毁容,且不说是不是秦烟做的,但无疑让秦楼两家彻底撕破了脸皮。两家势力旗鼓相当,若是斗起来,怕是会精彩的很呐!
她陷入沉思,却错过了李扶摇眼底飞快闪过的一丝冷意。
☆、第15章 鸩毒
明媚的春光从窗棂外洒进,阳光透过枝头浓绿洒在案几上,投下斑驳的疏影。
案几旁,一壶清茶,袅袅余香。一盘棋子,黑白纵横。李扶摇慵懒而恬淡的敲着棋子,柔软的黑发从耳后垂落,金粉似的暖阳透过窗棂,打在他的半束的发间和眼眸处,将那双平日深不见底的漂亮眸子,染得如琉璃般晶莹剔透。
今晨,秦宽和楼皓因楼心月受伤一事在来仪殿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现在距离事发不过才几个时辰,连涂灵簪都嗅到了朝堂上剑拔弩张的气氛,而李扶摇居然还有心思拉着她一起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