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家的鬼娘子-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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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火了!”
这三个字在安静里的夜里此起彼伏。
庙里的四个乞丐点上的油灯掉落,火星子四溅,庙里瞬间成了火海,四人逃出来却忘了那个醉倒在里面的方文,等想起来时已为时已晚,四人只能仓皇而逃。
那天,方文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全部都没有了,连同星辰的梦,也像宣纸一样,瞬间碎成了纸屑般,轻轻被风一吹就全都不见了,想要伸手抓住,可最终只有支离破碎。
如今,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来悄说,凡事都有因果报应,做错事的人终会得到应有的报应,她说了,可星辰却没听得进去。
先是那两个风流公子,然后是庙里的四个乞丐。星辰知道因果报应,只是她懒得等到那一天到来,她想,自己动手岂不是会快些?
星辰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到如今,她也没觉得自己有做错了什么,但,如果还有那么一次机会,她只希望方文还能好好活着,倘若没有认识他就好了。
屋外,星辰望了一眼院内的方母咬着唇小声道:“怎么?你是来抓我的?”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压低了声音看向仲词:“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活下来。”
她有想过要一死了之,可现在却要这样苟且活着,因为方母需要她,所以她只能这样苟且活着。
仲词还未开口,在一旁的来悄淡淡道:“星辰,我想你现在应该清楚,维持这副模样需要消耗多少妖力,你和我不一样,我妖力耗尽顶多幻不成人形,而你,一旦耗尽,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很清楚。”
“是吗?”来悄上前一小步,她紧握住星辰的手腕,弯嘴一笑:“那你也应该清楚知道想要增加妖力就要依靠着吸食男子精血吧?我可不是因为这样才救你的,虽然我没资格同你讲这话,但不要因此陷入这个让人厌恶的漩涡中,现在你也许是想要照顾她,但久而久之,你总有一天会因控制不住而魔了心智。”
星辰神色陡然一紧,来悄猜对了,她有想过要靠吸食男子精血来增加妖力,甚至有好几次她都有忍不住想要尝试一番,这是否便是心魔在作祟?
见星辰没有说话,来悄放开手,她看向仲词耸肩道:“你自个看着办吧。”
仲词一直看着星辰,半响,他道出来的话让一直沉浸在忧伤故事里的白小葵以及乏累的来悄眼眸发亮。
“这事本大可不用我管,但我来了,是因为你在这里。星辰。”仲词看着她的眼睛,如同以前那般唤她,而他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你不用再这样独自扛着,跟我回去吧,我可以照顾你们。”
星辰愣了,身子怔了怔,片刻,她突笑了笑:“没必要,我可以照顾她,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她转身想要回去,可手却被仲词拉住,想甩也甩不开来,明明自己说得那么清楚,可仲词的手却像钳子一样把夹得死死,她扭头,声音不由提高了一些:“你难道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放开!”
“星辰。”
“星辰。”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仲词,一个是来自院内的方母,她站起身,睁开的眼睛黯淡无光,双手在半空挥舞着,向前走了两步险些摔倒。
“娘。”星辰甩开仲词的手上前扶住她:“你怎么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星辰她回家去了。。。。。。暂时还不会回来。”
方母用那满是疮痍的手摸着眼前人:“娘是患了眼疾,但娘不傻,也不聋。”
星辰着实怔了一下,随后故作镇定回道:“娘你在说什么呢?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小文没有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用再骗我了。”方母那带有痛楚的眼神一刹间有泪缓缓落下:“可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是不是他们?”她挡在星辰身前,像母鸡护着小鸡似的,可她却连正确的方向都分不清:“有娘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的。”
星辰睁大了眼看着,到目前为止,她所有的忍耐,所有的疼痛,所积累的情绪在这一刻似乎都要澎涌而出,她强压着,可始终无法克制住自己,当发现有那么一滴泪水从眼眸中滴落下来的时候全部都晚了。
泪从颤着的眸子里流溢出来,眼里轻灼着朦胧,还有触碰脸颊的温度,那应是一颗憋了太久的眼泪,慢慢的,从哽咽到哭泣,泪水就再也止不住,那种声嘶力竭,像是要哭上个整日整夜才够痛快。
人常说,恶鬼与妖魔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但这世上并没有纯粹的好,也没有纯粹的坏,我们都应会讨厌,讨厌那些带有虚伪面具,却大义凛然地说自己才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他们可以装作无辜,可以装作一副我本善良的面孔,也可以在你不注意的时候装作原本的模样,不,那种模样不需要伪装,因为那原本就是他们的模样。
可有时想想,我们就是善良的吗?
大概,那只是你分不清楚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
☆、此星辰非昨夜
苍穹黑如空洞,今夜没有月色,稀疏的星光时隐时现。屋内的烛火因风在摇曳着,那上下跳动着的烛光倒影映在静悄悄的院中,也映在仲词与星辰的身上。
星辰一袭青翠罗裙,黑发垂至腰间,倾城的容貌未曾改变,只是眸中少了以往的光华,回首再望去,似此星辰非昨夜。
那时候,他们时常这样并肩坐着,眼前是杨柳依依,落叶随风飘零,春/色盎然,他含笑轻语,她闻言扬起袖子掩嘴轻笑,他满眼都是她,而她,满心想着的却是旁人。
如今,再一次并肩而坐,花凋零,人消瘦,没有笑容,剩下的只有现下的凄冷光景,不过短短一载,物是已人非。
坐了半刻,星辰身子后仰,泛红的眼睛眨了眨看向仲词,她问:“你有怨过我吗?”一声不吭弃轿而逃,她想,无论是谁都会怨的吧。
“怨?”仲词看了眼夜空,然后轻轻道:“也许怨过吧。我原以为两年已足够了解你,可到头来还是一无所知,比起怨你,更在意的是我当真无法得到你的信任?婚约之事,你若不愿,我不会勉强于你,可你却只字不提。”
他轻飘飘的话语落入星辰耳中,星辰愣了愣,而后垂眼看着月影道:“你很好,就是太好了,好到我挑不出任何瑕疵。”两年来,他的无微不至,每每看到那张带笑的脸庞,会有一丝愧疚,会有一丝眷恋,哪怕这眷恋只有短暂的一眨眼,也可以使她无法心安理得。
“不回去吗?”仲词微微低下了眸子:“他们一直在等你回去。”
“回不去了。”星辰的声音渐渐变小:“我没脸回去见他们,也不能再见他们了。”
见仲词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她顿了顿,面上一丝苦笑,唇畔微动,像是叹了口气,又像是松了口气:“我记得你有说过,闽海临近旁有个小镇,那里虽小,但依山临水景色优美。”
闻言,仲词沉默片刻,道:“元瑶镇,那里尤其是春日里,山林里花影缤纷,只要看上一眼,就怕你再也不舍离去。”当初只是随意一说,竟没想到她还记得,而现在看似打趣的话语却夹杂着苦涩之味。
“我想去那里。”她说:“娘的眼睛一日不如一日,我用了好些法子都不管用,城里的大夫说这是少时落下的毛病,怕是治不好了。”星辰想离开,想要带着方母离开这里,去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所以她想起了仲词同她说过的那一处。
仲词又是沉默了少许,而后侧头看向星辰:“也好。”短短的两个字,其实他还想说更多,只是说不出来罢了。
星辰苦涩一笑,身子后仰抬头望着夜空,将眼眸缓缓阖起。
一旁的仲词敛衣而起,他微微侧身,窗户前的两个身影立刻缩了回去,他摇头:“回屋吧。”
闻言,星辰颔首起身离开,绕过水井推开了方母那屋的门,而后看了仲词一眼后将门轻轻关上。
戏看完了,白小葵同来悄对视一眼,耳边听见仲词淡淡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两位看得可还尽兴?”
“尽兴。。。。。。”一时嘴快,来悄连忙改口:“不尽兴。。。。。。”想想也不对,转而偏头看向沉默是金的白小葵:“有两扇窗,你偏偏要同我挤在一块,原本才不会给发现。”
恶人先告状?白小葵气得就差脚踩着七色祥云升天去了。“方才明明是你非要同我挤在一块,这下倒好,还全怪到我头上来了。”说完还不忘拉个人证:“莫非你说是不是?”
莫非自始至终坐在衣柜旁,身子倚着灰白墙面上,胖兔子也至始至终在他的怀里酣睡。见他迟迟未开口,白小葵不厌其烦催促,催促了四五声后,莫非终点点头,白小葵回头一傲:“你瞧。”
来悄不服,鼻子轻哼了哼:“他当然要帮着你呀。”说完又低嘀咕了一声:“不帮着心上人,难道帮着外人吗?”
“那是!”白小葵双手一摊又一傲气,然,傲着,傲着,便说不出话来了。
可能是因为屋小的关系,再加上来悄那摇晃的大尾巴,这里目前空气稀薄。
白小葵牺牲了自我,乖乖钻进了胖兔子身子里,本想着要去角落里缩到天亮,只是莫非始终抱着不肯撒手,她蹙眉怒瞪后将下巴搭在莫非的胳膊上,望着来悄那左右摇晃的尾巴,打了个哈欠,阖眼进入梦乡。
第二日是一个阳光明媚,说来,此事也已告一段落,莫非知仲词暂不会离去,于是将胖兔子交还于他,带着白小葵先行离开。
来悄吩咐了星辰几句,撅撅嘴也转身离开。
“谢谢。”
听到声音,来悄又扭回头,耸肩:“谢谢还是免了,要是哪天你想起我了,就带点好吃的来郊外找我。”
阳光划破清晨的雾,它撒下的浅浅阳光映在树梢上,一阵风吹来,脆弱的树梢从中间折成两段倒挂着,就在欲坠不坠之时,有人将它拾起。
即使折断它依旧可以很美吗?
重要的是要如何来看待它。
来悄在顶好的阳光下迈步走着,沿着东街集市没走上两步,她停步回头:“你究竟要在后面偷偷摸摸多久?”
那个躲在墙角的魁梧身体真是再显眼不过了,见事迹败露,只得探出脑袋干笑了笑。
黑幻成人形依旧高大魁梧,他走到来悄面前站定,挠挠脸解释:“我就不放心你,怕那两个道士欺负你。”
谁欺负得了她?若是平时,来悄一定从头数落他一遍,但现在实在没这个力气,于是双手一伸命令道:“抱我回去。”
“不,不好吧?”黑脸涨得通红,嘴里说着不好,可双手倒挺诚实地将来悄抱起,才刚抱着走了两三步,手心都已溢出了好些汗。
来悄忍不住偷笑,她问:“你没生气?”
“生气什么?”
“逃婚咯,我都听见了,你身旁的那个小六,它总是在讲我坏话。”
“小六它就爱瞎嚼舌根,再有下回,我定把它的舌根连根拔了。”说完,黑还不忘表明自个的一片丹心:“你逃婚十次,哪怕是一百次我都不会生气。”
来悄嘟囔着的脸突然咧嘴一笑,她用手盘弄着黑身上那件粗糙的衣料,自言自语道:“难怪她那么喜欢被人抱在怀里,原来倒也还不差。”
黑不明白:“你说谁?”
来悄晃了晃脑袋,将脸埋进了黑宽实的胸膛里,乐呵呵道:“那个笨笨的鬼。”
此时,白小葵只觉背后一凉,回头望了望再扭回来,莫非问她怎么了,她摇头。
回去的路程比来时要快些,大概是因为拉车的马休息了一宿现精神饱满。颠颠簸簸,马车内一路无话,白小葵谜一样的安静,莫非也不知道她现在又出神的想着什么,于是一直望着。而那个视线让白小葵好不自在,她并没出神的想什么,只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总觉得去了一趟郦陽城,自己应该是做错了些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否则,为什么心里这么忐忑不安?
乱了,乱了,马车在上京家门口停下,跟着莫非下了马车,心中还在思忖,结果一脸直直撞上了莫非的后背,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只听大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二位回来了?这两日去了哪里?”
猛一抬头,错开莫非的身子望过去,白小葵不禁出声:“岁憧?”
院内,岁憧和小神正下棋对弈,这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见莫非和白小葵脸露疑虑,他便爽朗一笑:“不知可否借住些时日?”
小神将蹄中黑子狠狠落下来,接着,从鼻子里哼了一句:“恩,也没多少时日,顶多也就短短数十载罢。”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
☆、天庭养的牲口
岁憧何止想在这里住上数十载,至少,在他与小堇未修成正果前,他是不会离开上京回天庭的。
于是,眼前出现了这么个有趣的画面。
一个虽说是坐下童子的小仙,正厚脸皮缠着莫非口口声声求收留。
“就让我在这里多住些时日,最多,最多也就七八载,不,十载,你就让我在这住上个十载。其实,我还是挺能干的,以后,衣物由我洗,饭由我做,院子由我扫,你只管好吃好喝好玩。”
这一番慷慨陈词,肺腑之言,莫非听得都快有些厌烦了,他想不明白,上京那么大一个地,为什么偏偏要赖在这里?
听说有人要抢了自己扫院子的活,白小葵一个岔神,竟被匹马给钻了空子,小神默默落下一个黑子后道:“你又输了。”
一个晌午,到目前为止,竟一把都没赢过,更何况对象还是匹马,她恼羞成怒,把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打乱:“不玩了!”
在这方面,小神的脾气显得就比较大气,它不紧不慢用蹄子理起棋子:“输就输了,还耍起小性子了。”
废话!好歹她在这方面也有些造诣,曾是乡镇儿童组五子棋大赛第六名哎,在这里输给一匹会飞的马?
传出去,让她这第六名的脸往哪里搁?
这边收拾着棋子,那边已经开始表演起杂耍。
岁憧这回下凡带足了法力,左手溢出白光轻浮在指尖缠绕,院内的扫帚便从死物变成了活物,右手再轻抬,原先摆放在扶栏旁的剪子也飘过来自动修剪院中那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