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有点野-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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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将军。”廉幽谷细细描摹这张风霜隽逸的脸,分明是被黄沙雕刻,西风修琢过的面孔,却突然像蒙上了一层光阴剪影,能看到它孩提时代稚嫩腼腆的模样。廉幽谷鼻尖一酸,话未过滤便脱口问出:“你是谁啊?”
方仲元不禁眉间一跳,不是因为廉幽谷突如其来的质疑,而是为了她脚下越渐坍塌的石墙。“小谷!”
随着这样一声惊呼,廉幽谷只觉视线一暗,旋即乱作一团。
只隐约看见一团身影飞身向她扑来,而后被身影撞上,一齐跌入了深约三丈的水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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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的殷世煊刚接到皇城下放来的邸报,报上内容是批准了淦江调粮及农令颁发之事。从递呈奏折到政令批改,几乎仅用了四天不到的时间。这对向来受尽打压难以出头的殷世煊来说,皆不见得是什么好征兆。
陛下二话不问,就这么同意了?且他今时不在朝廷,廉昌丰与殷世栎可算气焰滔天。怎会如此大方,不施之压力?
太过顺利,必有猫腻——这是殷世煊收到消息后的第一直觉。
不过也在这个时候,门子火急火燎从县衙外赶来,大呼一声“娘娘出事了”。
殷世煊这才嚯地拍案起身,所有头绪一下都乱了。
门子边走边报,将淦江现场发生之事,及廉幽谷如何落水,乃至为方仲元救起的过程说了一清二楚。说到最后,才晓得太子根本没有关注这些经过,唯问“娘娘情况如何”。门子不知后事情况,左右答不出,一下难为地只能支吾不语。
当二人赶至淦江口时,彼处工匠官吏皆围拢于一处,气氛压抑沉沉的。只有一旁水流哗哗声映入耳畔,整座河谷都静止如封冻。
放眼河床,巨石为绳索栓牢,虽然大有滚落河底的迹象。但毕竟被数十道纤绳五花大绑固定着,只是半吊在了石坡上。没有牵一发而动全身地引起大崩塌。
对这一结果,众人好像多有庆幸,唯殷世煊没有半分好脸色。“让开!”这样一声冷喝,团团围观的人群才逐一散开,让出一条通道。
铃铛正抱着廉幽谷在中间做民间心肺复苏,偶尔渡去一两口气息,下头躺着的人脸色才微有缓和。
殷世煊纵使干着急,却不得和其余人一样,默默等候在旁。
“大夫何时到来?”殷世煊知道廉幽谷身子底差,重伤未愈,此刻万不能再耽搁。
方仲元来不及褪去浸湿的官服,裹着满身污泥,上前来交代,“已经快马去请了,再有半盏茶时间。”
谁料殷世煊并未欣慰,而是目色冷如寒冰,隼利扫向方仲元。在二人视线交汇那一刹,眸子里满是滔天怒火。
“娘娘醒了,娘娘醒了!”铃铛忽然激动得大叫,二人这又才随众人围拢过去。却见廉幽谷的嘴角缓缓呛流出一口清水,娇艳又苍白的脸蛋因沾满冰冷水珠,而十分不舒服的左右乱蹭。确实是恢复生命迹象的征兆。
见此一幕,方仲元几乎是在殷世煊掏出汗巾的同时,从身旁人手中抽来棉巾,一齐擦上廉幽谷的脸颊。两人同时蹲下,如出一辙的动作令当下氛围骤然难堪起来。
殷世煊责示一眼,方仲元这才自知失仪,急又将手收回去。将干燥的棉巾用力揉在了自己的脸上。
而廉幽谷这边,其实并未完全清醒。医官及时赶来过后,又重新把脉施针。后又才咳出一些残余脏水。
等到众人将廉幽谷抬至淦江口旁的临时帐篷作进一步诊疗时,殷世煊这才抽了空隙,冷冷道了一句:“方将军。借一步说话。”
方仲元也是聪明人,知道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遂也不再推搪,跟着殷世煊进到另一方帐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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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极为简陋,原是工匠仓储所用之地。帐内设有工架两幅,上头挂满绳索刀斧。随着人掀帘入内,发出冷工具清脆碰撞的声音。
殷世煊先入帐内,方仲元紧随其后。
其中视野狭促,二人面对而立时,颇有些尖锋对峙的错觉。
殷世煊先前的怒火似乎已渐渐平息,方仲元仍然保持一副“兵来将挡”之势,谁也没有先行开口。
出于将臣之责,许久对峙之后,方仲元先将今日之罪拦下,说了许多“未保护好太子妃”之言。
殷世煊听得似为认真,双手负在背后,身上一股无形威压缓溢而出。最后,化为了一句淡然无味的旨意,打断道:“方将军辛苦了,不日便回宫述职吧。”
方仲元听之一愣,“殿下?”
殷世煊依旧面无表情,场面话也不消修辞再言,直道:“方将军既然是三哥下派来护送本宫入渝的,既已任务完成,自当没有久留的道理。先前是为淦江堰之事,烦劳将军监工多日,今次将军再度遇险,本宫过意不去。所以将军回盛京复职吧,倘若盛京仍有什么阻碍,本宫可以去跟三哥说情。”
这样一语显然是在划清界限。
方仲元自然没有立时应旨,毕竟廉幽谷现在才刚脱险境,万一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方仲元想都不敢想,立刻拱手屈膝,“殿下,末将是男儿身,此番险境算不得什么。何况太子妃与太子出门在外,三公子也实诚放心不下,末将只是尽忠尽职而已。还望殿下能继续成全。”
“成全?”殷世煊突然冷笑道:“成全什么?是成全三哥投桃报李,还是成全方大将军别有用心?”
殷世煊的话分明含沙射影,清晰无表。方仲元纵使聪明有余,却也知道再装傻下去,无疑弄巧成拙。
“殿下多虑了……”
殷世煊猛然据近,一双黑亮眸子直逼方仲元的面门,令他退无可退,“方将军可知道本宫究竟虑的是什么?”语出轻喃,却包藏戾气,似无数只利箭出鞘。
方仲元错开他锐利如刀的视线,眼光中海浪翻涌,“殿下担忧末将的身份。”
殷世煊听闻并不意外,而是从袖中掏出一只残笺,小心搓捏其上字迹,继续追问:“什么身份?”
方仲元垂下目光,从众多身份之中挑拣了最能化解殷世煊疑虑的一个,“末将是太子妃的大哥。”
原以为这样多少足以表示诚意,谁曾想这太子殿下亦不是善茬。听完连连摇头。
“不对,你是辛文远。”
☆、何为喜欢
“你是辛文远。”
殷世煊将手上残笺递至方仲元手上,方仲元但看一眼,其上小小两行秀字,却是将他的生辰八字族系归属写了清清楚楚。
他猛然抬头,以难以确信的目光看着眼前人,只觉到背脊一凉。
“殿下怎会查到我的资料?普天之下……”他话未说完,似想到什么,不禁颤颤咽下那后半句话,自述自答道:“殿下是挖了我的坟墓。”
自从十三年前那把大火过后,辛家上下百余人口,包括卒仆在内,都为当地掩尸修冢,就地埋在了废墟处。那些烧得连骨灰都不剩者,例如辛文远,自然只于各间修了空坟,以慰亡魂。
可这世上除他之外,根本再不可能有第二人知道那空坟里的秘密。殷世煊纵使再聪明绝顶,又怎么可能第一时间想到去从那里搜寻线索,如果判断失误呢?
“方家世代为商,嫡系一儿一女,众所周知,殿下怎会怀疑我?”方仲元垂死挣扎,此番既已为人识破,反而没有那般畏首畏尾。说话倒也直接。
“你想复杂了,自然我没有这个功夫来往房陵之间,只不过从他人手里侥幸一知而已。”殷世煊冷冷瞧着他,说话也不再暗言暗语,“三哥虽然与世无争,但并非俗庸之辈。他既要用你,不把根底摸清楚,又怎敢委以重任。”
这下,方仲元是被噎得哑口无言。恍然了悟的同时,不免对这些年忠心相待的好友生出几分畏然之情——殷世琭明明知道一切,竟将他瞒得死死的。
殷世煊深知人心向背,此刻的方仲元大抵是难得在他面前翻身了。于是丢下一句:“虽然知道你曾是幽谷的大哥,但你接近皇族另有目的是不争事实,我不希望幽谷会被你牵入其中。你还是当好你的方仲元吧,明日便准你回三哥军营去。”说罢,便欲离开。
“我别无他求,只是希望能弥补这些年对小谷的亏欠。”方仲元断无假话,指天发誓道,“我只是想找到真相,不会威胁到殿下与小谷。”
殷世煊侧目反问:“可你之所以隐姓接触皇族,不正是冲着辛家灭门案而来?难道你没有怀疑过,三哥甚至我,与此案毫无联系?关乎国家社稷,哪怕是今日,我依样认为辛相的死十分有助于北周拿下盛京。如果事实便是如此,你能做到不心存芥蒂?”
见方仲元无以对答,殷世煊接着说道:“还有,幽谷已经是我的太子妃,生生世世是皇室的人。你弥补也好,但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她大哥不假,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事实。你要明白,我不允许任何不确定因素去伤害她,所以期望你能离她越远越好!”
语毕,唇角断然无笑,拂袖便去。
方仲元独自一人站在帐篷里,往其离去背影,端得是心慌意乱。嘶声力竭地握拳长吼,奈何沙哑无声,只能淹到肚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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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幽谷醒来时,已是次日。
因了她的舍命挽救,淦江口一日之内已然恢复施工,不无意外。
工匠们为表感谢,从大老远的深山里挖来不少养身补气的珍稀药材。大包小盒的一溜往民宅里头送,堆满整整卧房,将廉幽谷的病榻算是挤占去了大半。
廉幽谷何曾受过这般众星捧月,初见时确是欢喜得无以言表。下床一一捧来翻看,却是样样打了擦边球,既是百里难挑的民间奇药,又和“珍馐玉瑶”半点不相干。看来是费了不少心思。
欣喜之余,她心中还不忘惦记着和她一齐落水的方仲元。
廉幽谷回想着落水前的一幕幕,虽然不知含义,但大抵还记得清晰。时逢铃铛从外呈药而进,正在惊喜兴头,廉幽谷便跟她打听方仲元的情况。
铃铛便叫她宽心:“方将军身体可好,从水里出来和没事儿一样。今日还在同众将士收拾行李,要折返盛京呢。”
“还要回盛京?”廉幽谷夸张“啊”了声,满腔埋怨,“怎么之前没听他说过。”
虽是埋怨,但廉幽谷是个知事理的。方仲元因犯错被派遣至此,自然不是当真贬官而来,回京述职理所应当。之所以会意外,与近日来所发生之事一脉相承——难得出现一个真心待她的方仲元,却又要离开了。
廉幽谷又想到要出门送行,随手捡了几样礼盒,却堪堪被铃铛拦下,说是主子有令。
廉幽谷哪里顾得了这些,搭了双布鞋,气冲冲地就欲逃出去。
巧在方仲元正好从院外推门而进,双方还未展开拉锯战,廉幽谷就缴械投降了。
“方将军,我正要去找你呢。”廉幽谷哒哒跑上前,热忱地将他拉进门。
他手上拧着两只烧鸡,随手交给一旁丫鬟铃铛。见她衣衫不整跑来,颇有微词,“快去床上躺好,大夫说肺里受了感染,不要使着力气,尽管休息三五日。”
廉幽谷口里头答应着,两双步子却不听话。“知道了知道了。可是我肚子饿了,总不能继续躺着吧?”
屋里没有做饭,只有些许羹汤。廉幽谷不乐意,拉着方仲元的袖子道:“我想吃云吞,方将军请客。”
方仲元定定看着这胡闹的小人,终于严肃不住,答应带她去巷口吃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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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云吞的摊主已经熟识了常来光顾的廉幽谷,不过大都是她那位俊美无双的夫君陪着。当下见有其他男子陪她而来,多是几分诧异。
“小谷,这是你大哥?”见那将士装扮的男子对廉幽谷颇为照顾,摊主呈来云吞时,失口问了一句。
方仲元眼中忽而蕴生满满期冀,一言不发地等待廉幽谷的回答。好半会儿,廉幽谷才反应过来,笑嘻嘻对摊主答道:“对啊,是我方大哥。”
这下,方仲元眼里的笑愈发深刻。一扫回京的颓然之态,收来筷箸,端来碗中云吞便往廉幽谷碗里夹。
廉幽谷“啪”地一下打掉他的双筷,将汤匙递往他的碗沿,嘟嘴道:“云吞不是这么吃的。”
方仲元了悟过来,孩子般地干笑两声,直说:“立刻改,立刻改。”
等到碗中见底,廉幽谷捧来云吞浓汤,酣畅地又一饮而尽。那一刻,式微的阳光没入屋檐,几缕光晕以五彩斑斓的风采铺洒在她的发边上。从发际扫过脸庞,将正是幸福满足的那张小脸渲染得温润无比。
方仲元第一次得以认真去看她,分明是从前那个古灵精怪清纯懂事的小姑娘,十三年未见,已经修得亭亭玉立花颜月貌了。庆幸的同时,又有不少难喻苦涩——父亲本已做主,待二人成年及笄便会许之婚事。
只不过,造化弄人而已。
廉幽谷喝干最后一滴汤汁,意犹未尽地舚舌咂嘴。方仲元前一刻还看得入神,这一刻却是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见你这般,不知情的还会以为盛京云吞不比偏远山区。”
廉幽谷深表同意,“那是当然。我觉得还是在外头自由自在,方大哥有这种感觉没有?”
方仲元仅仅是笑,大概是默认。廉幽谷遂追问道:“那你今天真的要回去吗?为什么要走的这么急?再多留两日不成?”
方仲元自然不能跟她表明真实原因,只说“三公子命其回京。”
“你不说我也知道。”廉幽谷撑着下巴,垂头丧气道:“一定是我落水这件事,夫君责怪到你头上了是不是?牵连之罪嘛,这我懂的。不过明明是你救了我,怎么说也该奖赏分明吧。方大哥要是另有想法,应该要说出来才是。”
谁料方仲元只顾摇头,“我没有什么想法,你安然无恙,就是最好了。至于我不在,你自己要多照顾自己,万不要再一意孤行以身犯险。”
廉幽谷心虚忸怩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方仲元也没再对近来之事太过追问,只是语重心长地叹了一气。“我看得出,你这几日你心情不好。怎么?和殿下闹别扭了吗?”廉幽谷的心思太过单纯,当局者也许还有片刻不能获悉的时候,但身为旁观者,却是能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喜怒言行看透。
廉幽谷修饰了半响的强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