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贝勒-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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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得和府马车质量不错，给柳红逃命一般折腾过后，那车轴车轮居然都还是稳当连着车厢。好不容易到了她口中说得那处小谷，宋远晗也顾不上仪态，一跳下马车就奔到小道旁弯着腰吐着，这可是把涟漪辛苦带出来让他喝汤药都吐光了。
良久之后，柳红激动兴奋，而宋远晗脸色发白手脚哆嗦地走上小道走上寻找紫薇路途。而涟漪姑娘，只有留在马车里头休息。看她神情是十分不愿意，但又坚持不了，宋远晗便也不去理会了。
宋远晗缓了过来，这才有时间观察周围，一看之下差点昏过去。这什么有山有水景色优美幽幽谷？充其量也就是个山野凹槽，是有山，大约就海拔七八米样子，是有水，水宽三十厘米。唯一能看就是，草木繁杂郁郁青青，比起水泥森林那还是好，这是如此奥妙景色啊……
四处一片荒芜，人迹全无，一时间他们也不晓得紫薇金锁是不是来过。宋远晗提议爬上高处眺望寻找，柳红应了一声，步伐飞快，似乎几个起落就到了高处。宋远晗叹一口气，扒开脚下乱草走上去。
他们所处地方不是最高，但往周围环视片刻还是隐约见着了另一处山坡上那两个姑娘。淡蓝色和青灰色身影迎立风中，纤纤弱弱，仿佛天地间飘渺仙人。
“真在这里！”柳红放眼看去，不禁又惊又喜，挥动着右手，大喊一声：“紫薇！紫薇……”
这声音还在谷中回荡，那头那淡蓝色身子就忽从坡顶跌落，手脚胡乱挥舞两下，就滚啊滚啊滚，滚下来了。
“啊……”
“紫……”宋远晗在坡上站稳，刚刚歇匀了气息，就眼见前方情形，一下子震惊了，半句话就给卡在了喉中。心里头忽空了，说不出什么感受。
柳红惊叫一声，身形一动，就往坡底赶去。
宋远晗眼睛眯了眯，带出了点凌厉。他想过，白绫毒酒，割脉刺腹，跳崖投水，这些他来之前都想过。这解决方式各不一样，唯一相同便是最后所有想象中似真似幻画面都会戛然而止，仅余紫薇那苍白脸颊，逐渐褪去温度僵直躯体，就如在静谧处半开花，忽然被掐断了时间，瞬间凋谢，空气中那一丝香味也慢慢消散……
那时候是虚幻空想，他只当是自己又发疯了。以前他老娘卧病时候他就经常做这些无稽失去梦，后来知道都不是真。可现在眼前这样，却是亲眼所见。
跳崖！
靠之！别给他提什么美感什么凄绝，更没有什么感动天感动地，也不会有蝴蝶有生命眷顾和侥幸！宋远晗只觉得身上发冷，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惊怒，这时生气痛恨厌恶！
死亡从来不能用凄美来形容，只有变态只有他X神经病！
那处山坡上还有一个青灰色身影像是滚像是滑地下了坡地，宋远晗愤然大骂一声，也不管脚下杂草乱石，向着坡地直冲下去，幸亏他还保有一丝理智，最后时刻还是控制了一下身子，没摔成个烂西瓜。
到了坡底，柳红早已抱住了紫薇，似哭似喊地叫着什么。那后边下来金锁也比他快速，身子翻滚了两下就爬起来扑在紫薇身边哭喊。
宋远晗摔在一边，勉强抬头去看，那三人抱成一团，又哭又叫也不知中间紫薇怎么样。宋远晗冲过去扒开了柳红金锁，见里头紫薇躺在那儿，眼睛倒是睁得贼大，看着是吓坏了。
宋远晗大怒，扯住紫薇手臂掀起了她身子就往旁边地上一甩，力道极大，居然又摔了她一记狠。柳红没想到他这么做，也不相信他这小身板还有这等爆发力，只吓住了没有动作。
“你他叉去死去死！你这恶心菟丝花，没了爹没了娘没了男人你就活不下去么？没人认同没人证明你，你就不存在你就是真空就是透明了么？气死老子了，就是宋昕幼儿园时候也比你聪明！同情你？同情个屁，你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啊？老子不管了，要死就一边去，一了百了，我好省事！”宋远晗骂了这一通，还不解气，一转身走开老远，又奔回来，身上就像着了火似，脚下胡乱踢着踩着石头，那模样就像要扑到草丛中做疯狂割草机，铲除全世界。
柳红目瞪口呆地看着，本来脑袋里还有什么劝住责怪埋怨话，这下全部都空了，似乎是被他癫狂魔相震慑住了，一时竟然觉得他口中说出来话都是振聋发聩金石良言。
金锁受他激烈情绪感染，也顾不上摔在一边紫薇，额上还有一道血痕淌着，整个身子都僵直着不能动，就那样歪着头愣愣地盯着。
直到宋远晗把附近草丛都折腾出一道小路，他才喘息着停下，面对着她们大步走来，一脸冷酷阴沉，帽子也不知所踪，那衣袍方才从坡上下来早已被划破，如今飘飘荡荡挂着他身上，这么个形象竟然无比滴吓人。
柳红金锁看着他，身子都不由一抖，宋远晗走到三人面前，目光凌厉扫过，穿透力十足，哑着声音说：“都死了？这是躺着休息地方么，给我起来！”说着伸出手指仿佛指向紫薇，那态度就像那不过是个什么废弃物件一般，冷然说：“看看她怎么样。”
两人这才惊醒过来，也不敢看他，只乖乖过去查看紫薇伤势。
看来这小山坡海拔确实不给力，摔下来一路又有杂草垫着，紫薇除了划了几道伤痕撞了几处青瘀，那模样看着居然还比上回在酒楼碰撞受伤时候好了三四分。
宋远晗眼角一阵乱跳，十分无语，这只能感慨再脆弱小草也有坚韧地方。
紫薇被柳红扶起，娇弱无力地煽动着睫毛，黑亮眼珠子直直地看向宋远晗，一脸希冀渴望，唇瓣蠕动，不一会儿就有两颗晶莹泪珠从眼中滚下，滑过红肿脸颊缓慢而下，若有欣赏心情，这么看着也挺动人。
宋远晗冷冷盯着，不发一言。发泄过后，现实压力忽就全部回来了，他不是割草机，铲除不了全世界。实在是无力，在这种情况下把两人牵扯到一起，是祸不是福，他得费多少心思去摸出一条康庄大道，继续乐活下去？苍天啊大地啊，他出路呢。宋远晗不由悲愤，让他也去死一死吧。
“哥……”紫薇弱弱地喊了一声，几不可闻。
“……你妹。”他哀叹。
47
紫薇低叫了那么一句，除了她自己一脸笃定渴求，柳红是疑惑不解，金锁神色茫然，而宋远晗却是大为吃惊，几乎跳脚。柳红不解，那是不知情况表现，十分正常。金锁茫然是因为她虽然知道内情，也猜到了宋远晗和紫薇间关系，但没料到紫薇就这么给喊出来。
而宋远晗一听就又惊又囧地僵直伸着手指指着她，瞪大眼睛说不出话，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反驳她，把这爆料先掐住了。导致他如此惊讶原因很简单，虽然他潜意识认为自己是哥哥，但依着自己现在身体年岁依着伟大历史地理关系（济南跟海宁），他都应该是弟弟才对。
她怎么就如此自觉地做了妹妹呢？可这情况下他又不愿意说“不是”——不是哥哥，莫非是弟弟，要真给她叫弟弟，还不如一头撞墙去。
真是……你妹，痛悔啊。
“不准说话！”宋远晗喊道，气得咬牙，手上做了个横切动作，“再说我自己动手解决了你！你不是很想去死么，老子帮你那是节约社会资源。”
紫薇一愣，扑闪着大眼睛楚楚可怜地回看他。
两人就隔着好几步距离用晶亮眼睛进行了一番深切交流，期间宋远晗不知道自己传达了什么，也不懂得对方明白了什么，最终，紫薇微微点了点头，脸上脆弱一点一点消散了，居然现出了坚定神色。
“我没有要死！我……我不是跳崖，我只是……不小心，忽然掉下来了。”
“你说什么？”
宋远晗莫名其妙，后背有些发凉，不由靠上前去想要问个清楚，这时身后忽传来一声突兀尖叫，差点没把他吓死。回头一看，原来是留在马车里头涟漪赶来了，她老远看见他们几个狼狈模样，似乎给吓着了，惊叫过后便急忙小跑过来，围在宋远晗身边就一叠声地询问。
“公子你怎么呢？天，你摔倒了？这可怎么办，出来一趟，脸上身上都伤了……”涟漪苦着脸，几乎哭出来。
宋远晗低头一看，这才发觉自己身上一道一道划痕那凄惨样子也很可观，于是当下也不跟她啰嗦，说了三两句就把她打发掉，吩咐她回去马车里找些伤药之类救急。等她紧揪着眉头走开，宋远晗来回看了看柳红等人，神情依旧严肃，半响叹气，摆摆手让她们自己收拾，便转身找了个地方坐下。
等涟漪匆匆回来，果真找到了药箱，宋远晗接过一看，那伤药瓶子还挺好看，翠绿欲滴芬香扑鼻，居说明了马车主人各种风骚。
一时众人便各自料理起身上伤痕。
宋远晗自己动手，看得见地方随手一抹了事，看不见也不去管它，反正只是看着凄惨，痛是不很痛。于是很快他便悠闲地折了一根枯草咬在嘴边，像是阴沉落寞地仰望天际一片浮云。
不远处，柳红和涟漪给紫薇金锁处理伤口，不时传来几声哭泣低呼。宋远晗背着身也能感受到后头诡异狐疑眼神，一直不去理会。
涟漪好几次开口想问，都被宋远晗无比冷然面容打败，就是怎么都开不了口，只好自己暗自里琢磨。
马车上居然还备着替换衣袍，虽说是男装，大小也不合适，但到底是给了紫薇披上了，柳红给她理过头发后，若是不仔细看倒还看不出她方才如何狼狈。
事情大致好了，柳红小心翼翼看了看宋远晗，这才干笑着说：“紫薇啊，下次出来观赏山水风光可要小心了，这山间小路都不好走，可别再摔了……要不，下回我们一起来好了。”她这话说得自己都不信，想要再接下去圆场话，挤都挤不出来。
涟漪本来不知底细，听完这话反而猜到了几分，又是吃惊又是鄙夷地瞥了紫薇一眼。
紫薇匀了呼吸，这下终于找到机会辩解，急道：“柳红，我是听得你喊我，又……又看到宋公子，这想要过来，这才……这才失足，真不是……”她说到最后，脸上红得都能溢出血来。
话语刚落，所有人都一脸同情地看着她。不管她真是为了这原因失足，还是想出来这个蹩脚理由来解释，这人都傻，十分值得同情。
宋远晗此时也没精神计较她是不是真自杀，反正看她如今表情神色，料想是不会再做什么傻事，这就阿弥陀佛了。一看天色不早了，这一路回去还不知得多久，他便提议赶紧上路为好。紫薇伤成这么个模样，让她慢慢挪到马车上十分不科学。于是宋远晗作为这里头唯一男银，便负责地理所当然背起了她。
这理所当然自然是假，要背人也该是柳红这练过人来。就宋远晗矜贵少爷身子，要不是紫薇不重，他走两步就该又把人家摔一遍了。不过他表面上就是把这事做理所当然。
柳红奇怪地看着，脸色变换十分迅速，一时森森怀疑宋远晗怜惜自己，一时又怀疑宋远晗是怜惜紫薇，总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先前看他听闻紫薇失踪模样十分紧张，以为他是心怀热肠并未在意，可方才紫薇明明喊了他一声，那不是郎有情妾有意么？莫非……此两人有JQ？
柳红不知道信物也不清楚酒楼里头事，便越想越岔了。于是宋远晗要背紫薇，她只躲开一边没有阻止。宋远晗让她扶着金锁走前边，柳红点了点头，可看着他背着吃力，实在有些不放心。结果宋远晗看见她那眼神明白她是对自己没信心，一时男儿意气大发，一瞪眼，一甩手就打发了她。
宋远晗等柳红走远了，这才把握机会略微侧着头说：“刚才你喊我什么？”
紫薇原本小心翼翼地伏在他背后，乖得丝毫不动，一听他问抑制不住身体颤抖起来，着急道：“哥！”
“不准乱叫！哥什么哥？”宋远晗才不会跟她计较哥哥还是弟弟问题。
“我……我也有信物，字画扇子，还有他亲笔题诗！我是，我是皇上女儿……我也是，我也是！”紫薇憋在心里头大半年话终于说了出来，声音都激动得颤成了好几个调子，还带着乱七八糟哭腔。一句话在他耳边呼出，就像带着眼泪咸湿味道，包含着各种心酸痛苦。
要不是宋远晗清楚她大约要说什么，绝听不出来里头内容。他一阵沉默，背上那小姑娘就凄惨地哭起来，似乎又怕宋远晗心烦责骂她，声音拼命压着，零落得不成样子。
一滴一滴泪珠子掉落在他颈侧，湿透了衣料，他无端端就觉得身上极冷。
“别哭了，为这事真不值得。我不是跟你说过，那什么爹什么认亲十分不靠谱，别去好。人要过自己，快活就好。”
“……我知道。”紫薇止了眼泪，轻松说。
“那你说实话，两个小姑娘不告而别，跑来这里做什么？”宋远晗问，语气里头还带着火气。
“……把字画扇子烧了，祭拜我娘。”悠远淡然声音。
宋远晗大惊，急切地偏过头，不料却跟紫薇碰到了一起，两人同时低叫一声，疼得满眼星星。紫薇摸着额头，拧着眉头，可看着宋远晗皱在一起脸，最后忍不住噗嗤一笑。
宋远晗好不容易稳住身子，见她这模样又气又笑，只问：“真烧了？”
“没来得及，刚说完话。”
就知道她死前都得告别大半天，何等婆妈！宋远晗无语，还是问：“于是信物呢？”
紫薇想了想，迟疑说：“给金锁收着了吧。”
宋远晗见她如此淡定，跟第一回见面遇着小贼偷盗还拼死拼活追上去情形相差太远，确实像是放开了。他心里边信了她几分，这语气态度也放轻松了，笑了笑说：“还是别烧了，给我吧，那可是皇帝御笔，能卖不少钱。”
“……也是。”紫薇附和。
前边柳红等人见他们良久没跟上去，极为不放心等在路旁。宋远晗轻笑，也不觉得丢脸了，就这么一脚一脚慢慢龟爬过去，虽然不快，但脚步比先前稳当不少。
抬眼看了看逐渐晕红天际晚霞，宋远晗长长呼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