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新衣-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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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仪说了之后,众人一致同意。
厉安宜道:“可是咱们在船上,哪来的鼓,又让谁击鼓呢?”
这倒是个问题,宛平翁主想了想道:“我表哥的画舫恰好在附近,不如我让人把他叫来,让他给咱们吹笛子,代替鼓声,你们看如何?”
几人一听齐王世子卫沨也在,自是坐不住了。若是能让卫沨来给她们吹笛子,那真是再好不过。
殷萋萋咬着唇瓣,既是期待又是酸涩,虽然上回卫沨拒绝了她的香囊,可她心里还是思慕着卫沨的。
傅仪道:“好是好,可齐王世子会答应吗?”
宛平翁主也不大确定,这位表哥的性情她有时也捉摸不透,但她既然开口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着身边一个穿绿色衣裳的丫鬟去问了问。
不多时那丫鬟去而复返,附在宛平翁主耳边说了几句。
宛平翁主立即眉开眼笑,道:“表哥说他愿意效劳。”
*
过了一会儿,齐王府的画舫挨着公主府的画舫停下。
傅仪从雕花亮格柜子上的甜白瓷花瓶中取出一束海棠花,提议道:“咱们就用这束海棠花传令,花传到谁手里,谁便出一题可好?”
大伙儿都没有异议。
宛平翁主掀起绣金暗纹的帘子,朝对面船舱道:“表哥,我们要开始了。”
少顷,对面画舫传来三声手指轻轻叩击桌面的声音,缓慢而闲适,算是回应。
笛声响起时,苏禧听出了卫沨吹的是《姑苏行》,笛声舒缓,韵味深长,没想到卫大才子除了文采斐然以外,笛子也吹得不错。
众人没来得及沉醉于卫世子的笛声中,“击鼓传花”已经开始了。
海棠花从傅仪开始,傅仪传给宛平翁主,宛平翁主又传给厉安宜,很快传到了苏禧手里。苏禧把海棠花递给左手边的郁宝彤,如此轮了一圈儿,笛声落下时,海棠花恰好在傅仪手里。
厉安宜起哄道:“看来仪姐姐要出这第一题了。”
傅仪想了想,道:“今日是上元节,我就出个对子吧。”然后道:“水仙子持碧玉簪,风前吹出声声慢。”
这上联的水仙子、碧玉簪和声声慢皆是词牌名,同时又描绘了一出美人美景,若要对出下联,却不是什么容易事。
在座中人苦思冥想一番,谁都想不出下联。
厉安宜道:“仪姐姐出的对子太难了,我一点头绪都没有。萋姐姐,你能想出下联吗?”
殷萋萋为难地摇了摇头。
正当大伙儿准备认输,所有人都自罚一杯时,苏禧徐徐开口道:“虞美人穿红绣鞋,月下引来步步娇。”
虞美人、红绣鞋、步步娇也是词牌名,此情此景丝毫不亚于傅仪的上联。
话音落下,殷萋萋先是愣了一愣,旋即由衷称赞道:“禧姐儿这下联对得妙极了。”
傅仪诧异地朝苏禧看去一眼,神色复杂,端起桌上的釉里红酒杯道:“禧妹妹对得好,我认罚一杯。”
接着继续下一轮,这次的笛声稍长一些,苏禧刚把海棠花传到了郁宝彤手里,笛声便停住了。郁宝彤沉吟道:“我出一个灯谜好了——少而不实,谜格是徐妃格,打一个二字词语。”
傅仪思索片刻,很快想出答案:“少为希,不实为虚,两者套上相同的部首‘口’,我猜谜底是‘唏嘘’。”
郁宝彤笑道:“傅姑娘猜得不错。”
傅仪见苏禧垂着眼眸,想必是没有猜出答案。傅仪因苏禧对出对子的心情稍微平缓了一些,兴许是她想多了,苏禧方才不过是碰运气罢了。
其实苏禧是想出了谜底的,不过她晓得郁宝彤不能喝酒,饶是这种酒味极淡的桂花酿也能喝醉,这才没有把谜底说出来。果不其然,郁宝彤罚下第二杯后脸色就开始发红了,好在神智还算清醒,勉强撑过了几轮。
下一轮殷萋萋出题:“有三分水,四分竹,添七分明月。”
没人对得上来,傅仪虽然对了两个下联,但是与上联都不大相符。
唯有苏禧从容对道:“从五步楼,十步阁,望百步长江。”
苏禧一连答对几题后,连厉安宜都瞧出不对劲了,道:“禧姐儿怎么什么都能对上。”
傅仪抿着唇,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泛白。
宛平翁主似乎发现了什么,奇怪道:“我们几人都轮了一遍,独独没有轮到过苏姑娘。”宛平翁主掀起窗帘道:“表哥,你该不是故意的吧?”转念一想又不可能,卫沨又看不到这边的情况。
似是为了印证宛平翁主的话一般,下一轮“击鼓传花”时,笛声刚一停止,海棠花恰恰就落在了苏禧手里。
苏禧看着手里的花,纳闷这卫沨难道是存心的不成,怎么宛平翁主刚说完那句话,这花就落到她手里了,这不是引人起疑吗?
幸亏大家晓得卫沨看不到这边,只当是巧合,没有多想。
苏禧只好出题,看了看画舫外头高悬的明月,再垂眸看向湖面上月亮的倒影,灵机一动道:“水底月为天上月。”
这题难道了在座所有人,傅仪和殷萋萋思索半响,竟是一点头绪也无。
这厢,卫沨坐在紫檀雕花小几后,垂着眼睛,漫不经心地婆娑手里的红木笛,似在思索。
殷萋萋想不出下联,认输道:“我们甘愿罚酒一杯,禧表妹说出下联是什么吧。”
厉安宜怀疑道:“这题真有下联么?别是禧姐儿随口一说糊弄我们的吧。”
“自然是有下联的。”苏禧正要揭晓答案,门口进来一个穿葱绿妆花缎裙子的清丽侍女,道:“世子爷对出了下联,想来问一问苏姑娘答案是否正确。”
苏禧怔了怔,“请说。”
侍女道:“世子爷对的下联是:眼中人是面前人。”
苏禧眨眨眼,有些惊奇卫沨对的下联竟然跟她心中所想一字不差,弯唇一笑道:“正是。”
那侍女回去了,苏禧端起桌上酒杯道:“这杯酒我认罚。”
殷萋萋道:“这下联是卫世子对出来的,并非我们在座众人对的,禧表妹就不必罚酒了,该我们罚才是。”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傅仪端起酒杯,勉强笑了笑:“萋姐姐说得不错,这杯酒该我们罚。”
击鼓传花令还要继续,苏禧见郁宝彤已经不胜酒力,面色酡红,便知道她不能再喝下去了,只好站起来向众人告辞道:“郁姐姐不能再玩了,我先送她回去。”
苏禧带着听雁与听鹤,将郁宝彤送回了荣国公府的画舫。
郁宝彤只是头昏脑涨,神智还算清醒,揉了揉眉心道:“这里有下人伺候,幼幼,你回去吧,不必管我。”
苏禧道:“郁姐姐躺着休息一会儿,正好我也想出来走走,画舫里头太闷了。”
安置好郁宝彤后,苏禧站在船头吹了会儿风,倒也不急着回去了。她步下画舫,沿着岸边走了几步,见前方灯火通明,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花灯街上。苏禧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朝灯火通明处走去。
听雁、听鹤紧跟而上。
街道两旁尽是花灯,形状各有不同,也有不少猜灯谜的,灯笼前围了一堆人。
苏禧沿着街道慢慢地看,有些灯谜她看了一眼,便在心中猜出了答案,却不说出来,继续兴趣盎然往下一家走去,几乎忘了回画舫这回事儿。
就见一个摊铺前挂着一盏走马灯,四个灯面绘了四季景色,春雨、夏日、秋风、冬雪,每一幅画都惟妙惟肖,四种季节的特点跃然浮于画上,最妙的是春天的细雨和冬日的雪花在烛火的映照下,雨丝飞扬,雪花飘飘,好像要从画上飞出来似的。
苏禧一眼就看中了这盏灯笼,只是这灯笼不卖,唯有猜中谜底才送。
苏禧拿起灯笼底下的谜条看了看,上面写着“无边落木萧萧下——打一字”。
这么难,难怪摆在这儿也没人拿走。
苏禧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偏生就是喜欢这盏灯,站在灯前苦思冥想,一副拿不到灯笼誓不罢休的架势。
萧萧指南朝中的“齐朝”和“梁朝”,萧萧下是为“陈朝”,陈去掉耳边,再去掉木……苏禧醍醐灌顶,杏眼一亮,刚要说出谜底,旁边却站了一人不紧不慢道:“谜底是日。”
摊主笑眯眯地取下灯笼,竖起大拇指道:“这盏灯在这儿挂了好长时间,总算有人猜对了,公子好头脑。”
摊主把灯笼递到卫沨手中,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卫沨提着四季灯笼,眼眸一垂,看向一旁一脸憋闷的苏禧。
第25章 四季灯笼
苏禧也不知道卫沨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答案都到嘴边儿了,却被卫沨给抢了去。苏禧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憋得小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想出口责怪卫沨,可是又觉着人家没做错什么,花灯上又没写她的名字。
苏禧眼巴巴地瞧着卫沨手里的四季灯笼,兴许是因为没得到,所以分外想要。她抬眸看向卫沨,委婉地问:“庭舟表哥不是在船上吗,何时下来了?你也喜欢花灯?”
卫沨提着灯笼,踅身往前走去,缓缓地道:“唔。”
唔?
唔是什么意思?
苏禧举步跟上去。卫沨身高腿长,步子自然也大,苏禧虽然长高了不少,但追起来还是很吃力。她一边盯着卫沨手中摇摇晃晃的花灯,一边好商好量的语气道:“庭舟表哥若是喜欢花灯,我帮你赢别的,你把这盏灯给我好吗?”
卫沨的脚步一顿,偏头看向身边亦步亦趋的小丫头,见她模样认真,眼睛黑亮,不像是开玩笑。卫沨忽然来了兴致,眉梢微微上扬,道:“你要帮我赢花灯?”
苏禧点点头,可她是有条件的,“我帮庭舟表哥赢十盏花灯,换你手上这盏。”说罢看了看卫沨,担心他不答应,不大确定地问:“行吗?”
卫沨弯了弯唇,道:“好。”
苏禧的小脸顿时迸发出光彩,黝黑双眼里倒映了两条街道花灯的影子,璀璨得像布满繁星的夜空。她怕卫沨反悔,左右看了看,瞅准了对面街道的几盏灯笼,牵裙往对面走去,开始猜灯谜了。
这个摊贩的灯谜是——夜半新月挂枝头,打一字。
苏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便猜出了答案:“谜底是季。”
旁边几个苦思冥想的男子朝她看来,目光一落在苏禧的小脸上,便呆愣住了。摊主取下绣球灯笼递给苏禧,称赞道:“姑娘好聪慧。”
苏禧笑盈盈地接过灯笼,其实这个灯谜并不难,比起“无边落木萧萧下”那些弯弯绕,这个简单多了。夜半是子时,新月是玄月,枝头为“木”,上头挂一弯玄月,不正是“季”么?
苏禧提着灯笼走回卫沨身边,把绣球灯笼举到他面前,脸上笑意未褪:“第一个。”兴致勃勃的小模样,颇有些邀功的意思。
卫沨从她手里接过灯笼,看了一眼,绣球灯笼上缠着铃铛和络子,提着走一走,便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姑娘家大都喜欢这种灯,一般是男子用来讨女子欢心的。卫沨唇边笑意不明,还没开口说话,便见苏禧已经走向下一个摊贩了。
这次的灯谜比之前的有意思,苏禧盯着灯笼底下空无一字的谜条,什么都没写,叫人怎么猜呢?
旁边的人大抵也这么想的,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苏禧却弯了弯眼睛问摊主:“谜底是白芷,对么?”
摊主连连点头:“正是。”
白芷即白纸,倒也不难,只是考人思维活不活跃罢了。于是苏禧又得了一盏惟妙惟肖的兔儿灯,下面有四个轮子,她对卫沨道:“庭舟表哥可以拉着走,你看,它的耳朵还会动呢。”兔子耳朵是用软布制成的,上面裹了一层灰绒绒的毛,看起来就像真的似的。
可再怎么像真的,也是小孩子玩的玩意儿,卫沨该不会嫌弃了,不跟她换吧?
苏禧打量了卫沨一眼,见他并无不悦,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她把灯交给卫沨,一边往前走一边道:“还有八盏,庭舟表哥要说话算话。”
卫沨看向街道另一边,眼梢冷淡,然后收回目光,看着苏禧的背影笑了笑道:“自然。”
接下来苏禧赢的颇为顺利,沿着花灯街走下来,几乎没什么灯谜能难得住她,倘若真有,那她便跳过直接去下一个摊子。不用半个时辰,就赢了满满当当十盏,这么多灯卫沨自然是拿不住的,他交给了身后的两名侍从,自己只提了一盏苏禧心心念念的四季灯笼。
苏禧把最后一盏宝塔灯提在手上,做出跟卫沨交换的意思,大眼睛眨了又眨,依旧掩不住眼里的笑意,想必猜灯谜的过程获得了不少乐趣。她道:“庭舟表哥。”
卫沨没有骗她,把四季灯笼交到她手中,神情不如一开始那般轻松,道:“回去吧。”
苏禧得了灯笼,唇边勾出浅浅濡濡的笑,“嗯”了一声跟在卫沨身后往回走。
卫沨在前,饶是照顾苏禧放慢了脚步,两人之间还是有些差距。苏禧跟在后头,正低头看灯,忽然被人猛地紧紧握住了手腕,对方生得尖嘴猴腮,一口黄牙,咧嘴一笑道:“小姑娘……”
苏禧惊呼一声,往后退了退,可是那人握得紧,她挣不脱。
前头的卫沨回身,眼神一沉,不必开口,身后两个侍从便暂时放下手里花灯,穿过人群擒住那拐子的手腕,狠狠地挥开,一脚将人给踢到了墙上。
卫沨挡在苏禧跟前,目光淡淡地落在那人的手上,侍从会意,“喀吧”一声就扭断了拐子的手。
只听人群中一声痛嚎,接着便是一迭声的求饶。
拐子早就看上了苏禧,见她穿着富贵,不是普通人家。明知她身边有人护着,但那张脸蛋实在太标致了,走在人群里十分扎眼,若是卖出去不知道能赚多少钱,禁受不住诱惑,专门挑了一个人潮最多的地方出手了。
听雁、听鹤被人群挤了一下,虽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却苦于不能上前,这会儿才拼命挤到跟前。听鹤握住苏禧的手,惊慌无措道:“姑娘,您没事吧……”
若是她们跟得再紧一些,那些腌臜之人岂能近得了苏禧的身?
苏禧手腕有些疼,低头就着灯光看了看,红起一片。
听鹤也看到了,自责道:“都怪奴婢没护好姑娘……”
那边听雁低着头,想必也意识到了错。
苏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