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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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只是把手机再次按亮,翻到通讯录,又兀自按灭。
“喂,别这么小气嘛,说说看,那个帅气冷酷的蝈蝈是不是你家女王受?”
陆友铭默默扶额,竟无言以对。
他不是第一次遇见腐女,盲月里就一大批,但这么“腆着脸”让他手足无措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啊咧?难道不是?我YY过度了吗?”张甘草一脸难以置信。
陆友铭顺水推舟:“没错,姑娘你想多了。”
“咦~”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失落,张甘草发出了一声惊呼,“那太好了!”
陆友铭兀自傻眼,剧情不该是这样的啊。
“那麻烦3号考生把冷酷蝈蝈的联系方式给小女子一下好吗?”她双手合十,一脸又委屈又撒娇的表情,嘟着嘴,央求着陆友铭:“人家好喜欢他那种类型啊!”
陆友铭径自风中凌乱,无语问苍天。
“你……你是哪里见到他的?”陆友铭反倒有点不自在了。
“咦~全世界都看到了啊,他开着那么拉风的最新款兰博,送你来考试哎……”她一脸不可思议地斜了陆友铭一眼,“而且冷酷蝈蝈的气质和颜值,想不引起注意都很难好嘛!”
陆友铭:……
他已经不打算把对话继续进行下去了。
“哎呀,把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好不好嘛,QQ?微信?微博?MSN?什么都可以的。”她小孩子似的牵住了陆友铭的衣摆。
“别……”陆友铭捏住她的袖口,把她的手拉开,往后撤了一步,“你说的这些他都没有。”
张甘草听他说完,竟然抽泣了一下,捂着脸:“嘤嘤嘤,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家,冷酷蝈蝈可是人家的初恋……”
陆友铭满头黑线!
这才见一面,就初恋了?
简直——张甘草到底几岁来着?这孩子学中医真的靠谱?陆友铭摇了摇头。
“麻蛋,我都哭了,你还跟哑巴似的,这么无情、残酷、无理取闹……”张甘草控诉他。
陆友铭把脸转向一边,心里吐槽:那你就不无情,不残酷,不无理取闹?
“哼,不告诉我我就等着一会儿自己问。”她抱着臂,冲陆友铭抬了抬下巴。
陆友铭心想:随便。我才不相信和臻会给你联系方式。
“可是人家好怕怕,第一次跟男神要联系方式啊,好羞耻肿么破?”他突然拉住陆友铭的衣服下摆,假装掩着脸。
陆友铭:真没见过内心戏如此丰富的女子。此女不进军演艺圈,而来学什么中医,还真是浪费了这丰富的表情。
不过……陆友铭脑海突然闪现出一张脸,他问道:“张熟地,有没有人说过你长的很像一个明星?”
张甘草立即停止了夸张的娇羞戏,装模作样地拿起手里的文具袋当做话筒,唱了一句:“我没有童话里的玻璃鞋……”
陆友铭呼吸一滞,这么多年,他从未主动去听过这首歌,《午夜公主》,他姑姑陆知灵的成名曲。
“百灵对吧?”张甘草冲他抬了下下巴,“很多人说过。”
陆友铭垂下眼,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几度,没有童话里的玻璃鞋,这句歌词如今听来,还真是悲凉。
“可惜了百灵那夜莺般的歌喉。如果她健在,一定会有更多传世经典的。”张甘草的语气也颇为正经了起来。
陆友铭点头:“嗯。”
“不过,她一定也是满足的吧,午夜公主,她是所有人心中真正的公主。”
陆友铭有些惊讶,他以为张甘草这年纪,应该是不曾关注一个十几年前就去世了的无名歌手的,“你喜欢她吗?”
“当然!我可是听着百灵的歌长大的!”
“听着她的歌?”陆友铭有点难以消化这句话:“那个,可以问一下你多大了吗?”
“小女子年方二八……”张甘草立即化身娇羞状。
陆友铭恶寒。
好,信她了,十六岁会如此这般那样,也就不足为奇了。
“哇~冷酷蝈蝈来啦……”张甘草突然拉住陆友铭的胳膊,高兴得跳了起来。
陆友铭望过去,和臻的车正缓缓向他驶来,犹如从翻滚的热浪中,灼烫的麻将中,披荆斩棘,腾云而来……
他勾起唇角,迈开步子走过去。
车门打开,司机老陈下车,对陆友铭礼貌地弯了弯腰:“陆先生,和总派我来接您回平湖。”
“……”
火热的心,瞬间凝成冰。
不,不是陆友铭,是张甘草。
☆、明年今日
终于摆脱了这个让人无力招架的张甘草,陆友铭呼出一口气,在心里哼了一声,才不会把和臻的联系方式给任何人。
车缓缓驶离高峰路段,却直接出了城,驶向高速路口。
“我们不去接和臻吗?”陆友铭感到很奇怪。
平湖市到J市约一个小时的路程,这次过来,本就是和臻自己开车来的,现在和臻不见了,本该在平湖市的司机却突然出现。现在都要走了,却有种把和臻留下来的架势,陆友铭完全没搞懂这种安排。
“他事情还没忙完吗?那我们等他吧。”陆友铭心里确实这么期待着。
“那个……”老陈吞吞吐吐,“和总让我直接把陆先生送回家。”
“那他在哪儿?”陆友铭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司机顿了一下,仿佛有口难言。
“难道是和臻不让你告诉我?”陆友铭脊背离开靠背,挺直了上身,肌肉都有些紧绷,心里那股不安变得强烈。
老陈侧过脸从后视镜看了眼陆友铭,眼里是掩饰不住的为难。
陆友铭会意,没继续问,迅速拨通了和臻的电话——没人接,一遍一遍,直到额头都沁出了汗珠,在冷气十足的车厢里。
陆友铭语气也变得焦急:“陈哥,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他没事吧?”
老陈脸色一阵白,陆友铭的神经立即紧张了起来,他屁股离座,抓住司机的椅背边角:“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
陆友铭自然没让司机把自己送回家,一路直奔和家。
急性阑尾炎?还死活不去医院?被强行送进手术室,刚做完手术就要出院?还不让陆友铭知道?难不成怕影响他考试?
陆友铭心里又恼又疼。火急火燎地冲进和臻家,却在来到和臻卧室门前时,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他抹了把额角的汗水,呼出一口气,轻轻把没被关严实的门推开一条缝,看到这个刚动完手术还不到四个小时的人居然斜靠在床头半坐着,把小布放在肚子上,一手搭在它身上。
陆友铭压抑住立刻冲进去把小布抓过来扔掉的冲动,敲了敲门,探进脑袋。
和臻闻声转过头,目光里闪过一丝夹杂着惊诧的喜悦,“你怎么来了?”
陆友铭撇了撇嘴,走过去,不动声色地把压着他肚子的小布抱过来,放到地毯上,“它会压坏你的。”他指了指和臻腹部刀口的位置,“怎么不躺着?这样坐着会压迫到伤口,都不知道疼吗?”
和臻定定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不疼。”语气平静得……让人不由心里一揪。
陆友铭也舍不得再责备,只是把他背后的枕头调整了一下,好让他腰部不用使力,轻声问着:“怎么会突然引发了阑尾炎?”
和臻没回答。
“还说什么不要告诉我?不想我陪着你吗?”陆友铭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里有了一丝被冷落的抱怨。
和臻依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问道:“考试怎么样?”
陆友铭用力点了下头,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没问题!”
和臻这才垂下眼睫,缓慢地眨了下眼,再次抬起眸子望向陆友铭时,少了一丝冷静,“躺着会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陆友铭愣了一下……他点点头,“嗯,那就不躺着了,别压着刀口就行。”
“我去J市,见到了他。”和臻继续说道。
陆友铭没有问“他”是谁,静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等待着和臻继续说下去。
“我不想见他。所以……后来,我逃跑了,跑得很快,像小时候那样,很狼狈,可是我……我为什么要逃跑?”他抬起眼,茫然地望向陆友铭。
陆友铭回望他,默默捉住了他颤抖着的手腕。
和臻摇了摇头,自嘲般笑了下。“然后跑着跑着,肚子就很疼。”
他收敛眼里的茫然,“现在不疼了。”他把手放在刀口上,“割掉了。多余的东西。”
他竟然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陆友铭肩颈绷紧,和臻的情绪,太不对劲。
“一点都不疼。”和臻再次重复道。
“如果那些没用的东西,都能这样被割掉就好了。”
陆友铭的心,狠狠疼了一下。
他把握着和臻手腕的手摊开,顺着分明的骨节往下,把他瘦长的手指拢住,包裹在手心。
和臻看着他,眼神变得有些坦白,他语气软软:“我很难过。”
陆友铭握住他的手,起身,站在床边弯下腰,另一手拇指指尖抚过他忧郁的眼角,柔声问:“这位先生,把你的难过分我一半好不好,别一个人难过?”
和臻微微睁大了眼睛。
——
三个月前,那天晚上,和臻从文正的酒会上独自离开,喝了点酒,心情也很差,打算去LM找cheney。
他心不在焉地开着车,一不留神差点撞到一只正从马路中央跑过的流浪狗,他一着急,狠打了下方向盘,却一头撞在了停靠路边的一辆小甲壳虫身上。他烦躁得厉害,撑着脑袋醉醺醺地下车。
“喂,我说这位先生,酒喝不完分我一半,别喝多了乱撞车好吗?”陆友铭刚把车停在路边去买甜品,结果一转身,擦,车被撞了!
这夜色璀璨,马路宽广,车辆零星,硬是“被”出了车祸。这人是怎么开车的?
他气冲冲地走过去,才发现——醉鬼!不由出言戏谑道。
“您也真是厉害啊,这么宽的马路,还能分毫不差地撞上我这辆比指甲盖还小的车?”
和臻扶了下头,“抱歉,刚有一只狗跑过。”他指了指那只不知什么时候躲在他车轱辘旁的流浪狗。
那只小狗正睁着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两人。
“呀,受伤了吗?”陆友铭放下手里的袋子,蹲下来,抱起那只小狗。
和臻这才看见小狗的腿似乎被什么划伤,毛上沾着血,怪不得刚才跑得那么慢。
“这不是拉布拉多吗?怎么这种狗也没人要?”陆友铭神奇地从自己的车里取出一个小急救箱,迅速地给那只狗清洗了伤口,敷了点药粉,缠上纱布。
“不是纯种。”和臻下车被冷风吹了一会儿,清醒了些,这才认出来,面前这个男人,竟然就是那天在河边看到的那个男孩。
“咦,是吗?我可不懂这些,现在人养条狗都这么挑剔?啧啧。”
和臻:“那你把它带回家?”
陆友铭皱了皱眉:“那我还真不敢把它带回去,我家那位要是看到了,非得炸毛炸上天,我都不敢保证日子会比它流浪着好过!”
和臻抿着唇没说话,他看到陆友铭虽然嘴里说着抱怨的话,脸上洋溢的却是幸福和满足。
他恢复了往常的淡漠,取出纸笔,写了个手机号码递给陆友铭,“我手机没电了,麻烦你打这个电话,是我的司机,他会处理好你的车的。”
“额……那行吧,你没打算赖账,我也就不好再责备什么了。我看你也是斯文人,以后别喝了酒还开着车乱跑知道吗?这是醉驾!”
和臻冷冷瞥了他一眼。
陆友铭撇了下嘴,讷讷地把刚买的甜品递过去:“甜品送你吃,解酒。”
和臻没有接,也没有再理他,心口的疼痛却更加尖锐。
他们的温柔,都是用不完了才施舍给自己的。而他想要的,是有一个人,能专注地只温暖着自己。
他看了看那只跟自己一样根本没人要的小狗,鬼使神差地没有嫌弃它的脏乱,把它带回了家。
只是后来,陆友铭为什么不记得它?而且好像也不记得自己?
“想什么呢?”陆友铭的问话打断了和臻的思维。
他摇摇头,立起了身体,问陆友铭:“那个人,会是你吗?”
*
陆友铭到最后也没有问和臻说的“他”是谁,和臻愿意把心事对他说到这种程度,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一个只会忍耐的人坦白说出“我很难过”,这就像是把毒疮挑破了一个口。
陆友铭不敢说功劳在于自己,而他确定,自己的存在降低了和臻的“孤独感”。
大多数成年人的抑郁类、“自闭”类精神障碍来自于对这种“难过”的压制和忍耐,而他们之所以选择忍耐,就是因为“孤独感”。
如果一个人能从周围感受到自己并不孤独,那他才会有诉说的欲望,也就不会选择忍耐,“难过”才不会被恶意累积,压垮神经。
这次的事,除了让和臻第一次开口诉说,还让陆友铭意识到,和臻对自己也是有那么点超出朋友的在乎的。
这个认知,让陆友铭高兴了好久。愉悦一直持续到第三轮面试,直到他遇见那个大学教授——陆知枢。
经过第二轮考试,只有六十人进入第三轮的面试。第三轮面试地点仍旧在J市,请的是跟余老有一些往来的几位中年医生和中医学校的大学教授。
陆友铭绝对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叔叔。
当年叔叔和父亲闹掰的时候,他还小,其中缘由只听个七七八八,父亲也从来不准提。
后来他还是听旁人说,当年叔叔说要改门风,走中西医结合的道路,父亲骂他不孝,说他不配传承陆家的医术,叔叔却觉得父亲太过迂腐,固守传统,没什么大前途。
两人各持己见,最终不欢而散。
再后来,听说叔叔出了国,他小时候还很憧憬,曾经把叔叔那种特立独行当做榜样,最后报考也瞒着父亲报的中西医。
结果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中医的路子上,而且有了完全不同的认识。
他也越来越觉得,父亲之所以坚守,恰恰是因为他有那份天赋,只有一条路走不到头的人,才会另寻他途。
他见到陆知枢是在面试的前一天,原本一天安排20个人面试,但是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