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辞曲-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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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这不是你吗?”风颜口气带着虚弱,可还是心情大好的跟楚灵斗起嘴来。
“去去去,刚醒就损我,还不如给你扔江里喂鱼呢,省的生气。”
“你看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楚灵将洗好的手巾往风颜脸上一盖:“那当然,这象牙啊,非得你嘴里才吐的出来呢。”
风颜被湿手巾捂的呼吸困难,无奈手上有伤动弹不得,只能呜呜的哼唧,楚灵过够了瘾,才哈哈大笑着撤了手巾,留下风颜恶狠狠的威胁:“你等我好了的,不打你个百八十下这事不算完。”
楚灵抿嘴笑着:“你先能动再说,也不怕我不管你了。”
正在风颜准备回嘴的时候,宁玄端着饭食进了房中,这才中断了这场唇枪舌战。
“怎么样?好点没有?”宁玄舀起勺清粥轻声询问。
“他没下死手,就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再躺两天就能满大街跑了,没事没事,师父和师弟们如何?”
“都是轻伤,调养一番即可,无碍的。”
“那天……后来……?”
“夜璃在空冥剑下魂飞魄散,小六除鬼有功,免劫飞仙了。”
风颜听后惊讶的嘴张的能塞下个鸡蛋:“小六还有这能耐?”
“先是顶上空冥剑又逼出了鬼丹,这是夜璃自己想散形,否则谁又能动他一分一毫?只是一个杀人如麻的血煞,会有这样纯洁如冰的鬼丹,也真是件奇事。”
宁玄将粥送到风颜口中,才又说道:“这小六受了鬼丹之后,列为上仙,现修为可远在你我之上。”
风颜没滋没味的咽了两口:“哎,这小六得多伤心呐。”
“大道无情,至善无心。”
白秋墨飞仙过后,滔天洪水随那银龙迅速消退,鸟雀迁徙,嫩芽破土,荒地伴着春风再复生机,宁静安详如世外桃源。
李天师负手而立,望着远方夕阳对身后人平和的说:“一别也有二十年了吧,果真浮生若梦。”
清赫淡然一笑:“可师兄心里对往事还有介怀。”
“清赫自出生便有心疾,师父那样关照我,不过是可怜我病弱罢了,与对您的厚望可是两回事。”
“我那样日夜琢磨潜心修行,也抵不过你这疾病让他牵挂。他为你操劳,为你指点道术,最后甚至为你承雷劫而死,他于你可是恩师,却将我置于何地?”
“师兄,当年飞仙之时,是清赫心疾甚重的生死关头,师父是为救我一命才选择放手一试,只怪当时清赫道浅被天雷震乱了气息,师父这才在情急之下为护我而出了意外,实在不是因为器重我。本是同门却两相对立,师父若在,定会心寒的。”
李天师勾起嘴角笑而未语,待那夕阳落山之时,背对着清赫迈开了步子:“不患寡而患不均,曾经我是敬他如父的。”
“师父说过他最骄傲的是收你为徒。”李天师顿在原地片刻,而后身影渐渐远去,几根银发被风吹到他泪光模糊的眼前。
二十多年了。
☆、落定【完结】
春日的祁江渡口草长莺飞,乌篷船在碧波中轻轻晃动,撑起长篙往江心靠去,水面被划出一道裂痕,又悠悠的合拢。
渔网映着朝阳撒在水面,鸬鹚扑扇着双翅立于船头,渔人正正草帽扯起网来,一曲渔歌悠扬唱起,与岸边热闹的集市相互交融。
这是个购买海鲜的小市,来的都是些起早的老人或是贪便宜的妇女,吵吵嚷嚷讨价还价,与祁江的浪潮构成不变的景致。
“才这么小的两条鱼竟然要一文钱?你怎么不去拦路抢劫哟?”
“哎哟我的姑奶奶诶,你这头戴金钗脚踩绣鞋,还在乎这一文钱嘛,打发叫花子也得给这些吧?都是小本生意,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啦。”
那女人一听,昂着头骄傲的扶了扶插在一堆乱发中的金钗,把两尾鱼放在竹篮子里,这才从那皱皱巴巴的贴身荷包中抠出一文钱扔给了摊主。
可那步子还没迈出去,便被一衣衫褴褛之人冲撞在地,竹筐里的鸡蛋碎成了一片黄灿灿的粘稠,妇人站起身叉腰便骂:“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着急投胎是怎么着啊?”
旁边的一众人打趣道:“你跟个疯子能讲出什么理来?”
妇人看着那一脸黑泥、衣不蔽体、抓着被摊贩扔出去的鱼虾啃的一身口水的疯人,只能跺跺脚,拾起东西,自认倒霉的离开了。
疯子睁着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傻乎乎的拍拍手嘿嘿笑起来。
清宫冷殿中结着浅浅一层冰霜,白秋墨呆呆坐在石凳上,眸中空旷如冰冻寂原,再没了一丝凡尘气息。
石桌上的幻月星辰杯斟满了佳酿,投下如梦的星迹。自成仙后,白秋墨一步也未曾出过这殿门,只一人,不言不语,不眠不休,可那灼人心肺的苦楚而今也因这仙人身份而若隔世,唯余闷闷的钝痛纠缠不止,扯回了所有相思。
白秋墨从未饮过酒,不知那纯白的液体竟能刮过咽喉直辣到心里,杯盏被推落在地,震落了断情枝的仙露,激起一朵破碎的涟漪。
今夜只唯求一醉,还我一缕黄粱大梦,清风徐徐,牵牛花顺着篱笆墙伸向天空,而你笑意朦胧,轻倚栅栏待君归。
思愁思愁,几世还休。白秋墨牵动嘴角,却惊动了眼底。一滴泪,照清这一生。
这究竟是无上的天恩浩荡,还是命定的在劫难逃。
愿再见我还记得你模样与那深长时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番外。
☆、伶人【番外】
“楚灵你快来,我发现个宝贝。”看见风颜一脸认真的样子,楚灵连忙靠了上去。
风颜迅速从旁边小摊上抄起个猪形的面具扣在了楚灵脸上,而后便哈哈大笑着跑开了,楚灵把面具往店主手里一塞,撵上风颜在人群里打打闹闹起来。
“诶,你们两个孩子,闹归闹,可别冲撞了路人。”清赫看着上蹿下跳的两个徒弟,无奈的摇了摇头。
季初和夏珏一人捧着一堆油布包,吧唧吧唧吃的来劲,连师父停下了脚步也未察觉,一下便把师父雪白的长衫染上了一片暗黄油渍,清赫刚回身想教训几句,就听得“哗啦”一声,宁玄正一脸茫然的握着碎瓶颈口,身后是商家不依不饶的索赔声,清赫顿觉有些头疼。
相比鸡飞狗跳的五个孩子,白秋墨则是面无表情的跟在他们身旁,只清赫关怀的询问着,才能得到几句简短的回应,冷冰冰的显得陌生而疏远。
赔完钱后实属囊中羞涩,清赫转了几圈又穿过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才给白秋墨买出一个糖人。举着那笑容朴实的糖人,白秋墨学着记忆中夜璃的样子从头咬着吃起来。
清赫见他这黯然的神情,猜到怕是触及了往事,只暗暗自责明明是带他来散心的怎么又弄砸了呢。
“哎哟喂。”楚灵揉着摔疼的屁股对那急匆匆的路人翻了个大白眼。
“这位小兄弟,真是对不住了,我这着急去看热闹,一下就……”楚灵一听看热闹这三个字,连灰都顾不上扫,立马站起身好奇的追问:“看什么热闹?”
那人一听可来了劲头:“你们还不知道啊?今儿城东那家裕合茶楼为庆贺开张,可是请来了这红透半边天的名伶溯月,就在外头摆台,去的可都能瞧见,诶,我不跟你说了,再晚一会可是挤不进去了,先走了小兄弟。”
人间从百年前便开始兴起这戏剧,只他们忙着冲破生死之限,实在没有机会去看上一场,今天反倒是赶上了,楚灵便连说带劝、连滚带爬、撒泼耍赖、喝药上吊的把一众人带到了戏台处。
布景极其简单,只在裕合茶楼檀木牌匾下搭一方长台,挂几米红布而已。戏剧还未开场,却已是里三层外三层,人山人海推推搡搡,楚灵为众人寻了块高地,免去了拥挤的烦躁,只距离甚远,定然是不大真切的。
几声急促鼓点响,下方立即安静下来。只见一人脸上略施脂粉,长发未束,着暗红带隐花戏服,手持把坠红长穗软剑缓缓步上台来。
“与天同享寿年长,与地共分日月光,何人知我心凄怆,孤魂飘荡实苍凉。”婉转的唱调一出,看客们纷纷拍掌叫好。
此时一穿白衣的伶人持剑而上,正了发冠,满面怒色轻捋剑面,与那红衣戏子打将起来,两把剑在空中兜绕。
“孽障休的再嚣张,为灭你千里路途经风霜,天地人道怎留你,今日要你散形去。”
师门众人一听这内容皆担忧的望着白秋墨,楚灵更是恨不得一头扎进地缝里,可白秋墨却难得的有了热切的神采,盯着那戏台目不转睛。
☆、溯月
鼓点催得紧,戏台上也打的热闹,看客们都瞪大眼睛不肯错过一个精彩瞬间。
白秋墨眼神随那剑光或惶恐或冷冽,紧攥衣裳的手满是黏腻的汗水。
那白衣伶人使个虚招后做刺出之式,一场好戏也随之到达□□,底下看客齐声惊呼,红衣伶人将软剑一抛,做个重伤倒地的模样。
黑的发,红的衣,记忆中一片潺潺血迹。白秋墨见此场景脸色煞白几欲癫狂,嘴里声声念着:“夜璃,夜璃。”便不顾尚在人间,飞身至台上将那红衣伶人捞起紧拥在怀中,泪水断线一般砸在溯月脸上。
明明素未谋面,明明事发突然,可那悲伤却那样真实的深切,溯月未发一言,竟也沉静着隐隐难过。
清澈灵动的眉目,消瘦单薄的身体,甚至眼下那颗鲜红的泪痣……白秋墨似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是你吧,兜转过千万条歧路,终于回到我身旁。
众人面面相觑皆摸不着头脑,扫兴的扭过头叽叽喳喳的与旁边人议论起来,更有甚者在台下起哄叫嚷,向上扔些杂物,场面混乱不堪,戏班班主忙叫二人下台来,可溯月被白秋墨禁锢在怀里,自是没看见台旁召人的手势。
溯月一心一意的学戏十几年,又倚仗着年龄小,相貌美而得今天这势头,可伶人素来地位低下,台底下的看客今天能捧你多高,明天就能让你摔的多狼狈,这道理班主可是懂的。且断袖之癖可谓戏子大忌,哪怕是捕风捉影传出这类消息,都会被耻笑而断了前程,更何况是这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揽入怀中。
班主气急败坏的上台来,扯起溯月抬腿便是重重几脚,高声怒骂道:“这脑子长了是个摆设?被个疯人碰一下就吓傻了?看你胆小的劲,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怎么撑起大台面?”而后立马换上副笑面,对台下连连鞠躬:“溯月年纪小,又跟个女娃娃似的怕事,让各位见笑了,今儿让他多唱一场,让众位过过戏瘾,权当是溯月给大伙儿赔礼道歉了,还望多多担待,多多捧场。”
班主转身暗暗朝溯月背上使了把力气便下了台去,溯月知其意,连疼的地方也不敢揉,理了理衣衫给看客们致歉。白秋墨见他受了委屈,怒上心头立马什么都顾不得,留下句:“夜璃,我们回家。”便一把牵起溯月于众目睽睽之下化盈盈光点散去。
台下人皆瞠目结舌之态,以为奇事,那班主更是惊恐万状,对着白秋墨离开的方向连连磕头:“在下实在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神仙大人有大量啊。”
“师父。”
清赫见楚灵自责的模样,抬手抚了抚他的头:“这不怪你,即便没这溯月,也还会有别人,全因他心有魔障自囚其中,旁人实属无可奈何。”
☆、蚀骨
“尝尝这个,多吃点。”
“这个也不错的。”
“别看了,快吃,再不吃我可跟你抢了。”
溯月伸着筷子在那堆萝卜白菜里翻搅了几下,对这清汤寡水实在提不起兴致,可一看白秋墨因为做饭被熏的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禁眯眼露出小虎牙轻笑起来。
白秋墨看的晃神,只觉心里那缺失的一块终于补合完整。也笑着捋捋筷子,夹了菜到溯月碗里。
“那个,我想吃肉。”溯月这话虽说很丢人,可完全是真心的。戏班子里这么多年,夏天就是青菜豆腐汤,冬天可就剩下冻白菜烂土豆了,平日有堂会或摆台什么的,更是饥一顿饱一顿,能饿的眼放绿光。自他成名伶之后,班主才三四个月给一顿肉补身子,溯月可没什么大志向,只想以后坐拥金山,买一屋子肉吃那就心满意足了,天知道,他要馋疯了。
“想吃什么都行,你等着。”白秋墨宠溺的捏捏溯月的小脸,转身出了门去。
溯月摸摸自己微红的脸颊,升腾起些异样的感触。
白秋墨买了两斤熟食坊的酱牛肉,纸包刚一摊开,溯月便不顾三七二十一一副恨不得扑进肉堆里的凶狠模样大快朵颐起来,白秋墨拿来块帕子,擦着他蹭到脸上的油渍。
溯月狼吞虎咽之余,看见对面那人脸上并没有一丝鄙夷不屑,而是满满的心疼与悲悯。爹娘为着十两银子将他抛弃,在戏班里大家又都因他成名而排挤他,话里话外都是嘲讽之音,根本没有什么朋友,班主也不过将他视为摇钱树,稍有欠缺便是一顿责打,从没有人像白秋墨对他这样好过。溯月心里感动,敛了眸光,压制着眼里点点晶莹。
溯月那久不沾荤腥的肠道受了那整整二斤牛肉后开始折腾起来,白秋墨着急的抚着他的背,却透过薄薄的衣衫触到了一片凸起的伤疤。
“咳,小时候愚笨,总记不住唱词,尤其这出《天师斩鬼》,班主一问我就磕巴,一连挨了五天打,心里憋气,晚上还发着高烧呢,也不知道哪来的狠劲,顶风冒雪的推开门就往外跑,诶,记得那天穿白衣裳那王八蛋吧,别看他人模狗样的,心可黑着呢,就他为了邀功把我逮回去的,那大半夜,班主敲锣让所有人都起来,当着他们面抽了我一顿马鞭,哎,即便是跑出去了又能去哪呢,现在想想,当时要是没熬住死了该多好,再就不用受罪了。”
虽是说的轻描淡写,可那鲜血淋漓的场面似铺陈在眼前,痛的锥心刺骨。白秋墨扳过他身子紧抱在怀里:“不许再说这种话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是我不好,没早点找到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以后我会照顾好你的,相信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入夜,白秋墨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