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同人)[喻黄]月半弯-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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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城区的时候,气氛有些不寻常,连天边的夕阳也红得不同以往,血染似的触目惊心。
车子拐弯上了北京路,远远地就听到哭嚎。有人往江边的方向跑,也有人一身脏污地跑回来。
喻文州扯扯他的衣襟,“少天,别过去,从惠福东路拐回家。”
人越来越多,黄少天下了车推着,却还是往前去,小心地握了握他的手,“没事,我想过去瞧瞧。”
长堤大马路上堆满了瓦砾,还有砖块和沙子在不停地往下掉。骑楼下面的惨状让人根本不敢看,远处的楼房还在燃着。
行人摇着头念,话语里带着哭音,“本来这附近就没有防空洞,从前都只好往爱群大厦这样的楼里避。今日想躲去永安堂,结果门反锁着,只好挤到骑楼下面……”
一片触目惊心里他看清了砸在焦土上的匾额:明珠影画院。
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克砝码,也足以让天平倾斜。
黄少天敲开喻文州家门的时候已经临近午夜。深秋的月色都是冷淡的,白得像冰。
喻文州问他,你冷不冷。
刚刚在郑轩那里喝了粥,还挺暖。他答道。
最后他掏出纸钞要付钱,说我白吃你那么多次,这次就多付一点吧,不用找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有下次。
郑轩把十块钱摔在地上,说黄少天叼你老味,我虽然懒……
他话还没说完,两个人都笑成一团。
黄少天说于锋跟部队去了云南没人给你送鱼了你可千万别卖了你这艇,我还想回来喝你的粥。郑轩说好,不要忘了你也是去打仗,自己多小心。
郑轩做的粥,料都比别个的多一倍,你没事也经常去帮衬帮衬他。黄少天对喻文州说。
喻文州笑着点头,又问他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车票和钱都放好别掉了,最好衣服里面的夹层上缝个口袋……
喻文州你怎么跟我阿妈似的。他拿膝盖顶了他一下。
也不是不放心,就是觉得程序上得这么嘱咐两句。喻文州难得地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子。
黄少天吸了一口气说,我还有点事想找你,一是这份花生巷的房契你帮我收着,万一……就归你处理。
喻文州没去接,还有呢?
黄少天抿抿嘴说,我想跟你做一次,就现在。
喻文州笑了,说你回去吧,别发傻。房契我也不能收,你托给街坊的陈阿婆,徐太太,权哥,托给郑轩,宋晓,哪个朋友同事都可以,你信任的人就好,但是不要给我。
他狐疑地问,为什么,难道我不能信任你?
喻文州摇摇头,你不是因为信任我才给我,是因为你中意我。
那既然我中意了你,你也中意我,为什么又不肯跟我做?
“你不要忘了你是为什么走。”喻文州轻声说着,这几句话在接下去的几年里反复地在他的耳边回响。
“你是为了去看你没有看过的东西,是为了过对得起自己在世上走这一趟的日子。你不愿年纪轻轻就和我一起避去乡下,现在又要和我做了那些才心安,你不该这样。
“你还没有真正拥有自己的东西,所以你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我不能掺杂其中。我不知道你这一去能不能回来,你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很快就会放弃了你,找一个女仔娶妻生子。这是一个赌,你已经拿命来赌我的感情,我不能向你要求更多。
“你会遇到更多的人,等你觉得看够了,不再向往别处,你再重新考虑。我也不能保证我是不是还会等你,现在你是自由的,我也是。”
黄少天觉得点下去的头有千斤重。
喻文州时时都对着他笑,唯有这一次他看不懂。明天他就上火车了,喻文州看他傻兮兮地过来说这么些话,却好像完全没有生气,也没有痛苦,反而很高兴似的。
这样也好,这样他就可以没有负担地走了。
“你的血是热的,趁它还没有凉的时候,你该去那些地方。”喻文州最后说。
“我明白了。”他扬起下巴,笑得一如既往地骄傲又张扬,“你放心,我会回来的。”
门合上了,他在楼道的阴影里悄悄握紧了拳头。
状态不大好,很多地方欠铺垫,急着想写小卢(?!),先放着全部完了再修。
很多事情现在写起来都是一股子粉饰太平的味道,真实比文字要惨烈许多,所以不愿详说。
文州的想法见番外长歌。
'喻黄'月半弯(九)
说HE就是HE,什么时候驴过人w
在这章说这种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反正我写的时候脑内BGM都是爸爸去哪儿……
九、燋茶
卢瀚文是在葵田里打着滚长大的,高高低低油绿色的蒲葵叶子下面就是他的童年了。
从记事开始,他就每天看着阿妈坐在小院里剪、晒、焙、削,摘下葵叶葵柄来制扇、制席、制帽、制蓑衣,年复一年,这样的日子好像没有尽头。阿爸不到四十岁,一张脸却是僵的。何村长召集村里青壮年男人开会,他偷偷躲在祠堂后面看,阿爸每每都坐在角落,从不发言,和旁人说话也不敢大声。
他从小机灵,又活泼好动,村里老老小小都喜欢他。何村长有时也单独请他到家里做客,何太太做上一桌子菜,碗里白饭添得满满的。有一天他终于没忍住,问何村长,“阿爸阿妈为什么成天都闭着嘴,不敢出头?”
何村长摸摸他圆圆的脑袋,“你阿爸阿妈有苦衷,不要怪他们。”
卢瀚文似懂非懂地点头,何村长又说,“你还小,现在只乖乖地跟着他们就好,只可惜了一棵好苗子。等你长大了,再看看有没有转机。你长大想做什么?”
他扁了扁嘴,“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这样下去,除了养好身体,长大帮阿爸锄田,帮阿妈摘葵叶之外,还能干些什么。
卢瀚文长到七岁上,有一日阿爸从村长那里回来,虽然他平时就是一脸阴沉的样子,那天眉头又皱得格外紧。
他藏在卧房的门后面,听不清完整的话,只听得“膏药旗”“瀚文”“后院”“水缸”几个词,剩下的就只是长长的叹气声,阿妈也跟着阿爸一起锁起眉头。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阿妈就同他说,以后不要出去跑,听到有穿着皮靴的脚步声靠近了,就躲到后院的水缸里,盖上盖子,小心别出声,被发现了是没有活路的,知不知?
阿妈的表情很认真,他只好用力点了点头。
村里人的草鞋布鞋踏在土路上是没有声响的,高筒军靴却不一样。不出几次,卢瀚文就摸清了那些哒哒的脚步声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会来,走了又往哪个方向去。
那天阿爸阿妈都下了地,他在邻居家食过中饭,九月的天高高的,风吹过来清清凉凉。昨天日本人刚刚来搜过一趟,他料想今天大约不会有什么,就拿铁盒装了饭菜,自告奋勇地去地里给阿爸送饭。
还没走出一里远,他就听见了脚步声。那些哒哒声好像从来没有那么近过,一下下仿佛是踏在他胸口上,闷得大气也不敢出,饭菜打翻在地上,他拼命地往葵叶下面躲,声音却越来越近了。
蒲葵陪着他长高,他希望这群伙伴能救他一命。
救他的却不是蒲葵。虽然被捂住了耳朵,还是听到身边爆起了几下利落的响声。
等他从惊惶中睁开眼睛,葵叶的阴影下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厚实的大手拍在肩上很有力。
“以后小心些。”对方只是这么说着,就往别处去了。
那件事后的第二年,卢瀚文已经养成一听到脚步声就往后院跑的习惯以后的某一个秋天午后,他在厅里折纸青蛙玩,又听到一阵脚步声。
不是布鞋或者草鞋的声音,却也不是重重的军靴声。
这声音很有节奏,不快也不慢,不重也不轻,像下了雨的晚上水珠打着芭蕉叶。
一个陌生的高个子男人站在门槛前面,背着光对他笑,“你就是卢瀚文吗?”
后来卢瀚文就坐到了村口大祠堂的一间厅改成的破教室里,旁边的人都比他大上三四岁。
那个高个子男人对他说,是何村长荐他来的。村长说这孩子虽小了些,可是脑子聪明,学得快,今后一定比那些大孩子出息。
男人叫喻文州,他跟着学堂里的其他孩子叫他喻先生。
喻先生脸上最常见的就是笑,不温不火,对谁都是一样。眉眼弯起来,看得人心里融融的。
他问旁边长了四岁的女仔,“我觉得他看起来很厉害。”
女仔托着下巴眨眨眼,“那当然。”
他回到家,跟阿妈说起学堂里的人都喜欢这位喻先生。阿妈少有地停下筷子,掏心掏肺似的说。
“这人不简单。他冲你笑,笑得是真心实意的,不会讹你也不会伤你,却好像留着些什么,摸不透。”
“村里的年轻女仔抱着艾草跟他打招呼,旁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也只点头笑。他对你很好,可也就这样了,进不去心里。这人心里有事。”
阿爸手肘顶了她一下,“当着瀚文面前说这些做咩。”
阿妈于是收了声,卢瀚文却还在想着那些话。何村长说阿爸阿妈都是厉害人精,只是不愿露,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一天下了国文课,喻先生走到他桌子前面说,“晚上来我家食饭好不好?我同你阿爸阿妈说过了。”
卢瀚文撇撇嘴,“你告诉我说过,就一定说过了?我自己去说。”
喻先生笑得直不起腰,“好,你去说。”
他回了家,阿妈奇怪地看着他,“不是说去先生家里,怎么又回来了?”
卢瀚文愣一愣,“哦,先把书本放了。”
他又来到喻文州家里,男人从炉灶前站起身来,“是吧,我又不会骗你。”
他有点尴尬地抓抓头,嘿嘿笑着。喻文州也看着他笑,卢瀚文觉得他今天笑得和平日不大一样。
喻文州指指壁橱,“去把碗筷摆好。”
喻文州看起来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手上却很精细,没一会儿桌上就摆起两菜一汤,清炒藕片,西芹腊味,绿豆猪骨汤,颜色明明白白。
卢瀚文看得食指大动,吃了一碗又从高椅上跳下来,“我还要一碗。”
喻文州笑着,又给他盛了一碗汤。
他忽然问,“瀚文,你长大想做什么?”
卢瀚文还没说话,他就自问自答起来,“你才八岁,没主意也是正常……”
他想起了一件事,仰起脸说,“我想去当兵。”
喻文州的手不动了,笑容僵在脸上,像梵婀玲的乐声被生生掐断,只留锯木般的尾音。
他也跟着沉默了一会,等乐声再奏起来,才敢继续同喻文州说话。
喻文州听他说完原委,托着腮说,“我觉得很好,只是你阿爸阿妈未必答应,他们还是想你做个本分人。”
卢瀚文又想起什么似的,往前探了探身子,大着胆子问,“先生,何村长说阿爸阿妈有苦衷,你知不知是怎么回事?”
喻文州摸了摸他的脑袋,半晌才说话,“你还没到知道这些的时候,等他们觉得时候到了自然会说与你知。”
卢瀚文点点头,又问,“那你说,要是我阿爸阿妈不答应,我还该不该去当兵?”
喻文州戳戳他的左胸口,“等你知道那些了,你再问这里。”
卢瀚文十三岁那年,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有人从外头来村里,一脸兴奋地跑到何村长家,大家才知道日本人已经退了。
阿爸阿妈也难得喜形于色,何村长在祠堂前摆了流水席,全村人聚在村口唱唱跳跳,舞起醒狮,高兴得不得了。
他也跟着大吃大喝了一遭,吃到一半,阿爸阿妈说要带他去敬酒。
先敬了何村长夫妻两个,又敬邻居家,最后才领着他到喻文州面前。
他念书念得比别的孩子都快,何村长找他阿爸阿妈谈了一回,不知怎么说的,他们就答应了让他跟着喻文州多念些。
“能教到瀚文这样好材质的学生,我才是应该高兴。”喻文州答道,举起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们敬完便走了,又有别家的女仔,从前也是在学堂受过喻文州的教,十六七岁了,梳着两个大辫子,一双眼睛落在喻文州脸上,嚷着也要敬他酒。
喻文州也不推辞,接过来便喝,脸上还是那样笑。
卢瀚文看他灌了一杯又一杯,眼神却越发清明起来。不知他是真的不会醉,还是早就醉了。后来闹到晚上,大家都散了,他回头只看见喻文州还站在那里,对着月亮发呆。
第二天他睡了个懒觉,日上三竿才来到喻文州家里。
喻文州住的房子有些年了,天花板很高,房间很宽敞。听说他母亲从前是这里的小姐,后来舅父在广州行医发了财,一家人才都搬去广州,这房子就是他母亲家里的。
他也听村里的老人家说起过喻文州的母亲,“会画画会弹琴,文州的眼睛跟她一模一样。后来听说在广州嫁了留过洋的翻译官,也难怪养出这样的儿子。”
本来以为喻文州会半认真地责怪他几句,没想到打开门却不见人影。卢瀚文摸进书房,看见喻文州伏在酸枝案几上,像是睡着了。
他突然起了意,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看他在做些什么。
压在手肘下面的是一本厚厚的硬皮笔记本,用得太久,有些页都折了角。翻开的一页上压着一张纸条,本子旁边放着一片干得变了形的花瓣,白底上泛着浅浅的黄。
纸条只露出一个边,卢瀚文小心地凑过去看,认得上面一行是喻文州的笔迹。下面一行不如上面秀气,字也算不上十分好看,却很有力道。
“七月七……
在天愿……”
卢瀚文歪着头想了想,不知道这是哪里的诗。
他打量着还在熟睡的喻文州,穿了最普通的白衬衣,只露出半边脸,睡得平静。
忽然他又发觉了一件事,喻文州的一只袖口上钉的是普通的塑料扣子,另一只上却是一枚铜扣。
铜扣已经掉了光泽,灰蒙蒙的不起眼,也不甚精致,隐约能看出扣面上的梅花图案。
卢瀚文摸摸脑袋,觉得这些大概都藏着什么故事。
喻文州没过一会儿便醒了,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上的红印。
“以为自己酒量好,没想到还是不行了。”他若无其事地把纸条和干花瓣重新夹回本子里合上,站起来去抹脸。
卢瀚文不知怎地也不好意思起来,好像不经意撞破了什么,又一点都猜不出来。
喻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