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辔-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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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之间,陆凛忽然出手,萧青彦本对他有所防备,立时施展小擒拿手,隔开陆凛的一击,陆凛掌法已然纯熟,反手使内力荡开萧青彦手臂,瞬息间已经扣上萧青彦脉搏。
萧青彦吃了没有内力的亏,只得认输,不屑地笑道:“堂主,这又何必。”
陆凛摸了他的脉,“哦”了一声,“你没有解毒,怎么撑到现在的?”
“祸害遗千年。”萧青彦眨了眨眼睛,“哪那么容易便死了呢。倒是你,陆大哥,好人不长命呢,可要当心。”
陆凛被他说得一笑,点点头道:“你若真的有命活到那时也好,亲眼看着你沈大哥良缘得成,走得也安心。”
杀机
一切顺利得异乎寻常。
几人在凌霄峰上耽搁几天,待陆凛简单处理了教内事务,便启程返回沈府。
“不回陆家么?”萧青彦躺在车厢里,看着前面比肩而坐的沈彻和陆凛,眼眶干涩。
陆凛没回身,只是摇摇头道:“我走的那一年,陆家和江湖帮派结下梁子,如今早已四分五裂了。”陆凛爹娘几年前已经去世,如今陆家分家不相往来,更没有陆凛的容身之处。
三人同乘倒也不显尴尬,萧青彦身子不爽,常常在车厢昏沉睡着,倒也不与陆凛起冲突。只是他一直担心陆凛爽快答应沈彻回来的目的,即便是休息之时,心思也不曾停过,始终有所防备。
一路无话,回到沈府,沈彻早已预先安排妥当。沈家下人无不认识陆公子,人人毕恭毕敬。
萧青彦看着陆凛搬入沈家后园,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与萧青彦之前的胡作非为真真大相径庭。
他倒不以为意,命人在沈彻的房门口搬了个软塌,在自己新种的小树边,正对着一片花园,每日懒懒地晒太阳。
这日一如往常,软塌上的萧青彦正睡得舒服,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镀得他一身的金光,倒跟升了仙似的。
脚步缓缓走院门处走来,陆凛好笑地道:“我这几日都未曾见过你,原来不曾知道,沈府还有这么个世外桃源。”
萧青彦连眼睛都懒得睁,扯了扯嘴角:“陆凛。”
“你该叫我一声兄长的,江湖辈分可还是不能乱。”陆凛走到他面前停下,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不错么,中了子午散魂掌还能撑这么久的,你是第一个。”
“山人自有妙计。”
陆凛忽然神色一冷,咬牙道:“你和他说了,这一掌是我打的?”
萧青彦感到面前光线被陆凛遮挡,有些不满地睁开眼睛,正对上陆凛一双浅色的眸子,寒意凛凛。
“你怕?”萧青彦倒像是起了兴致,笑着坐起身,“你怕沈大哥知道么?”
“他会怪我么?”陆凛扬了扬眉毛反问道。
萧青彦心里一空。
是了,他在乎自己去暗杀陆凛,却未曾问过,这一掌,是否真的是拜陆凛所赐,是否让他每日身受寒毒之苦痛不欲生。
陆凛说得对,沈彻的确没有怪他。
他竟然无从反驳。
萧青彦无声地扯开嘴角,笑得无奈。
“他喜欢你还来不及。”
“你还算看得明白。”陆凛显然很满意这个答复,神色间十分自傲,却忽然话锋一转,“七年前,花雕楼派了十个杀手,分杀了金枪门七个堂口的总舵主,金枪门就此覆灭。”
萧青彦目光一动:“什么?”
“据我所知,暗杀坤门堂陆丰勇的,就是你。”
萧青彦恍然,慢悠悠地道:“难怪你轻易答应下山,你是来报仇的?”
“我只问你,是什么人指使你们杀人的?”
“我曾在凌霄峰上告诉你,有人要杀你。”萧青彦示意陆凛让开一步,阳光才又照到身上,他满意地躺下身,双手垫在脑后,“可惜你错过那个机会啦。”
陆凛目光掠过寒意,伸手拽住萧青彦的领口,将他整个人都提得悬空,冷声道:“你若是不说,死的可就是你了。”
萧青彦被他忽然的发力激得一阵呛咳,面色也有些涨红,缓了缓才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花雕楼所有信息来源都在楼主手上,杀手只负责杀人,哪管谁要杀你呢。”萧青彦被他摔回软塌上,不住地咳,却忍不住笑道,“怎么,陆堂主怕了?”
七年前,陆家门惨遭突袭,陆凛忍辱攀上凌霄峰,拜入花间教凌霄堂主孟定风门下,习得一套子午散魂掌深得精传。萧青彦说得不错,他的确吃过不少苦,且不说练功习武,单是散尽全身功力,以孟定风的内力重新灌入体内这一步,便令他几月痛若癫狂寸步难行。心心念念的便只有一样,重振陆家金枪门!
这七年之间,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覆灭花雕楼,重整陆家金枪。虽然内功修行花间教,但陆家枪的外家功夫始终不曾惰于研习。那夜凌霄峰顶偶遇沈彻,正是他在夜里练习陆家枪的时候,而枪体所灌注的内力,即便是沈彻,也仍被震得虎口发麻。
他不曾怕,只是未曾料到沈彻的突然出现,将他所有计划通通提前。
子午散魂掌共有七层,如今他正处在六层的关口,与其留在凌霄峰日夜防备花雕楼的杀手,不如跟随沈彻回来,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倒是给他最好的掩护。
“陆家的债,总是有人要偿的。若你不肯说那人是谁,可就得你自己担着了!”陆凛眼中杀意渐起,双手成爪,蓄势待发。
萧青彦看着陆凛,记忆中恍惚温润平和的浅灰色眸子如今泛着凛冽寒光,判若两人。
“即便杀了我,倘若不知道那人是谁,你一定不甘心。”他顿了顿,“我偏偏不想告诉你。”
陆凛突然猛出一掌,重重砸在萧青彦头边的软塌之上,萧青彦身形一闪,已经站到一旁,却仍被掌风带到,呕出口血来。而那软塌,初时还未怎样,片刻之后,竟然散成一地细屑!
萧青彦也惊异于陆凛的掌力雄厚,不禁心有余悸。
陆凛一掌击出,却忘记如今自己正在内功精进的关口,胸口也是一阵翻涌,强自压下,兀自厉声道:“我给你七日,七日之后,你若再想不出,有如此塌!”
萧青彦扶着树干,袖口拭去唇间血迹,望着一地的木屑,有些心疼。抬头看了看陆凛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照这么下去,只怕一年之期,也难以如愿。
【小剧晨
萧青彦:陆凛陆凛,我看之前作者把你的七层功力改成了六层!
陆凛:那能怎么,你还是打不过我。
萧青彦:……
误解
沈彻回到后园时,正看到陆凛从萧青彦的院子走出来。
陆凛擅自动用内力,导致练功到关口真气逆转,踉跄几步,伸手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胸口一阵翻涌,陆凛正要运功压制,忽然背心传来一阵暖流,将周身气息缓缓送进经脉。
“怎么回事?”看他平复下来,沈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急切地问。
陆凛仍旧有些眩晕,摇摇头,目光却若有意,若无意地瞥向萧青彦的院子。
沈彻一怔,并未多言,将他扶回房间。又助他将气息彻底调匀,才放下心来。想到方才询问时陆凛的目光,沈彻叹了口气,转身往萧青彦处走去。
彼时萧青彦已经将院子中的软塌木屑收拾了,他体内本就寒毒未愈,此刻无异于雪上加霜,却不肯使唤下人,愣是自己慢吞吞将小院儿又收拾了一番。瞥见适才被陆凛掌风带折的树枝和花叶,不禁有些心疼,蹲下身子又将那些收拾了,绕成一圈儿洒在树下。
春意渐盛,有些树枝已经抽出芽来,还未长成便被摧折,萧青彦望着尚还嫩绿的叶子,有些失落。
那是他自己种的第一棵树呢。
他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往日里什么生生死死不曾见过,这会儿竟然为着个小苗儿伤春悲秋起来。
撑着小树枝直起身,便看到沈彻迈步走来。
面上不由自主地漾起一抹笑意,漆亮的眸子熠熠生辉。
“陆凛来过?”
萧青彦只道是下人多嘴,摇头道:“没什么事。”
“我方才见他,他气息紊乱,险些性命不保!”
适才的情形,只消沈彻晚到片刻,陆凛便性命堪忧。沈彻只要想到便颇为后怕,又念及萧青彦曾暗杀过陆凛,此刻说来,语气便重了些,神色严厉。
萧青彦愣了一愣,才明白沈彻的来意。
“你以为,是我伤了他?”
“我亲眼看他从你院子中出来。”沈彻目光直视萧青彦,“阿彦,他毕竟是你兄长。”
正巧一阵风吹过,适才被刮折的树枝吹到萧青彦脚下,一抹新绿蒙了尘。
萧青彦缓缓蹲下,将枝桠拾起,再抬头时,脸上依然挂着笑意。
“你既然猜到,我又有什么好说。”心底似乎有痛闪过,又似乎没有了。
风平浪静。
萧青彦把玩着手上的折枝,全神贯注一般。
“你,你还听命于花雕楼是么?”沈彻仿佛想明白了什么,忽然问道。
萧青彦怔了怔。
沈彻见他并不反驳,一时间又是失望又是生气,连说了两个“你”字便讲不下去。他将萧青彦从花雕楼带回,本就想着劝他迷途知返,彻底同花雕楼断绝关系。可眼下看来,他非但不听劝阻,更是想要对至亲之人痛下杀手。
萧青彦身子痛得一缩,向后退了两步,靠着树干勉强支撑,低低地道:“沈大侠,你当我是心甘情愿地做杀手么。”
沈彻垂眸叹道:“我知你心里有苦,可你万万不该如此。”
萧青彦轻轻弯了弯唇角,四肢有些无力,却不肯示弱。
“我从未想过杀他。”萧青彦笑容惨淡,“更何况如今我身上的功力,还如何杀得了他。”
“那你如何解释,你与君淮的一年之约?”
萧青彦呼吸一滞。
沈彻神色肃穆,萧青彦似乎总见到他是这样的,一脸的大义凛然,他曾最为不屑的模样。
“海沙帮等人来的时候,你曾有过一年之约,修三娘一路跟踪我们,也曾提到一年之约。你身上的伤,是不是也有个一年之约?”
一年之约。
萧青彦颓然摇头,面色惨白,“我说过,我的伤是拜陆凛所赐。”
“不错,你身上的确有子午散魂掌的寒毒,可另有一道与之制约,才使得始终不会毒发。我问过宁江,那是奈何丹的毒,是花雕楼的独门药方。”沈彻神色黯然,似是心痛,似是伤心,“难道是君淮给你下毒的么?”
萧青彦身子忽然一软,整个人都似乎无力支撑,偏偏无奈笑道:“沈大侠,咳咳……你既已认定我和君淮有约,我也不好瞒你。”他笑得无力,却不肯露出一点难过,“我的确,和君淮有一年之约,杀掉那人,一年之后,我便能拿到奈何丹的解药。”
他说得云淡风轻,整个人的气力却仿佛一点点被抽离,兀自凭着一股倔强强自支撑。
沈彻心中一痛,他既已认定花雕楼有违正道,始终不肯相信萧青彦竟执迷不悟,还要为此杀害兄长。
“你要杀的,是……是陆凛……”
萧青彦耳中已经听不清声音,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冲击着胸口,血肉模糊。
沈彻闭了闭眼睛,他心中的失落并不比萧青彦少。他当萧青彦是至亲之人,却要眼看着他堕落得万劫不复而无力劝阻。
萧青彦体内气血翻腾,倚着树干才勉强站立,此刻已经近乎力竭,不住地沿着树干下滑,正当他觉得快要昏厥,却忽然听到远处有人跑来,急声道:“少爷!陆公子他……”
“他怎么了?”
盈袖神色有些慌乱,跑得连头发也有些凌乱,冲进小院道:“陆公子午休喝了茶便一直昏迷不醒,方才宁神医说,他是……他是中了归心的毒。”
“归心?”
萧青彦与沈彻脱口问出,均是满面惊讶。沈彻惊讶之余,则更是恼怒,转而望向萧青彦,厉声道:“你竟然!”
萧青彦抬头看着他,又看了看一脸焦虑的盈袖,忍不住大笑起来,身子顺着树干缓缓滑落坐在地上,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仿佛没有什么比这更可笑的事。
沈彻走到他面前,遮住了他眼前的光。
他背对着阳光,面庞处在阴影,萧青彦本就眼前模糊一片,此刻更看不清他的表情。
看清又如何?
大概一定是难过和愤怒。
萧青彦这么想着,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只瓷瓶。
“别急,归心散是我们最普通的药不过,毒性不大,只能让他昏迷月余,不伤身的。”青白的指尖摩挲着瓷瓶上凸凹不平的暗纹,轻咳了两声,“我这可就只有一瓶解药了,沈大侠可要省着点用。”
沈彻接过药瓶,急匆匆地奔向后园,归心虽然毒性不大,但此刻陆凛真气逆行才刚恢复,身子不比寻常。沈彻走出两步,又忽然停住,对盈袖道:“照顾好青彦。”
离途
盈袖想要扶起萧青彦,却见他摇了摇头:“你回去吧,我没事儿。陆堂主那里或许还需要帮忙。”
盈袖见他面色惨白,一时不忍离开,萧青彦心中一暖,笑了笑:“没想到,最后是你留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日头正盛,离太阳落山还有阵子。
心里忽然有了决定。
扶着树干起身,伸手替盈袖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萧青彦难得没有调笑,而是端端地柔声道:“方才跑得太急,你瞧,头发都乱啦。”他看着盈袖,又或是没有,而眸子里却是晶亮亮的,仿佛点燃了最后一丝光亮。
他往日没有正形,总是戏弄盈袖这些小丫头,此刻忽然正色温柔,倒是惹得盈袖一阵脸红,抬起头来,只见他虽然面色惨白全无血色,而眉眼中风华依旧,唇间含笑,倜傥风流端的是无人可及。
萧青彦低低地叹了一声:“你照顾我这个恶人许久,多谢你啦。”
盈袖面上涨红,连连摇头,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萧青彦缓缓转过身往外走去。
盈袖急道:“你去哪里?”
“就在外面走走,这里闷得很。”萧青彦走了几步,回过身轻轻笑了一笑,“你去忙吧,我去去就回。”
那一笑犹如春风。
足尖缓缓踏过沈府的卵石小路,靴底蹭着卵石,吱呀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