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姻缘-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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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乌鸦在隔壁房里休养。”朱牛代答。
汝儿睁大眼,想下来,却又让朱琨庭给轻轻按了回去。
“休养?小乌鸦干嘛休养……”忽地想起昏迷前的事,汝儿吓得脸都白了。“我瞧见那黑衣人的剑刺中了小乌鸦。她还好吧?我要去看她。”汝儿拚了命的想爬起来,只见朱琨庭不费吹灰之力的又把她推了回去。
“王妃请宽心。那黑衣人的剑上涂有剧毒,奴才已经替小乌鸦吸了毒,只须静静休养几日,便可恢复。”
“真的?”
“你不相信?”朱琨庭眯起眼问道。
“但那天我见小乌鸦伤得不轻,她怎么可能静心休养几日,就可下床走路了呢?”汝儿好生担心小乌鸦的伤势。若不是这猪公硬迫她躺在床上,只怕她连鞋也不穿,就会一溜烟地跑到小乌鸦那去看看了。
“你昏迷两天两夜,立刻就可以下床了?”
“两天两夜?”
“这两天两夜多亏少爷不眠不休的守在王妃身边照顾。”朱忠很自以为是地加上这句,虽遭来朱琨庭一记怒瞪,不过他相信这样做是再正确也不过了。
想当初,他是费尽苦思,怎么想也想不透少爷是怎么看上这莫汝儿的——论美色,天下间多得是天仙绝色;论身世,哪家的大家闺秀也胜过一个侍妾之女;论人品,不是他朱忠有所偏颇,实在是天下之大,他却再也找不出哪家的闺秀是又骂脏话又损少爷的,就是不知道少爷是怎么会看上这莫汝儿的?不过,现在他的想法稍有改变了。
这莫汝儿就算百般的不好,单就为她不顾生死去冒险救一个小丫环,光是这份义气与胆识,不要说他朱忠佩服得紧,就连向来不多话的朱牛也点头称好。人品不好、不够淑女都没关系,相信在他朱忠的调教之下,莫汝儿很快就会成为一个人人尊敬的王妃了。
汝儿的脸这回可比蕃茄还红了。
“是你一直守在我床边的?”
“可以这么说。”
“我可没要你守在我床边的。”
“你应该道谢。”
“这是你自找的。”
朱琨庭眯起眼。“再说一次。”朱忠等人见状,为避免加入夫妻战场,他们识时务地离开了,这还是头一遭见到做妻子的竟敢违抗丈夫的话。
想来他们的少爷将来可有得是苦头吃了。
汝儿吐了吐舌。“好吧!咱们不谈这个。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和小乌鸦?若不是小乌鸦替我挡了一刀,只怕这回早就命丧黄泉了。”
“你不会死。”他警告她。
“他们到底是谁?”
“是我的仇人。”
“这也难怪。”她摇摇头,故作叹息地说:“光瞧你吓人的模样,别说容易得罪人,只怕人人见了你,都给吓跑了。”
“丫头,说话要有分寸。”
“我说得可不假。光看其他丫环噤若寒蝉的可怜相,就知道你这个人有多霸道、多吓人了。”
对于她的取笑,朱琨庭倒也不以为意。只要她说得开心,又有何妨?总比让他瞧见她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心悬在半空中不得落下来要好得多了。
汝儿见他不回嘴,还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她,一时间竟说不下去了,总觉他瞧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那黑衣人是你的仇人?”她想问个清楚,不过她抱持的理由是先问清楚以免将来又来追杀她,她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至于她是为他担心而问,是根本也不可能的事——至少她是这么地说服自己。
“你不必知道。”
“谁说我不必知道?我可差点死在他们手里。光是凭这点,我就有权知道。”
朱琨庭脸一沉,不是为她好奇的话语,而是为她差点死在那群黑衣人的手里。光想到她在生死关上徘徊,他就余惊未消。
他甚至有些责怪自己。传家之宝的事可以再等,倘若汝儿有了三长两短,只怕他会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额上的伤还疼吗?”他改变话题,轻触那白得刺眼的纱布。
“疼!怎么不疼?”她含怨地瞪他一眼。“又不是你受伤,你当然不知道给人甩在墙上的滋味!再别谈见到那黑衣人朝我杀来时,心底的惊慌……”
“够了!”一想起汝儿当时所遭遇的险境,他的心就沉了下来。
吐了吐舌,汝儿识趣地闭上嘴。
“吓着你了?”他注意到她难得的沉默。
“才不是,我是怕你一个怒火上升,首当其冲的就是我。我当然不说话,免得又遭一顿打。猪公,什么时候走?”她打算趁他一离开,便溜到小乌鸦那里去瞧个究竟。
“走?”
“就是去吃吃饭、换套衣服什么,反正就是离开这个房间嘛!你老坐在床沿,不嫌累吗?”
他眯起眼来。“你在打什么主意?”他早看穿她的心思。
她脸微微一红。“我想休息了。”
“这也难怪,说了这么多话,是该休息了。”言下之意似乎嫌她话太多了。
“所以,你可以请了吧?”
他又浮现那似笑非笑的古怪神色,让她艰不自在。
“等你睡了,我自然会离去。”
“什么?”那她的睡相不是全给看光了吗?“不成、不成。”
他盯着她,嘴角扬起笑意。
“我守在这,是担心那黑衣人去而复返。你不希望我留下来,我走便是。”他作势欲起身。
“等等!汝儿急忙拉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去。“你是说,那黑衣人还会回来?”
“有这个可能。”他故作认真地点头。
“那——那你还是留下来好了。”
“不赶我走了?”
要是她会拳脚功夫还须低声下气的哀求?
汝儿低下头,不情愿地恳求道:
“请你留下来。”
他笑了笑,让她躺回床上,拉上薄毯。
“既然是你要我留下,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留下了。”他不忘逗她一番。
他的气焰简直可以喷上天了!迟早有一天,她也要让他瞧瞧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滋味如何!汝儿气呼呼的想道。在他的守候下,她不觉慢慢沉入梦乡,意识模糊的前一刻,有一个小小的念头闪进她的脑海中——
嘴上虽不肯承认,其实有他相伴,让她既感安全又感开心,她甚至不介意地偶尔恐吓她、威胁她……
不可否认的,她是喜欢猪公的。那怕他冷得像冰、气焰比天还高,她就是喜欢他!就像当年她娘对莫大仲的感情一般,深陷泥沼而无法自拔。
“瞧,这回我又带了什么来?”糖炒粟子!是你最喜欢吃的。”汝儿小心的打开手绢,露出里头热呼呼的粟子。
小乌鸦是打从心底地不安。
“小姐,要是让姑爷发现你又溜来我房里,他肯定又要大发脾气了。”
“你是病人,我当然得照顾你。他爱发脾气就让他发脾气,不要理他便是。”汝儿剥了颗粟子送到小乌鸦的嘴里。
这是伤后半个月。小乌鸦还躺在床上休养,汝儿就已经开始活蹦乱跳。她不是好奇的往庄里探险,便是来小乌鸦的房里探望,不过每回朱琨庭来看汝儿时,一见她又不在床上,便以吓人的神情走进小乌鸦的房里,拉着汝儿就走。倒不是说他排斥汝儿来看小乌鸦,而是汝儿头伤未愈,每每让他担心得要命,她这小丫头却偏往外头跑,像是不要命似的。见了佣人,没主人的样。更别谈见了做丈夫的他,根本没妻子的样。他早该知道娶了汝儿这活蹦乱跳的丫头不似其他名门闺秀,整日躲在闺房里刺绣弹琴什么的。上回见到他写信,她还很吃惊地拉着他硬要跟着学字,敢情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介武夫,只懂拳脚功夫不识字?
“小姐,好歹你也是病人,没有你来看我的道理,应该做奴婢的小乌鸦去照顾你才是。”
“胡扯!那晚要不是你救了我一命,别说照顾你,只怕连见你一面都不可能。”汝儿想起那晚就有愧。“我老早就想跟你说对不起了!若不是那夜我迫你穿上我的衣服,那些刺客就不会误以你是我,你也不会受伤,差点没了小命。”
“我很高兴能为小姐挨一刀。”小乌鸦感激道:“当初若不是小姐收留我,只怕小乌鸦早已饿死街头了,哪还有命在呢?”
“那咱们也别老说谢字,就当扯平了。”汝儿眼珠一转,突然想到:“说来说去,咱们都该谢谢朱牛,要不是他替你清理有毒的伤口,只怕你这回连命也没了。”
“我恨不得杀了他!”向来温驯胆小的小乌鸦竟也说出这种话,着实把汝儿给吓了一跳。
“杀他?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理应向他道谢,怎可说出这种话来?”汝儿当小乌鸦病未愈,一进昏了头而口不择言。
“小姐,你有所不知……”说着说着,小乌鸦的脸蛋红了起来。“这伤口……这伤口是在肩胛上……”她羞愧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尤其见了汝儿还是一脸不明白的模样,难不成当真要她将话说个明白?
“小姐,朱牛他——用嘴吸了黑血,却也瞧见我——的肩膀。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节,他是男子,又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他救了我,我是该感激他,但他瞧见了——照理说,我已不是清白之身了。”小乌鸦低声啜泣了起来。
“傻丫头,那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你没有错,朱牛也没有错……”汝儿脑中突然闪过一计。
“我决心杀了他!”小乌鸦对贞操观念看得很重,让汝吓了一跳。
“杀人是要偿命的。”
“杀了他,我再自尽以保名节。”小乌鸦说得果决,完全不复平日的轻弱相。
“等等!小乌鸦。现在你伤势未愈,若是在这时候杀朱牛,只怕胜算机会微乎其微,倒不如等你伤好,有力气了,我再帮你一起杀他。”汝儿很镇定的说道,决心趁早实施盘算好的计划。
小乌鸦想想也对,正欲开口答应,忽见房门让人推开。来者不是朱琨庭还会有谁?只见他眉头险些就皱起在一块儿,直瞪着汝儿瞧。
天色已晚,你待在这里做什么?”先前他进房找不到人,还当出了什么事。亏他前后院找过一遍,方才想到小乌鸦这里。
“我来看看小乌鸦,不成吗?”汝儿就爱跟他拌嘴。大概是念她有伤,这猪公最近几日总让她几分,不过那盯着她的古怪眼神倒频繁了许多,害她心口乱跳起来,也不知是何原因。
小乌鸦一见姑爷后头跟着那可恶至极的朱牛,她巴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拿他的骨头去喂狗。
汝儿也注意到了。她眼珠一转,在小乌鸦耳边低语:
“先假装与他和好,让他没了戒心,咱们下手就容易了。”
小乌鸦点头答应。一来认为这法子不错,二来是小姐聪明,比她这个呆头呆脑的小乌鸦要来的机灵些,眼前就先听小姐的话,相信她迟早会报那耻辱的。
汝儿才刚放下一颗心,就听见朱琨庭沉声说道:
“朱牛,你留下来照顾小乌鸦。”语毕,他拉着汝儿纤纤玉手,就往新房走去。
汝儿还拚命的朝小乌鸦使眼色,只见这小乌鸦勉强朝朱牛挤出一丝笑容,自打从那夜救了她一命,却连遭数日白眼的朱牛一时之间给——
看呆了。
等到了新房,朱琨庭眯起眼,双避环胸,不吭一句的盯着她瞧。
汝儿被瞧得有些不自在,反而些恼怒了。
“你老监督着我瞧干嘛?”
“瞧你是否伤了头部,连记忆力也衰退了。”
汝儿好生奇怪他的话。
“我记性好得很!你是猪公;多嘴的是朱忠;沉默寡言的是朱牛,我没认错嘛!”
“上午我对你说过什么?”
“不得迈出房门一步。”
“后果呢?”
“挨鞭子啦。”她小声的说。看他虎背熊腰,一脸怒气,就像是那种会立时执行罚则的人。
“未经允许,你却擅自跑出房门。”他冷然道。一整天都接获朱忠抱怨:又是跑朱忠整理的花圃去玩,又是到朱福的厨房去张望,本来她还打算去朱牛负责的武器房去看,硬是让朱牛给挡了下来。
若不是一天时辰有限,只怕她还玩得乐此不疲,一点也不像病人般,例也不是他限制她的行动,只是唯恐一个不注意,那杀人不尽的黑人又来行刺,届时手无缚鸡之力的汝儿要是有个万一……
“那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一大早就出去,放我一个人生闷,当然无聊啦!小乌鸦又重伤未愈,去看看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她这句话说得可是理直气壮。
打从洞房花烛之夜遭人刺杀而受了伤以来,朱琨庭几乎算是形影不离的跟着她,倘若他有事不能相陪,便轮到朱牛守着她,直到最近几天,非但白天没见到他的人影,就连朱牛也有事去办,将她一人关在房里,不得出房门一步。她哪知近日朝廷又有二位老臣告老还乡,朱琨庭极为劝谏;个人生死事小,保大明江山乃是臣子应尽责任。但是如今朝廷纲纪败坏,奸人当道,倘若真要死谏圣上,只怕是白白流血而已,眼前就有几位血淋淋的例子,故一班忠臣莫不心灰意懒,罢官而去。
所以这几日不见他在山庄,不过夜晚倒是与汝儿同榻而眠,让她偎在怀里睡着——这还是朱琨庭冷静的告诉她,夫妻当以同床而睡,要不然汝儿还真不知道。谁叫她从小便见舞娘单独睡在小阁里,而那莫大仲却住在东厢房!难怪当日舞娘曾低声询问她可知做妻子的本份?原来是为了这原因。不过汝儿倒也不排斥,缩在那猪公怀里睡觉可舒服很得。暖暖的,也挺安全的,就是第一夜她有些尴尬,若不是他睡在床外头,只怕她早滚下床去了。
她哪知事并非如此!打从洞房花烛夜起,朱琨庭与便不曾有过肌肤之亲,只因担疏她伤势未愈,气虚体弱,这半个月来非人的生活本是为了怜她、疼她,不过如今依她活蹦乱跳的程度来看,倒是他多虑了。
他轻摸她刚拆绷带所留下的红色小疤。
“还疼吗?”他轻声问道。
“不疼了。早告诉你没事了。不过你可倒楣了娶进门才发现妻子脸上带疤。大夫说这疤痕去不掉,不过时间一久,倒也会淡了,只怕将来隐约可见,可丑得很呢!”
以往汝儿从不在乎美丑,就算再美,光瞧见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