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来借个火-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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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哥你去写小说得了。”林城步啧了一声。
跟杨辉又聊了几句,让他有元午消息告诉自己一声之后,林城步挂了电话,看着手里的纸条出神。
说真的,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元午的字,字儿真难看啊,一笔一划都不挨着,还草,大头写的估计都比他好。
“陈叔叔好。”大头突然喊了一声。
林城步转过头,看到一个男人跳到了元午的船头上,接着两步就进了船舱,看到林城步的时候他愣了愣,大着嗓门儿说:“你是元申的朋友吧?”
“……啊,是。”林城步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元申?
“这船是我卖给他的,”男人说,“他早上说走了,船不要了,让我处理……”
“他早上来过?”林城步马上问。
“嗯,我说船上的东西怎么办,”男人看了看船舱里的东西,“他说有朋友会来拿,没人来的话让我下礼拜来收拾走……那你来了就收拾一下吧,把他东西拿走,对了,他那辆摩托车说是给我了的。”
“知道了,”林城步说,“这船他什么时候买的啊?”
“两三年了吧,记不清了。”男人回答。
“是元申吗?”林城步问,“买船的时候他说他叫元申?”
“是啊,身份证我都看过,”男人点点头,“不过买完了他也没怎么住,隔了几个月才又来的,一直住到现在。”
“那……”林城步犹豫了一下,“他有什么变化没啊?”
“你干嘛的啊?”男人有些怀疑地打量了他一下。
“我就是他朋友,他现在……碰上点儿事,我就想打听一下,他跟以前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林城步笑了笑。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男人皱着眉有些不耐烦地想了想,“买船的时候挺开心的,成天乐呵呵,后来就不怎么说话了,怪得很。”
“谢谢,”林城步说,“我这就收拾,一会儿东西我就拿走了。”
挺开心的,成天乐呵呵。
船是元申买的。
大概是元申出事之后元午就到这儿来住着了吧。
那天大头他妈妈也说元午怪来着,一个每天乐呵呵的人突然变了样……是有些怪吧。
男人走了之后,林城步开始收拾元午的东西,其实这些东西看着挺乱的,但没多少,行李箱装满之后,外面就没剩多少了。
元午在这里待了那么久,看起来应该也就是维持着最基本最简单的生活。
把东西收拾好之后,林城步听到身后有很小声的抽泣声。
他转过身,吃惊地发现大头正缩在角落里抹眼泪。
“怎么了大头?”他赶紧过去抱起大头,“怎么哭了啊你?”
“小午哥哥,是,是不是走了啊?”大头揉着眼睛,手背上全是眼泪,“他不回,回来了啊……”
“没有啊,没有,”林城步拍拍他,“小午哥哥是……旅行去了。”
“他的船都……不要了,”大头哭得很伤心,“他是不是不回码头了啊……”
“他搬家了,他换工作了所以不能一直住在码头,离上班的地方太远了,”林城步轻声说,“不过他会回来找你玩的,我保证。”
“真的吗?”大头看着他,“我种了一盆花想给他的,他回来找我玩的时候我可以给他。”
“嗯,你记得给花浇水,他回来找你的时候你别让花枯了啊。”林城步说。
“浇水的。”大头点点头。
把大头安抚好了之后,林城步把船舱里的东西都搬到了车后备箱里,后座上也堆了不少。
两个量杯他留给了大头,虽然没问过元午的意见,但估计元午不会不同意。
准备走的时候他让大头去把那盆花拿了出来,用手机拍了张照片,这是个用啤酒罐剪开装了土种的花,啤酒罐估计是元午给弄的,里面放的不知道什么种子,就刚冒了点儿小芽。
“记得浇水。”林城步摸摸他的头。
“嗯。”大头用力应了一声。
拉着一车元午的东西回到自己家,林城步跑了三趟才把东西都搬进了屋,主要是零碎挺多的,中间还把锅给摔地上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把元午的破锅拿家里来。
半天都没找着地方放,最后他把阳台上一盆碎了盆儿的花挪到了那个锅里。
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之后,他趴到了床上。
床挺乱的,还留着昨天晚上元午睡过的痕迹,但是他把脸埋进枕头里的时候,却闻不到元午的气息,连酒味儿都没有……这让他有点儿失望。
“哎……”林城步翻了个身躺着,从兜里摸出那张纸条,举到眼前看着,“元午,你又躲哪儿去了?”
他用手指在纸上一下下弹着,胳膊举酸了之后,他把纸条放到自己脑门儿上闭上了眼睛。
这回应该不用担心元午的精神状态,大概需要担心的是他的情绪。
元申自杀的时候,他在场,而且努力了想要把元申救回来,但是没有成功。
那种绝望而恐怖的自杀方式,光听听就让人全身发凉,对于亲身经历其中的元午来说,有多大的刺激和伤害他无法体会。
要多久呢,元午才能从这种悲伤里走出来。
扔在一边的手机响了一声,是短信,他拿过手机看了一眼,猛地从床上直接弹到了地上站着。
号码显示,元午。
我没事。另外,谢谢。
第28章
林城步几乎是在看清短信内容的同时就把电话回拨了过去,但是听筒里传来了让无数人牙痒痒的那个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有些不死心地挂掉电话又重新拨了一次。
您拨打的用……
“去你妈的。”林城步把手机往床上狠狠一砸。
手机在床垫上弹了一下,优雅地跳了下去。
“哎!”林城步又赶紧蹦过去把手机捡了起来,手机摔坏了他未必心疼,用好几年了,主要是万一这会儿元午筋搭对了又联系他……
联系个屁啊!
要联系早联系了,根本不会让他这么一通折腾!
林城步在床边坐下,看着手机屏幕,右上角摔漏光了。
愣了一会儿之后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这是个做得很可爱的账本,林慧语送他的,让他没事儿对着账本思考一下自己浪费的人生。
不过他一次也没记过。
从今天开始记账吧。
他在第一页写下了一行字。
…耶和华·步步救助瞎折腾·午所受损耗及花费清单
然后翻到下一页写上了市区至沉桥双程油费,打包行李费,安抚大头费,受惊吓精神损失费,手机漏光修理费。
“咱俩慢慢算账。”林城步把本子合上,放到了自己随身的包里。
接连两天元午都没再有消息,林城步跟所有他能联系到的元午认识的人都联系了一遍,再算上江承宇那边帮着打听的人,没有一个见过元午。
“无所谓——”林城步坐在车里,拿出手机一下下翻着通讯录,“谁找不到谁……无所谓……谁让谁破费……”
翻出了一个电话号码之后他拨了过去:“大柱,我林城步。”
“靠,别他妈叫我大柱。”那边很不爽地说。
“柱柱,”林城步笑了笑,“我现在去你那儿,你到路口等我吧,大概十五分钟到。”
“你先告诉我什么锁,我得带东西。”那边说。
“就是小区交房的时候送的那种门,我也不知道什么锁,也不是什么高级小区,应该不会送什么高级门吧?”林城步说。
“行,知道了,一会儿见。”
大柱叫李大柱,他以前学汽修的同学,关系一直还算不错,不过李大柱跟他一样,汽修没学下去,这两年弄了个开锁公司。
“我跟你说,你这个事儿我还真有点儿那什么……”李大柱在路口上了他的车,拎着个工具箱,“真是你家?”
“不是。”林城步把车掉了个头,往元午家的方向开了出去。
“我操,那我不能帮你开,”李大柱拍着车门,“停车停车,我要下去。”
“我一个朋友,”林城步把车门锁上了,“失踪了,我要找他。”
“失踪了你报警啊,你撬人家锁干嘛啊?”李大柱看着他,“是不是该你钱了?哎那更不能帮你开这个锁了,一会儿丢了东西人报警了我一块儿得进去……”
“我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吗!”林城步说,“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坑过你吗?”
“那倒是没有……你让我想想。”李大柱皱着眉。
林城步只去过元午家一次,但是路他记得非常清楚,基本不需要回忆,就把车开到了元午家楼下。
下车的时候他带着期望往楼上看了一眼,但元午家的窗户关着,没有灯光。
李大柱经过痛苦的思想斗争,最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他帮林城步把元午家的门锁给打开了。
“我操,这屋子多久没人住了?”门一开就是扑面而来的灰尘味儿,李大柱捂着鼻子。
林城步直接让灰尘扑得打了两个喷嚏:“至少两年没人了。”
“我靠,水电煤气什么的都断了吧?”李大柱顺手往墙上的开关上按了一下,灯亮了,“哎还有电?”
“有,”林城步走进了屋里,“我一直交着……所以我跟你说帮我开这个锁没问题你放心。”
李大柱在屋里站了一阵以后就走了,林城步说一会儿吃个饭他也没答应,怎么都无法摆脱做贼心虚的感觉,打了个车回去了。
林城步从包里拿出小本子打开。
…溜门破锁人情费。
屋里挺乱的,元午原来就不怎么太收拾,这一走屋子空了这么长时间,除去乱,就是灰蒙蒙的到处都能用手指画画。
林城步走到阳台看了看,阳台上的那些蒲公英居然还有好几盆让人吃惊地活着。
元午因为懒得浇花,弄了个定时浇花器,只要水电不断,这些花就不会死……但是活得也挺难看的,因为窗帘半拉着,能见着阳光的时间太少,叶片都发白。
林城步看着这些蒲公英,突然挺感慨的。
在阳台待了一会儿,他转进了卧室。
卧室他没进来过,这是头一回,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带着点儿莫名其妙的兴奋和好奇。
元午的卧室摆设很简单,床,衣柜,一张小沙发,没了。
连床头柜都没有,看上去没什么生活气息。
打开灯的时候林城步一眼就看到了床头上一张狰狞的脸,也不知道是个怪物还是死神什么的,元午每天就把脑袋枕在这张脸下面……
还说他的铁架床呢,元午的这张床才叫有病。
林城步拉开衣柜门,里面没什么灰,还带着淡淡的香味,这香味让他一阵说不上来的激动。
应该是某种薰香的味道,他以前在元午身上经常能闻到。
他把脑袋探进衣柜里闻了闻,又看了看里面的衣服,都还挺干净。
那么……就开工吧。
林城步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扔到床上,去厨房找到了抹布和水桶。
在开工之前他又拿出了小本子,往上记了一行。
…收拾屋子辛苦费(两年没人住的屋子,还很乱)。
元午坐在飘窗前,盘着腿。
清晨的阳光很好,闭着眼也能看到金色的小光斑在眼前跳跃。
他想好好体会一下这种让人通体舒畅的清晨,他已经很久没有过那种真正放松而惬意的感觉了。
但依旧是没有。
闭上眼睛他就会有流泪的冲动。
为什么会这么矫情,为什么这么多天了还是无法平静下来,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不是你的错。
不怪你。
他反复地告诉自己,元申的死不是自己造成的。
但始终也无法说服自己。
那个下午和那个下午的阳光,一想起来就会让他心悸。
他现在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元申隔着粼粼水光看向他的目光,手上像是还残留着紧紧抓着元申手腕时掌心里骨节的触感……
他还记得自己从焦急到绝望的每一个细节,在极度痛苦中不得不松开元申的手时那种无望。
如果他不松手,如果他再坚持一秒钟,两秒钟,是不是就能拉开元申,是不是元申就不会死?
如果他没有放弃,元申是不是就不会死?
如果他没有躲着元申,没有忽略元申那些不正常的话和想法,元申是不是就不会死?
他睁开眼睛,摸过手边的一个日记本,元申有太多的想法,在他挣着向自己靠近想要得到一点回应的时候,自己如果没有躲开……
元申是不是就不会死?
那么多的如果,如果只要有一个如果成立了,元申是不是就不会死?
元午把日记本扔到一边,跳下了飘窗,在屋里烦乱地转着圈。
这是元申的房间,每个地方都留着元申的痕迹,各种写着看不懂的话的纸条,墙上随手画下的关于死亡的那些画。
到底有多久了?元申这么渴望死亡,像仪式一样地渴望。
元午颓然地倒进沙发里,他不得不承认,哪怕他们是挤在一个羊膜囊里出生的双胞胎,哪怕是从小到大他和元申有无数的“心灵相通”,却依然无法想像出元申的世界。
元午躺在沙发里,看着天花板。
一直到窗外暗了下来,他才慢慢地起身,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进浴室洗了洗脸之后,他换了身衣服,走出了房门。
太阳已经落山,吹过来的风里带着些许凉意,元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房子。
这是元申的秘密,他只告诉过元午他住在这里,爷爷奶奶都不知道他的住处。
元午不知道他把地址告诉自己的时候是只想告诉他,还是希望他能过来看看,又或者是希望有一天他的世界能被身边的亲人了解。
亲人,爷爷奶奶。
元午皱了皱眉,爷爷奶奶有多痛苦他倒是能体会。
两个老人几乎是把元申当命一样地照顾着,元申每一次发病,每一次住院,他们都会瘦一圈。
他知道元申对于爷爷奶奶来说有怎么样的意义,奶奶指着他边哭边骂的场景他想起来都还会清清楚楚地一阵疼痛。
“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怎么会拉不住他!”
“你比他身体好!你比他有力气!怎么可能抠不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