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城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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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一整个暑假里,程锐白天给毛子看店,看电影,夜里就到姜彻家睡觉。姜彻不在的时候,他可以大胆地躺在他的床上自渎,将他的枕头垫在腰下,舒服地低声叫他名字。姜彻在的时候,他试着偷偷亲他,甚至有一次试着跪在姜彻身体两侧,俯下身亲吻他,那姿势像是一个甜蜜的拥抱。不过害怕被发现,更多时候只是在黑暗里睁大眼睛看他,直到倦意袭来,沉沉睡去。
那一个暑假过得飞快,程锐时不时尝试自己各种各样的秘密游戏,在无法控制的情绪里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沉迷。盛夏的阳光给这一切镀上了一层汗水般亮闪闪的梦境的颜色,搅拌着西瓜汁、蝉鸣、暴雨,和无数光影片段,为程锐的少年时代抹上了禁忌才有的快感。
☆、爆炸
我尽可能地踩着单车,好像要逃避似的,逃离渴望,逃离纯真,逃离她。——《西西里的美丽传说》
过了这个暑假,程锐忽开始突突地拔个子。吃早饭时程湘婷看到他勉强盖住手腕的袖口,特意让他站起来仔细比了比,欣慰道:“锐锐最近长高了好多。”末了又有些惆怅:“最近我总是在店里忙,都没有发现。”
程锐并没有意识,说还好,直到穿上校服发现刚好合身,才后知后觉。要出门前,程湘婷说让他晚上到店里去,母子俩一起出去吃饭,程锐点头,骑车到了学校,才忽然想起,这天是母亲的生日。
程锐低头走进教室,想到母子间愈发生疏的关系,略微烦躁地将书包扔在桌上,坐下后慢吞吞地将课本掏出来。坐在他同桌的章净迟疑片刻,才问:“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班主任对两人的关系有些捕风捉影的了解,秉着“越了解就会越讨厌”的原则,这学期将二人安排坐在一起。对程锐来说,确是不小的煎熬——每每迎上章净的目光,愧疚感就会浮上来。程锐对她说没事,末尾又加了句谢谢。
章净笑笑说:“嗯,没事就好。”
程锐不再作答,翻开语文课本,今天要讲朱自清的《背影》,他读“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心里却想:章净这样的人,姜彻会很喜欢吧?
至少他似乎很喜欢冯英;而她和章净,大概都是温柔的人。
尽管并没有结婚的打算,姜彻对冯英却没有明确拒绝。那之后他们还出去吃过几次饭,程锐心想,如果不是姜彻在暑假里有几次下乡,次数会更多。
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他的态度,回答也不过是“小孩子管那么多干嘛”。
程锐一手支颊,念到“而且我这样大年纪的人,难道还不能料理自己么?”,心里一阵委屈。
章净偷偷看他的神色,又看向手里的书,决定把那句“有心事说出来比较好”收回去憋在心里。
家里中午没有人,程锐跑去姜彻家蹭饭,他这次出门,今早才回来。姜彻炒好菜要程锐来端,一回头发现他高了不少。整天呆在一起倒不会留意,再回来才发现已经是到他耳边的高度了。
程锐端着盘子,说:“你以前就说过我会长高。”
姜彻挺直背,刻意再比了比,才叹口气说:“也不至于这么快。唉,这马上就超过我了。”
把碗筷摆好,程锐按着他的肩膀坐下来,说:“那你也还是我哥。”
“这话我爱听,你长多大了,在哥这儿都还是小屁孩。”姜彻伸手摸他的头,一脸欣慰。程锐微微敛着眼睛,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角度方便他动作,嘴上说:“我妈才喜欢说这话。”
“管你管多了,我都觉得自己成你妈了。”
程锐白他一眼,敲敲碗说:“米饭是我做的”
“别敲碗,不好。”
“本来就是我做的。”
“你小子敢跟哥顶嘴是不是?你做饭不是我教的?”
“我照书上学的。”
“学校里不好好念书,这个学得倒快。”
程锐撇撇嘴,说:“只有上次考得不好。”初一的期末成绩太糟,姜彻说了他几句,便一直耿耿于怀。
姜彻说:“我管你,总之给我好好念。咱这里教育条件差,初中不拔尖,你就去不了一中,那大学就没指望了。”
“一中也没多好。”
“赖好能上个大学。我听人说,考得好了还能到市里念。”
程锐皱眉:“不想去。”
姜彻敲他脑袋:“长点出息。”
程锐不说话,闷头扒了两口饭,姜彻看他这模样,又给他碗里夹菜,说当心噎着。程锐吃完了,把碗一放就躺回床上,面对墙装睡。姜彻也不理他,吃完了把碗洗好,躺下来看电视。
程锐闭着眼睛听到电视聒噪的声音,咬着嘴唇挪挪身子,往后一挤,一个人躺在床中间儿。身边那人往床边挪挪,没别的动作。他小孩子心性,赌气地又往后挤,脑袋就被按住了。
“多大了都。”姜彻放松手劲儿,转而揉他的头发,心想都说性子倔的人头发硬,臭小子的倒是又软又滑。
程锐不动了,缩成一团支耳朵听他说。
“又不是出去了就不回来,怎么每次听到这个都生气?我觉得到外头念书挺好,没人管。你小时候不是特烦被管着吗,大了咋越来越粘人,倒着长呢你。”
程锐慢慢转过身,伸长手搭在他身上,也不说话。
秋初天还不热,姜彻就由着他去,继续絮絮叨叨地说:“多出去走走好。你看庆哥,去的地方多了,回来了也过得好——唉我说我又不是你亲哥,整天唠唠叨叨的我都嫌烦。你又不是自理能力太差,我看挺好,打小不就一个人住。”
姜彻靠枕头坐着,程锐把脸凑他腰上,闷闷地说:“去了就不能回来。”
“高中又不是不放假。”
“放假了才能回来。”
姜彻琢磨一会儿,问:“想家?”程锐摇头,头发蹭得他有点痒。他躲开,笑着又问:“不是想我吧?”
“嗯。”
姜彻愣住,哭笑不得,说:“又没真要你到外地念书,就是想,你考得上吗!快点睡觉,不然下午上课困了。”
程锐乖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又问:“你今天下午做什么?”
“冯英说晚上一起吃饭,刚开的那个火锅店。”
“你不是刚回来吗?她怎么知道?”
姜彻奇怪,说:“你不是也知道。”
程锐心说我们俩才不一样,往他身上又黏了黏,趴他肚子上。
个子快跟自己齐平的臭小子半趴在身上装委屈,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这招的?头皮一麻,姜彻把他推开,说:“你怎么跟个狗一样?”
程锐歪头看他,干脆伸手揽他腰,脸埋在胸口,低声说:“哥,这两天你不在,我很想你。”
衣服不厚,程锐就这么抱着自己,姜彻顿时懵了,脑子里一片混沌:以前也这么抱?我操那时候臭小子才多大!一把拽开,姜彻跳起来看着他,忍不住拍灰似的打打身上说:“你跟谁学得这?多大人了别整天往身上挂。”
程锐坐好,仰头看他,又低下。乖顺的刘海垂下来,掩着长长的睫毛。
姜彻没来由地烦躁起来,抓抓脑袋没好气地说:“好了好了我不管你了,爱咋样咋样。”看他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姜彻无奈,叹口气往外头走,“中午别睡过了,我找毛子喝酒去。”
程锐低头,视线里看见他快步离开,又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鼻子一酸。
一开始的游戏不知不觉变了质。他好像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了。身体里像是有一个怪兽,张牙舞爪地,想要亲一亲,碰一碰,想要确认有人在身边。那家伙眯起眼睛蜷成一团,蠢蠢欲动,稍稍一撩拨就要跳起来张嘴咬人。他想要扼死它,却发现被缠住脖子的是自己。
程锐重新躺下来,用手臂遮住眼睛,骂道:变态,变态,变态。
下午的课上被老师点了两次名,程锐强迫自己专注,却总是想到别的事情。不容易挨到放学,收好书包就要走,想到要去母亲店里,步子又慢了下来。
他推着自行车经过校外路边的商店,想了想停好车进去。
店里有卖女生的首饰、头花,因为在校门口,便格外廉价粗糙。程锐站在摆满头饰的纸盒前,不知挑哪个好。刚拿起一只粉色的看,听见身边有人说:“程锐,你是不是……是有了喜欢的人吗?”
程锐看向脸红的女生,说:“我想买给我妈。”
章净一愣,原本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柔声道:“这样啊。”
程锐继续看向那些花哨的饰品,为难道:“我不太会挑,粉色的是不是太俗?”
章净忙说:“阿姨要用的话,朴素一点比较好吧?”
程锐说是,又挑了淡蓝色的发卡,问怎样。
他的眼光始终没有看过来,章净笑笑,说:“这种只能装饰用,扎不了多少头发的。”
程锐将发卡放好,又看了许久,想拿一只黑色的橡皮圈,伸出手又收回来放进兜里,淡淡地说:“算了。”
“怎么了?”
“没事。”程锐说完,便离开了。
他将车骑得飞快,因为各种各样细微又敏感的情绪而混乱不堪。
没有买到礼物,他只好在吃饭的时候,语气僵硬地说了“生日快乐”。程湘婷笑笑,说:“又不是因为这个,人一老就不想过生日。妈妈一直很忙,很多时候忽略了你,你不要怪我。”
程锐说怎么会。
程湘婷又说:“锐锐,你是妈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妈做人一直很失败,没有遇到好男人,事业上也不成功,好多次觉得活着没意思,但一想到还有你,就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程锐不敢看她,说:“说这些干嘛。”
程湘婷伸手摸摸他的脸,笑道:“已经这么大了。你不知道,你刚生下来的时候,才这么一点,”她在怀里比划着,“我生完你,一点劲儿都没有,你爸不会抱你,你老是哭。我让护士帮忙给抱到我身边,就这么一点,一挨着我就不哭了,哪想到一下子就这么大了。”
程锐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听。
“你小时候还爱说话,挺粘人,现在真是大了。说起来,你大概不记得了,你那时候还没一岁,躺在小车里睡觉,我去上班,你爸在家里看你。他一边玩游戏,一边抽烟,烟灰掉到你褥子上,冒了火,要不是你大声哭,他还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这样母子相对聊天的时候,程湘婷不停说着他小时候的事。笑容里总带了伤感。
程锐静静听着,不时应答两句,看到她眼角的皱纹,不禁生出一丝怜悯来。
兴致很好,程湘婷喝了些酒,回去路上不停和程锐说话,说着说着忽流下泪来。
程锐想到那篇课文,看到母亲微醺时的眼泪,一时默然。
夜里程湘婷又拉着他的手说了会儿话,才去睡觉。程锐没有睡意,开了灯坐在客厅写作业——他那张学习桌搬到了姜彻家,只好趴在矮茶几上。沙发便觉得高,弯下身很不舒服。
屋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在纸面上簌簌作响。
过了十一点,他才收好书包,关上灯去睡觉。刚转过身,室外走廊的应急灯忽亮了,他看见窗户上映了个漆黑的人影。
程锐一惊,站在黑暗里,身体僵了半边。
确实是个瘦高的人影,一动不动的,倚在窗前。
程锐缓了口气,轻步走过去。
应急灯灭了,看不清楚,他只好又站定,忐忑不安。
窗外传来一阵轻咳,灯复亮起,那人影抬手敲了敲窗子。
程锐愣住,听到那人沙哑的声音:“程湘婷,湘婷,湘婷……”
血液几乎冻住了。
“你开门,开门,今天是生日,生日嘛,我给你带了礼物,快来,湘婷,开门。”对方小声说,不时停下,似乎在思考什么,又很快继续说下去,翻来覆去总是一样的内容。
琐碎的声音在黑夜里如同敲打窗户的那根手指,嗒嗒,嗒嗒,在黑夜里分外清晰。
程锐站在客厅里,咬紧了牙。
他又听到屋里母亲起身的声音,她一边向客厅走,一边低声骂道:“你怎么又来了?锐锐在睡觉,你快走吧,我们已经——”她的声音断了,呆呆望着客厅里的程锐。
窗外的人没有听到她说话,仍是不停叩窗户,嘴里嘟嘟囔囔的。
母子二人沉默许久,程锐开口问:“他一直这样?”他总是住在姜彻家,即使姜彻不在,也觉得那张床比家里的舒服。
从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在母亲独自在家的时候。
他声音发抖,程湘婷不禁担心,上前拉住他说:“没事的,他敲一会儿就回去了,只是喝醉了,不开门就没事,快睡吧。”
一整天郁结的心情在这时候想要爆炸了,程锐胸口起伏,被负罪感压得喘不过气来。
“锐锐?”
程湘婷按着他的手,似乎怕他有什么动作。
然而越是如此,越是无法克制。程锐咬牙,甩开她,大步走去一把拉开门。
半倚在窗上的人迟钝地转过头来,看见他便笑了,一手扶着脑袋,醉醺醺地说:“还是好儿子,给爸开门,来……”
他话没说完,程锐一拳砸了上去。
程湘婷大惊失色,待她缓过气来,程锐已经揪起邵为均的衣领,按着他的头往窗上撞了。她忙上去拉,哭喊着要他停下。
原本以为那一拳就可以发泄掉所有的不满。
但是在看到他被打裂的眼角时,身体里忽然升腾起一丝不可言说的快感,血液沸腾而兴奋。
程锐无法控制地向他挥动拳头,因为想挣开母亲的拉扯而更加用力。邵为均喝醉了,想要反抗时已经被按倒在地。
程锐居高临下看着地上呻乬吟的父亲,大口喘气。
程湘婷在背后抱紧他,哭着要他住手。
程锐抬手想掰开她的胳膊,才发现手指受了伤。程湘婷忙问他怎样,要拉他到屋里上药,又听见邵为均晕晕乎乎地骂了什么话。
邵为均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抓住程锐的腿,想要爬起来。
儿时的恐惧感从被他触碰的皮肤开始,即刻蔓延至全身。
如果父亲站了起来,那么倒下的人一定会是妈妈和自己。
程锐咬牙,拉上程湘婷向屋里走,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挣开她,抓起一只凳子复又出去,迎面撞上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