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白-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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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干嘛?”苏誉踉跄着,把沉重的脑袋凑到顾海生跟前,“想跟我上床?”
他凑过来说话时,顾海生突然闻到一股味道,那不是酒精的味道,那是一种很沉重的金属味,就在他的嘴里!
顾海生一把扳住苏誉的头部,他凑过去,用鼻子闻了闻苏誉的嘴唇,没错,味道就在里面!
苏誉见他这样,笑得更加放荡,他凑到顾海生耳畔,黏黏唧唧地说:“……想吻我?我会用舌头给樱桃打结哦,他们都叫我小樱桃。”
“把嘴张开!”顾海生厉声道,“舌头伸出来!”
苏誉不动,还是一个劲儿呵呵傻笑。
顾海生用力掐着他的胳膊:“伸出来!舌头!伸出来!”
苏誉这才慢吞吞把舌头伸出来。
果不其然,他的舌根,贴着两块非常小的贴纸!
顾海生猛然一惊!他小心翼翼用指甲把那两块贴纸撕下来,凑到鼻尖上闻了闻,有金属的酸味。
是麦角酸二乙基酰胺(迷幻药)。
他又惊又怒,再控制不住,一个耳光狠狠抽过去!
苏誉被他那一下,打得倒退了两步,噗通跌坐在地上,顿时放声大哭!
“你他妈在吸毒!”顾海生厉声狂叫,“苏誉你竟敢吸毒!你找死啊!”
苏誉坐在地上,他像个孩子一样,蹬踹着双腿,耍赖般嚎啕大哭。
“你打我!你打我!我要告诉我大哥!我要告诉我外公!从来没人打过我!”
顾海生喘着粗气,他死死盯着地上的苏誉,他真想立即甩手走人!
但他知道,他不能那么做。
他忍了忍,弯下腰,用力拉起苏誉。
“你不是一直叫着要尿尿么?现在你可以去了。”
苏誉仍旧在哭,他像个小孩,哭得一脸是泪。刚才挨打的地方红肿起来,分明是五个手指印。
顾海生也懊悔了,他抓住苏誉的肩膀,让他站稳。
“去上厕所。刚才就说想尿,现在赶紧去。”
苏誉被他推着,一边哭,一边东倒西歪往卫生间走,但是走到马桶跟前,他却不动,只站那儿仰着脖子哀号,样子又狼狈又可怜。
顾海生没办法,只好过去替他扒掉裤子。
“我尿不出来……”苏誉哭得更厉害,“想尿尿不出来!憋死了!海生,帮帮忙!”
顾海生头疼得要抓狂!
麦角酸之类的致幻剂,偶尔会造成小便潴留,可是这种事他怎么帮忙呢?!
半晌,他艰难地说:“等着。不要着急,等会儿就想尿了。”
足足磨了一刻钟,苏誉才能正常排便。
接下来,顾海生又把浴缸蓄好热水,然后脱掉苏誉的衣服让他进去,又用力拍着他的脸,叮嘱他不要睡着,不要滑进水里免得呛着。
等苏誉泡在浴缸里,顾海生马不停蹄开始收拾房间,因为房间脏乱得没法住人:屋子角落,堆满了外卖的餐盒还有零食袋子,衣服扔的满地都是,脏衣服和干净衣服混在一起,无从分辨,床上被子团着没有叠,用力一抖,掉出压碎了的妙脆角残渣,桌上灰尘厚得可以写字,地板也看不出原先的颜色。
再看厨房,更可怕,脏碗筷就那么丢在水池里泡着,也不知泡了多少天。案板上,两个灰绿色毛茸茸的东西,顾海生一时没认出是什么,看了足足两分钟他才发觉,竟然是长了绿毛的生番茄!
顾海生忙了一个小时,才囫囵把房间打扫干净。然后他将苏誉从浴缸里抱出来,给他把浑身上下擦干净,塞进被窝里。
再一看手表,快三点了。
顾海生疲倦极了,他浑身酸痛,烦躁欲呕。不光是因为忙和累,也不光因为这屋子又脏又臭,更因为一肚子的怨气。他在照顾一个他非常讨厌的小孩子,这让他无比的抵触厌烦。
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无可能撒手不管。
想来想去,顾海生决定今晚不回去,就先在这儿留宿一夜,因为后续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房间的沙发很小,苏誉的那张床却很大,顾海生从柜子里又找了一床棉被,他就在男孩的身边躺下来。
夜,非常安静,就在顾海生迷迷糊糊即将睡着的时候,他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是苏誉在哭。
那是一种被努力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和刚才因为药物导致的失控大哭不同。
暗夜里,少年蜷成一团,吞声呜咽,仿佛受伤的雏鸟在独自哀鸣,绝望得可悲。
顾海生一动不动的躺着,他睁着眼睛,静静望着乌黑的天花板。
他又想起从苏誉身上脱下的那件淡黄色的卫衣,刚才他观察过,地板上的脏衣服都是内衣和毛衫,外套全都是干净崭新的。
他一件都没穿过。
来了这里三个月,苏誉天天穿着这件淡黄色的连帽卫衣。
不知何故,顾海生忽然心生伤感,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慢慢翻转过身体,然后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苏誉的头发。
暗夜里的哽咽声,忽然停滞。
然而紧接着,哽咽之声,就变得更大了。
☆、第 29 章
次日一早,顾海生就起身,接着干昨晚没干完的家务活,他又在冰箱里翻了半天,却没找到任何能作为早餐食用的东西——里面塞满了零食和饮料,其中甚至还有酒精饮品。
这小子是吃风喝烟生活的么?顾海生不由想,难怪那么瘦,瘦得皮肤都发青。
八点钟,他回到床边,摇晃苏誉。
“起床了。”顾海生很是不悦,“都八点了,还在睡?你这样子怎么上学?”
苏誉睡得迷迷糊糊,根本睁不开眼睛,他用小猫般的嗓音哼唧:“困死了……烦死了……”
“起床!”顾海生更火,“懒成这样,你读个屁的书!”
苏誉还是不肯睁眼睛,他拖着长长的鼻音抱怨:“干什么呀!昨晚那么晚才睡……”
“那是我叫你那么晚睡的么!”顾海生恨不得掐死他!
苏誉被他晃得没法睡,这才睁开惺忪的眼睛,他打了个哈欠,看看顾海生,然后把双臂冲着他伸直。
顾海生一愣,他一时没能理解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这小子……在祈祷么?
见他半天没反应,苏誉也气馁了,颓然垂下胳膊,喃喃道:“也不抱抱人家……”
顾海生这时也明白过来,原来苏誉这个动作是要自己把他抱起来!
他气不打一处来!
“你几岁了?!七岁?五岁?”
“干嘛那么凶?”苏誉郁闷道,“外婆早上都是这样把我抱起来的。”
“我不是你外婆。”顾海生冷冷道。
“我大哥也是这样把我抱起来的!”
顾海生心里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苏璟和弟弟已经是这么亲密了。
但他仍旧冷冷道:“我也不是你大哥。”
苏誉从床上爬起来,他恨恨道:“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残酷无情的人!”
顾海生倒笑了,不抱他起床,自己就是残酷无情?
“嗯,我确实无情,我应该再无情一点,昨晚直接把你扔在酒吧,叫你和那些混小子一块儿酗酒,吸毒,那样才对!”
提起昨晚的事,苏誉瘪了。
好半天,他才低着头,小声说:“……你别告诉我大哥。”
顾海生有些讶异,他以为全天下没人治得了这小子呢。
原来,他也有敬畏的人啊。
抓过衣服,塞给他,顾海生淡淡地说:“穿衣服,去刷牙洗脸。今天我们会很忙的。快点,别浪费时间。”
苏誉拿过衬衣,慢吞吞的穿上,又闷闷地说:“又干嘛啊?一大早的不消停……”
“你以为我乐意管这些闲事?”顾海生哼了一声,“你看看你这地方,吃没得吃喝没得喝,脏得像下水道。我再放着不管,你能烂在这屋里!”
苏誉穿好里面的衣服,套上裤子下床来,他一通乱找。
“找什么?”
“我那件黄色卫衣呢?”他问,“你放哪儿去了?”
“不是给你找了新外套么?穿这个蓝色的。”
“我不穿这个。我那件黄色的呢?”
顾海生淡淡地说:“太脏了,我给扔了。”
苏誉的眼睛瞪得溜圆!
“你给扔了?!”他尖叫起来,“你扔哪儿了?!你凭什么扔我的衣服!”
他光脚跳下床来,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往厨房跑,他弯腰抓着垃圾桶一阵翻找,边找还边叫:“你扔哪儿了?!说呀!你到底把它扔哪去了!我C你妈!我C你姥姥!”
顾海生被他骂得抓狂,他三两步奔过来,一把揪住苏誉的胳膊:“小子!嘴巴放干净点!”
苏誉还在骂,他开始哭:“你到底把它扔哪儿去了?!谁叫你扔我的衣服的!混蛋!贱人!下三滥的顾海生!”
顾海生一个耳光抽过来,苏誉被他打得差点摔在地上!
他趔趄着扶着流理台,一边哭,一边还不住嘴的骂:“你扔了我的衣服!你扔了我的衣服!你这个混蛋!狗娘养的!我要杀了你!”
“那衣服上全都是呕吐物,你昨天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在衣摆上了!”顾海生吼他,“它都脏成那样了!你怎么穿!”
“我就要穿!就要穿!”苏誉哭得满脸都是泪,他嘶声叫道,“关你什么事!用不着你操心!你把它还给我!还给我!”
顾海生看着他,他强忍住怒气,伸手指了指阳台:“自己抬头看。”
苏誉抬头向外一看,原来,那件黄色卫衣已经被顾海生洗干净了,此刻正晾晒在阳台上。
这下子,他才停止了怒骂,脸上就有些羞赧了。苏誉抬手擦了擦眼泪,哑声道:“可你打我,你都打了我两次了……”
他这话,说得顾海生一时卡住。
不到十个钟头,他打了这小子两个耳光,他活这么大,从没打过谁,顾海生自忖也不是性情暴虐的那种人,但不知怎么搞的,一见这小子,他就憋不住火。
良久,他只得讪讪道:“你不骂人,我能打你么?去洗脸刷牙,呆会儿就得出门了。”
等到洗了脸刷了牙,收拾停当,顾海生再一看,苏誉又把那件黄色的卫衣给穿上了。
他皱了皱眉:“干嘛非要穿这件?不是给你找出新的来了么?”
“我愿意。”苏誉闷闷地说。
“这都还没干呢。”顾海生伸手摸了摸,他是昨晚洗的,到现在衣角还是潮乎乎的。
“穿穿就干了。”苏誉满不在乎地说,“我都是晚上睡前洗,早上就可以穿了。”
顾海生皱眉看着他:“到底为什么天天穿着它?”
苏誉低头瞧着那衣服,他小声说:“是我外婆给我买的,临走的时候,特意给我买的。”
顾海生一时无言。
俩人出门,拎了一大包脏衣服,苏誉的住所没有洗衣机,昨晚的卫衣都是顾海生用手洗的,他们必须去找自助洗衣店。
到了店里,顾海生将衣服放进去,又投了币,然后他吩咐苏誉坐这儿等着,自己去了附近的超市。
在超市里转悠着,正这时,手机响了。顾海生拿出来一瞧,是苏璟。
接通电话,苏璟在那边传出声音:“舅舅?”
顾海生一时心怀歉意,昨晚他被那小子给闹昏了头,都忘了把消息告诉等待的苏璟。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苏誉找到了,他和几个朋友出去玩,没有回家。”顾海生不打算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苏璟,一来,相隔千万里,说了也没用。二来,虽然没有明确答应那小子,但他觉得自己身为长辈,不该背后告状。
苏璟笑起来:“我已经知道了,刚才给小誉打了电话,他告诉我了。”
顾海生哼了一声:“往后,可别再找我做这种事了!”
苏璟在那边,语气却显得很犹豫:“舅舅,小誉说……你打了他,而且打了他两次。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舅舅,你干嘛打人啊?”
顾海生一听,险些气炸!
这倒好,他还没告苏誉的状,苏誉先把他给告了!
这他妈就是好心做了驴肝肺!
“我为什么打他?!你怎么不问他自己!好好的我会打他么!如果不是他和那些不良少年胡混,不是他张口骂人,我会打他?!”
苏璟在那边苦笑起来:“舅舅,小誉他还小……”
顾海生立即打断他:“以后,少拿年龄当说辞!”
“他确实还小啊。”苏璟争辩道,“比你小十五岁,比我小十岁……”
“就算你十七岁的时候,也没有像他这么不懂事!”
苏璟不由沉默了片刻。
“可是,那让我有些遗憾呢。”他又轻声笑起来,“舅舅总是夸我懂事,我也确实不是爱闹的性格。但这终归有些遗憾……”
“我没觉得有什么遗憾!”顾海生硬邦邦地说,“就非得混小太保,抽烟喝酒骂人,那才不遗憾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苏璟停了停,“小誉他是闹腾了一点,有时候确实不大懂事。但这才像是个孩子的样子。我常常想,要是小时候我也这么闹腾,说不定我们两个就能更亲密一些。”
“咱们也不算是疏远。”顾海生淡淡地说,“该有的规矩就该有,不然成何体统?”
苏璟笑起来:“好吧,那往后就拜托舅舅,给小誉立规矩……”
“喂!你还没完了?!”顾海生叫起来,“我可告诉你,我不给这孩子当保姆!”
“舅舅,你就看在我的份上,看在我爸的份上……”
顾海生气得无语,索性挂了电话。
他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乱转,脑子还在想着苏璟刚才的话。
苏誉这么放肆,这么没教养,就是因为他缺了一对好好管教他的父母。本来该在苏誉身上用心的生父苏云藩,没能管教照顾这孩子,而他下了力气管教和照顾的那个人,是顾海生。
这么一想,顾海生心里莫名就有了愧疚,仿佛苏誉变成这样,他应该对此负责。
☆、第 30 章
在超市把东西买齐,顾海生出来,去了刚才的自助洗衣店。他进屋瞧了瞧,空无一人,苏誉不在那儿。
顾海生顿时慌了神,这还不到一个小时,这小子又跑哪儿去了?!
他拎着购物袋站在门口四下到处看,忽然看见在对过的音像店里,那个淡黄色的身影正背对着他。
顾海生放下心来,他快步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