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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部分

暴殷-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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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司卿的头脑,很快就发现了是怎么回事,哼了一声冷冷说,“把这些东西都丢出去,平白放着占地方。”
    叶无莺恰好也起来,“恬姨,回头先把最近的几个宴给推了吧。”
    “你要去哪儿?”叶慎恬对他们两人从一个屋里出来视而不见,只关切地说,“再过几天就要冠礼了,可不能耽误。”
    “我会在那时候赶回来。”叶无莺披上外衣。
    就在今早,赵弘冲也被判了流放。
    王家已经式微,贺家却还在,在杀了叶慎之之后,叶其允就失踪了,大殷天下之大,要躲个把人其实是很难找到的。这件事与赵弘冲有关系,叶无莺当然不可能放过他。
    流放赵弘冲的地方是东部盐场,他被赵申屠无情舍弃,且要服六十年苦役,这一去大概永远没有可能回到京城。当然,只要人活着,就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赵弘冲就是这样自我安慰的。可是在看到押送他的普通衙役,竟然没有一个靠谱的护卫护送时,赵弘冲就绝望了,他发现,他的父亲是真的舍弃了他,不再关心他的死活。
    押送的队伍刚出发大半天,叶无莺悠然在南市逛了几个时辰,才踏上黑市的某个私人传送阵,去了距离京城两百多里的一座城市。他在这里等着赵弘冲送上门来,然后,和这位好好聊一聊人生。
    司卿本也要跟着来,被叶无莺拒绝了,这件事不需要司卿插手。
    这里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是一座小镇,风景秀丽,民风淳朴。
    在第二天,他就等到了他要等的人,不得不说,这几个衙役很负责任,一路跑得还挺快。
    “吱呀”一声,叶无莺推开了门,衙役们几乎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身为圣者,他真正要让他们晕倒,几乎只需几缕指风足够了,他们甚至毫无所觉,醒来都不会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弘冲一下子惊醒了,他看到叶无莺站在面前,脸色一下子煞白,“是你。”
    他在离京的时候,就已经不能抱有幻想,一朝落难,又有这样的大对头,怎么想都没法逃得过。
    叶无莺微微一笑,“看来你一点都不惊讶。”
    昔日王贵妃虽然倒了台,赵弘冲好歹还是皇子,哪怕在宫中没了那么多的便利,却也没人真正敢多么为难他,可以说仍然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他又颇有几分笼络人的心计,因此即便不得势,却依然被养得很好。赵家人都长得好,赵弘冲也不例外,他的母亲是个美人,赵申屠又英俊逼人,于是,赵弘冲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叶无莺离开京城的时候,他已经是个高大英俊的少年郎,这会儿看着,却着实变了个模样。
    明明年纪与叶无莺差不多,赵弘冲却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有余,眼角都有了淡淡的细纹,眼睛更是黯淡无光。他穿着朴素的布衣,这会儿正是深秋,他的衣衫却很轻薄。哪怕原本身为武者不那么畏惧寒冷,可是那带着灵阵的镣铐锁住了他的内息,让他在这样的天气里冷得几乎要发抖。那间薄衫套在身上,显得空落落的,他瘦了很多,手腕上的骨头都戳了出来,戴着的镣铐磨着皮肤,使得他的手腕有一圈红痕。
    赵弘冲知道这会儿的自己可怜又狼狈,却恨不得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一些。他垂下眼眸,掩盖眼中深深的恨意。如果叶无莺死了该多好,正是因为他没死,父皇总要做给他看,其他兄弟姐妹大多有些手段,他和赵弘申就率先成了牺牲品。
    所谓的“法不责众”其实也有漏洞的,比如推出去两个替死鬼,其他人自然就罪责轻了。这会儿他的那几个兄弟姐妹想做的就是这个,可是赵弘冲几乎要忍不住冷笑,可别以为有那么容易。
    当初赵弘语提出这个计划时,他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只因为他恨叶无莺。
    赵弘冲渐渐长大了,暗地里查过母亲当年的事,发现有巫的痕迹,他很快就想到了与叶无莺形影不离的那个巫。虽然没有证据,他觉得这事儿和叶无莺绝对有关系,毕竟母亲和贺统领合谋想要杀害叶无莺的事他是知道的。
    有时候,他也忍不住幻想,若是母亲没有出事,阿姐也没死,他会是什么模样。
    越是想,对叶无莺就越是恨。这股恨烧得他的脑袋混混沌沌,一下子就答应了——其实若是理智一些,他是能想到如果真的要推替死鬼,多半就是他和老二。要知道,他可不像老二那样跟猪一样蠢。
    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败了,他自然要想办法活着,于是,他摆出最可怜的姿态,企图勾起叶无莺那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同情心。
    “无莺,我们好歹也是有点交情的,”赵弘冲苦笑,“当年你做我的伴读,我可有半分为难过你?”
    叶无莺想了想,还真是没有。这也从侧面说明,赵弘冲是个无比能忍的人。
    “可我听说,这次的围杀你可是主谋之一呢。”
    赵弘冲赶紧说,“你也知道我如今在宫中的地位,即便是想要做主谋,又有哪个会听我?这事、这事是赵弘语和赵弘旻主谋的,他们身份贵重,母族又强,才敢这样果断行事,还一力将所有兄弟姐妹都拉下水。”
    这话大概百分之七八十是真的,偏这两个没那么容易动。
    “那么,我只问你一件事,姓贺的他在哪里。”叶无莺并不为他那副故作可怜的样子所动。
    赵弘冲一怔,“你是说贺统领吗?”
    看他的模样,叶无莺就猜到大抵赵弘冲根本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是叶其允,然而看着他那咕噜噜转着不知道在动什么心思的眼睛,叶无莺感到一阵厌烦,心中戾气一生,伸出手来捏住了赵弘冲的肩膀。
    赵弘冲的尖叫声没能传出这间房子,叶无莺的气息笼罩着整间屋子,外面的人连一个音节都不可能听得到。
    他捏碎了赵弘冲的肩胛骨,冷冷说,“我的耐心不好,既然问了你话,就赶紧回答,还可以少受点苦。我知道你的心眼很多,但凡让我发现你到现在还敢玩什么心眼,你知道,想死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赵弘冲颤抖着身体,他虽觉得自己受苦落难,但实则从小到大,从未经受过肉体上的痛苦。他资质平庸,却只是在赵家相对平庸,还是顺顺当当地成了一名六级武者,平日里折磨一些宫女内侍的时候,别人的痛苦会让他兴奋,落到自己身上,却不知道原来这样难忍。
    “我说、我说!”他叫起来,声音尖锐。
    深深吸了口气,赵弘冲痛得几乎要昏厥,他恨,恨得想要食其肉喝其血,但是,他能忍。
    叶无莺神色冷漠,恍惚间似乎想起了上辈子那个带着讥嘲和轻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赵弘冲,那时王贵妃还在,他正是风光得意之时,堪比皇后之女赵弘语,和有上官家血脉的赵弘旻。
    而如今,他穿着囚服,缩在自己的脚边,瑟瑟发抖。
    命运这东西,真的可笑。
    
    第92章
    
    “……有一天有人送了信给我,我才知道贺统领被人救了,”赵弘冲忍着肩膀处传来的剧痛,“这次的事情也是他帮着我出谋划策,只是他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赵弘冲喘了口气,“他和我说不如先主动谋划着杀死叶慎之逼你回来,谋取赵弘语他们的信任,之后再向父皇告发其他人要围杀你的计划,这样自然可以将其他人陷于不利的局面,自己脱颖而出。”
    说着他又苦笑了一下,“可是哪有这么容易!赵弘语的母亲是皇后,她是父皇的原配妻子,家中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士族,从曾祖父那代开始就世代为相,赵弘旻的母亲珍妃姓上官,是上官家的嫡女,上官家不会置他们母子于不顾。我若偷偷高密,虽会取悦于父皇,却会彻底恶了他们,父皇那个性子……哪会保护我,到时候怕是结局更惨一些。“叶无莺挑起眉,知道赵弘冲说的多半是实话,叶其允应该没那么天真才对,他恐怕是真的不想自己死在那场围杀之中。
    “后来贺统领又给我出主意,只说我这边那个圣者还是派去,只需事前悄悄和父皇说一声,自然可以瞒过赵弘语他们,又能在父皇面前露脸。”赵弘冲看到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到底不敢。”
    叶无莺冷冷说,“或者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因为想让我死吧。”
    坐在地上的赵弘冲就像噎到了一样,他明明想解释的,手死死抓着这单薄囚服的下摆,抓得手指发白微微颤抖。
    他没法反驳,反驳了叶无莺也不会信。
    是的,那时候他恨他,就是想让叶无莺死。
    谁能想到这会儿他彻底落到了此人手中。
    而且赵弘冲很清楚,这会儿谁也救不了他。
    “再之后,我就假意答应了他,让他替我杀了叶、你的祖父……”赵弘冲的声音低下去,他说到这里已经极其小心翼翼,就怕真正触怒了叶无莺。
    叶无莺弯了弯唇角,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你假意答应了他,他就信了吗?”
    “我不知道,”赵弘冲显得有些迷茫,“也许是信了吧。”
    叶无莺的心下一片清明,因为他想起了赵申屠的话,赵申屠告诉过他,叶其允不想他死,说得无比肯定。他那时候就觉得有些微妙,现在想来,那种肯定本就不正常,他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叶其允扮演的贺统领,是一个很出色的人,不论是谋略武功,都是上上等,别说是赵弘冲了,他能从赵申屠对他的必杀之局中逃走,本就是十分的能人才能办到,赵弘冲能瞒过他的可能性根本没有。
    归根结底,赵申屠觉得这人给他戴了绿帽子,十分恼怒之下要将他杀死,可是听赵申屠提起叶其允的口吻,却不见有多愤怒,甚至透着点儿叶无莺那会儿不太明白的复杂平静。
    这会儿叶无莺已经确定,赵申屠是知道那天的围杀之局的,甚至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报信人不是赵弘冲,而是叶其允,正因如此,赵申屠才肯定叶其允对叶无莺没有杀心。
    但同时,这件事并没有消除赵申屠对他的杀心,赵申屠仍然要杀他,自然不会将这事告诉叶无莺,他也担心叶无莺知道之后,会对叶其允心软。
    心软?怎么可能!
    “那现在他去了哪里?”
    赵弘冲摇摇头,“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另一边的肩胛骨也传来剧痛,他凄厉地尖叫起来。
    “我说过,我的耐心不好。”
    叶无莺想起来上辈子,赵弘冲曾当着他的面捏碎过阿泽的左肩,虽然后来经过治疗,阿泽本身体质特殊,恢复起来也快,没有留下什么后患,但是当时的记忆一直留在他一个人的内心深处。
    因此,他面对着眼前可怜巴巴冷汗津津的赵弘冲,怎么都生不出半分怜悯。
    “我说、我说,”赵弘冲喘着气,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我、我确实不知道他在哪里,但、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出现!”
    “什么意思?”
    “为了谋取我的信任,表示他愿意参与到这件事里来,他当然也要表达诚意,”赵弘冲迅速说,“他留下了一个孩子,他的幼子,我以前在他的家中见过那个孩子,他那时还小,但是手臂上有一个特殊的胎记,我确认过,他确实是贺统领最小的那个儿子,我把他放在西郊一个小庄子里,只、只要拿上我的信物,就可以接到那个孩子——”他再不敢有丝毫隐瞒,但因为两边肩胛骨都被捏得粉碎,疼痛之下两只手根本动不了,“在、在京城珍宝阁的掌柜那里,我寄存着一枚扳指。”
    他害怕路上这个值钱的东西被人夺了去,那不仅仅是可以去那座庄园的信物,也是他留在京中最后一份产业的信物,如果不是现在被逼无奈,他是怎么都不会说出来的。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帮你。”叶无莺冷冷说。
    赵弘冲疼得冷汗浸透了衣服,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只说让我帮他去偷一份卷宗,将那份卷宗交给他之后,他很快就把孩子送了来,然后去了祈南!”
    “什么卷宗?”
    “一份十五年前的卷宗!”
    “十五年前?”
    赵弘冲说了一个日期,叶无莺呆了一下,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好熟悉……
    啊!那是他被送到祈南的日子!
    等一下,这应该也是——叶其裳死的时间。
    叶其允要这个卷宗做什么?
    “我知道的都说了!”赵弘冲央求着,“放过我吧,我、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回京城——”
    这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正因为都说了,我给你一个痛快。”叶无莺轻轻说。
    就当是两辈子的仇恨,就此了结。上辈子的赵弘冲给他留下了很多不怎么美妙的回忆和伤痛,他要叶无莺死的心倒是两辈子都没什么变化。而且,叶无莺很了解他,别看现在这人瘫软在他的脚下,一滩烂泥一样丝毫没有骨气。
    事实上,只需给他些许机会,他就能够立刻抓住翻身。赵弘冲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偏偏还手段毒辣心机深沉。叶无莺绝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后患。
    死了清静。
    叶无莺没有急着回到京城去,反而在这个小镇里难得躲了两天享了两天清闲,直到司卿直接来找他。
    “你倒是舒坦。”司卿在他的对面坐下,有些在意这不怎么干净的桌椅。
    这是一家小酒馆,深秋时节,外面又下着雨,生意并不如何好,不远处的厨房里,飘来卤牛肉的香气。
    “这家的酒还算不错。”叶无莺瞧着司卿那挑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司卿这样天生享受惯了的人,能跟着他走南往北本来就是件不容易的事儿,他这人处处挑剔又有轻微洁癖,自小养尊处优惯了的,到了巫殿也是重点培养对象,哪怕巫殿的教育方式变态了点儿,但是物质上面从未缺乏过。
    于是,养出这么个细致人儿,比养在深闺的女子还要精较。
    但是这么些年,他幼时为了叶无莺离家出走,从京城到祈南,一个孩子直瘦到一把骨头,再之后,去西荒往异土,从未抱怨过什么。若是换成上辈子的司卿,恐怕早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温过的黄酒散发着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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