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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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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处腰斩的极刑。在大唐天子的眼里,在芸芸众生的眼里,一代名僧和凡俗女子相爱,就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何况这女子不是寻常的农女,她是唐太宗最宠爱的十七公主。一个千娇百媚的公主,一个傲视众生的女子,一个可以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女子。

  高阳公主是天上的宠儿,她以非凡的美丽和过人的聪慧,令唐太宗对她视若珍宝。唐太宗用他至高无上的皇权满足高阳所需的一切,高阳就是在这样的荣宠中长大的。在她眼里,世界上有两个最出色的男人,一位就是她的父亲唐太宗,还有一位是她的兄长李恪。所以到后来,唐太宗将她许配给宰相房玄龄的儿子房遗爱的时候,她百般不满。在高阳眼里,房遗爱只是一位空有一身蛮力,平俗庸常的男人。这样一个男人,根本无法满足她高傲的心。她的璀璨,就像一朵风华绝代的牡丹,只有在懂得欣赏的男子面前,才会夺目绽放。

  世俗中能有几个男人给得起高阳这样如烈焰般的爱情?直到辩机的出现,一位英俊、富有学识的年轻和尚,他智慧的眼神,清澈的风骨,带给高阳不同凡响的震撼。史书上是这么记载的:“初,浮屠庐主之封地,会主与遗爱猎,见而悦之,具帐其庐,与之乱。”云水流转千年,我们依旧可以想象,当日高阳公主在郊外打猎,遇见辩机的情景。一座无名的草庵,一位身着粗布僧袍的英俊和尚坐在窗前读书,他的出尘打动了高阳的心。看惯了衣着华丽、面容庸俗的文武百官,一个气宇不凡的和尚对高阳来说,是世间一切繁华都不能企及的完美。而辩机在荒野破旧的草庵里苦读,突遇这样一位丽如牡丹的华贵公主,那颗禅寂的心,在瞬间被她炽热的目光点燃。

  一位敢爱敢恨的公主,不屑于世俗的目光,她敢对着天地起誓,她要这个和尚。高阳命随从和宫女们,把携带的帐床等用具,抬进草庵。她用坚定热烈的目光对着辩机说,他就是她的佛,就算拼尽一切,她也要和他在红尘相爱一场。在这位高贵骄傲的公主面前,辩机的拒绝和躲闪,苍白如纸,他的沦陷是必然。简陋的草庵里,辩机沉沦在高阳的裙裾之下,他口中念念有词的经文,数年修行的定力,不能抵抗高阳的一个眼神、一朵微笑。而懦弱的房遗爱,对公主尽忠到为他们担任起护卫之职。

  辩机每日纠缠在矛盾之中,一边是了悟禅寂、法量无边的佛祖,一边是胭脂香粉、惊艳高贵的公主。他一生的抱负是潜心钻研佛学理论,修撰经书,普度众生。可是这段情缘,他亦不能放下。高阳是一个不容抗拒的女人,任何男人爱上她,拥有她,都甘愿为她而死。在大唐历史上,她就是一个极致,爱得极致,恨得极致,生得极致,也死得极致。倘若不是因为高阳送给辩机的玉枕,被莫名落入官府手中,他们的美好生活应该还可以延续一段日子。

  所谓劫难难逃,大概就是如此。野史记载,官府捉到一个偷儿,搜查他屋子时,发现一个玉枕。官家知道,这个玉枕乃皇家之物。在不敢怠慢的情况下,交付给了皇上,唐太宗看到玉枕,龙颜大怒,拍案而起。这位天真骄傲的公主,将所作所为担当下来,她不知,她是天之骄女,自然可以无所畏惧,而辩机虽是最负盛名的年轻高僧,但在皇帝眼中,亦不过是一只可有可无的蝼蚁。为了维护皇家颜面,唐太宗毫不留情,判了辩机腰斩的极刑。傲慢的高阳此刻才明白,她就要永远地失去辩机,而伤害辩机的人,却是一直最疼爱她的父皇。

  都说刑场设在长安西市场的十字路口,那里有一棵古老的柳树,看过凡尘荣辱、世事消长。想必当时去看热闹的百姓一定将刑场围得水泄不通,因为被行刑的人是素日里那位才识不凡的高僧。他的罪,是和大唐最高贵的公主有了私情,犯了淫戒。那许多的人当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出于同情,又有多少人是来嘲笑。只有辩机,面容平静,仰望蓝天白云,他可以参透生死,却放不下情爱。

  永远忘不了《大唐情史》中辩机腰斩时的那剪片段,辩机在临死前,救下了铡刀上的一只蚂蚁。他慈悲地将那只蚂蚁从铡刀口救下,抓到手上,放它一条生路。而自己,死在铡刀下。这是让人震撼的一幕,无论辩机犯了怎样的戒律,我相信,这只蚂蚁可以抵掉他一生的罪过。辩机终于为高阳而死,这样的死,比任何方式都要凄美,都要决绝。

  你眼前的我是红尘万丈。

  我眼里的你是化外一方。

  若,你跳得出去,且安心做你的和尚,

  我只记取你当初的模样,

  白衣胜雪,才冠三梁。

  若,跳不出去,亲爱的,

  请和我于红尘里相爱一场。

  醉笑陪君三万场。

  不诉离觞。

  半年后,唐太宗李世民驾崩,高阳公主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她不难过,是因为她的心已随辩机而去,一个放弃灵魂的人,已经没有了爱恨。之后,有人说她放浪形骸,与一些和尚、道士、高医私通。可她此生,只与一个叫辩机的和尚,在红尘里相爱过一场。无论这样的爱,是不是一种错误,但在大唐的书页里,永远有这么一段情史。

  第六章 寒山,隐没了千年的僧踪

  一自遁寒山,养命餐山果。

  平生何所忧,此世随缘过。

  日月如逝川,光阴石中火。

  任你天地移,我畅岩中坐。

  ——唐·寒山

  这样一个宁静的初秋午后,听一首意境空远的《寒山僧踪》,琴音浅浅,一弦一韵,如同大自然一草一木的呼吸。秋水无尘,兰草幽淡,此刻,无论多少浮躁的心灵,都可以在瞬间归于平静。随着清远的韵律,我们仿佛顿然了悟,放下执念,和这个缤纷的凡尘告别,告别曾经爱过的,告别曾经怨过的,去深山禅林,在缥缈的云雾里,寻觅僧踪。

  古苔寂寂,一条幽深的山径,通向菩提道场。那里有手持禅杖的僧者,有云中对弈的仙人,也有山间砍柴的樵夫,有荷锄采药的药农。而我们,就是这山林里缺席的人,总因贪恋红尘繁华的烟火,每一次,都是迟来的一个。幽静的山林,收存了太多高僧修行的背影,而我们听着琴曲,要寻访的,是唐代那位富有传奇色彩的高僧,寒山。

  “一自遁寒山,养命餐山果。平生何所忧,此世随缘过。”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一个凡人,甘愿放下人间富贵,不住高墙庭院,而居山野荒林,不吃佳肴美味,而食菜根山果?可以抛散富贵,忘却喜忧,万事随缘,不强求,不执著,视生死为草芥,视荣辱为云烟?这是寒山的诗,淡定超脱得让世人为自己的执念羞愧。读寒山这个名字,似乎比读任何经卷都要熟悉。寒山的诗,也许被世人冷落过,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后,他的诗如雨后春笋,一时间风靡整个欧洲。诗中描述人间百态、山林野趣,宣扬因果轮回、幻化虚无,所表露出的深刻的禅机、淡然的意境,让世人痴迷。因此,他甚至赢得了比李白、杜甫还要高的声誉。

  寒山淡定从容的境界,是他与生俱来就有的佛性吗?关于他的身世考究,有这么一段记载:“寒山乃为隋皇室后裔杨瓒之子杨温,因遭皇室内的妒忌与排挤及佛教思想影响而遁入空门,隐于天台山寒岩。”寒山出身于富贵之家,才华横溢,年轻时,照例进京参加科考,落选的原因,让人深感叹息。据说,唐代选官量才有四个标准,分别为,身材丰伟、言词辩正、书法遒美、文理优良。而寒山的文章和书法皆风流,可惜他身材矮小,相貌亦不够端正,故一直名落孙山。

  此后几番落第,令他无颜回乡,滞留在长安,落魄潦倒。煌煌的大唐盛世,却不能满足一个男儿远大的抱负。梦碎长安,前程无路,人情凉薄,他的人生陷入一种绝境,最后带着伤痛的记忆,浪游天下,去了山上独居。

  寒山的梦,就像破碎的青花瓷,华丽而颓败。说到底,寒山隐居山林,也是避世。他被世俗逼得无路可走,只想找一片安宁的净土,栖居疲惫的身心。但不可否认,寒山有灵性慧根,佛只度天下可度之人,他与佛有缘,所以世俗会想方设法,将他送至佛祖身边。不仅是为了度化他,亦是为了度化更多的世人。

  世事犹如棋局,楚河汉界,泾渭分明,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世间,没有谁,敢站在朗朗乾坤下,说自己这一生,只做赢者,不做输家。也没有谁,敢说自己是绝对的清白——世俗的染缸,不会偏袒任何人。寒山是佛界的高僧,但也是红尘的败者,世间之事,总是难以两全。当一扇门已经关闭,你只能开启另一扇门,在新的世界里,一切重新再来。现实就是一把利刃,那浸染着血迹的刀口,永远都不会有慈悲。

  其实,寒山也只是比我们早些尝尽人生冷暖滋味。在赶往灵山的道路上,他走得匆忙,也走得洒脱。而我们,困在尘网中,死心塌地地做红尘的奴隶,以为这样,就是报答世俗的生育之恩,以为这样,就没有背叛真实的流年。也许将自己囚禁在命运交织的网里,算是一种执迷不悟。难道你强横地把网撕开,将脆弱的灵魂驱赶出来,这样,就是仁慈吗?只有当一个人心甘情愿去做某件事,你的支持才是善举,否则,都可以视之为残忍。

  寒山作为一代高僧,他的隐逸,他的了悟,是通过时间的幻化以及个人的智慧所参透的。莲台可以是灵,度化他的真身,让他成佛。莲台也可以是茧,有些人坐上去,只会越缚越紧。也许有一天,我们真的如愿以偿,到了灵山,整日里闻着旧檀木的冷香,又是否会想起俗世里烟火的温度?

  寒山的诗,也不是句句空灵,字字出尘,他的心已经走进菩提境界,交给佛祖封存。所以他无意回避世俗的一切,他的诗,有超然绝尘的意味,也有消极遁世的思想,亦有世态炎凉的感叹。倘若不是他入山做了隐士,不是生长在大唐那个群星灿烂的年代,也许耀眼的诗坛上,也会留下他的光辉。他生前虽藉藉无名,身后却声名远播,以致唐朝苏州城外的一座著名的寺院,以他的号命名。如今,只要去姑苏城外的寒山寺,就可以看到他的塑像,被香火供奉于庙堂,寒山手执一荷枝,披衣袒胸,嬉笑逗乐。那祥和的目光,让人只想放下杂念,静静地看佛祖,拈花一笑。

  “日月如逝川,光阴石中火。任你天地移,我畅岩中坐。”无意之时,日月如流,稍纵即逝,光阴似电,一闪而过。在岁月的云烟里,回望曾经,千年如一日。纠缠于现世的迷雾中,坐看红尘,一日又似千年。而寒山却说,任由天地相移,我自端坐岩石,听山风过耳,清泉潺潺,乾坤明朗,日子安宁。这是一种令人神往的境界,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很遥远,其实,就在他的身边。

  也曾有情过,也曾有义过,也有过执著,有过不舍。寒山将这一切,趁世人不备时,掷入壶中,拣尽寒枝烹煮,一饮而下,便抵达了这种终极的境界。他以寂寞为清宁,以飘零作归宿,一枝荷,就是他此生的所有。这样一个传奇人物,一代名僧,却连真实姓名也没有留下,就这样静静地走过千年,以号行世——寒山子。

  第七章 日月两盏灯,春秋一场梦

  常饮三毒酒,昏昏都不知。

  将钱作梦事,梦事成铁围。

  以苦欲舍苦,舍苦无出期。

  应须早觉悟,觉悟自归依。

  ——唐·拾得

  刚刚与一朵莲荷告别,又和一朵黄花邂逅,我们早已习惯了四季的交替,可以用一颗平常心,来接受年岁为你我准备好的风景。甚至感恩尘来尘往里,一寸微弱的阳光,一个细小的片断,一点浅薄的记忆。因为这些,都可以装进行囊,填充我们的人生。也许装订成书,也许编织成梦,也许散落成灰,只要那些个瞬间,真实地属于过我们。

  收拾好一些与禅佛相关的诗词,在月光下晾晒,于清秋时节,取出来品读。这样安静的背景下,禅意自会在纸间漫溢、云中舒卷、风中流淌。不知是谁说过,禅外之人,不可说禅。就像佛门中人,不可逾越红尘。佛有佛的戒律,魔有魔的规矩,人有人的尺度。可我总觉得,世间万物,灵性相通,乾坤大地,万法归一。我们在天地间游走,随着时光,如漂萍一样流向远方。遇见可以遇见的,拥有能够拥有的,也忘记需要忘记的。

  做一个平凡而简单的人,这样或许有些贫寒,有些浅薄,但是可以不去执著自己的来去,不询问注定好的生死。这让我想到了一个高僧的名字,拾得。他有诗言,“拾得自拾得”,“从来自拾得”。拾得是他的法名,也是他的俗名,此一生,他就仅有这么一个名字。简单地来,简单地去,谨守清简,皈依佛门。

  据说唐代丰干禅师,住在天台山国清寺。一日,漫步于松林,忽闻山道传来孩童啼哭声,循声而去,看到一个稚龄小孩,衣衫褴褛,相貌却清奇。询问近处乡邻,无人知晓是谁家孩子,丰干禅师心生慈悲,便将这小男孩带到国清寺。因为他是山道捡回来的,所以大家都叫他拾得。拾得长在寺中,从小沐浴佛光,浸润菩提,心性淡然,洒脱自在。

  所以,他从不问自己何处而来,只记住自己的名字叫拾得,每天在佛前听禅诵经,做些零碎的闲事。喧嚣的红尘于他,却是荒寒旷野,倘若踏出佛槛,纵横交错的世路,会让他迷失方向。他在云上,筑起一座简单的寺院,有钟鼓、经幡、佛像、蒲团,有云水,有禅心。这个朴素的小庙,小得只有几片青瓦,几盏佛灯。

  拾得与另一位高僧寒山认识,相交莫逆,一起修行,参禅悟法。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寒山云:“还有甚诀可以躲得?”拾得云:“我曾看过弥勒菩萨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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