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阳子夏-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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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阳子夏》作者:巫冥镜【完结】
简介:
一个残酷的背景,两个孤儿,相同的起点不同的命运,殊途却同归。。。。。。
文章已完结~(≥▽≤)/~啦啦啦撒花撒花
关键词: 民国 修道院 青梅竹马
第一章
修道院后面的花园里有一棵白枣树,夏天,青青的枣子已经结满了枝头。锁阳跳起来,抓住一根枝条用力往下拽,枣树被扯得微微倾斜,枝条发出咯吱咯吱的**,六岁的小男孩,穿着一件大人穿的破布褂子,领口太大,露出一截瘦骨嶙峋的肩膀。打过补丁的下摆长过膝盖,他下面什么也没穿,光着两只脚,脚趾缝里糊满了泥。
听见有动静,锁阳警觉的猫下腰,把长满枣子的枝条护在怀里,一闪躲到了树背后的草从里。
子夏也是6岁,黑黑的断发梳的规整,圆圆的脸,细细的眼,嘴唇泛着水红色。阳光被大树的浓荫滤去了赤炎,吸饱了绿叶的凉意,碎碎点点落在他白色麻料的衣服上。他整个人都显得晶莹剔透,泛出新月一般的光华。他在落满了紫薇花瓣的树丛中走着,像是走在水面上,那么轻,那么软。
锁阳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四周静悄悄的,蚯蚓拱动着土疙瘩,蚂蚁爬过粗糙的树皮,甲虫在花心里扑动翅膀,锁阳眨动这又黑又大的眼睛。
子夏看见锁阳的第一眼,有种懵懵然的恐惧。那双眼睛,又警惕又肆意,像是长在一头小而凶猛的野兽身上。但是很快,他看清了,那只是一个饿坏了的小男孩。
“枣子……还没熟呢。”子夏怯生生的说,“不能吃的。”锁阳一声不吭,张口把一个枣子从枝条上咬了下来,使劲嚼着,把那又酸又苦又涩的枣子嚼的稀烂。
子夏着急的说:“你别吃,爱丽舍嬷嬷说,吃了会肚子痛的!”锁阳心想,这是个傻瓜。然后,他看见子夏从裤子的小兜里拿出了两片饼干。圆圆的西洋饼干,还没有子夏的小手一半那么大,但却是那么的精巧,微黄的表皮微微拱起,上面整整齐齐的戳着几排小孔。
几乎是眨眼间,锁阳已经把饼干抢了过来,塞进了嘴巴里。枣子的酸苦还在唇齿间萦绕,饼干的酥脆甜香让人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
子夏显然有点被吓到,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嘴角一弯,微微的笑了起来。他的笑是凉凉的、甜丝丝的,细细的眉眼像被水洗过似的。
锁阳迷惑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这样笑?然后他低下头,看见了自己那腻满了污垢的手,闻到了耳边油腻交结成条的头发,散发出来的瘟臭。
子夏就在他面前站着他的手垂在朴素的白衣服旁边,那手臂虽然也很细瘦,却干净白皙的像一根花蕊。远处传来修女们的诵读生:“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这道太初与神同在。万物都是借着他造的;凡被造的,没有一样不是借着他造的。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
锁阳猛地抓起子夏的手臂,在他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在子夏哭叫出声的时候,锁阳已经三脚两脚窜上了围墙,翻了出去。逃走之前,他并没有忘了把那串枣子带走。
第二章
枣子完全成熟的时候,锁阳被一个嬷嬷带进了修道院。他还是穿着那件快烂成布条的褂子,光着脚,头发桀骜不驯的蓬着。人们窃窃私语说,这孩子的母亲是个暗娼,生了没救的病,悄悄寻了死。孩子半夜醒来,看见有个黑影在房檐下晃。
修女们给锁阳洗了澡,因为他身上长满了虱子,她们把他的头发全剪了去。刷洗干净后给他穿上了孤儿们都穿的麻布衣裤,皮肤黝黑,门牙裂开一道黑缝,浑身散发着一股消毒粉的味道。
没人愿意和他说话。子夏也不愿意,他手臂上的牙印已经消失,但是被咬的疼还记得。
开始一段时间,锁阳很安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孩子们祈祷、吃饭,念书做功课,到院子里去玩耍,隔着墙看教会女子中学的女孩们嬉闹,星期天到大堂做礼拜。锁阳只是看着,既不参与也不捣蛋。尽管如此,人们看到他混在孩子中,仍然会觉得很刺眼。他走路匆忙,脚步沉重,显得又古怪又冒失。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他的背都弓着,无论修女嬷嬷提示他多少次都改不过来。吃饭的时候,他总是会把调羹掉落在地上,或者把汤洒在桌子上。他衣服的前襟上,总是会有很多污渍。
人们对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的爱心,是有时间期限的,等过了这个期限之后,他的缺点就显得特别刺眼。
“锁阳,把你的背挺直!”
“锁阳,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站到最后面去!”
“从没见过你这么邋遢的孩子!”
锁阳的脸上从没有露出过别的孩子被训斥时那种羞耻和难过的表情,他总是冷冷的、无动于衷的听着,脸上那些过于锐利和僵硬的线条,让他的沉默变得像顽石一样令人厌恶。
谁也不理他。只有子夏在锁阳被责骂被罚的时候,会投过去不安的眼神。而每一次,锁阳都会恶狠狠的瞪回来,吓得子夏慌忙低下头。
修道院收养的孤儿中,子夏并不是长得最好看的,但却是最惹人喜爱的。他爱笑,笑的时候小鼻子会皱起来;他也会做错事,但是用不着别人责骂,他已经羞愧的眼圈发红,泪光泫然。每次修道院的修女去富人那里募捐,要带上孩子的时候,总是会挑上子夏。他清爽的头发,蔷薇花一般的脸颊,总是那么可爱,不用说话,就能让人的心柔软下来。
子夏是诗唱班十个孩子中的一个,礼拜天,他们穿着漂亮圣洁白色衣服,戴着黑色的领饰,在大礼堂为人们唱赞美诗,他的声音混在众人的声音里,几乎一点都听不见,但是他的笑容却是最纯洁甜美的。
“小贱人,马屁精,装可怜!”锁阳心想。
锁阳并不是唯一一个这么想的人。女孩们在一起学做针线,剪刀不见了,利蓓硬是说子夏拿的。
“我明明看见是你拿了。”
“就是你!”、
“一定是你!”小女孩的目光里有不动声色的默契,在针对某一个人的时候,马上会结成同盟。有几个孩子和子夏要好,但是没人替子夏辩解。子夏一声不响,小脸微微一动,泪水就划过睫毛,落在地上。
锁阳突然走过去,一头撞在利蓓身上。他这一下又突然又凶狠,把高过他一个头的利蓓一下子撞倒在地。利蓓的脑袋一下子撞在柱子上,蹭出血来。
利蓓顿时大哭,其余的女孩都惊叫了起来。
“嬷嬷,嬷嬷,锁阳打人了!”
嬷嬷用藤条一下又一下的抽锁阳的手,每打一下,子夏的肩都会情不自经的抽搐一下,好像那藤条是抽在他身上似的疼痛。但是锁阳一声也不吭,既不认错也不求饶。锁阳被罚跪在神像前思过,孩子们吃过晚饭做过晚祷,一一上床睡觉了,他才被允许站起来。
大卧室里,灯已经熄灭只有月光从外面溜进来。锁阳脚步蹒跚的从外面走到小床前看见了子夏。
子夏把一块用纸包起来的面包递给他。这是他的晚餐,他一口也没吃。
锁阳接过来,狼吞虎咽的把它吃掉了。
第三章
锁阳的头发慢慢长长了,可看上去又粗又黑,就算梳成子夏那样,也像是长了刺一般。他那双暗沉沉的大眼睛,像是沉淀着杂质似的,又执拗又阴郁,无论看谁,都会让人浑身不自在。上课的时候,神父领着孩子们背圣经:“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这道太初与神同在。万物都是借着他造的;凡被造的,没有一样不是借着他造的……”
讲完一段后,神父说,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站起来提问。没有人提问,一阵寂静后,锁阳站了起来。
“神父,自杀的人会下地狱吗?”
神父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怪异,但还是回答说:“圣经教导我们,生命的尊严不可践踏。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轻易的裁决自己和他人的生命。自杀是有罪的……”
锁阳打断神父,又问了一遍:“自杀的人会下地狱吗?”神父的神色有点不自在了,他说:“自杀的人不能上天堂,但是……”他话没说完,锁阳突然拿起桌上的圣经,将它撕成两半。
那一次,锁阳被打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重。
但是锁阳是不知悔改的,此后,他拒绝学习圣经,拒绝祈祷,拒绝做礼拜。连最亲切最慈爱的爱丽舍嬷嬷也无法感化他。有一段时间,他几乎天天都挨打,但是后来,神父和修女们觉得这个孩子已经不可救药了,于是把他放弃了。
锁阳彻底成了一个异类,无论谁的眼睛看见他,都会嫌恶的把头转过去。除了子夏,子夏总是微垂着头,默默地为他难过着。虽然他们之间从来不说话。
又一年秋天的风,风窸窸窣窣的吹过树丛。白枣树上,枣子已经长得又大又饱满,孩子们走过树下,有时候会偷偷摘几个枣子,塞在小兜里。只有锁阳会光明正大爬到树上,把枣子撸下来用衣服兜着吃。
大多数时候,也没什么人去告锁阳的状,因为锁阳虽然长得瘦小些,打架却凶狠,而且睚眦必报,谁欺负他,准会被他逮到机会狠狠掐一把或者咬一口。告到嬷嬷那儿去,顶多不过一顿打,或者关小黑屋,反正他已经被打皮实了。
子夏有的时候会在小床的枕头下发现几颗鲜艳欲滴的枣子。他会悄悄的在被窝里吃掉,然后替锁阳和自己向上帝忏悔。圣诞节,南京城的各国大使、领事,还有各方各界的达官显要,都来教堂听布道,听女孩用娇嫩的声音唱着颂歌。孩子们跟着修女,成天擦拭桌椅和地板,擦拭枝形的金属窗框和彩色玻璃。每次举行布道的时候,他们还要换上熨烫的很平整的袍子,静静地坐着或者站着,用他们明亮的眼睛,和烛光一起点缀教堂里那些洗涤灵魂的宗教气氛。
锁阳从来不参加,有的时候,他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一个人坐着。有的时候,他也会偷偷躲在幕布后面看,然后默默走开。
与那些白色的天使相比,他像是个不容于天堂的小恶魔。旧历新年的雪让修道院变得十分平静。女子中学已经放假,墙那边只有白雪皑皑。孩子们开始想家想亲人,彼此抱在一起,轻声啜泣。子夏想起死在逃荒路上的父母,那些要饭、爬火车、吃草根树皮,被狗追咬的经历,哭的尤其凄切。
锁阳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大人,一个小人,大人和小人手牵着手,然后他又用力把画跺烂。
第四章
元宵节,几个修女领着孩子们在街头散发油印的传教单子。为了能让街上只字不识的人看懂,传教单子上的画比字多。天逐渐晚了,一盏一盏的灯笼亮起来了,街头也变得十分热闹。夜色掩去了地上的泥污和残雪,灯光落在人们的蓝布褂子和灰扑扑的袍子上,蓝布变得老旧,有了洗净沧桑的诗意,灰袍上陈年的污渍一朵朵开了古铜色的花。
这个地段比较龙蛇混杂,修女们大多不善与穷苦人打交道,所以只是在路边干净的地方站着,像牧羊人一样任凭孩子们跑来跑去发单子。
人越来越多,散出去的孩子们渐渐管束不住。街道两边都是小摊子,卖什么的都有。各种各样的灯笼、瓷娃娃、风车,招惹着孩子们的眼。卖艺的人在街头说相声、说书、唱曲子、演皮影,周围都是人头攒动。而孩子们的脚步,也被糖人、面人和糖炒栗子的香味引诱着,走向更拥挤的地方。
子夏开始还和几个要好的孩子在一起,人流挤来挤去,他个子又小,胆子又怯,被裹挟着往前走,不小心摔了一跤,等爬起来时,一张熟悉的面孔都看不见了。周围都是人。密密麻麻的人,密密麻麻的脸,密密麻麻的灯照着步履纷纭。每个人都挨着他挤着他,人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又冷漠的移开。叫卖和呼和的声音,像剥落的碎壳一样四散开来,最后变得寂静无声。在子夏惊恐的眼睛里,世界变成了黑白两色,每一个飘过身边的影子都坚硬如铁,伸出手去就会被碰的血肉模糊,直到有人在摇他。
“子夏!子夏!”是锁阳。锁阳的手抓着子夏的手,抓的很疼。声音又回来了,颜色又回来了,人身上的腌臜味和吃食甜丝丝的香味,都回来了。
锁阳拉着子夏,蛮横的顶开成人的腰和腿,给自己开出了一条道来。子夏惊讶的看着锁阳,好像第一次看清他的模样,他有大而深的眼睛,和倔强的、棱角分明的嘴巴。子夏忽然笑起来。锁阳拉着子夏在路边的馄饨摊前停下了脚步。他移过一张生褐色的条凳,示意子夏坐下来,大声招呼要两碗馄饨。子夏的心里再清楚不过,锁阳和他一样,口袋里一个铜板都没有。但是他看着锁阳,又觉得他一定有办法。
卖馄饨的老人在描了兰花的粗大瓷碗上撒上葱花,搁上一丁点的香油,又用笊篱从热气腾腾的大锅里舀出馄饨,抖进碗里,浇上乳白色的汤水。那随着热气蒸出来的葱香和肉香,吹拂在人脸上柔柔的,像梦一样。
子夏小口喝着汤,他侧过脸,看着锁阳大口大口吸着馄饨。板凳上坐满了人,大人小孩都有。在灯光下,小孩子的的脸红彤彤的都是喜气。子夏心里乱糟糟的,担心找不到别的同学,找不到嬷嬷们,找不到回去修道院的路……但是看着馄饨皮在汤碗里舒展,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只想就这么坐下去,坐下去……
“锁阳,你有钱吗?”子夏小声说。
“没有。”锁阳镇定的舔着勺子上的残汁,说,“等下我说一二三,我们就一起跑。”
子夏吓了一跳,说:“不行!这样是不对的!主说,我们不能……”周围人的目光汇聚过来,卖馄饨的老人也停下了满是皱纹的手。
锁阳站起来,脱下罩衣,放在桌子上。
“再换十个烧饼!”锁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