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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数风流人物,还看青楼小倌儿-第4部分

小说: 数风流人物,还看青楼小倌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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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汉慨然笑语,徐徐道:“徒慕公子高义,请吾贼人入室,诺信在下。今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只空得一身天生膂力,带一帮小儿扎于东山。来日公子若有用人之处,纵是杀人越货不义之事,也尽可前来知会,吾必肝脑涂地为公子除所害也。”说罢离去,徒留江夜怔忡思索,竟是善恶有报,遭人答谢许诺耶?
  待公子归家后,江夜曾笑说与公子听。公子听罢,抚膺大叹:“若然本少爷遇上此事,非得将他送至东山,一览匪寨盛况耶!”
  造化弄人,公子竟果至匪窝,然未曾见甚盛况。反是皮肉肺腑皆为之所伤,今无力仰卧于床,面色泛白,不安不虞。
  江夜业已数夜未眠,定下明日计划,便昏沉欲睡,不忍离公子片刻,便蜷曲身子俯于床侧。
  正此时,却恍惚听闻公子模糊呓语:“……水,水……”江夜大喜,跳将起来,飞至外间为公子酌水,又如燕子偏飞,小心扶起公子,与他饮水。
  一连三饮,公子体力稍复,缓缓睁眼,正对江夜燥红眼眶泪凝于睫,心中难过,侧目不忍看。
  “公子……”
  “何不唤官人?”公子哑然问道,声涩如裂帛。
  江夜摇头,泪水倏而飘坠,他自笑言:“江夜不敢。”
  公子蹙眉,正视他眼,目光炯然洞明,疑道:“何言……不敢?”
  “公子或将欲娶妻,江夜尚需时日准备,恐将来某日,不慎与新夫人同唤‘官人’,使公子与新夫人生隙,有碍——”江夜垂头,目视于地,一字一句,有理有据,却不知自身心痛几何?公子闻言心殇几何?
  “你怨我。”公子幽幽笃道。
  江夜怨他。怨他三月四时不归家,他日夜遥盼,挂心忧虑;怨他不曾允诺与他,害他心头未定;怨他不惜自身,一身皮囊空自受苦难,他心痛难忍。
  公子心中千言,却涩涩呐于口。近二十年不曾泪流,今却滑晶莹滴露,以手抚去,强露笑颜,对江夜道:
  “江南未明夜,娘子思为夫。
  阳关风沙定,为夫念娘子。
  感君知吾意,鸿雁不传书。
  我既明君心,不日便归家。”
  江夜浑身觳觫一震,心中欲言未明之情,如雨后幼笋,渐升上心头,葱葱茏茏,阴蔽一切。他不禁怔怔,抬头看向公子。
  “上来。”公子粲然一笑,掀开半边锦被,待他。
  虽心向往之,然江夜顾虑公子重伤未愈,并不上前,故而徐徐摇头。
  “不妨事,你且上来,我有话说与你听。”公子犹自微笑,张开臂膀,如临飞之鸯,期盼惶鸳归巢。
  江夜眼一酸,便起身爬上床去,心中渴念已久,怎敢轻易放手?
  公子轻轻怀抱江夜于怀,心中大定,仿佛飘游之浮萍,于万亩塘中生根立定。正于此刻,此时,他才知悉自己之方向,并非幼时道姑轻易便能言“定”的。
  江夜轻拂于公子胸前,双手未敢束他腰身。却不及防,公子垂头于他耳畔轻噬,温湿暖意如从心间滑过,他正甜蜜心痛时,有一暖乎乎话语却遽然入耳,那是公子言:“吾有江夜,不愿娶妻。闻江夜一言,我心甚痛,今立誓于此,除却江夜,此生不妻,不与他人巫山云雨,如违此世,便教三魂七魄永无归日。”
  许久,江夜犹怔然未醒,瞠目结舌,似孩童一般。公子轻束他腰身,又歉然叹道:“却比从前更消瘦耶,皆是我错。”
  江夜这才活了转来,抬手捂住公子话口,泪目凝噎:“不可!不可!吾愿粉身碎骨,只望公子永安!不敢生受公子誓言,望公子且自收回,无言再复。”
  公子扯下江夜如干姜手指,拉过他身子,吻于额头,口中坚道:“古有一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吾遂愿同死,不愿独活。唤我官人罢,心意既明,何必空自掸虑,妄负今朝?”
  江夜泪滴下锦被,泅湿一片,耳鼻口皆是空明,心中豁然明朗。却原来公子从不曾有贰,只未说与他听罢,而他径自胡乱猜测,出言刺伤公子,痛及自身,非愚蠢二字能道清耶!
  “官人……”
  公子慰然微笑,轻抚他莹白小脸,低头便对那红润咬唇,亲将上去,虽力有不周,却情意缠绵十足。
  须臾,江夜软软如泥,双臂如索缠绕公子颈间,轻拂公子耳畔,面红如血喃喃道:“自君别后,孤枕难眠,夜儿甚念官人……”
  公子闻言嘿笑,面目似复有神韵,双手游移上下,却又抱憾苦叹:“嗟为夫此时力有不逮,望娘子宽恕则个,他日——必携娘子数登极乐……”
  柔情蜜意道不尽,二人鸳鸯娇缠半日,困倦不已交枕睡去。
  却说十余日后,顺洙镇发生一件奇事,百姓纷纷拍手称快,相携去往南山参见。其中尤以某些商贾贩夫为主,竟以天王老子解其苦厄为由,公然庆贺。富贾大户多露天摆筵一日,来往客人可自在落座,随意飨食;贩夫走卒皆自减物价,本该十钱银子,今且给个七八钱银子便可。
  你道为何?
  却是那东山虎寨,倾全寨之力,纠集一伙不大成器之小寇小流,合力灭了山南匪窝,吞并其势地也!
  你道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非也!虎寨于时,多有威名存于百姓间,因其虽越货而不杀人伤生,可民间放贷而其利不甚高。更甚者,虎寨主与官府勾结,有冤没处伸时,可投银告往,不日便有人写罢状书投递官府,容人上堂声诉区区肺腑。

  ☆、第六章 江南未明夜,娘子思为夫

  外头街市闹腾喧哗,小院里清静悠然。
  这日,江夜于亭榭诵读诗书,公子身体已是大好,便怡然做画相伴。忽闻得此事,感心头大恨已除,慨然乐之,欣然拍手称快。江夜勾唇一笑,并不太惊诧,却似早有预料一般,公子不解其意,拧眉沉思不多时,遽然心惊弃笔,骇然问道:“可是你……?”
  江夜却坦荡道:“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正是江夜所为。趁官人熟睡日,窃行得东山,求得昔时大汉,请为我报仇雪恨。不曾想,他竟是寨主,亦有意吞并山南匪寨多时,今便借我意气,一鼓作气攻劫而上,灭了那可恨匪寇!”
  公子久久未言,须臾却叹:“世道倾颓,人心不古,想昔年盛世,开门不避户,路不拾遗,今已不复往日矣!”
  江夜心中惴惴,恐公子怪罪,见他叹着浮世,便也将心放下。以手轻抚那圣贤书,口中喃喃念道:“至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何其艰难耶!”
  公子忽而闻诗,粲然一笑,又想起他早些时日做的两句油俗诗,径自开口嘻道:
  “江南未明夜,娘子思为夫。
  阳关风沙定,为夫念娘子。”
  江夜置书步至公子身畔,眉头轻蹙,犹豫不定,终是喃喃念道,似自语似梦呓:“……阳定?”
  公子一笑,顺口应道:“此之谓我姓氏名也。阳氏,乃江夜夫家之姓。”
  说来可笑,俩人早已话衷肠,却未曾问这名讳家世。恐世人鸳鸯比目多为此所累,故此,俩人平日也不尽提及,免受那无妄之患,忧心忧虑,离心忧苦。
  已是二月春风时,亭榭周遭垂柳皆剪出新叶,园中姹紫嫣红欲夺人眼,足下这一毯香草,近看却似莫颜色。公子目光遥望远处,十指紧扣江夜手指,忽低低诉与身世。
  “我乃江南富户之子,姓阳名定。八岁时,家中来一道姑,说能识人望气,断其祸福。为爹娘望后,皆能言明前尘往事,半点无差池,高堂以为神,便倩她入内堂以观我丰格。却不想,直一见面,她便骇然大退,口中咤然念道——”公子忽地住口,江夜便抬头相望,还未曾知晓那判词,心中却莫名渗颤,有模糊泪珠欲落。
  “她道:此子命盘错乱,似有改动之疑,较凡人少却一魂一魄,天生不定于户,不归于家。若有日他欲离家,切莫规劝阻拦,此乃他所报偿于汝也!若实是不舍,可取名曰“定”,或可使他多留待几岁。若非为之,则宅中定生灭族大祸,切记我言,谨慎行事。”公子说罢此处,却是一笑掩面,他已三年未归家,不知家中福运可到得?
  江夜听罢犹然未语,不觉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不知为何当日初见公子时,那股子熟悉触觉复又重现。这“一魂一魄”之说法,他似曾于某地听过,恍惚无法忆起,却自有某种莫名之伤痛,仿佛击中心肺一般,令他禁不住痛哭起来,如丧考妣,心痛欲死。
  公子大奇,问道:“哭甚?”他并非身世飘零,如何惹得娘子痛哭涕下?
  江夜懵忡抬手,轻揩脸颊,却见剔透晶莹眼泪,茫然道:“我哭耶?”
  公子拉他近身,尽拭其泪,疑然轻笑道:“你竟不自知?此泪天上来?”
  江夜怔怔摇头,幽然道:“实是不知,适才未察泪流,只心痛难当,却似刀绞火烧一般。”
  公子疑道:“为何?”
  江夜摇头不言,他并不知何意。
  公子嗟笑一声,故作戏词:“恐是我与你前世有约,君为我感怀,怜我酸辛罢。”
  江夜未曾回话,却似公子那般,幽幽道起身世:“我……本当世宰相,大儒鸿家之幼子,鸿渐生。从前被如珠似宝娇宠,除却自小习文墨读圣贤,偶有厌倦不快,余时皆自在无拘,不闻家中朝中大事小事。”言及此处,江夜哽咽不语,心中愧疚万分,早知当日,他便是无论如何,拼将性命,亦要见微知著,不做那无知幼子。
  “方十四岁时,却忽有一日家中兵械打斗之声大作,庭中火焰森然,僮仆皆涕泗悲哭窃命。唯我不知所为何事,茫然立于屋中。不多时,爹娘兄姊皆近,言皇上疑父亲欲意谋反,私自于皇子勾结,欲将妹妹妻皇子,两人合谋,只为逼宫……”江夜不觉泣下沾巾,他从不敢想见有朝一日,谋大逆这天大的罪名,竟落于他一世忠良鸿家身上。
  公子面色悒悒,拥江夜入怀,轻拍他于背。
  江夜闭目泣泪,口中犹道:“我乃家中嫡子,为不至灭族,保存血脉,全家掳力助我逃脱,躲过了哪一日重兵收押捉拿……然我不谙世事,入却江湖却不知所措,怀中细软金银周济无多日,便被可恨贼精骗去,无以为继。”
  “我曾彻夜痛哭,为何旦夕之间,命途陡转,如天地云泥……我以为这便是最苦厄之境,却未曾想到,竟有官兵私下追捕我,欲将我捉拿归案,灭我一族!我本不欲独自苟活偷生于世间,却不敢辜负爹娘亲族再生之恩,一路且逃且藏,发誓有朝一日,要为我鸿家沉冤昭雪,手刃奸佞!”心中仇恨翻覆,这般多年来,终于有人可诉,江夜禁不住咬牙切齿,目眦尽裂,欲啖食其肉痛饮其血。
  公子抚背叹惋,却又追问:“便又如何入了那醉红颜,遭龟公发卖?”
  江夜却不知该叹该喜,便道:“亡命天涯已不知何夕,许久未得受施与,吃罢上顿无下顿,空腹几日,终用计摆脱明暗里眼线,饿得发昏,不知何时竟晕了过去,醒来便在那醉红颜了……第二日,才终于填饱五脏庙,龟公唤人为我梳洗打扮,送将上台……便见官人。”
  公子笑叹:“实乃天缘也!当日我一见你,便莫名喜爱,思量要将你赎走,这才导了一回话本,将你从龟公处诈来。”
  江夜亦垂目笑言,自有苦涩缘由:“若不曾得见公子,江夜此番恐怕是另一番光景。不瞒公子,江夜曾恨不生而为女儿身……为洗雪家族耻恨,便是将身供与,亦不敢恨——”
  “你敢!”公子刹然止笑,怫然大怒,目光凛然。
  江夜不由泪凝于睫,笑道:“江夜不敢。官人再造之恩,即使无关风月,江夜来生、来生复来生,结草衔环亦归还不尽耶!”
  公子这才稍假辞色,肃然令道:“那便记得生生世世寻来报恩,便如今日这般,不得有半点差池!”
  江夜心下蕴暖,笑答:“江夜定惟官人命是从。”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雾气四合,正是酣眠时。门房忙忙来报:“二位公子,外间有客来寻,正是那日醉酒大汉耶,恐有急事相商,请速速移将相见。”
  公子浅眠,闻此事便思及昨日灭南寨一事,晓得应是要紧事,便朝外间朗声道:“就来。请客移步堂中,稍待我片刻。”
  满院皆知二位公子并非寻常同窗友谊,此刻门房偶听得公子声中餍足哑意,也不做声,低低应道便去置客。
  于时,江夜枕公子左臂酣眠,侧卧于怀,半只手臂挂于公子胸前,通身肌肤粉嫩,朦胧缀着着青紫痕迹。正是娇痴懵懂时刻,互感公子将欲离开,便不依不让,扯拽公子衣带不许离去,口中哑声嗔道:“官人不走。”似受尽了委屈一般。
  公子心中怜爱愈盛,俯身与他温存片刻,交颈细语:“为夫去去则来,寨主此番急事,这锦裘未寒我便归,娘子便宜则个。”稍稍使力,扯得衣带整齐,移将出门。
  到得正堂,公子作揖笑道,移将主位,与寨主闲话,“晚辈有失远迎,请恩人宽恕则个。”
  寨主今日身着盛装,风尘仆仆,犹带冷意,似连夜赶来一般,听罢公子言,却了然笑道:“无事。此时尚早,公子应是在温柔乡无疑,舍美人而就我之老货,吾愧矣!”
  “……”公子向来知恩图报,对待寨主更是色恭礼至,于时也不便多作解释,只脸微红模糊言辞,道:“不敢”。想来寨主此等风月老手,观一而知二,恐怕所知更甚口中意。
  “嗬嗬,”寨主大笑,把玩手中茶炉,眼中似有戏耍之意,道:“公子勿恼,今且长话短说,汝将更有艳事一桩也。”
  公子拧眉,疑而望之,寨主笑道:“话说南寨死伤无数,那可憎寨主亦成我刀下亡魂,猢狲尽散。唯余那女儿,不知是因你而祸,却说与公子曾拜过天地,今父母尽亡,仰慕公子风采,求公子收容。不知足下意下如何?”
  忽听得门外“啪嗒”一响,公子抬头一望,便见江夜正立于门廊处,手中坠地之物,正是他平日不离身之折扇。
  心中蓦地一跳,还未婉言谢绝,免生误会,江夜便移步相近,不曾目视公子分毫,对那寨主笑言:“当如是。我等必为她归置,不枉她相救公子一场,此事我必躬亲处之,寨主勿挂心。”
  寨主甚喜江夜,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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