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爻-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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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女回头一看,眉目间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笑,那张脸就像一朵乍然绽放的花,她轻轻捂住嘴唇,笑道:“哪里来的小哥,好俊俏。”
她一开口便带了魅音,哪怕对方比她修为高,不能迷惑对方神智,也足够让人恍惚一下,空中李筠见了,正要出言提醒,还没来得及张嘴,程潜已经一剑拍了过去。
李筠哑然片刻,失笑道:“这个小潜——水坑,你小师兄就是这点好,心志坚定,永远不为美色这样的表面功夫魅惑,你学着点。”
水坑纳闷地扫了他一眼:“学什么?我也不为美色所惑啊,我自己就是美色。”
李筠好生忧愁:“我天,你也要点脸吧,师妹。”
而后他不等水坑炸毛,便道:“小潜,留神闭气,这女人烂桃花上脸,一看就是修过‘知春心法’的,毒气与花粉手段多得很。”
李筠短短一句话间,程潜的剑气已经结成了一道冰霜幕,什么桃李春风一概冻成冰花,扶摇木剑的剑招在他手中比海潮剑还要辣手摧花,动手不过两三招,已将那红粉骷髅的胳膊卸掉了一条。
花女一声惨叫,可惜无论是被严争鸣逼得只能躲的潇湘君,还是那根本不敢露面的布阵人都不理会她——这些人之间连同林鸟都不算,有点风吹草动就翻脸不认识对方了。
她的伤口间很快漫过霜,李筠的话程潜听进去了,为了不让她有机会散发什么乱七八糟的招数,他干脆打算把人冻挺了,再一剑解决。
花女早不复方才巧言令色,险险地躲过几剑,恶狠狠地盯着程潜,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她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另一边完好的胳膊毫无预兆地从她身上脱落下来,血雾喷出了好几丈,空荡荡的双肩上两朵盛开的花倏地闭合,从她身上掉了下来,落地长出一片花田。
花田迅速将她的残肢与血迹吸收了干干净净,随即喷出一片浓重的雾气。
空中年大大正要探头去看,被李筠一把拽了回来。
“小心,”李筠说道,“你师父看得,你未必看得了,这女的大概是拼了,那是宿主的血肉养大的花田,别说吸一口,看久了都会落入花田幻境中……”
年大大:“啊?那我师父怎么办?”
李筠:“这也是撞在他手里了,他是聚灵玉之身,这些对他影响有限。”
话音没落,那花田中的花毫无预兆地倒架了一片,一阵冰雪从天而降,将那些花粉坠了个干干净净,一身墨色的程潜神色有些漠然地现身,肩上却落了一朵娇艳得诡异的桃花。
几乎已经变成半个人棍的花女神色几变,最后目光落在了他肩头的桃花上,她突然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哈哈,你都已经不是肉体凡胎,竟还会动桃花劫么?你们这些假正经的正道修士啊……”
此言一出,成功地惊动了周围好几个人。
她话没说完,程潜拦腰一剑已至,而就在这时,远处太阴山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混杂着风声、巨鸟唳声,马嘶声、野兽咆哮声、洪水奔腾声……灌耳而来,惊天动地。
李筠脸色倏地变了:“大师兄,速战速决,斩魔阵启动了!”
严争鸣尚未及回答,那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布阵魔修突然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冷笑:“速战速决?”
只见他一抬手,地面上原本的阵法突然翻天覆地地变化起来,转眼便面目全非,潇湘君被严争鸣一剑挂到了前胸,狼狈地落在地上,又惊又怒道:“卢秋平,你做什么?!”
布阵人卢秋平已经略至阵眼中:“那韩渊的阵法不过是个没用的‘听山阵’,你们还妄想凭借那个进扶摇山?简直好笑,交出你潇湘君之位吧,如今便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三个魔修居然在这节骨眼上狗咬狗起来!
所有人都因为斩魔阵的提前启动而混乱不已,唯有程潜一剑威势不减,他充耳不闻地将那女魔修一剑两断。
花女被腰斩成两半,上身却在地上匍匐三尺,汩汩的血流成了河,她脸上的花瓣挨个凋零去,转眼便面如金纸、皱纹丛生,一双被耷拉下来的眼皮盖住的眼睛里怨毒浓厚,她开口道:“我送你一把桃花瘴——”
说完,花女整个人血肉横飞地原地炸开,自她开口,程潜便一直戒备着,此时手中霜刃挡在身前结成了一道冰霜之网,花女的血落在霜刃剑刃上,锲而不舍地开出大小桃花,却无一例外被那不得好死的凶剑转眼间冻成了残花败叶。
他这样一挡一拦,好巧不巧,花女自爆的一股桃花瘴正好往一侧倾倒,直入了那卢秋平的阵法中。
卢秋平猝不及防,惨叫一声,蓦地用手捂住脸,阵法上毫无预兆地腾起三丈红烟,将他整个人围绕在其中,转眼化成了一尊粉红骷髅。
这变故生得太快太意外,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下一刻,异变再起,地面上一股饱含煞气的白光自太阴山飞扑而来,原本的斩魔阵居然悍然外扩了五十多里,将一行人全部纳入了阵法范围。
煞气冲入那被桃花瘴污染的魔修阵法中,白光、魔气与桃红香烟一时间混杂在一起,冲天而起。
这想必是世上最复杂的一个阵法了。
第83章
太阴山下,魔龙身影翻腾;严争鸣顾不上再和旁边这魔修纠缠;趁潇湘君惊慌之下,从众多白骨替身中逮住了他真身;毫不留情地将其一剑劈成两截。
那绯红中带着血气的桃花瘴已经飞快地弥漫开了。
严争鸣:“走!”
他一回头;带着几分泄愤的意思拽住了程潜的肩膀,拎着程潜一并御剑而起;咬牙切齿道:“桃花劫?”
程潜头一次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师兄;对不起。”
他千言万语汇于仨字,是个人都听不明白;严争鸣也不知道他对不起什么;反正听了以后非但没有消气;反而越发的肝火旺盛,一时间,内府中平静许久的心魔又有蠢蠢欲动之势。
严争鸣深吸一口气,心里烦躁地过了两遍清静经,险些将清静经叨叨成数来宝,这才勉强压下起伏不定的心绪,火下去了,灰自然浮了上来,严争鸣忽然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他头也不回地松开程潜:“回头再跟你算账,跟上!”
一行人剑似长虹般从空中划过,五十里路不过转瞬,身后的粉红瘴气不依不饶地追着,李筠回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布阵的魔修可能想是想借斩魔阵之力启动自己的阵法,没想到弄成现在这样,这桃花瘴与斩魔阵连上了,也不知会怎样,恐怕不好对付。”
严争鸣面似寒霜:“别人都看不出来吗?你少显摆两句会死吗?”
李筠一瞄他那一脑门的官司的师兄,立刻知道自己这是被迁怒了,顿时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吭声了。
一来一往不过瞬息,然而太阴山下已经是风云变幻。
韩渊已入斩魔阵,而斩魔阵的戾气竟然更甚于魔龙。
阵中没有来处的刀光剑影此起彼伏,飞花摘叶转眼变成冰锥雪刃,人在其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会冒出一把尖刀来,可能是身后,甚至是脚下,随时有被穿成肉串的危险,其中变幻莫测,即便是身在空中,也避无可避。
李筠眉头倏地一皱:“不对,这阵法被人改动过!”
严争鸣:“什么?”
“斩魔阵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杀气极重,催动者为了不伤及己方,一般会设有‘缺口’,只识魔气,不伤清气。”李筠飞快地说道,“但是这玩意明显敌我不分!”
他话音未落,便见一个黑衣人狂奔而出,看装束显然是天衍处的修士,他手中已无寸铁,惊惶狼狈得好像被猛鹰盯上地兔子,眨眼间,一柄钢刀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身前,修士不及反应,已经自己撞了上去,钢刀穿胸而过,自伤口处横冲直撞地划了个大十字,几乎将他一分为四。
落了个死无全尸。
严争鸣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他们走的这是哪门子狗屎运,遭遇魔修,魔修之间互相狗咬狗,遭遇天衍处,天衍处又有人暗中叛乱!
弄得此时前有深浅不知的斩魔阵,后有追得死紧的桃花瘴。
身边还有一个从头到尾都不对劲的程潜!
李筠已经看见了斩魔阵中挣扎的魔龙:“大师兄……”
“搅混水吧。”严争鸣不咸不淡地说道,“眼下不管是算计人的还是被人算计的,都已经入了局,若不破阵,我们恐怕都要折在这里。”
李筠心惊胆战地看见他眼底有一道暗红色一闪而过,颤颤巍巍地提醒道:“我看你最好还是先保重自己。”
严争鸣充耳不闻,他必须要破阵,如果真被这玩意困住陨落在这里,那他真是死不瞑目。
严争鸣想道:“我非得知道程潜那个人是谁!”
他双掌竖在身前,轻叱一声,徐徐展开,双掌中出现了一把细小的木剑,木剑被拉宽拉长,而后白光一闪,凭空幻化出了青锋三尺。
这木剑一出,程潜立刻有种十分微妙的感觉,尽管不痛不痒,但他就是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那把木剑的联系。
一股剑气以要劈开天地的威势,摧枯拉朽般地纵向斩下,好似紫电青霜,划过天际,只听一声巨响,整个斩魔阵外围竟被这剑所撼动,露出了清晰的边界来。
魔龙蓦地抬头。
这一剑顿时遭到了斩魔阵疯狂的反扑,天上落下密密如林刀剑,不留缝隙地从上往下压了过来,随着乌云一同落在了严争鸣的剑上。
利刃与利刃相撞,让人齿酸的“嘶拉”声似乎就要刺破耳膜,无数火花如长龙一般在空中渐次爆开,像同时开出了烟花万朵,照得傍晚夜空惨白如昼。
严争鸣胸口一阵翻涌,手上青筋暴跳,差点被逼出一口心头血来。
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手中这把元神之剑上传来一阵不属于他的力量,顺着他的手掌而上,顷刻抚慰过他受损的经脉。
与此同时,木剑上居然若隐若现地生出一层细碎的白霜。
严争鸣:“……”
所以说这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元神之剑里到底有什么?
严争鸣简直快要气炸了——那小子到底隐瞒了他多少事!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桃花瘴已经不依不饶地追了过来。
那桃花瘴一落入斩魔阵中,简直就像油星溅到了沸水路,“嘶拉”一声,爆裂。
那桃花瘴眨眼便弥漫到了整个斩魔阵中,浓烈的香气四下漂游,每个身在其中的人都从那香气中嗅到了恐惧。
一个魔修的护体真元转眼被桃花瘴穿透,他脸上忽然露出恍惚神色,显得又古怪又缠绵,御物的速度越来越慢,终于毫无预兆地从天上掉了下去,他血肉干涸,原地变成了一只幸福的僵尸。
下一刻,龙吟响彻夜空,魔龙向着被严争鸣一剑逼出来的斩魔阵边界冲了过去,巨大的龙身怒而摆尾,狠狠地撞在那边界上。
天地动荡,山倾水覆,整个斩魔阵的火力顷刻间被韩渊吸引了大半,无数条雪亮的斩魔刀从四面八方逼将过来,接二连三地砍在魔龙身上。
魔龙咆哮着,怒目圆睁,转眼遍体鳞伤,他却不肯稍作停息,只一转身,再次义无反顾地往那阵法外围撞去。
李筠不由自主地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储物袋中,心里一念闪过,拿出了那把真龙旗,他将龙旗握在手中,手却剧烈地哆嗦着。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肘,李筠一惊,手顿时松了,真龙旗掉了下去,又被人一把捞回来。
“二师兄别动,这东西落到魔龙手中,你就是千古罪人。”程潜接住真龙旗,在李筠耳边轻声道,“你看好水坑和年大大,我想办法找阵眼。”
李筠一惊:“你……”
程潜将真龙旗卷入衣袖,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太阴山下。
他身形闪过,斩魔阵中无数斩魔刀拦截他,霜刃一路眼花缭乱地在他手中上下翻飞,程潜在刀山中硬辟出一条道路,随着他人影过处,被白霜冻在原地的一干利器从空中一直排到了地面,就像拖出了一条森冷非常的白练。
程潜周身真元疯狂地转动,径直转入五官六感——如果李筠猜得没错,这样大的一个斩魔阵,绝不是人力能催动的,阵眼肯定有某种天地灵物。程潜原身聚灵玉,对灵物的感应比一般人强得多,虽不一定能找到,但总要碰碰运气。
突然,一道人影径直拦住了程潜的去路,程潜想也不想,一剑横了过去,两股剑气当空撞在一起,来人险些被他一剑掀出去,口中忙叫道:“前辈住手!”
正是游梁。
程潜当然看清了是他,但一点面子也不给,他早就看天衍处这帮搅屎棍子不顺眼,打算将挡路狗一概削死不论。
他第二剑转眼便不留情面地追至,霜刃的剑锋在空中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白圈,游梁不敢硬接,慌忙退后让路:“前辈且慢,我知道阵眼在什么地方!”
程潜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我从不相信天衍处的狗。”
“程前辈!”游梁眼角通红,“这里面还有太阴一带三万守军,有我带来的师门子弟百十来个,就算我猪狗不如,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陨落在这里!”
程潜脚步一顿,片刻后,他瞥了那快要哭出来的年轻剑修一眼:“带路。”
说完,程潜手指一弹,一道刺目的白光从他手中飞出,直上九霄云上,当空炸成了一把风雪,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连正在冲撞斩魔阵的魔龙也原地化成人形,抬手一抹嘴角血迹,神色冷淡地远远望向程潜的方向。
游梁一咬牙,知道在太阴抓住魔龙的任务已经不可能完成,狠心道:“跟我来。”
说完,他长剑一挥,扫开了一条细窄的通路,一路险象环生地带着程潜往太阴山脚掠去。
太阴山脚下一棵大树上挂着几具尸体,游梁头也不回道:“正这几人私自篡改斩魔阵,我已经将其处决,只是这阵法已经停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