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vasion-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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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的封面积了薄薄一层灰，闻哲轻轻一吹，细尘飞舞于光影之间。
　　　　厚厚的书下面，压着一本小笔记本。黑色的封面，烫金的英文——Dairy。
　　　　闻哲翻开来看，里面是一些文章的摘抄。
　　　　有些是科学书籍里的数据分析，有些是文学作品里的人物描写。
　　　　翻了三四页，最后一句摘抄的话让闻哲深感意外。
　　　　——“死亡，只是永远爱你的开始。”
　　　　正当闻哲发愣时，他的电话“嘀嘀”地响了。心一惊，笔记本掉落地上。
　　　　“喂？”他赶忙接起电话。
　　　　“教授，‘Hacker’的斑点有活动的迹象！刚刚的图像与三十分钟前的相比面积扩大了！”
　　　　“继续观察，必要时冷冻‘Hacker’的皮层。我现在马上赶回研究所。”
　　　　闻哲转身，看到掉落的笔记本背面好像写了东西。他翻开最后一页，元皓写了一些东西，看格式，应该是他的日记。
　　　　这本笔记本中间的十来页是空白的，没留心的话就会以为摘抄完了就没内容了。
　　　　他心下一动，带着这本笔记本赶往研究所。
　　　　4月6日　12　am
　　　　研究所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各个工作人员都在忙碌工作。
　　　　“计算出斑点的扩散速度是10单元每秒，它们扩散的方向目前还不明朗。”
　　　　对于“Trigon”来说，10单元每秒这样的速度非常慢。
　　　　“‘Male’与‘Hacker’的连接断开没有？”
　　　　“‘Male’不认为斑点是超级病毒，它仍然坚持与‘Hacker’保持连接。”
　　　　“强制关闭它们之间的通道。”
　　　　“是！”
　　　　“将‘Hacker’2区的皮层思考速度改为60单元每秒。”
　　　　“教授，‘Hacker’拒绝这样的修改，它认为速度太慢了，是‘无理的要求’。”
　　　　“强制修改。”
　　　　“是！”
　　　　“将‘Hacker’负责的工作数据转移到‘Scientist’，让后者代为保管。”
　　　　“好！”
　　　　“教授，‘Trigon’分析了活动斑点的成分，它认为那是‘Hacker’思考过程中的衍生物，在目前情况下对运作无害，建议将‘Hacker’的思考速度调回原速。”
　　　　“拒绝它的建议，检查一下防御系统的准备状况。”
　　　　“明白！”
　　　　“教授，修改之后的60秒内斑点暂时没有变化。”
　　　　“两分钟后再向我汇报。”
　　　　“是！”
　　　　闻哲翻开元皓的日记。里面大多写着他在设计“Trigon”过程中的一些想法。
　　　　此时，元皓的一段日记内容让闻哲找到蛛丝马迹。
　　　　“……经过连续一个星期的测试，我在睡眠状态时的脑电波振幅相当高。是梦。我在犹豫，是否应该将这些电波转化为代码给‘Trigon’输进去。
　　　　人脑在睡眠时处于放松状态，各个神经元不会像平常时那样有序地接受电流并作出刺激反应。因此，很多时候，我们的‘梦’是没有逻辑可言的。但是，既然‘Trigon’以我的大脑为原型，我希望它可以保留我脑海中最原始、最真实的对外界的反映。”
　　　　“教授，斑点到目前为止没有进一步扩散！”
　　　　闻哲抬起头，“继续监测。”
　　　　“是！”
　　　　闻哲再翻到下一页，却发现日记有被撕过的痕迹。
　　　　在没有撕去的下一篇日记里，元皓写着，“我已决定，将这些代码输进去。至于会产生什么后果，我无法预测。正如我以前无法预知，自己走到了这一步。最近身体更加不舒服，医生说我肝脏的炎症严重了，需要入院医治。我拒绝了。他给我开了白色的药丸，说只能稍微缓解一下疼痛。我现在只希望，‘Trigon’能如期完工。它，就相当于另一个我。如果我死了，它还能代替我思考，代替我，完成我没来得及做的事情。”
　　　　接下来的日记，又被撕去了。
　　　　“教授，斑点开始扩散了，速度是50单元每秒！”
　　　　“Trigon”的防御系统警报自动响了，“‘Trigon’将在3秒内自动断开‘Hacker’与公共设施的所有连接通道，并将通道接口转至‘Scientist’和‘Male’。”
　　　　“现在‘Trigon’自动转入防御模式，目前正在预测‘Hacker’内异端分子的扩散方向。”
　　　　“‘Trigon’驳回‘Hacker’的抗议，继续对‘Hacker’进行隔离。”
　　　　工作人员全都紧张地听着来自“Trigon”的警报。屏幕上，斑点迅速扩散，2区皮层很快被占领。
　　　　“‘Trigon’将在1秒内冷冻‘Hacker’2区皮层。”
　　　　屏幕上红色的扩散斑点马上转为蓝色。冷冻程序阻断了皮层思考单元之间的电路连接。
　　　　斑点停止扩散了。
　　　　“‘Trigon’将进行60秒倒数。60、59、58……”
　　　　马上，蓝色的斑点又转为红色，扩散速度更快了！
　　　　“斑点破坏了冷冻程序！扩散速度为120单元每秒！”工作人员紧张地汇报。
　　　　“‘Trigon’已展开防火墙。”
　　　　此时，另一边的警报又响了。
　　　　“‘Hacker’拒绝‘Trigon’的指令！并且自动打开了反攻击程序！”
　　　　“什么？！”
　　　　这是“自相矛盾”的局面。
　　　　“Hacker”的反攻击程序与“Trigon”的防火墙程序抗衡着。斑点的扩散速度已达到200单元每秒，并且攻击性开始增强。它利用反攻击程序突破了防火墙，继续在“Hacker”里蔓延。
　　　　“‘Trigon’建议人工断电、‘Trigon’建议人工断电。”“Trigon”的人工智能女声不断重复这句话。
　　　　负责电源的两个工作人员马上将钥匙插入紧急插口，“3、2、1！”
　　　　同时扭转钥匙，试图关闭电源。
　　　　大家屏息。
　　　　一点反应也没有。
　　　　斑点已经通过反追踪程序控制了电源系统，即使人工操作也没有办法断电！
　　　　“‘Scientist’和‘Male’建议人工开启‘Hacker’的自爆程序！”工作人员急忙向闻哲汇报。
　　　　“斑点控制了‘Hacker’的3、4、5区！”这三个区域就是负责器官数码化信息的工作区。
　　　　“Hacker”的黑客思维模式已经开启，它利用防火墙的漏洞修改了“Trigon”的连接通道转接程式，将本已转接的外界通道转回到“Hacker”上来。
　　　　“教授！市政厅那边打电话来询问‘Trigon’出什么问题了，很多数码化的人感到不舒服！”
　　　　斑点来势汹汹，似乎没有东西能抵挡它的疯狂扩散。
　　　　无论是先进的科技手段，还是强制的人工命令，都无法令它却步。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是超级病毒吗？
　　　　闻哲站了起来，“将‘Hacker’的思维速度调为0，同时给它输入炸弹程序！”
　　　　“是！”
　　　　工作人员执行指令后，斑点停在原处了。
　　　　“快！将‘Hacker’转到强制停止思考模式！”闻哲知道，他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当年，就是一分钟后，他的电脑遭到元皓的破坏。如果“Hacker”百分百继承元皓的黑客思维，那么，他一定要抓紧这一分钟。
　　　　“是！”
　　　　在强制停止思考的情况下，“Hacker”的皮层不再进行思考。不过，它的反攻击和反追逐程序依然活动，但炸弹程序显然转移了它们的注意力，加上思维速度为0，“Hacker”暂时无法动弹。
　　　　“‘Trigon’估测‘Hacker’在两小时内恢复活动。它仍然坚持人工开启自爆程序。”工作人员汇报说。
　　　　闻哲摇摇头。
　　　　“教授，市政厅正派人过来这边视察情况！”
　　　　“Hacker”停止了工作，而“Trigon”处于防御状态，公共设施想必受到了一定影响。至少这个城市某些区域的电力供应已经暂停，这样，数码化的人就处于危险中。
　　　　“我要到‘Hacker’的内部去，必要时，我会恢复中央球体的信息，重装‘Hacker’，这段时间内，希望大家配合。”
　　　　“是！”
　　　　元皓的日记让闻哲有了新的想法：那些斑点很可能是元皓一早就设计好的程序，它一直潜伏在“Hacker”内部，正因为它长期与“Hacker”共生，以至于“Trigon”认为它是没有危害的同伴。
　　　　4月6日　1：30　pm
　　　　这是闻哲第一次进入到“Hacker”的物理内部。如果斑点的源代码真的由元皓输入，那么，只需要彻底翻查中央球体的信息，找到斑点的源文件，就能控制它了。
　　　　闻哲根据图纸，拆除外壳，很快找到了中央球体。
　　　　用电锯锯开钢板，半脑形状的中央球体出现在闻哲面前。
　　　　将探针插入中央球体的连接孔里，手提电脑马上进入到球体的信息中心。
　　　　这里，这个地方，相当于元皓的一部分大脑。
　　　　五年了。
　　　　闻哲天天都在和三个不同的元皓打交道，却从不像现在，感到与他如此接近。
　　　　手提电脑开始读取信息。
　　　　看着一行行代码，闻哲觉得自己在窥视元皓的内心世界。
　　　　最后，他们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进行交流。
　　　　突然。提示框跳出来，“现在即将进入多媒体信息中心，需要继续吗？”下面是“是”和“否”两个按键。
　　　　多媒体信息中心？
　　　　元皓在给中心球体输入代码的同时，还储存了多媒体信息？
　　　　这是他所不知道的，而元皓的笔记中，也未曾提及。
　　　　闻哲按了“是”。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九个程序指令。是远程监察的黑客程序。闻哲将其中一个指令输入地址栏，很快就弹出了一个视频窗口。
　　　　闻哲睁大了眼睛。是他的书房！
　　　　他再打开其他指令，厨房、洗手间、睡房、客厅……
　　　　除此之外，最后一个指令打开的是“记事本”程序，里面是闻哲使用家里人工智能的详细记录。
　　　　“X月Y日　1　am　睡房室温　25℃；5　am　厨房咖啡　80℃培根面包　2个……”
　　　　末处，“Hacker”还修改过家里人工智能的控制程序，令一切都完全依照闻哲的喜好。
　　　　闻哲翻查源文件，“Hacker”开始监控他的家的时间是五年前。
　　　　那时，他刚接触“Trigon”。
　　　　他退出程序，屏幕又弹出两个文档窗口。
　　　　两份文档，正是元皓日记被撕去的部分。
　　　　“……我的梦里，时常出现一个人。大多数时候，他很安静，但他的眼神，却透露着高傲和叛逆。他总是冷冷地看着我，尽管那种‘冷’藏于无波澜的眼眸内，可他看我时，如同俯视着脚下的野草。
　　　　……
　　　　我讨厌他，却无法不被他吸引。
　　　　但他肯定是很讨厌我的。当他父亲提出要让我继承器官数码化的技术时，他的目光，是赤裸裸的憎恨。
　　　　……
　　　　在他面前，我不能示弱。否则，他不会把我当成对手。将来，当他进行数码化以后，说不定就会忘了我。
　　　　……”
　　　　“……今天，他告诉我，他要结婚了。对象是我的女朋友。
　　　　那时，我突然发觉，他和她，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
　　　　我的肝炎已转为肝癌，时日无多，已无法再去介意什么了。
　　　　他如果知道我快死去，应该会很高兴吧。
　　　　给‘Hacker’输入的特殊代码，将会随着‘Trigon’的更新进化而逐步由‘Hacker’自己决定该如何演变它。
　　　　可以想象，‘Trigon’不会喜欢他，但是，它是我的大脑。它会讨厌他，也会被他吸引。我的肉身死了，但只要‘Trigon’继续运行的话，我的精神，将会永恒地延续。这样，我是否就能一直、一直……”
　　　　闻哲手指在发抖。
　　　　他关了文档，退出了多媒体信息中心。
　　　　闻哲抽取了“Hacker”对家里人工智能操纵程序的代码。他相信，这些代码就是当年元皓给“Hacker”输入的特殊代码的进化版。
　　　　如果那些斑点也是由元皓输入的代码演变过来的话，它的源文件会与操纵程序的代码近乎相同。
　　　　屏幕再次运行起黑白代码。
　　　　只要找到几乎一样的部分就可以了。
　　　　4月6日　2：40　pm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已检查的代码中，还没出现相似的部分。
　　　　闻哲开始着急了，莫非自己估计错误？那些斑点真的是变种病毒，而不是同源代码？
　　　　“教授，斑点有开始活动的迹象！”工作人员为了让闻哲专心工作，没有打扰他。不过，情况突然有变，他们不得不利用无线电通信告诉他。
　　　　闻哲再次提高计算机计算速度。如果他的查找速度比斑点活动的速度慢，那真的只有自爆这种方式才能解决问题了。
　　　　他不允许这样。
　　　　“嘀嘀！”计算机提醒的声音。找到了！
　　　　同源的代码！这部分的代码与操纵程序的相比99％相同，只有1％不一样。
　　　　这是否就是斑点的代码？
　　　　闻哲查看那1％的差别。
　　　　最后一行的最后几个代码，翻译成英文就是——I　miss　you。
　　　　思念。
　　　　只有思念，才能超越任何科技的、人工的手段，在长生不老的时代里仍然让人无力招架。
　　　　那种潜伏已久的思念，一旦疯狂起来，足以破坏所有防火墙，足以吞噬所有理性。
　　　　所以“Hacker”才会屡屡反抗“Trigon”的指令。
　　　　“教授，斑点现在的速度是70单元每秒，您那边还需要多少时间？”
　　　　只需要改了这几个代码就可以了。但是怎么改呢？要如何修改才能令疯狂的思念停止？
　　　　“教授，市长也来了，他要求‘Hacker’马上自爆！”
　　　　不行、不行！
　　　　这是元皓的大脑，怎么能让它自爆？！
　　　　他已经尝过后悔的滋味了，不能再来一次！
　　　　后悔、后悔。
　　　　闻哲突然想到，他会深感后悔，元皓会深切思念，是因为，他们都没有向对方坦诚。
　　　　他们彼此错过了。
　　　　I　miss　you。
　　　　我想念你，我错过了你，却从未对你说过，我爱你。
　　　　闻哲立刻动手修改miss的代码。
　　　　“教授，现在已经是300单元每秒了……”
　　　　修改完成后，闻哲咬着牙，按了“ENTER”。
　　　　新代码开始运行。
　　　　元皓，你听到我的心声了么？！
　　　　一秒后。
　　　　“教授！斑点停止活动了！它们开始消失了！”工作人员兴奋的声音透过无线电在小小的空间里回响。
　　　　……
　　　　闻哲却无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