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觅天涯-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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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谢见状,道:“我来解。”性别之分对一个大夫来说早就不重要,只要宁芝夏不介意,他当然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一圈圈松脱布带,左肩肩头一枚巨大的齿痕清晰可见,从肩胛到胁下四道创口参差并列,足足长有一尺,末端延伸到胸腹之间,大片青青黄黄发暗的颜色,烙痕宛然,新生皮肉也没有通常的鲜红,伤处并未全部收口,依然翻卷狰狞,可以推想当时情况有多凶险。
☆、第五章 正事儿
“这是野兽咬伤和抓伤。”
“不错。”宁芝夏微微合着双目,漫应了声。
“北方山中多虎豹狼,看创口间距大,上狭下宽,皮肉翻卷刺穿,应该是虎。”王谢看见了伤口,不自觉变换成“名医”模式,加上自己“多年”阅历,“齿间爪上都有肉毒,烫烙确实是最佳办法。不过你体内的毒却不是单这一种,别处怕也受了伤——不、不对。”他三指捏起一枚浸过酒的银针,低下头,在伤口附近轻轻触碰,在狼藉的蝴蝶骨上确定了一处,“这里,可是被蛇虫之类的咬过。”不待回答,便又道,“这样才是了,你定然运功把毒逼出了一部分,只不过两样毒素都没有除根,又在体内微妙制衡。到是不难治,除了喝药,还需金针配合火罐拔毒,全部祛除大概要七天。”
宁芝夏忽然道:“三日。”
王谢愣了一下,想了想:“三日也可,我配点药丸和药膏给你,饮食有禁忌需要留意——今晚先拔一次毒?”
“嗯。”宁芝夏并不拒绝。
“稍等,我准备东西。”王谢递给宁芝夏外衫先披着,自己不多时摆上一桌小镊子小刀子油脂细布五六个小瓷罐。
真正下手施治,王谢才瞥到宁芝夏半遮半掩着的胸前,平的,露一角伤疤,深入衣里。
“伤处渐渐发痒发疼?”王谢捻着金针,问。
“嗯,可以忍受。”
“等毒素都出来还要疼一阵。”王谢见宁芝夏脸色又白了几分,忙引着他岔开心思,“这次皮货收得不错?”
“确实不错,不过兵行险处,所以耽误了行程。”宁芝夏想起一事,道,“你托我采办的北五味子,就在车上,明日给你。”
“那可多谢。”王谢寻思宁芝夏的话,不由“啊”了一声,“皮货莫非是你俩打的猎物?”
宁芝夏道:“自然是我俩猎物。一车寻常皮货,可不能保证我俩一年衣食住行无忧,况且——”他顿了顿,忽然转了话题,“也不知北地边疆今年是否平静。”
“北地?天朝近几年都挺顺遂,没听说什么大的战事,不过西北境外马贼颇为猖狂。”王谢接过话头,两人随意聊天,宁芝夏一直都很配合,他也没之前那么警醒,况且确实不想看着宁将军林副将重走前世的老路,不由含含糊糊提点,“若是想找条晋身之路,剿匪到是件好差事。真要边境出大事……”他算了算,“……起码还要五六年吧。”
“哦?”宁芝夏本就存心打探。王谢判断伤口眼光老辣,经验独到,分明就不像个新手,联系在春城街头巷尾的传说,以及王谢曾经烧糊涂说了好些梦话,宁芝夏就对王谢一言一行上心了,确实开始寻思剿匪之事。
外面传来脚步声,敲了敲门,裴回的声音:“重芳大哥?”他很懂规矩,敲门以后并不推门而入。
宁芝夏眼神蓦地犀利。
王谢立刻扬声:“我和芝夏兄有些事须切磋,若无急事,晚些我去寻你。”
“哦,好的。”裴回想,他又一次放倒林少侠,但是解药不够了,应该……不是什么急事。
裴回转身往回走,想着把林虎峰撂前厅椅子上也不是个主意,他背不动人家,要不要抱一床被子过去省得对方着凉……结果拐弯不注意撞上人了:“哎呀,对不起,哥,我走神没看见。”
“我也走得急了。容翔,怎么?不舒服?”燕华对这个新认的弟弟是自始至终的极好。
“没不舒服,我本来想去药房找重芳大哥拿点药,他正好和宁大侠有事儿商量。”裴回道。
“什么药?”
“就是那个迷药的解药。宁大侠不是说要试炼林少侠么,我就又用迷药把人迷晕,解药不够了。”
“没事,我这里有,先拿去用。”王谢配置防身药物从来都是按人头数,一人一份,燕华不但有,而且给的最多最好。
因此等林虎峰在椅子上迷迷糊糊醒过来,听裴回给他解释完,又看见裴回手里有一对狼牙时,性子也挑起来了。
“我绝对不会上第三次当的!”林虎峰握了握拳,他喜欢挑战,虽然这个不是面对面真刀实枪的打,比之经常被大哥折腾,跟这小先生斗一斗,过过干瘾也好。
裴回往燕华身边凑了凑,有点儿担心:对方有防备了,他以后还能不能成功?
待林虎峰去后院练功,燕华仿佛知道裴回的心思,小声道:“你们没过来吃饭的时候,宁大侠说了,试炼他的事儿,连我也算一个,我帮你。”不是燕华不厚道,他确实觉得宁芝夏说话有道理,被自己人放倒不过是锻炼,总比出门有危险被别人放倒来得好。
“谢谢哥!”
拔毒完毕,安排宁、林二人住处及一应事务毕,王谢准备去裴回那里逛一圈再回房,谁知厅里一张望,就见燕华跟裴回两个人围桌而坐,小声谈论怎么放倒林虎峰。
燕华听着脚步声就知道王谢过来,跟裴回说完话的时候,正好王谢抬手敲敲门框:“聊什么呢?”
裴回没有燕华那样好耳力,也不像燕华心心念念都有一半儿挂在王谢身上,听见敲门才抬头:“重芳大哥,哥给我出主意呐,关于怎么试炼林少侠的。”
王谢失笑:“已经安排好了?”
“嗯嗯,不过要保密。”裴回呵呵笑了。
“那好,法不传六耳,我也等着见识见识。容翔你方才找我,是怎么了?”
裴回赶紧说拿点解药的事儿,又说:“正好哥建议我再另制一些迷药,解法不同,以免林少侠拿到解药。”
王谢很痛快:“这个主意不错,而且不一定非要下在茶水里,你已经用了两次茶水这招了,他肯定有准备。”
“放在汤里?”裴回追问一句。
“可以试试拆分……唔,比如说将菜里撒上一些药,然后在酒里撒一些药引,只吃菜或者只喝酒便没事,同时的话就会激发药性。”
“重芳大哥好厉害!”
房檐上,林虎峰摸着下巴,洋洋得意:亏了小爷聪明,过来偷听到了,大不了这两顿饭小爷不喝酒,看你奈我何!
他利索起身回房。
——因此错过了之后王谢叮嘱裴回的话:“我只是打个比方,饭菜里可先别放那药,那药里有一味藜芦,你哥正在用的药里有丹参和细辛,正好性子相左。容翔你若感兴趣,今晚想想有什么可以替代的,斟酌一张新方子。”裴回的基本药理功底虽说很是扎实,可惜多从书本中来,实践得少,王谢才不介意多让裴回练练手。
次日一早,老规矩是起床练养生的时候。
燕华以前日日伺候王谢,先醒的时候多些,醒了只觉身子被人抱住,颈项热乎乎的,不消说,夜半定是王谢又凑过来揽着他。自己不要有大动作,让少爷再多睡一会也是好的,燕华微微低头吻了吻对方发顶,他喜欢的少爷离他这么近这么近。
王谢不多时也跟着醒了,惯例在床上抱着燕华蹭一会儿,偷个香之类——或者说王谢喜欢往燕华身边钻,也喜欢看着燕华往自己怀里钻,燕华喜欢握着王谢一只手,十指相扣着入眠,往往临睡前和刚醒过来时分,俩人都会互相挨挨蹭蹭一会儿,耳鬓厮磨,浅浅吻住,做不了什么实质功夫也不打紧。
不过自打有次王谢不注意给燕华脖子上留了处痕迹,被裴回看了好奇问这么早就有蚊子,燕华窘得在那处贴了好几日膏药之后,他俩都小心着——不是说从那开始燕华就不许王谢碰,只是容易露出来的地方不许碰了,至于前胸后背腰腹之间舔舔、咬咬什么的……咳咳,谁做谁知道。
燕华后面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王谢坚持身体要先补好,好到十成十才行。他并不打算禁那个什么欲,因想着是这人已经是自己的,跑也跑不掉,而且自己真正岁数也不是二十多的毛头小子,饥渴难耐那种事儿未免目光短浅,总得慢慢来,双方都能享受到才好。
至于年青人阳气旺盛的体质,王小谢经常被撩拨挺立的问题……大夫总有法子的不是?加上王谢一直都忙,每日也很累,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两个人基本上是盖棉被聊天纯睡觉,最多用用手。
燕华想着是自己岁数大了,这身体底子糟蹋得一塌糊涂,得好好保养,不然现在性急将来无福消受,跟不了对方一辈子未免太不划算,自荐枕席之事还是等调理好了罢,当然王谢要是愿意他也不反对就是了。话说回来,眼下明明不是他自荐枕席,他的阿小已经在天天爬床了。虽说夜间看不见,那手感可是哄骗不了人。
——确实如裴回所言,他俩明显的就是一副老夫老妻作派。
王谢到后院的时候,宁芝夏和林虎峰正在练功,武功这东西一日不练就觉手生,更是他俩江湖上安身立命的根本,万万不能搁下。而练武各家有各家不同,最忌讳偷看,王谢知道这个规矩,一眼望过便转身去看猴笼。
每只猴子都有单独的笼子,王谢手法娴熟抓出一只右爪关在在铁盒中的猴子,三根针插过去,猴子老实了。王谢打开铁盒,露出剃光毛打着夹板的右爪。
“这是做什么?”身后响起林虎峰好奇的声音,“它爪子受伤了,怎么弄的?”
“因着要给燕华治手指,先在猴子身上练一练,这只爪子就是效果,今天拆盒——来,跟虎峰哥哥握一握。”王谢拿着爪子递过去。
林虎峰和大猴子眼对眼,摸了摸猴爪,上面粗粗的伤疤:“你怎么做的?”
“过程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所幸结果尚满意。”王谢活动着猴子每一根指头,随后摸出个核桃,在猴子眼前晃晃,猴子伸爪子来抓,右爪似乎怕疼,动了动又往后缩了缩,而核桃却只在它右爪旁边晃悠。王谢逗了一会儿,看着猴子终于拿右爪抓住核桃抱着咬,点了点头,暗暗自满了一下,觉得自己手艺还是可圈可点。照这样来看,即使那对儿师徒赶不及过来帮忙,他一个人也能把燕华的手治好。
“这里的猴子全部都是前爪带伤。”林虎峰一只只猴笼看过去,“猴爪跟人手一样?”
“相似但并不一样,一个是用以攀援,一个是用以抓握。尤其是拇指,”王谢在自己手掌掌缘处比划,“猿猴这里的骨头是用来支撑的,不能动,人的这里没有这块骨头的限制,所以很灵活。这只是最早动刀子的,已经一个月了,可别小看它们,复原能力比人强。”
“研究过猴子就可以给燕华治疗?”宁芝夏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到旁边。
“这到不是,我还没准备完全,不过快了。”王谢重新把右爪锁进铁盒,猴子放回笼中。
不多时燕华与裴回也都到了后院——跟着王谢,每日清晨练一趟慢悠悠的养生功。
宁芝夏说要在春城四处走走,并不需人指引,林虎峰也是闲不住的性子,吃过早饭便准备出发。
裴回小心问一句是不是喝点茶,林虎峰赶紧摆手,他学聪明了,连早饭都是自己清洗碗筷,看着大家下了筷子才敢动手,裴回递过来的东西一律先拿根银针试过——银针找王谢借的,王谢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家迷药拿银针根本试不出来,后来想想这实在未免太欺负外行了,干脆自己往银针上涂了些药,没毒,遇见迷药不变黑,会带出点儿铁锈色,想来林虎峰习武之人,目力应当不错。
他俩收拾停当,还未及出门,门外便来了三家病人,两家是之前诊过,此次前来为的是复查,一家是排队排到今天的——王谢深深感谢隔壁雷家,雷老头性子虽然不讨喜,但还挺能干,规矩便是他帮着订的,里头存着私心想让自己有时间多照顾他儿子不假,人家出人出力总归是要点好处的。加上雷衍水跟自己有了合作,一明一暗两边行事,要不然一个刚出名的小小郎中,怎么能过得如此滋润?
☆、第六章 天降婴儿
“……阁下得重新学着站起来,第二次……”
“我试过!你这个庸医!没有用!我站不起来!我的腿坏掉了,完全坏掉了!根本站不起来!你们把我抬到这儿来,就是让我丢人现眼!让别人看我笑话是不是!你们嫌我腿坏了,想找借口整死我好分我家产是不是!”声音很年轻,急怒暴躁。
紧接着“啪啦”一声,茶碗从窗内飞出,碎一地。
“大夫……”“大夫!”“大夫?”三个做哥哥的求助目光齐齐投向王谢。
王谢不急,这样的事儿他见得多了,一挥手:“你们先出去。”
“不用!”轮椅上的青年脸涨得通红,怒气冲冲,“你们不就是说我装病么!我给你们看,给你们看!”他哆嗦着用手拽住大腿,把脚一只只搬到地上,猛地一撑扶手直立起来——晃了晃,眨眼功夫就向前摔倒。
所幸客厅早就收拾出来,桌椅移到一边,还打了一张小榻,露出大块空地,铺着柔软厚实的毡毯,不至于摔伤。
“小幺儿!”三个哥哥措手不及,赶紧过去扶。
青年伏在地上,胡乱挥动手臂:“离我远点!我、我走给你们看!你们满意了!满意了吧!”他哪是走,拖着腰胯往前爬,衣衫凌乱,两条腿歪歪斜斜,胡乱叠在一起。
他手臂颤抖抖,勉力支持上半身,埋头爬着,直到——一头撞上陌生的青鞋蓝衣。
被他撞上那人往后退了好几步,行动之间腿脚不明显的不利落。
“你瞎啦!就不会看着点儿人吗!又是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他双手支地,骂,“一个死瘸子过来挡道,在我这儿有什么好显摆的!”
王谢立刻沉了脸色。
要说王大夫给人看诊的时候,那叫一个专横无礼,便是从来不耐烦旁人打扰。
——而燕华,绝对不在“旁人”之列。
他看见燕华抱着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