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香-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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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旦缌安抚了云顿:“好了,改日我来教你骑马,”抬眼看了看这世外仙境一般的地方,蒙蒙烟雾水汽集在半空之中,青革藤蔓攀着山岩,澄净的泉水泛着碧色,祁旦缌感慨:“我们为这里起个名字?即是咱们二人的小天地。”
祁旦缌冲云顿眨了眨眼睛,云顿咧着嘴唇咯咯的笑了起来,从他怀里伸出手捏了他的鼻子,“要这个小天地来作甚?”
祁旦缌俯首亲了亲云顿的脸颊,“你我在一起的时候无人打扰啊,这样不好么?”
云顿被祁旦缌的亲了脸,脸上绯红,害羞的垂下头抵在祁旦缌的胸膛上:“好啊,可是,知晓这里的人可不少,我的那些小伙伴,还有……”云顿突然挣开祁旦缌的胳膊,抓了他的衣袖问道:“那个受伤的少年呢?那天你把他带走的。”
“这么紧张做甚么,他被我安置在我学经的那个寺庙,如今伤势已经好转,我这几日也是为了照料他的伤势才没能回来看你,”祁旦缌拿了画扇,“这团扇上的画,也是他绘上去的。”
“我还不是看他受那样重的伤,怕他不是好人,伤了你嘛。”
祁旦缌想到那个清冷淡漠的人,笑了笑:“他为人虽淡漠了些,少言寡语的,却是个善良的人。”
“哦,你这次会在家里多久?”
“我平日也是时常在家的,只偶尔留在那里,这次会在寺里许久是因了那少年,也是因我犯戒被罚抄经书的缘故。”祁旦缌思忖片刻,握着云顿的手道:“我们去那边的神山上吧,那上面有一颗参天神树,我们去那里求姻缘签,好不好?”
云顿很高兴,“好啊好啊,何时去?”
“明日吧,我们明日一早就去,到那里也不会太晚,你我共骑可好?”
云顿又被惹了个大红脸,锤了一下祁旦缌的胸膛:“你休要占我便宜。”
祁旦缌笑道:“怎的是占便宜呢,你又不会骑马,这样更为周全。”
…………
是日,朗风晴日,芳草寂寂。
祁旦缌与云顿将马匹系在山下,托那里看马匹的人看护,携手上了神山,抄着小道石径蜿蜒前行。
祁旦缌擦了擦云顿脸颊上细密的汗珠,“很累?不然我背着你上山?”
云顿吐了吐舌头,俏皮的眨眼:“祁旦缌哥哥背我上去可会累坏你的,累坏了云顿会心疼,还是自己爬上去,你不要小瞧了我。”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沿着小径前行,阳光透过遮在头顶上的枝叶,斑斑驳驳的投落在二人身上,清风拂过,是阵阵沙沙碾碎枯叶的声响。
素袍加身的寺庙师父端坐在神树一旁,手里是装满竹签的转经筒,许多香客在求签解签,神圣庄严的神树就那样伫立在天与地之间,彩色的经幡飘扬着一个个美丽的故事。
巴桑寺位于神山的一侧山腰处,神山顶上也是一处寺庙,寺庙恢弘阔达,供奉着神树和佛祖的神像,这座寺庙叫做海国寺,据说巴桑寺是海国寺的分院,祁旦缌在巴桑寺多年从亲眼没见过海国寺的僧人,海国寺每日的香客很多,香客大多在巴桑寺歇脚,然后便继续上山去往海国寺祈福。
神树上每一条经幡都是一个香客的期许,百年下来,神树越发敦厚肃穆,越来越多的人为了神树而来,神树的树干极粗壮,七个青年男子合抱而不住,树冠高大茂密,遮蔽了半个海国寺前院,树下的人闭上仰面对着神树露出憧憬尊敬的神情,真诚的在为亲人友人祈福,然后便将手中的彩色经幡高高的抛起,挂在了神树的桠杈上。
祁旦缌也挂了经幡在神树上,于是这颗神树上又背负了一个人的幸福和希望。
云顿牵着祁旦缌的手片刻不松开,生怕他丢了一般,来到转经筒的师傅面前,“师傅,我们求一个姻缘签。”
那名师傅抬了抬松皱的眼皮,将转经筒递给云顿,云顿闭着眼睛摇了摇,掉出来一根签,云顿拿了签给那老师傅,老师傅盯着签片刻,才抬起眼看站在云顿身边的祁旦缌,厚厚的嘴唇动了动,喃喃的念了几句佛语,云顿没能听清楚。
“师傅,您说甚么?”
那师傅淡淡的收回视线,说道:“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半世安稳,半世颠簸。姑娘,情缘之事随缘而定,强求不得。”
云顿不满的皱了皱鼻子,“喔?那不就是跟没说一样嘛。”
祁旦缌牵起云顿的手,然后向老师傅鞠躬行礼,“小姑娘口不择言,师傅莫要怪罪。”
老师傅淡笑看着祁旦缌,“无妨。”
“如此,告辞。”祁旦缌牵着还在闷闷不乐的云顿走远了,那老师傅看着祁旦缌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
半世安稳,半世颠簸,半是圣佛,半是烟云。
祁旦缌陪云顿在神山上闲逛,偶尔遇见有趣的物什便买给她,俩人逛到神殿大堂时,云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祁旦缌遍寻不着她的踪迹。
心中正是焦急之时,听闻神殿一偏堂小门内有细碎的声响,此时神殿的香客并不多,祁旦缌心中觉得有异样,又怕倘若真的是云顿在那里,再惹出不好收拾的乱子可不妥,取了香烛跪拜了佛祖,四处看了看才缓步走向那偏僻的小门。
那扇门位于神殿佛像的偏后侧,巴桑寺也有类似的小屋,是用来堆放香烛杂物的,祁旦缌行至门前,听着里面似乎又没有了动静,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了门。
迎面是漆黑一片,看不清小屋内的摆设,祁旦缌喊了一声:“云顿?你可在里面?”并没有其他声响,祁旦缌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云顿也不是小孩子,怎的还会顽皮的躲在这种地方呢?
正要退出去,右侧迅速的滑过一个黑团团的影子,有细细的风滑过耳尖,扬起肩上的发丝,只眨眼功夫,他便被人扼住了喉咙,落进一个并不宽厚的胸膛里。
☆、陌上
纤尘陌上,粒粒飞扬的是缕缕金光之下的尘埃,纠葛在某个晦暗的角落,金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神殿偏侧的小门内,祁旦缌被人紧紧扼住喉咙,动弹不得。
祁旦缌伸手抓着身后之人的衣衫,一手费力扳着他掐着他脖子的手,那人力气大的惊人,鼻中喷出很粗的气息,撒在祁旦缌的后颈,祁旦缌直觉的那气息灼热的温度,却躲避不得。
焦急又恼怒的抬起脚奋力往后踢了一脚,那人痛苦的闷哼了一声,手却没松,只是力气小了些许,祁旦缌趁机扭着胳膊翻身一转,挣脱了那人的禁锢。
“你是何人?为何要抓我?”祁旦缌迅速的退开几步,远离那避在暗处的黑影,祁旦缌一边问话,一边挪向门边,想要趁机跑出去。
祁旦缌秉着气息紧盯着那抹黑影,有暗光闪过,他心中一惊,那人竟还持着刀剑,不过,想到他方才抓到自己并未痛下杀手,祁旦缌便稍稍松了口气,此番看来他的目的并不在杀人。
那黑影持着剑挪到离小门很近处,祁旦缌躲在里面,并不敢异动,平了平气息,祁旦缌缓缓的开口:“你可是需要帮助?我可以帮你。”
那人粗喘的声音越发的大,听到祁旦缌的话,片刻低吼道:“你休要骗我!哼!你想跑出去叫人将我拿了?妄想!”
祁旦缌愣了愣,这人的声音清澈干净,其中夹杂着一丝痛苦的低音,尽管他在尽力掩饰,还是被祁旦缌听出其中的异样,这分明是个年岁并不大的少年。
“你且放心,若你真的落难,我会帮你,你可是受了伤?”祁旦缌心中一软,这个少年就像一只面对绝境的小兽,暴躁而不安。
“我为何要信你?”那少年分明不信祁旦缌的话,用嘲弄的语气问道。
这个,祁旦缌并拿不出可以让他信服自己的缘由,毕竟,他们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遽然,半掩着的小木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以很悲剧的姿态撞向一侧墙壁,发出一声闷响,晦暗的光线之中几个看不清面目之人倏然闯入门内,以暴烈杀伐的气势举剑刺向那少年;那持剑少年暴喝一声与他们纠缠厮打在一起,身形交错,刀光剑影,祁旦缌迅速退到安全的角落,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真实上演的血腥厮杀。
那少年被迫出了小屋,金色的光撒在他的脸上,祁旦缌看清了那张清俊的脸,浓密的眉紧皱在一起,嘴角紧紧的咬着,白净的有些稚气的脸上沾着鲜红的血滴;毕竟寡不敌众,少年很快被逼在一个角落里,气力不足,身上多处被刺伤。
神殿前,檀香炉内青烟袅袅,“嘟嘟”的木鱼声沉淀了尘世的浮华喧嚣,香客稀稀落落的上香祈福。神殿后,却是冰寒的剑光和剑身摩擦的声响,尖锐的,刺耳的,听得祁旦缌胆颤心寒。
繁华的表象下总是落寞的真相,人所求的安稳,原是心灵上的寄托,本就是虚无,本就是飘渺。
面对这样的事,尽管知晓自己无能为力,却依然不能袖手旁观。
祁旦缌也不知自己到底能做些甚么,很着急的便冲了出去,看这些凶煞的人也是听不进他的话,扭头四下看了看,在一个落满灰尘的桌案上执起一个铜质香炉便扔了过去,真好砸在一个脑壳上,那被袭之人被突袭惊怒的圆瞪着眼扭头看祁旦缌。
祁旦缌生生的被那人充满戾气的眼神给吓得颤了一下,不待他有更多情绪,那蒙面之人瞬间便出现在眼前,手里举着剑刺过来,祁旦缌脚下一动,那剑刃便划破他的脸颊刺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之上。
祁旦缌心中惊骇,从不曾想过光天化日之下,在佛祖面前竟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待那蒙面人再次刺过来之时,祁旦缌已无法逃脱,他一介书生怎比得过那满身武艺之人?
只听得一声“啧!”那名少年已经持剑挡在了他身前,他满身血腥之气,脸色却便的青紫肿胀,声音却依旧暴躁不耐,一边应付蒙面人,一边纠责与祁旦缌:“谁让你管闲事!拖累了我!”
祁旦缌默然,他倒是不知该说些甚么。
少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那几个蒙面人相互看了眼,说道:“他已经不行了,速战速决!”
进攻越发的猛烈,祁旦缌心中着急,眼看着少年被刺了一剑又一剑,虽没伤到要害,却凄惨的厉害,少年眼底逐渐浑浊,失去了原本的光亮,剑也挥的杂乱无力。
蒙面人见此,扭着剑身躲了一个少年的空隙,朝着祁旦缌所在的一侧刺了过来,祁旦缌大惊,眼见着剑要刺到祁旦缌,却被倏然出现的一支箭弹开。
神殿后,本就不宽敞,突然又出现一个衣着灰白的男子,浓眉阔脸,神色冷酷,剑法精妙,祁旦缌虽不懂这些,见此人身手灵活剑身几个虚影晃得他根本看不真切眼前是何种情景,那几个蒙面人便落荒而逃。
祁旦缌揽着昏迷过去的少年,正要向那人道谢,那人却转身离开了,脸正眼都没瞧一下他,祁旦缌心中纳闷,不知此人从何处来,又是为何帮助他们,低头看脸青紫肿胀依然看不清五官面目的少年,心想,该是这少年的熟识吧?可是,怎么把他丢给他这个陌路人照顾?
祁旦缌只稍稍犹豫了片刻,便将少年背了起来,现下要紧的事是如何救治这个少年,这少年此种境况,莫不是中了毒?
他脱下外衫披在少年身上,背着他出了神殿,正巧遇见正在寻找他的云顿,云顿撅着嘴正要说话,瞧见祁旦缌脸侧的伤痕,惊叫了一声:“祁旦缌哥哥,你的脸怎的伤了?”
祁旦缌偏头蹭了蹭,只觉得有微微的刺痛,不甚在意的说道:“无碍,方才不小心划伤了。”
云顿转眼便瞧见了他背上的人,瞪了眼:“此人是谁?”
祁旦缌想了想,说道:“我一个友人,正巧碰上他。”
“那祁旦缌哥哥怎的背着他?”云顿说着便要掀了那外衫,祁旦缌退了几步躲开,笑了笑说道:“我救了一个受伤的人,他被人追杀,中了毒,我便救下了他。此处不甚安全,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那群蒙面人穷凶极恶你我二人可是应付不来的。”
云顿瞧着祁旦缌很认真的神色,也紧张了起来,牵着祁旦缌一个衣角,“那就快些走吧。”
石径小陌上,青色的草芽儿在石缝间攀着,清风拂来一阵腥咸的血腥之气。
云顿瞥了瞥祁旦缌背上的人,囔囔道:“祁旦缌哥哥怎的又救人了?云顿都数不清楚祁旦缌哥哥救过多少人了。”
祁旦缌看着嘟着嘴的云顿,眼尾漾出笑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在造福呢,为你,为我,为我们的子女。”
云顿喜欢这句话,一下子便笑开了颜,欢快的点了点头:“祁旦缌哥哥说的是呢,那云顿以后也要救人!”
此刻,天色清湛,燕翎飞过,有青涩的记忆在翱翔,如若时光一直如此,有豆蔻少女清脆的笑声,天真的向往,有俊美清逸的舞勺少年淡淡的笑纹,简单的期许,几多美好的画卷。
☆、梦魇
月色寂寂,庭院之中有银杏一株,荫覆满阁,夜静风声如吼。
“吱嘎”一声,祁旦缌关紧了门窗,掩了掩灌风的窗缝,转身踱步到灯烛边,拿细签挑了挑细风摇曳的灯芯,屋内映着祁旦缌影影绰绰的身影,单薄的影子随着橘色火苗摇晃。
入夜的半春,依然带着丝丝凉气,躺在床上的人打了几个冷颤,有一双手又在他身上盖了一床被子,温柔的掖了掖被角,无意识的有些依赖这种备受关怀的温暖,侧着身子向那双手蹭去,脑中闪过淋淋的一片血红,一张苍白的脸突然圆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他,腥红的血像一条条狰狞恶心的虫子从那张脸的五官爬出来。
床上的人倏尔激烈的颤抖起来,祁旦缌不明所以,只能守在他身边,一遍遍的擦着他额上流下的冷汗,袖口突然被紧紧的攥住,床上的少年睁开双眼,眼底血红充满恐惧,祁旦缌覆手轻拍着他的青筋暴露的手背,询问道:“可是做恶梦了?莫要怕,我们已脱险……”
一缕细风撩起了他脸侧垂着的发丝,那少年一手已狠狠的掐上祁旦缌的脖子,力气之大令祁旦缌眼前蒙上了一层黑雾,祁旦缌挣扎着发出声音:“你……放手……”
祁旦缌只觉得难受的紧,已然看不清了眼前的饰物,掐着他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