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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禅香-第6部分

小说: 禅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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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旦缌只觉得难受的紧,已然看不清了眼前的饰物,掐着他脖子的手臂用力将他摔在了地面上,祁旦缌捂着脖子深吸着空气,一阵阵的咳嗽,嗓子似乎都要裂开了般的刺痛,眼眶中因剧烈的咳嗽盈满了晶莹,顾不得了床上那名危险的少年。
  只闻见一声声凄厉低沉的嘶吼,像是月夜下在孤峭的山崖上呼吼的幼狼,祁旦缌怔了一下,慌忙的起身躲远了一些,定神看去,但见那少年蜷着双腿,两臂抱着膝头,头埋在双膝之间,全身紧紧是绷着,一声声的低吼着,祁旦缌见此心便软了下来,那是一幅怎样的姿态?他将自己瑟缩成一团,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在偌大的黑夜里瑟瑟发抖。
  祁旦缌慢慢的走到床边,将他踢下床的被子抱到床上,披在了他的身上,静立于床一侧,说道:“不要怕。”那嗓音还带着方才的嘶哑,调子却依然柔和温软,清雅的像一首悠扬的曲子。
  那少年的身子在瞬间崩的更紧,恍若在伺机等待着下一次袭击,只是,身边安静的人,并未讲过多的话,只静静的站在那里,像一幅温柔的画卷。他缓缓的抬起脸,目光阴冷,看着祁旦缌:“这是何处?”
  祁旦缌松了一口气,笑道:“这是巴桑寺,我自小在这里学经,这里的师傅们都很好,你且留在此处养伤,其余事交由我打理便可。”
  “你?”少年语气含带讥讽,看着背着烛光面容避在暗处的人,“你一介书生,怎的助我?”
  祁旦缌言道:“你现下可感觉身体舒适了?我请维那师傅帮你袪了身上的毒。”
  那少年闻言,摸了摸脸,也觉出脸上因毒气而致的浮肿消去,身体确实好受了些,鼻子哼了哼,瞥了床边浅笑的人一眼,卷起身上的被子重新躺了下去,背对着那人闭着眼睛吩咐道:“本殿下饿了,去给本殿下弄些吃食过来。”
  他倒是端起了架子,祁旦缌失笑,说道:“寺内还是请公子莫要自称殿下的好,也好掩藏身份,不然招致了那些凶残的蒙面人,你我就不幸了。”
  那少年腾翻身坐起,红着眼底瞪祁旦缌,咬了咬牙,蹦出几个字:“好!本公子知晓了!你快些去弄吃的!”
  祁旦缌见他孩子秉性,心下便不再惧怕他,伸手捏了他的下巴,看了看他的眼睛,道:“你眼底血丝满布,毒素尚未祛除干净,我给你温了药粥,公子请凑合着下肚充饥吧。”
  那少年被捏了下巴,有一瞬间的怔忪,猛然清醒一手抓过那只手,用力,只听骨骼断裂的闷响,祁旦缌痛喊了一声,手便已怪异之姿垂了下来。
  那日随同云顿到山下时,天色骤然阴暗,风渐起,雷公电母有布云施雨之势,幸得离家时曾告知父母亲,祁旦缌便携云顿入住了巴桑寺,云顿女流被安置在寺内清濯堂,与那日一同下山到寺内避雨的女眷同住,祁旦缌便携着受伤少年去找住持师傅。
  住持师傅乐善好施,对祁旦缌常常救助他人之事颇为赞赏,赞赏之余也有教诲,祁旦缌遵从教诲,铭记于心。住持师傅见那受伤少年面容紫涨青肿,嘴唇呈紫黑之色,乃是中毒之状,便请了维那师傅,为之解毒,祁旦缌虽不懂医药,常侍维那师傅左右也略懂了些皮毛,几日下来助维那师傅帮少年解毒,衣不解带,维那师傅嘴上虽斥责了祁旦缌,却很是严肃的为那少年解毒,面冷心热,如是而已。
  稍好,便将少年移进了大悲阁。阁南向,朝阳,向东设神像。隔西首一间,设月窗,紧对佛龛,本为作佛事者斋食之地,于此处设榻其中,此处外人很难进入,有护少年周全之意。
  然,祁旦缌不曾想,此时竟被这少年给折了手腕,捂着一只臂,眉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疼痛是祁旦缌深深吞吐着冷气,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少年。
  床上的少年似乎也怔了一下,脸上闪过不忍与愧疚,一闪而过,而后竖着眉毛恶声恶气道:“谁许你摸本殿的脸?折你一只手算是惩处!”转了眼看向别处,眼睛还时不时偷偷的转过来看祁旦缌。
  门外忽闻敲门声,“祁旦缌哥哥?你可歇息了?”
  祁旦缌大惊,紧忙起身完好的一手撑着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整了整脸色,将折了的手背于身后,开了门。
  “云顿怎的跑过来了?这天色可不见好,似又要下雨。”祁旦缌润了润嘴唇,苍白着脸对云顿说道。
  云顿几步进来房门,揪了祁旦缌的衣角,嘟着嘴说道:“祁旦缌哥哥,咱们何时才能回家去?待着这里已三日了,这里不好玩。”
  祁旦缌揉了揉云顿的头发,笑道:“这三日的雨未停,山上不甚安全,还是等天色好些,我们就离开,可好?”
  云顿点点头,“嗯。”
  “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去歇着,此处女眷不好进来,你且快些回清濯堂去吧。”祁旦缌道。
  云顿瞥了瞥嘴角,大眼中闪着不满,小鼻子吸了吸:“哼,祁旦缌哥哥在赶云顿走!”
  “何时赶你了?只怕你被寺内僧人见着,名声不好罢了,你听祁旦缌哥哥的话,快些回去。”
  云顿不情愿的退出了屋子,走了几步,突然折回站定在祁旦缌面前,在祁旦缌惊诧的目光中,踮起脚尖亲了他的嘴唇,如一片柔软清香的梅花瓣擦过,带着少女的羞涩与热情。
  祁旦缌看着那身影挑着笼灯消失在蜿蜒的回廊里,抚了抚嘴唇,嘴角便漾起了笑意。
  屋内一声杯盘碎裂的声响,使得祁旦缌回过神,顿觉一侧手腕处火辣辣的灼烧疼,筋骨错位的疼痛让他响起屋中那个难侍候的少年。
  “公子这又是在作甚么?事物皆有灵,我救你性命,你断我手腕,碎我物件,莫非恩将仇报?”祁旦缌终究冷下脸,然,他本身气质文雅,果真冷脸却也是谦和温润之相,那不满的情绪只在言语声调之间。
  少年冷斥一声,仰着脸道:“恩将仇报?你是否是那人安排于我身边妄图害我之人暂不好说,恩情之事便谈不上!”
  祁旦缌从未讲过如此蛮横无理之人,一时也不知辩解些什么,愤怒的气焰在喉间转了个圈,又被他咽了回去。
  “公子不敢信任他人,心存疑虑,招致自己身处众矢之的,险些丧命;昏睡之时,又是满面惊惧之色,似有恶魇压身,心无邪念,何怖之有?怕是公子心怀恶想,却遭鬼刹勾梦。”祁旦缌从不会说这样刻薄的话,今日面对这无礼残暴的少年,他却忍不住,这少年也是舞勺之年,心肠却冷硬歹毒至此,长大便也是祸害一方,总不会是善类。
  他,祁旦缌有过一面之缘,初见之时只觉得熟悉,并未想起,现在倒是记了起来,他便是那日在门隅山中遇见的那少年,追杀汝修的少年。

  ☆、浮春

  冷雨渐歇,轻雾绕庭。
  有雨滴落窗台,溅起的水珠扑打着雕花祥云窗棂,扑在窗纸上细细的声音溢出,融化在微凉的空气之中。
  祁旦缌快步的行走在夜色之中,鞋面上沾了泥水,有些许慌乱意味,雨后的石板湿滑难行,一脚踏在石板长期碧荫的青苔上,没能站稳便摔倒在地,此时他方进入青翠竹林,恰跌在一片新生的嫩竹上,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叶子上的雨珠顺着叶尖滴落,落了祁旦缌一身,禁不住瑟缩了肩膀。
  祁旦缌一手撑起身体站起来,顿了顿,遥望了竹林那处阁里微弱的烛光,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
  在大悲阁,祁旦缌说了那番话之后,只觉得心底的一口气吐了出去,虽已知晓那人的脾性不甚好,他远远地站于门口远离那危险物;但见他的脸色倏尔铁青,眼底的光芒似寒冬冰棱冷冽,那种冷酷的神色出现在这样年岁的少年身上实在令人心寒。
  祁旦缌退了几步,未受伤的手抓了门框,转身便要出门。然而,门“嘭”一声在祁旦缌面前关闭,衣领被人揪住,踉跄的被后面的人甩到了地上。
  暴怒的少年像是一只狮子,祁旦缌身子单薄未曾习过武艺,只能承受着小狮子的拳打脚踢,待他停下手之后,祁旦缌仰面躺在地上,待呼吸顺畅之后,艰难起身,看也没看那少年一眼离开了。
  汝修正在东堂阁子翻看祁旦缌写下的一些诗词,满纸柔情,倾墨山水,是一个少年懵懂而温柔的情谊。
  小印园匀黛色深,私钳纸尾意沉吟。烦君刻画相思去,印入伊人一寸心。
  在一张宣纸上看到这首小诗,汝修心中一动,眼睛俯视着桌案上的飞扬潇洒的墨字,汝修恍若看见当时那人写下这首小诗时充满笑意眼尾,温柔嘴角扬起的弧度,眼睑下眼珠动了动,目光流转,定眼看“烦君刻画相思去,印入伊人一寸心。”心底不悦之余,竟有庆幸之感,转而细想其缘由,也是道不明,私下想,此处“君”莫非是说他?
  忽闻,延寿堂大门大开之声,随之有杂乱的脚步声,向着东堂阁这边过来,汝修方起身那人已入了东堂之内。
  桌案上的搁置的烛灯在细流下摇荡着火苗,将那人身后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摇摇晃晃的投影在墙壁上,弯曲扭转的辨不出形状,却也将那人的脸照了清楚,他从未觉的,此时的烛光竟这般刺眼。
  汝修的黑亮的瞳在瞬间紧缩,微微眯了眼睛,定定的看了那人须臾,放下手中的纸笔,从桌案一面走出来,步子缓慢之中隐匿着一丝紊乱气息。
  祁旦缌没曾想汝修竟会在东阁,见西堂亮着烛光便以为他在那边,以现下这般姿态见他,祁旦缌也不知要作何解释,看汝修眼中神色不明,隐隐觉出他的不悦,拍了拍素袍上的泥污,将遮在脸侧湿漉漉凌乱的发丝束了束,略显局促的退了几步,踯躅间,垂下头的祁旦缌已看见汝修锦兰纹绣的鞋子。
  “汝修怎的这么晚还不歇息?”祁旦缌抬起脸看汝修。
  汝修伸手抚了抚祁旦缌的脸,几日不见,他越发的纤瘦了,下巴尖了不少,虽是狼狈之相,依然不减儒雅温润的气质。祁旦缌偏头扭脸躲了躲,被汝修掐了下巴,气力之大令祁旦缌皱了眉,转眼看着眼前之人。
  汝修一指按上祁旦缌脸上青紫一处,用力压了压,沉声问道:“为何是这般可怜的模样?是谁伤的你?”
  祁旦缌痛吸了口气,挣扎的要推开汝修,奈何浑身疼痛,力气又不如人家大,被汝修狠狠的压住了手脚,按在一侧书柜上,书柜一角磕在背后的伤处,祁旦缌忍不住颤了颤身体。
  汝修松了力气,将祁旦缌半抱在怀里,微低着头看着他问道:“不愿说与我听?”他们距离极近,温热的鼻息洒在祁旦缌的脖颈间,让他有种怪异的感觉,他们这样似乎太过亲近了些。
  “不是……我自己不小心……”祁旦缌不善说谎,眼睛便不敢看向汝修,紧张的似个孩子般局促。
  汝修抚了抚他的脸,道:“不愿说就算了,不必为难自己搪塞我,去西堂,我帮你清洗脸上的伤。”说着便牵了祁旦缌垂在一边身侧的手,却遽然顿了脚步。
  汝修低头看了看手中握着的手,那手无力的垂着,手指冰冷,手腕处肿了起来,整条手臂都失力的垂着。紧抿了嘴角,转眸看了祁旦缌,须臾,汝修走到祁旦缌的另一侧,微俯下身子拦腰将祁旦缌抱了起来,祁旦缌惊叫了一声,“汝修……”
  “闭嘴!我抱你过去。”汝修冷淡淡的说道,脸上依然不见其他情绪,只在他眼中看到深沉的不悦和冰冷。
  祁旦缌悻悻的闭了嘴,垂下眼不再言语。他是不想让汝修知晓那少年的存在,那少年……与他之间似乎有着理不清楚的恩怨,他并不愿他们在这里发生冲撞,毕竟人都是他救回来的,他也不想就此卷入他们二人的争斗之中,眼下,能避免便尽量避免。
  汝修将祁旦缌安放在床上,打了水湿了锦帕帮祁旦缌擦拭脸颊,又要将他身上沾了泥水的素袍脱下,祁旦缌避无可避,看汝修的样子深沉的有些吓人,便随他去了。
  抬起他的胳膊看了看,汝修道:“好使严重,只是脱臼而已,筋骨错位并未折骨断筋,我帮你接上,”将祁旦缌的衣袖撸了上去,看着白皙瘦弱的胳膊上青青紫紫,汝修默默的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说道:“会有些痛,你且忍着,接上便好了。”
  祁旦缌诧异:“汝修会接骨?”
  汝修撇开眼不去看他,喃喃道:“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接骨这样的小事难不倒我。”
  不知为何,祁旦缌看着这样生闷气的汝修,倒觉得他有几分可爱;抬脸看去,但见汝修的脸离他越发的近,祁旦缌不得不往后倾了倾身子,顶在了床柱上,汝修不依不饶的靠近,咫尺之间,祁旦缌偏着脸,不甚自在的垂着眼皮看着锦被上的花纹,几日不来,汝修将西堂布置得越发富彩了,锦被纱帘,柔绵舒适。
  “不是要接骨?”祁旦缌那只受伤的手被汝修握着,便用另一手去推挡他的胸膛,总觉得这样似乎是有些不对,这样的气氛怪异尴尬,不应出现在他们二人之间,却也说不出个究竟。
  汝修凑近了祁旦缌,眼光流转在他微红的脸上,他的肌肤细致眉眼好看柔和,眼尾偶尔流露出的温情总会让汝修不自觉的心动,而此刻,让他心动的那张脸上竟被人打的片片青紫;汝修看祁旦缌窘迫无奈的样子,心下愉悦,便起了逗弄之心。
  汝修凑到祁旦缌耳边,薄薄的呼吸喷薄在他的耳边,偏头看去,他的耳尖竟也红了起来,汝修嘴角勾起淡淡笑意,“怎的?你我都是男子同榻而眠未尝不可,你竟这般羞涩,是为何事?难不成祁旦缌对我抱有其他想法?”
  祁旦缌虽未曾看见汝修嘴角那抹笑意,听他这话,窘迫之余有些许怒意,他并不是小气量之人,而如今被人这样调笑,心里说不出的感觉,言语间便显出嗔怒:“汝修公子休要胡说,我已有心仪女子,怎会喜欢他人?再说……你我俩人可是同为男子,怎能……我只是不甚习惯与人这般亲近罢了,公子莫要取笑与我。”
  汝修嘴角的笑意淡去,祁旦缌偏过头说话,那白皙的脖子便全落在了汝修眼中,心底撩起细碎的火苗,汝修鼻子无声的“哼”了一声,下嘴便咬在那诱人的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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