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岩-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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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抹抹眼泪,搂着姥姥的脖子小声说“我害怕妈妈”,姥姥教训了夏丽云几句,夏丽云根本没放在心上,转头老人回家,夏丽云就边骂边揍了常夏一顿狠的:“让你再跟你姥告状,我打不死你!”
姥姥的到来,成了常夏最幸福的时光。他可以在姥姥坐着的时候挤到姥姥怀里,抱着姥姥,在姥姥帮忙收拾屋子、干活的时候,他也可以紧紧跟在姥姥身后。叶淑珍看到常夏这样,几次劝夏丽云跟她回家住一段时间,却都被夏丽云拒绝了。
夏久成和叶淑珍家里住的是夏久成工厂分配的楼房,屋子不大,只有两个卧室,两个老人住一个屋子,大哥夏利伟一家三口住另一个屋子。好在房子是一楼,门口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叶淑珍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蔬果花草,夏久成还找人在院边靠近楼房的地方搭建了一个小房子。小房子虽然不是特别好,但住起来也还可以,偶尔亲戚来串门,都是住在里面的。
夏丽云当初也不是没住过那间屋子,只是,她原本就看不上大哥一家人,离婚之后,这讨厌里,又夹杂了一丝恨意。她一直觉得她大哥嫉妒她,从小到大一直对她不冷不热,虽然就兄妹两人,但他们的关系一直不好。夏丽云没结婚时,总跟不同的男人去约会,她大哥就三五不时地用言语嘲讽她。夏丽云嘴上不饶人,反而用“那也比你找不着对象强”这种话刺激他。经年累月下来,夏丽云和夏利伟的关系越来越差。这回夏丽云离婚,夏利伟总是用一种可怜她又瞧不起她的态度对待她,夏利伟的媳妇就更直白了,她甚至会背着公婆对夏丽云说些“女人连自己男人都看不住,长得漂亮有什么用”的酸言酸语,再配上她鄙视的眼神,夏丽云恨不能扑上去跟她打架。
这是夏丽云过得最艰难的一个冬天,也是常夏短短四年生命里最艰难的冬天,只可惜,在未来的日子里,对常夏来说,这个冬天,却远不算什么。
冬去春来,夏丽云换上了漂亮的新衣,重新抬起了她高傲的头,她接受了一个新的男人。
这个叫周荣强的男人,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曾经对农民有着诸多歧视的夏丽云,在被现实一次次打倒之后,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标准。她急于摆脱众人的指指点点,摆脱离婚妇女的身份,遇到不介意她过去,对她百般献殷勤的周荣强,夏丽云不顾父母的阻拦,再次草草做了决定,夏天将将过去,她和周荣强就结了婚。
周荣强身高体壮,长相有点凶恶。他有一把力气,也有一点木工的手艺,虽然没有正式工作,但也算能养活得起一个小家庭。更合夏丽云心意的是,周荣强的爸妈都已经去世了,她相信,这次没有老人从中搅合,他和周荣强的婚姻,一定会迎来不一样的结局。
结婚第一年的时候,他们俩虽然偶有吵闹,但每每都是周荣强先低头认错,日子过得勉强算是顺心。
对于这个突然住进他们家小院的凶恶男人,常夏非常惧怕。尽管对方每次面对常夏的时候,都尽力挤出笑容,但常夏总是想尽一切办法试图躲开他。夏丽云对于不听话的儿子也非常恼怒,她逼迫着常夏管男人叫爸爸,常夏只是闭紧了嘴,缩到角落里,哪怕迎来的将是夏丽云的拳脚,常夏也没准备出声。好在周荣强并没有勉强,他让常夏管他叫叔叔,等到常夏真正接受他的时候,再改叫爸爸也不迟。
结婚第二年的时候,拖油瓶常夏的存在,开始成了凸显出来的大问题。一年多了,无论周荣强如何用真心还是假意地讨好常夏,都没能让常夏松口叫他爸爸。夏丽云背后更是没少打骂常夏,但她越是如此,常夏对周荣强越是惧怕,恶性循环,常夏在这个家里,越来越没有立足之地。
原本就想要个自己孩子的周荣强,借着常夏不接受他的由头,想让夏丽云同意给他生个孩子。夏丽云其实并不想再生育了,她原本想,周荣强对她百依百顺,常夏如果听话懂事,日子这么过下去,就再好不过了。可惜常夏的不配合,让夏丽云和周荣强的耐心逐渐告罄,夏丽云对“不听话”的常夏的打骂也逐渐升级。
过去对待常夏还有几分小心的周荣强,渐渐也开始责骂常夏,在常夏某次不小心摔坏了一个他喜欢的烟斗的时候,周荣强第一次打了常夏。男人粗重的手脚和女人完全不同,周荣强打在常夏脸上的一巴掌,瞬间让常夏的半边脸肿了起来。而一直坐在床上织毛衣的夏丽云,从头到尾,都没有吭声。
此后不到半年的时间,常夏在家里的地位急转直下。他学会了扫地、擦地,学会了洗衣、做饭,偶尔给周荣强倒的洗脚水烫了一点,常夏都会得到对方漫不经心的一脚。常夏努力让自己说更少的话,做更多的事,然而,他的努力并没有任何效果。
这年冬天,在常夏即将迎来六岁生日的时候,夏丽云再次怀孕了。
☆、好日子
夏丽云这次怀孕,身体反应很大。她每天什么都不怎么想吃,而且吃没几口就又都会吐出来,折腾的狠了,周荣强实在无能为力,只得求助于丈母娘。心疼女儿的叶淑珍不得不再次成了女儿家的常客。
对此感到万分高兴的就是常夏了。每天早晨,常夏都兴冲冲地起床,先给燃了一夜快要熄火的炉子添煤,把水壶灌满水坐在炉子上,再支好桌子,摆好碗筷。因为夏丽云自己不爱做饭,也吃不下周荣强或者常夏做的东西,每天早晨都是叶淑珍在家做好饭给她送来。常夏也因此得到了解脱,不用费力准备自己并不太会做的早饭。
常夏干完早晨的一堆杂活儿,就会系好爸爸当初给他买的那条小围巾,迈着小短腿跑到院门口,像棵不畏严寒风雪的小松树一样,站在那里等待姥姥的到来。姥姥总是遥遥地,就看到常夏的小身影,这时候她会加快脚步,喊着,“夏儿,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外面冷,赶紧进屋去!”常夏总是笑眯眯地跑到姥姥身边,一边说“姥,我一点都不冷”,一边想要接过姥姥手里的东西。姥姥当然不会让他拿,反而会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糖或者年糕等好吃的,塞到常夏的嘴里。
一老一小,大手拉着小手,俩个走路都不那么稳的人,一起走这一段只有十几米的路,这是常夏每天最快乐的时光。
常夏的生日马上就到了,姥姥问他想要什么礼物,有什么生日愿望,开始他还扭扭捏捏地不敢说,最后,他偷偷跟姥姥说了他的愿望,他想再坐一次冰车。
常夏生日当天一大早,姥姥按时来到了常夏家。和往常不一样的是,这次姥爷也跟来了。姥姥除了给夏丽云做了她想吃的东西,还特别给常夏煮了生日鸡蛋和长寿面。吃过饭,姥爷对夏丽云说,要带常夏出去一天。夏丽云欲言又止,同意了。
常夏兴奋极了。
他套上了自己最好的那件小大衣,只是大衣毕竟是两年前的东西,常夏穿在上身,早就已经短了一截。姥爷看看孩子的衣服,转头瞅了夏丽云和周荣强几眼,周荣强有点尴尬地避开了视线,夏丽云也低下头摸起了自己的肚子。
姥爷弯下身,抱起了常夏,六岁的孩子按理说应该挺重了,可常夏却轻飘飘的,全身上下,没有几两肉。老人颠了颠手里的孩子,对着老伴说,“咱们走吧”。
这一天,常夏再次坐到了刺激好玩的冰车,更重要的是,这一整天,姥姥和姥爷一直陪着他。回家的时候,常夏穿着姥姥新给他买的小棉衣,窝在姥爷的怀里,他无声的、温热的眼泪,打湿了老人的颈侧。姥姥轻轻地把常夏的头扳过来,问:“夏儿,怎么哭了?不开心么?”常夏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还是没忍住,哭着说:“姥,我不想回家。我想跟你和姥爷在一起。”
那天晚上,姥爷姥姥把常夏直接带回了家,姥姥给常夏做了他最喜欢吃的肉炒酸菜粉,常夏就着菜开心地吃了一大碗饭。累了一天的常夏,没多久就困了,哄他睡着之后,老两口冒着严寒,一起出门去了女儿家。他们俩头一次正式出面干涉女儿、女婿抚养、教育孩子。只可惜,谈话进行的并不顺利,周荣强对老两口的话点头哈腰地连连称是,但他的眉梢眼底,却透漏着不以为意;夏丽云则倒在床上,哼哼哈哈,最后更是直接用后背对付她眼里“絮叨”的爹妈。老两口讲了半天,收效甚微,俩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姥爷开口说,“既然现在你们家里这么个情况,你和荣强俩人都没有心力照顾常夏,那常夏我们就暂时带走了。等到你孩子生下来,做完月子,我们再把他送回来。”夏丽云和周荣强没有一秒钟犹豫,就痛快地同意了。姥姥看着夏丽云,忍了一下,终究还是补了一句:“如果你想孩子,周末的时候,我们就把常夏送回来陪你待两天。”然而,对于姥姥的这个提议,夏丽云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姥姥长叹了口气,最终没再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好日子,就这么降临在了常夏身上。
他每天不用再手忙脚乱地干活,不用担心突如其来的打骂,不用看夏丽云和周荣强的脸色小心行事。常夏每天从梦中醒来,发现睡在自己身边的,是自己最喜欢的姥姥姥爷,都幸福得不敢眨眼。
开始几天,常夏延续在家里养成的习惯,每天都早早起床想要烧水、干活,姥姥姥爷发现之后,严厉制止了他。好不容易把不安的孩子哄睡着,两个老人的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之后的每一天,都加倍对孩子好。
农历年很快到来了。姥姥家的过年气氛向来很浓郁,从二十三小年开始,吃灶糖,扫尘,蒸包子、馒头……常夏这个姥姥的小尾巴,也一直围前围后地想要帮忙。姥爷也开始一趟趟地跑市场,买鞭炮,买对联福字,买其他杂七杂八的年货。年前最后两天,A市还下了场大雪,姥爷带着常夏和小他两岁的弟弟夏永光在楼门口打雪仗,闹够了之后,又在自家小院里堆了个漂亮的大雪人,水桶做帽子,胡萝卜做鼻子,煤球做眼睛,扫把做手臂,常夏甚至把自己的小围巾摘下来给雪人戴上了,冲着雪人傻乐了半天之后,常夏又小心翼翼地收回了自己的小围巾。
大年三十,屋里一大家六口人,热热闹闹地吃年夜饭。姥姥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姥爷和舅舅还一起喝了两杯白酒。常夏和弟弟吃完饭,早早地堵在楼门口,就等着夏利伟出来放鞭炮。一挂一千响的大地红和十个二踢脚,噼里啪啦地响彻街头巷尾,常夏和弟弟手舞足蹈地围在边上,兴奋得到晚上都好久没睡着觉。
大年初一,夏丽云和周荣强两口子也正式上门拜年。夏利伟一家三口也跟妹妹家一起,轮流给两位老人磕头。常夏和夏永光两个小毛头磕完头还从姥姥那拿到了用红纸包得立立正正的红包。只是常夏收到红包还没高兴过几分钟,夏丽云就趁姥姥姥爷不注意,直接抢走了红包。
常夏的眼角和嘴角瞬间耷拉了下去,却敢怒不敢言。姥姥一回头发现了常夏的表情,收拾了下手里的东西,就喊常夏跟他一起去外面小屋里取东西。常夏乖乖跟到小屋之后,姥姥从兜里又掏出了一个红包,塞进了常夏手里。
“夏儿,这是姥姥和你的秘密,谁都不要告诉。”常夏眼睛一亮,然后猛点头,他捏着红包,一会放进衣服兜里,一会又放进裤子兜里,姥姥看着他倒腾来倒腾去,看得直乐,最后还是姥姥找了个装茶叶的小铁盒送给常夏,让他用来当储蓄罐,常夏郑重地把红包放在了铁盒底部,仔仔细细地扣好盒盖,又轻轻摇了摇,确定红包好好地躺在小铁盒里面之后,他才跟姥姥相视一笑,把小铁盒重新交到了姥姥手里。姥姥摸摸常夏的头,帮常夏把铁盒藏在了一个旧木箱里。
这之后的日子,常夏每天都过得乐不思蜀。
他原本干瘪的脸颊,在短短几个月里,就丰盈了起来,原本比同龄孩子略矮的个子,也蹿高了好几厘米。姥姥给常夏和弟弟每人发了一个专属的小木头凳子,两个小孩也高兴地给木头凳起名字。每天,两个孩子骑在凳子上,假装自己骑的木头凳是战马。他们□□骑着专属“战马”,手里拿着独门“兵器”木头棍,两军每天都要会师数次,一场场大战就这么乒乒乓乓地反复上演。
姥姥上街买菜的时候,常夏和弟弟就各自拎着自己的小凳子,听话地跟在姥姥身后。姥姥买好菜回家的时候,往往会奖励两人每人一根“大棒子”爆米花,弟弟总是在拿到“大棒子”的第一时间迅速吃完,而常夏总是先把大棒子分成两半,其中一半再掰成几片,自己先吃一小片,给姥姥一小片,回到家给姥爷一小片,偶尔还得分舅舅、舅妈两片,自己再吃一小片,往往到这个时候,弟弟早就已经吃完自己的“大棒子”了,常夏看着眼巴巴的弟弟,总会再分给弟弟一点。
姥爷每天还会教常夏和弟弟背唐诗。原本只是闲没事给两个孩子念诗、念故事的姥爷,没想到常夏对这些非常感兴趣。虽然弟弟一直兴趣缺缺,一首诗背几个礼拜都还磕磕绊绊,常夏却非常聪慧,一首七言绝句,他听两遍就能记住。不只记住,常夏还喜欢听姥爷讲解诗句的含义,听诗人的生平故事,认那一个个看起来还挺漂亮的方块字。到6、7月份的时候,常夏已经背完了一整本唐诗一百首,那本并不厚重的小册子,也被常夏反复翻看了无数遍。
☆、上学
7月末,常夏同母异父的弟弟出生了。
周荣强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对孩子的期望却不低,他给儿子起名周斌,寄望他将来能文武双全。而因为他父母都已经不在了的缘故,照顾产妇和新生儿的重任,再次落到了叶淑珍的身上。
常夏跟着姥姥去看了几次弟弟。皱巴巴的弟弟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哭,常夏几次想伸手摸摸弟弟,却都被后爸拦住了。“没看到你弟弟睡觉呢么,别手欠碰他。”对方厌烦又不耐的语气和表情让常夏整个人都缩了回去。
在医院和夏丽云家熬了整整一周之后,姥姥累病了。姥姥一直是闲不住的性格,退休之后,也整天在家里种花、种菜、收拾、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