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岩-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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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沈彦川悬起来的心,又慢慢落下了。是啊,常夏没有喜欢的人。他虽然不喜欢别人,但是也不喜欢他,他这又是在穷兴奋个什么劲儿呢。
沈彦川抬起一只胳膊,遮住眼睛,对常夏说:“慢慢来吧,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一个特别好的姑娘的,会跟她结婚,生子,白头到老。会有那么一天的。”
常夏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沈彦川有点沉闷的语气,心里突然感觉有点不太舒服。他扭头去看沈彦川,却只看到对方的手,没看到对方的表情。他想了想,只能回了一句:“嗯,你也是,咱们将来都会过得很好很幸福的。”
这又是一个微妙的夜晚。可怕的疾病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上,生死之间,很多事儿,原来也没那么可怕,没什么大不了。石晓峰和莫潇,终于摆脱了长久以来的忧虑,俩人开心地聊到困倦,相拥着睡着。可对于另一屋里的两个人来说,却远没那么简单。常夏还是有着一点疑惑,终究还是懵懂,尚得安眠。沈彦川却只能看着心爱的人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他一遍遍地设想各种情况,各种结局,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眠。
☆、隔离
第二天一大早,沈彦川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常夏明明已经醒了,却愣愣地倒在那没动。沈彦川抹了抹脸,刚准备起来,就听常夏张嘴说:“彦川,我刚才突然间想到一个问题。”
“嗯?”沈彦川疑问。
“他们俩,在一起一年多,在这里同居也半年多了。那个,之前我们没注意,其实,他们俩应该是一直都睡在,睡在这屋的床上吧?”常夏挣扎着说。
沈彦川起身的动作顿住了。他瞬间也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联想,大早晨的,他和常夏两人脸都红了。
匆匆忙忙地穿戴整齐,两人都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越来越让人不知道该把手脚放在哪里的卧室。
石晓峰和莫潇还没起来,常夏洗漱完就钻到厨房里,开始准备早餐。社区工作人员每天会送些面包、火腿肠这类的东西过来,到底还是没有家里做的饭菜好。常夏之前留宿在这的早晨都会帮几个人准备早饭,这回就更不用说了。煎几个荷包蛋,煮一锅清粥,拌两三个小菜,虽然简单,但营养丰富,色香味俱全。沈彦川收拾完自己,就站在一边看着常夏准备,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凑上去帮忙递个调料、切切菜什么的,两人边做饭边闲聊,没一会,早饭就准备好了。
石晓峰和莫潇还没出来。这要是往常,常夏肯定大大咧咧就去敲门了,今天却有点伸不出这个手。他推了推沈彦川,沈彦川只好承担了这个重任,走到莫潇屋门前,敲了几下。
出乎他们意料,门很快开了。莫潇探出头来,沈彦川小声说了句:“早饭准备好了,你们俩赶紧起来吃饭吧!”莫潇点点头,比了个手势,就又关上了门。
过了几分钟,莫潇穿戴整齐出来了,他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跟沈彦川和常夏说:“你们俩先吃吧,他还没起来,我也得先洗漱,别等我们了。”
沈彦川和常夏略有点尴尬地对视一眼,不自觉地又一起想歪了。常夏的眼睛里还写了点好奇,眼看着他就要追问出来,沈彦川赶紧对他摇了摇头。俩人开始一起埋头吃饭,不过,没多久,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平静,工作人员来了。
几个人交了体温表,石晓峰也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没等大家张口问询,工作人员就率先说了那个男生的情况“还没确定,还在治疗,还得等”。
四个人的希望又落了空,但好像也在意料之中。送走工作人员,石晓峰进了卫生间,莫潇坐到饭桌上开始吃饭。常夏满脸的好奇和疑问,大眼睛也一下下地偷瞄莫潇,直看得莫潇最后放下了筷子,回视常夏,这时候常夏才不好意思地转开头。
“好了,小夏,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莫潇揉了揉额头说。
“啊,我,我没什么想问的……”常夏心虚地回道。
“小夏,虽然我和晓峰都是男的,但我们跟任何一对情侣都一样,我们会牵手、拥抱、接吻,也会上床。你就是在好奇这个吧?”莫潇平静地说。
石晓峰刚从卫生间出来,就听到莫潇稍微有点惊人的发言,纵使他向来脸皮够厚,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
常夏看到石晓峰,脸瞬间红了,他再也不敢乱看,赶紧低头猛吃饭。
石晓峰被常夏逗笑了,他慢慢悠悠地晃到桌边,接过莫潇盛给他的粥,吃之前,还是没忍住,又嘴欠地逗了常夏一句:“小夏,哥哥知道,你一直是纯洁的小处男,估计你连初吻都没送出去呢,但是吧,咱们都是成年人了,这个情侣之间的事儿,是很正常的嘛。你别害羞啊!”
常夏的脸红透了。
莫潇无奈又宠溺地看了石晓峰一眼,赶紧给他碗里夹了一筷子小菜,石晓峰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潇潇,你知道我不爱吃胡萝卜还给我夹!”
“是是,我知道你不爱吃。所以,赶紧别再得罪大厨了,未来几天你还想不想吃饭了?”莫潇好笑地说。
“啊,是哈!那个,小夏,别急,你看,你这么帅,随时招招手,那小姑娘还不得飞扑到你怀里啊~嘿嘿,那个,好饭不怕晚哈!”石晓峰开始胡言乱语了。
莫潇这回直接把自己荷包蛋的蛋黄夹出来,塞进石晓峰的嘴里,可算是让他住了嘴。
这一天,他们打了几轮扑克,比赛做仰卧起坐、俯卧撑,趴在窗户上,遥望A大校园,对着学校大门外一大群想往里面送东西的人指指点点,玩累了,看倦了,几个人就挤在沙发里,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他们不约而同地避开非典的话题,一起回忆共同的过去,畅想美好的未来。聊到兴起,向来不太表达自己的莫潇开始给大伙儿讲自己的心路历程。他和石晓峰的感情,始于石晓峰的一厢情愿。莫潇说,自己原本是个比较冷情的人,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喜欢上谁,也不想跟人凑在一起。对他来说,这世界上真情实意少,虚情假意多,与其维持个表面上的貌合神离,不如一视同仁地冷漠对待。只是,石晓峰的出现打破了他所有的坚持。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生活里早就已经除了石晓峰,还是石晓峰。到这个份儿上,石晓峰还想跟别人跑了,抛下他,这怎么能行。
莫潇断断续续地说着,石晓峰就把头窝在他怀里,没有骨头似的蜷在不大的沙发上。莫潇偶尔会用手指绕着石晓峰的头发玩儿,石晓峰也不躲,就任由他玩儿,到最后莫潇讲得差不多了,石晓峰伸手拽着莫潇的脖子往下,两人交换了一个安静的吻。
常夏和沈彦川面对面坐在两侧的单人沙发上,他们俩没说什么话,只是认真地听着,看着,感受着对面俩人的那份脉脉温情。常夏的懵懂渐消,脸上也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晚上吃过饭,报告完体温,几个人各寻一个角落,给家里打电话。他们都没对家里说“隔离”的事儿,毕竟爸妈亲人都远在另一个城市,说了也没用,只是让他们跟着担心。
疑似非典的学生,还是没能传来好消息。几个人的心都沉了沉,第二天就是沈彦川的生日了,常夏有点郁闷。他除了能按计划给沈彦川做一桌子菜之外,准备的礼物还在寝室,没带来;原来设想的,白天一起去公园踏青、野餐、放风筝也都不可能实现了;至于生日蛋糕、吹蜡烛许愿什么的,就更别想了。
睡觉前,沈彦川和常夏却都有点不想回那个应该是石晓峰、莫潇俩人卧室的屋子。磨蹭了半天,常夏扭扭捏捏地说:“那个,这个屋之前应该是你们俩一起住的吧?要不,今天开始,我和彦川就住那个屋吧?”
莫潇一愣,石晓峰也一脸状况外的表情,不过随即,他就反应过来了,哈哈笑了一小会,石晓峰摆摆手对常夏说:“虽然正常情况下我们是一起住这屋,不过有时候也会故意去那屋挤着睡啦。当然了,偶尔吵架的时候,也一人一屋。你们就别多想了,再想你们就得出去住了。只是现在这架势,你们就是出去,也没地方能收留你们,安心住着吧!”
常夏和沈彦川只能又回到屋子里。
沈彦川这一天说的话都不多,脸上的表情也一直淡淡的。常夏心里有点担心,但见沈彦川进屋就趴到了窗台上,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就倒在床上胡思乱想。
过了半天,沈彦川才慢慢地走回来,坐到床尾。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常夏见他一直没有动作,就起身爬到他身边,也探头去看他的手。
沈彦川扭头,常夏的脸近在咫尺,他控制着自己不是亲上去,而是慢慢拉开距离,起身走到床头,半靠着重新坐到床上,然后用眼神示意常夏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常夏有点疑惑,但还是乖乖起身,重新倒回自己的位置。
沈彦川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扭开头说:“刚才我看到A大校园里,挂了很多横幅,有一条特别显眼,写的是‘有一种呵护叫隔离'。隔开其实不是坏事,是呵护,是善意,是必须做的。”
沈彦川的表情还是不太对,常夏虽然明白沈彦川字面上的意思,却有点搞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只能点头说:“对啊,不然真出事儿,害得人更多。”
沈彦川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没有回话。原来想问问他到底怎么了的常夏,看着他的表情,本能地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了。他只能继续胡思乱想,一边想着非典、想着石晓峰和莫潇、想着沈彦川,一边等着十二点的到来。
沈彦川在心里默念着“有一种呵护叫隔离”。这几年,他尽力隔开自己和常夏之间的距离,这是对常夏的呵护,也是对他们之间友情的呵护。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对的,是为他们俩好,为他们俩的家人着想。
非典总有个终结,隔离总会结束,可自己和常夏呢?这“隔离”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告白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常夏偷偷转身去看沈彦川,他感觉,对方可能也一直没睡。
还有一分钟左右,常夏伸出一根手指,试探着捅了捅沈彦川放在被子外面的胳膊,对方果然立马睁开了眼睛。他们俩对视了半分多钟,常夏低头瞄了一眼手机,卡着点,抬头给了沈彦川一个大大的微笑以及一句祝福:“生日快乐!”
沈彦川鼻子一酸,点头说:“嗯,很快乐,谢谢!”
常夏又往沈彦川身边蹭了蹭,说:“这是我们俩一起过的第七个生日,希望将来咱们还能一起过七十个。然后,给你的生日礼物,我落在寝室了,等隔离结束,我马上去给你取,对不起。”
“没事儿,这有什么可道歉的。”沈彦川伸手揉了揉常夏的头,眼神温柔地看着他说,“我已经很高兴了。原来咱们都认识七年多,快八年了。”
“是啊,认识你之前,我几乎每一天都度日如年,认识你之后,日子突然就变快了,所有的事儿也都变好了。我特别特别庆幸,老天能让我遇到你,真的。”
沈彦川的眼圈红了。他收回手,转头看着模糊的天花板,使劲儿瞪大眼睛,说:“嗯,我也特别庆幸,能遇到你。”能和你一起共度这么多年的时光,能喜欢上你,即使永远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也无怨无悔。
第二天早晨,工作人员终于带来了好消息,那个学生的病情经过抢救,得到了控制,正在好转。更重要的是,专家会诊的结果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布,但结果很可能并不是非典。这是连日来听到的最大的好消息,整个楼道里都是兴高采烈的讨论声,原本各自躲在家里的人们,都打开门跟邻居热络地聊了起来。
常夏他们也非常高兴,这几天笼罩在众人心间的阴云消散了不少,连沈彦川都说:“这真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当天的生日宴异常丰盛,常夏使出浑身解数,做了足足十二道菜,要不是大家拦着,他原本是想做二十道,因为今年正好是沈彦川的二十岁生日。
大家不光吃,还顺理成章地开了一箱啤酒。庆祝生日干一杯,庆祝死里逃生干一杯,庆祝相识干一杯,庆祝平白得了几天假干一杯,庆祝石晓峰和莫潇在一起也得干一杯,庆祝免费领了几天面包更要干一杯……
他们酣畅淋漓地喝光了一箱啤酒,石晓峰又不知死活地掏出瓶二锅头,每人倒了少半杯,然后石晓峰大着舌头喊道:“咱们一起,同,同生共死,这回就,正经八百是过命的交情了,为了我们的兄弟情,为了我们的爱,爱情,干杯!”
喝光这瓶二锅头,几个人彻底醉了。
石晓峰直往桌子底下滑,莫潇伸出手想拉他,自己也被带到了地上。他们俩也没爬起来,稀里糊涂地半靠着桌子,看着对方傻笑。
沈彦川头一次喝到眼前重影,整个大脑开始不受控制,他站起来,带翻了身下的椅子,跌跌撞撞地奔着常夏过去,嘴里嘟囔着:“常夏,常夏,常夏,为了……干杯!”
常夏的脑袋也是一团浆糊,他没听清沈彦川说什么,就把耳朵凑过去,问道:“你,你说什么?”
沈彦川凑到常夏耳边,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说:“常夏,干杯。”他带着酒气的呼吸,打在常夏脸上,惹得常夏瑟缩着躲避,他见常夏躲,头也跟着凑过去,常夏略一挣动,沈彦川的唇,就轻轻地蹭过了常夏的脸颊。
常夏本来就染着红晕的脸,瞬间跟烧起来似的,他睁着迷茫的眼睛,努力回望眼前的沈彦川,他看到对方的脸靠过来,又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然后一下又一下,跟小鸡啄米似的,小心翼翼地吻着他的脸颊、睫毛、额头。
常夏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把那个乱动的头扶稳,然后回敬一样,仰头吻了上去。
塑料凳子、酒瓶子倒了一地,桌子上满是剩菜,一片狼藉。桌子下面躺着一对相拥的醉鬼,桌子边上站着的这对醉鬼,脑袋里一片爆炸后的废墟,他们的理智远离了身体,跟着夕阳余晖里星星点点的灰尘一起跳跃,除了竭尽全力地拥抱住对方,他们只知道要拼命继续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