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遇见我-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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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均池内心经历过万水千山,终于等来三个字,他长舒了一口气。
“不介意。”
在何均池还年轻,至少他的心还年轻的时候,他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可以轻轻松松告诉每个人他的取向,真正的不介意别人的目光,也无所谓别人可能投来的暗箭。但现在,他知道向内的收敛,珍惜的人的看法他会认真的听从,珍惜的人的感受他会认真考虑。
两人的对话在这段小插曲之后更加的深入。
聊天继续下去往往不是因为对话的内容,而是氛围,此时的氛围让何均池感觉放松和安全,不经意间,他说起了四年前分开的前任。
回忆像电影画面一般徐徐播放,何均池负责转换成文字说给作者君听——事无巨细,关于对方,也关于他自己。
原本是一个长长的悲伤的故事,何均池讲完才发现已经不过如此了。时间会治愈一切,这话看起来像最无力的安慰,却是事实。
“你这样的人不该得不到爱情。”作者君说。
“没关系啊,我现在过得很好。”何均池说。他很满足现在的生活,虽然一切都慢得仿佛静止,但他内心平静。
只是,他不确定自己的心是真正的平静,还是他刻意压抑心底的渴望,制造出的假象。
他想,应该是后者,否则不会还有对人倾诉几年前失败恋情的欲望。真正的过去了,不应该是风轻云淡的一笑而过吗。
“你经历的这段感情太偏激了,应该有人教会你正常的爱。”作者君说。
何均池看着这段文字,怔怔的。爱,还有其他样子?
“我喜欢你。”作者君说,“你可能不相信,但此时此刻我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何均池彻底怔住,他打字慢,现在心绪乱了,打字更慢。并且,他的手也一样在颤抖。和作者君从认识到现在说过的每字每句都一股脑回到了眼前,他终于确定自己是喜欢对方的了,但始终都在刻意躲避退让。他对自己,对爱情没有丝毫的信心。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何均池说。他的真实姓名早就告诉对方了,对方没有主动说,他当时就没问,但现在,他想知道对方的名字。至少知道名字。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但你要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喜欢你,在乎你。”作者君说。
何均池的手持续在发抖,一段时间的畅谈让他对作者君的性格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他相信作者君说的喜欢,因为他也有一样的感觉。虽然他和作者君都是成年人,早过了相信网恋的年纪,但感觉汹涌而来根本不管不顾,通过何种媒介完全不重要。而且,正因为没有掺杂任何物质、外貌、地位、性别的评判,纯粹精神的激烈撞击才让彼此感受到极度的愉悦。
但此时何均池就是想知道对方的名字,“我还是想知道你的名字。”他不希望多年后想起这个带给他最深感受的人,在未来的日子仍然被称为“作者君”。
“程峪。”
程峪,是他的名字。
令何均池意外的是,紧接着对方给了他全部想要的信息,年龄、在读的大学、专业、家庭情况,以及一张清晰自拍。
程峪,活生生的程峪在何均池的眼前拼凑完整。
嘭!
何均池感觉他的世界爆炸了。没错,是爆炸,不是一颗小石子落入湖心这么简单。他的世界,他的情感,他压抑的心灵,一瞬间被程峪激活。
“你和我在一起吗?”程峪问。
“我配不上你。”何均池控制着快要把手机抖得掉地上的双手,费了很大力气才打出着五个字。
“配不配得上我说了算,你只需要告诉我在不在一起。”
何均池痛苦,程峪完全吃准了他的性格,他优柔寡断,他裹足不前。“我会拖累你。”
“不要解释那么多。我只要答案。”
“你不是弯的吧?”何均池直觉程峪和他不一样,所以那时说出取向才会担心不已。
“我不是同性恋,我不关心同性恋的圈子,也不想关心,我只是喜欢你。”
“走这条路会遇到很多的艰辛和困难,我不希望你来经历。”何均池眼眶发涨,他渴望爱情,想过生动的生活,想有一个人在他荒芜的内心点燃一星光明
明明喜欢,不管不顾的去爱不行吗。
何均池想和程峪在一起,竟然还要将对方推开。但是,他脑中仅存的一丝丝理智还在,他喜欢程峪,喜欢到希望程峪走寻常又轻松的道路。
“我的选择我自己负责。”程峪毫不退步。
何均池开始发挥唠叨的本性,劝解了起来,“我没有固定的职业,也不想找固定的工作,我只想一辈子写小说,但现在我连自己的饭钱都赚不到,和你在一起真的会拖累你。”
“我就问你,和不和我在一起。”
何均池捏着手机,立场极度动摇,他内心尘封的猛兽即将窜出将他刻意维持的冷静全部踩碎。
程峪又一句不容辩驳的追问发过来时,何均池终于彻底缴械投降,“好。”
何均池时常掉线的2G网都没有故意捣乱,一个“好”字咻一下就传送了出去,仿佛网络都希望他们在一起一般。
终于走了出去,终于承认他不是甘愿活得像个迟暮的老人,他不是甘愿缓慢平淡,他不是真的无欲无求,他不是真的看破红尘远离世俗。他只是害怕,他只是狠狠跌倒了却没有一个再次站起来的契机。何均池感觉眼角湿湿的,暗骂自己一句“哭什么哭”泪水却更加汹涌了。
他留着泪,却觉得解脱又欣喜,终于又感觉到了活着的欢喜。
有时,眼泪是因为庆祝。
【未完待续】
☆、06
06一切来得太快,也消失得太快
何均池恋爱一段时间了,但他完全在恋爱的状况之外。
他仍旧坚持着会拖累程峪的想法,“我必须写小说,我从初中开始就没有考虑过其他的活法,我有一个对我特别好的老师,像对亲生孩子一样对我,她总说我能写好的,她去年去世了……”
程峪打字非常快,何均池还准备絮絮叨叨的时候,程峪的一条信息打断了何均池,一句话直指问题核心:“写小说这件事你究竟是自己喜欢,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如果是其他的原因,我希望你去工作。”
何均池躺倒在沙发上,盯着这条信息,半响什么消息都回复不出。
音响里传出Aria的《To my best…》,一首小提琴和三味线的合奏,非常好听,但何均池却充耳不闻。
最初是为什么喜欢写作的呢?他和大部分写作的人不一样,很多人都是因为看了很多故事,故事中的人物和情节不满足自己的设想而开始写作。而他何均池,一开始是因为作文和诗歌比同龄的孩子写得好,老师和同学都认为他会成为一个作家,而家人尊重他的爱好,他便开始写故事,一写就写了这么多年。他没有太大的野心,没有幻想过获奖,没有幻想成为一个大作家,他只是一直在写,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写手。
写作是他一直坚持在走的道路,也是他唯一的方向。
他的书桌最醒目的地方放着罗伯特麦基的《故事》,他奉斯蒂芬金的《论写作》为圣经。
他痛恨自己不够聪明构思不出精巧的情节,设定不出鲜活的人物。他坚持每天无论如何写一点。他暗自给自己鼓劲只要写总有一天能够写出好看的故事。
至于喜不喜欢,这还是第一次考虑。
应该喜欢的吧,如果不喜欢不可能写得了这么多年。但如果真的喜欢就不应该感觉痛苦,他不只一次醒来时想到要开始写小说心情就沉重得如同上刑场,比起聊天喝茶,写作真是枯燥极了;如果真的喜欢就不应该厌烦,应该欣喜若狂,应该废寝忘食;如果真的喜欢就不会一直努力却完全没有成效;如果真的喜欢此时此刻就应该直接回答得出“喜欢”,而不是陷入思考。
他早就隐约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总是刻意回避。这条路已经走了十多年,他的青春、他的经历、他的无数日日夜夜都与此相关。
父母给他完全的自由,他却选择了一条逞强着走下去的路。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啊。
“我还没看过你的全身照。”
程峪的一条信息将何均池从情绪的漩涡中拉了出来。
“我家没有全身镜。”何均池说的是实话,但他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只是此时不想动罢了。
“算了。”
何均池感觉出程峪语气的低落,明明还是白底黑字的两个字,他就是感觉了出来,急忙解释并保证马上去拍。
“不要解释这么多啊。”程峪收到何均池信息的瞬间,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怎么回事,算了就是算了,他唠唠叨叨说这么多,还保证马上去拍,我逼他的吗?自然一点不行吗……
何均池捏着手机,猜不出程峪此时此刻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吗?”
他等了半天,没等到程峪的回复,于是,将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换来的是“对方不是你的好友”。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删了我?何均池的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四年前那个人一声不响删掉他的全部联系方式,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后才通知他“分手吧”。
何均池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考虑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人,他几乎就没对那个人好过,哪怕一点点。
过度的自省令他变成一个好人,待人温和而用心,同时,也落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比如有人删除或拉黑他,就会控制不住的自我憎恨——不管怎么努力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人讨厌啊。
程峪将他删除,差点让他眼前一黑,后悔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如果我家有全身镜,如果我拍了全身照给他,如果我认真一点就不会这样。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六天。
********
何均池魂不守舍的走在大街上,看见一家男装店,没有多想就走了进去。
他喜欢同一个款式的衣服买多个颜色换着穿,一年到头也进不了几次男装店。他穿着简单,春天针织衫加衬衫,夏天衬衫、T恤,秋天衬衫加T恤,冬天衬衫加羽绒服。整个就是一个衬衫控,其中白衬衫独占半壁江山,剩下的一半才是牛仔衬衫和格子衬衫。
何均池走到衬衫专柜前,挑了一件白衬衫和一件浅蓝色衬衫,尺码都没有看就匆匆走进了试衣间。
站在试衣间里,何均池没有试穿衬衫,他一直就没有试穿的习惯,都是衬衫和T恤买L号,外套和针织衫买XL号。他掏出手机,对着试衣镜中的自己咔嚓咔嚓一通自拍。
拍得怎么样他并不关心,只想赶快发给程峪看。
但是,他现在连发照片给程峪的方式都没有了。
将衬衫还给导购员时他非常抱歉的笑了笑,原本是出于礼貌,但那苦涩的笑容让专业的导购员都没办法回以一个自然的笑容。
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何均池挽起衣袖在厨房做了一荤一素两个菜,和一碗鸡蛋番茄汤。
何均池胃不好,每天按时吃自己做的三餐,是他长期养成的习惯,不管心情如何糟糕都一定会执行。他从来没有不吃东西,或者乱吃饭东西的时候。
他一边盛出汤菜一边想很久以前叶朔喝醉后骂他的话。他没有介意,但记住了,因为他也认可叶朔的说法,“何均池,你就是活得没有人味儿,你有情绪你就闹啊,你就发泄啊,喝酒啊,你假装什么没事儿人,装出来的笑容有多苦你自己看不见,我看了难受!”
该怎么发泄?
何均池问自己。
太久不泄露情绪,会忘记泄露情绪的方式。
他摇了摇头,已经想不起来上次发脾气是什么时候,更想不起是因为什么事对谁发脾气。
食不知味的吃着晚饭,他在脑中设想了一种又一种重新出现在程峪面前的方式。
比如,死乞白赖的去加程峪的好友;比如若无其事的在程峪发表的小说下面留言;比如……何均池叹了一口气,放下碗筷,实在吃不下了。
他做饭从来不会做太多,都是他自己刚刚能吃完的量。
今天,是他第一次没有吃完定量的饭菜。
收拾好碗筷,他去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皮肤烫得通红,但心情一点都没有变好,反而越发的难过。
走出浴室,长发披在后背打湿了衬衫,但他一点也不在乎。倒在沙发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
此时,是晚上八点多,没认识程峪时,他习惯在这个时间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听音乐。但今天,一丁点的声音都会让他的心情更加糟糕,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他的内心却慌乱不堪,总有一个声音提醒着他昨天前天以及之前的很多个日子他看不见摸不到的地方有一个程峪和他紧紧相连,但这条纤细的线已经断了,不管他接不接受。
一切来得太快,也消失得太快,他开始怀疑最近的经历是不是只是一场梦。程峪来过,又走了,在他的世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至少还有聊天记录?
不,已经删除了好友,更新一次软件一切都不再存在。
他翻身面向墙壁,把脸深深的埋进靠垫中,也许睡一觉就会好起来吧。
从懂事开始,何均池只要心情不佳都会洗澡和睡觉。他心中暗自认为洗澡会冲走坏运气,而睡一觉,醒来后就是崭新的自己了。
本来,这两件事的效果从未失效过,不管是考试成绩不佳,还是弄丢了喜欢的东西。
但之所以有效只是因为这些痛苦都不足以真正触及何均池的内心。随着年龄的增长,洗澡和睡觉越来越不能解决他的烦恼,特别是情感方面。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何均池脸上,他懒得伸手整理,就这么倔强的继续埋在靠枕中,就像在和自己赌气一般。
忽然,他听见手机发出两声短促的提示音。他一跃而起,划开手机屏幕,并没有新消息……也许是幻听吧。一切还是老样子,他真的失去了程峪。
刚要倒回沙发中,猛地看见邮箱有新邮件,原来不是幻听。
点开邮件,一行行方方正正的宋体小字仿佛有温度一般,何均池感觉到由心脏里延伸出的温暖。
第一封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