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囚-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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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没有办法,只好向林盟主求救。
林盟主倒是镇定,捻须道:“斩去他的右手罢,免得毒气攻心,反而救不成了。”
性命攸关的时刻,当然是救人要紧,也顾不得他会不会变作残废了。但刚有人拔出来剑来,就听那汉子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口中吐出白沫来,在地上狠狠抽搐两下,就再也不动了。
有人俯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摇头道:“已经断气了。”
林盟主神色凝重:“好厉害的毒药,好歹毒的手段。”
山壁一震即碎,必是那左护法安排好的,而他早料到有人会被山壁上的字激怒,所以事先涂上毒药,不费一兵一卒就杀了一人。此时正是烈日当空,但人人只觉得心头冰凉。他们是为了铲除魔教而来,然而尚未遇上敌人,就先折损了一人。
那突然出现的山洞展露着狰狞面目,里头深不见底,不知还要吞噬多少人的性命。
林盟主并不急着进去,低头沉思了片刻,转身问段凌道:“段贤侄可曾进过这山洞?”
“不曾。”段凌想了想,道,“不过我听说魔教依山而建,在山腹中挖了许多密道,除了教主的心腹,谁也不知道这些密道通往何处。”
去年那场恶战,魔教教主自恃武功,并未用到这些密道,而如今这个左护法,显然是更为狡谲之人。
林盟主道:“如此说来,那左护法定是在里头等着我们。”
众人听了这话,马上又议论开了。
“难道要进到山洞里去?”
“这是人家的地盘,也不知还有多少陷阱。”
“若等咱们都进去了,魔教的人再把山洞一封,咱们岂不是要闷死在里面?”
林盟主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道:“当然不是大伙都进去。我看不如兵分两路,一部分人跟我进去一探究竟,剩下的人在外留守,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那……谁进去呢?”
段凌第一个出声道:“我。”
柳逸就在他旁边,也忙着说:“我我我。”
之后又陆续有人站了出来,多半是艺高胆大,有两手硬功夫的,或是与魔教有血海深仇的。
其余的人则在洞口守着。
众人进洞之后,只觉一阵寒气袭来,竟比外头冷了许多。段凌最熟悉魔教的机关暗器,所以拿了火把走在最前头,林盟主居中策应,另有一位高手在后压阵。
他们一路走,一路在岩壁上留下记号,以防走迷了路。本来进得洞来,林盟主最担心的就是洞内千回百转,越走越深,最后被困其中。没想到这一路走来,却并不见什么岔道,走了小半个时辰后,前方就出现了一丝微光。
众人精神一振,纷纷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越往前走,道路就越是宽敞,随后只见眼前一亮,却是到了一处像是大厅的地方。四个角上点着长明灯,照得四周明晃晃的,厅堂里摆了十几张石桌,桌上酒菜俱全。
那左护法信中说邀他们赴宴,没想到还真备下了酒席。菜肴虽非山珍海味,但也尽是些鸡鸭鱼肉,当中一道菜用一只巨大的银盘装着,上头盖了盖子,瞧不出是什么东西。
众人记着前车之鉴,倒不敢用手去碰那银盘,却有人禁不住好奇,拿剑尖挑开了盘上的盖子。
只听“铛啷”一响,那盖子应声而落,随之响起的,则是一声骇人的惊叫。原来那银盘中所盛的,竟是一颗人头!
这人头用特殊的手法硝制过,仍保持着生前形貌,怒目圆睁,好不吓人。
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接着就有人扑了出来,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二哥。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道:“是王家的二公子。”
这叫喊声如同炸开了一锅沸水,不断有人用剑掀开桌上的银盘,十几颗人头一一展现在众人眼前,却正是被魔教杀害后割走首级的那些人。
在场的人当中,不乏这些人的亲朋好友,原是为了复仇而来,不料亲友的头颅竟成了盘中餐,被人以这种手段端上桌来。
一时间,痛骂声与哭喊声不绝于耳。
段凌见不少人都捧起了盘中头颅,心中顿觉不妙,叫道:“别碰那些首级!快,快放下!”
林盟主亦觉不对,问:“首级上可是有毒?”
段凌道:“这些首级故意用银盘装着,就是为了造成无毒的假象,恐怕……”
话还没说完,就听一人大喊起来:“虫!有虫子!”
一种暗红色的小虫从那些头颅的七窍中飞出来,朝人群中散去。这虫子成百上千,不知凡几,离得稍微近一些的人,身上霎时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
那些小虫如一蓬红云,黑压压的肆虐开来。
柳逸看得一阵恶心,问:“段大哥,这些虫是不是有毒?”
段凌苦笑道:“若是无毒,岂会被魔教用在这里?这些小虫以人的尸体为食,一旦被咬中,就会觉得奇痒无比,最后活活抓挠自己而死。”
那些被小虫缠上的人似乎颇为痛苦,嘴里发出“啊啊”的叫喊,拼命地在脸上手上抓挠。抓着抓着,小虫逐渐坠落,但那些人毫无所觉,仍旧抓个不停,原本爬满小虫的皮肤上鲜血直流,有的甚至把脸都抓烂了。
余下的人见了,无不心惊胆寒。
林盟主见此情景,知道是救不成了,当机立断道:“快!赶紧离开这里!”
大厅的尽头处另有一个出口,慌乱中众人也顾不得这许多,都朝出口跑去。至于跑得慢些,被那些小虫咬上的,无一不是血流满面,且都是被自己抓成这样的。
柳逸心中不忍,不敢回头再看,拼命往前跑去,出了大厅之后,又是一条狭长的甬道。火把早不知丢去了哪里,跑着跑着,前头的人忽然大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
“有机关!”
“是毒箭……呃……”
敢进这山洞一探的,都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原本不会这么容易中箭。只是刚进山洞时一路无事,接着又在大厅中受了那毒虫的惊吓,一时慌不择路,反而中了机关,不少人竟丧生在这小小的毒箭下。
而且越是往前,陷阱就越多,一轮一轮层出不穷,令人疲于应付。所幸那些小虫飞得极慢,倒是没有追上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甬道渐渐开阔起来,眼前终于又出现了一扇门。
众人不敢莽撞,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只见这次的房间比先前的大厅小上许多,而且布置得极为古怪,白惨惨的如同灵堂一般,正中央摆着一排灵位。凑近了一看,那灵位上却未刻名字。
“奇怪,这是要祭奠何人的?”柳逸一时好奇,数了数灵位的数量,数着数着,脸色却变了,“林盟主,总共有十七个灵位。”
“怎么?”
“我们进到这间屋子的人……也刚好是十七个。”
柳逸的话一说完,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一时鸦雀无声。
他们这一路上折损了不少人,此刻不多不少,刚好还剩下十七个。难道这些灵位是替他们准备的?
人人心头都有这个猜测,但是谁也不敢说出口来。
最后还是柳逸道:“那左护法莫非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知道我们会有多少人进来?”
“当然不是。”段凌冷笑一声,道,“这地方必是另有玄机,左护法在暗中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所以才能提前布置好灵位。”
众人闻言,四下找寻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而且这屋子只有入口,并无出口。
林盟主双眉紧蹙,叹息道:“是我大意了,没想到那左护法割下别人的首级,还有这等用处,这之后的种种机关陷阱,更是一环紧扣一环,看来他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柳逸走过去道:“那左护法用心险恶,着了他的道也是正常,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定然是邪不胜正。”
他说完后,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问:“段大哥,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
“好像、好像有人在吹笛子。”
段凌的耳力自然比他更好,仔细听了听,却摇头道:“没有,我什么也没听见。”
“咦?那我怎么……”
柳逸眨了眨眼睛,眼底渐露迷茫之色,眼神由原本的清澈明亮转为黯淡无神。
段凌见他如此神情,心中忽觉不对,再一看林盟主就站在他旁边,登时冒出一个念头来,叫道:“林盟主,小心!”
但是已经迟了。
为了防备魔教之人,柳逸一直将剑握在手中,这时只见他出手迅捷无比,挥剑朝林盟主刺去。
林盟主做梦也料不到柳逸竟会偷袭他,虽凭着本能往旁边闪避,却还是被他一剑刺中了胸口。
第十七章
林盟主毕竟是武学大家,在这生死关头,竟是反应奇快,用两根手指牢牢夹住了剑刃。剑尖虽已刺入他胸口,但任凭柳逸如何用力,也无法再往前半寸了。
这时段凌也已飞身而至,横掌为刀,一下劈向柳逸的后颈。
柳逸本身武功不高,并无反抗之力,闷哼一声后,当即软倒在地。他师父就在附近,连忙将他抱了起来。
段凌则去查看林盟主的伤势。只见林盟主面如金纸,胸口一大片血迹,那长剑已没入了他的胸膛。
段凌见他伤势甚重,也不敢贸然拔出剑来,先点住他胸前的几处穴道,才小心翼翼地拔了剑,问:“林盟主,你怎么样?”
林盟主缓过劲来,虚弱道:“无事,并未伤及要害。”
段凌身上带得有金创药,便取出来洒在他伤口上。那伤口颇为狰狞,若是再深一些,便可要了林盟主的性命。饶是他功力深厚,逃过一劫,但这伤没有几个月是养不好的,暂时没有一战之力了。
他们这边闹成这样,其他人自是瞧见了,顿时吵嚷起来。
“怎么回事?盟主受伤了?”
“有魔教的奸细?”
“不对!是有人中了魔教妖法,突然发狂了!”
他们身处阴森森的灵堂,又对着一排灵位,情绪本就紧张,听了这话后,更是如临大敌,紧紧握着手中兵刃,深怕并肩作战的朋友翻脸无情,暗中偷袭自己。
正在这时,忽听轰隆一声,入口的那扇石门缓缓阖上了,随后四个角上的长明灯也依次熄灭,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屋子并无其他出口,石门一关,就等于被困其中了,而突如其来的黑暗,更是让那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不知是谁“啊”的大叫了一声,声音凄厉:“糟了,又有人被妖法控制了!”
接着就是一阵兵刃相交之声。
黑暗中难辨敌我,大家都是先下手为强,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
眼看情形越来越混乱,很快就要失控了,而唯一能主持局面的林盟主又重伤垂危,段凌不得不站起身来,沉声喝道:“都住手!”
他这一声大喝用上了上乘内功,直如舌绽春雷,震得人心头发颤。
江湖上以武为尊,段凌露了这一手后,果然震慑群雄,众人不由得停下了打斗。
段凌学林盟主当日的手段,见众人安静下来,便又换了种口气,道:“大家别中了魔教的诡计,确实有人受了妖法蛊惑,但并非人人都是敌人。咱们越是自乱阵脚,魔教越是有机可趁。”
他说话和和气气,但一字一句,都像在每个人耳边响起一般,清晰至极。就算有人不服,也知他武功极高,不敢轻易反对了。
段凌顿了顿,又道:“谁带了火折子?快将火把点起来。”
众人这才回过神,七手八脚的翻找起来。
火光很快亮起,驱散了浓浓黑暗。大家看清身旁之人的脸孔后,先前疑神疑鬼的念头也消散了不少。
段凌道:“大家确认一下,看除了柳逸之外,还有没有人迷失了心智。”
这十几人多半是相熟的,此时聚在火光下,一圈看下来,竟人人神智清醒,没有第二个被魔教控制的人。
“咦?那刚才那一声是谁喊的?”
“对啊,老子就是听见有人喊了,才动刀子的。”
段凌示意大伙稍安勿躁,道:“方才一片漆黑,是咱们自己人喊的,还是魔教的人喊的,有谁分得清楚吗?”
“着啊,肯定是魔教的人冒充的!”
“老子就说那声音怎么不对劲,分明是从外头传进来。”
“那左护法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想到那人的险恶用心,众人无不打了个冷战。
有人忍不住问:“段大侠,柳少侠究竟是怎么被控制的?”
这也正是段凌心中疑惑。
他俯身看了看柳逸的情形,又翻开他的眼皮瞧了瞧,见他眼底有一条淡淡的黑线,便即明白过来,道:“他是中蛊了。”
“蛊?难道是那红色的飞虫?”
“不会,蛊术相当复杂,不可能这么快就迷惑住一个人的心智,除非……”
“除非什么?”
段凌没有作答,但他心念电转,很快就有了答案。
“除非,柳逸早在进这个山洞之前,就已经中了蛊。”段凌环顾暗沉沉的四周,仿佛能看见那个藏身在暗处的人,一字一字道,“我说得对不对?天绝教左护法?”
他顿了一下,微微扯动嘴角:“或者,我该称呼你为魏神医?”
“哈哈哈——”
段凌话音刚落,就有一阵笑声响了起来。这声音怪异至极,像是由地底下传来的,令人不寒而栗。
然后只听哗啦一声响,摆放灵位的那排架子倒了下来,现出藏在后面的一道暗门。
有人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众人屏息以待。
微弱的火光下,那个叫无数江湖人士胆寒的魔教左护法,就这么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来。他穿一身墨色的衫子,脸上覆着一张乌黑面具,将脸孔遮得严严实实,谁也看不见他的容貌。但他仅是负手而立,双目四下一扫,就自有一种逼人气势。
段凌道:“魏前辈,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那左护法“嗯”了一声,缓缓摘下脸上面具。他三十来岁的年纪,相貌十分普通,只是两鬓斑白,大有风霜之色,正是曾经与段凌等人交好的魏神医。
“果然是你!”段凌冷冷道,“魏前辈,你那对头追着你了吗?”
左护法笑了一下:“我那对头早已死啦。”
他瞧了瞧在场的众人,道:“今日是八月初八,嗯,他死的那天……也正巧是八月初八。”
段凌登时恍悟:“原来那个人是魔教教主!”
左护法似乎不愿多提此事,转而问道:“你是如何猜出我的身份的?”
“首先当然是因为柳逸,这一路上,最有可能对他下毒的人就是你了。回想起来,你那天夜里突然出现在我们投宿的客栈中,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没办法,我跟陆修文打了个赌,赌谁能取下武林盟主的项上人头。他有他的办法,我自然也有我的手段。”
他这一招确实厉害,若非段凌出声提醒,林盟主这时已命丧黄泉了。
段凌听他提起陆修文,便道:“陆修文死而复生之事,也是我怀疑你的原因之一。当时我们在你家中求医,你对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