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东流-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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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下相见,赵慎只负手不语,陆攸之也神色如常。卫兵端进两把胡床,一张条案,上头摆着笔纸。谢让将一把胡床拉到案旁坐了,见赵、陆两人皆立着不动便也不多话。这监中地面哪会铺地板,十分湿冷坚硬,卫士这才给将军主簿置了胡床,此时见一个坐了一个却立着不动也不知所以,不由拿眼去瞟谢让。谢让道:“你们且去……”话未说完,只听赵慎道:“慢。”
他见陆攸之穿着的已不是昨日那件白衫;猜度出他是挨了打又不愿露出身后血渍,不知从哪央来这玄色衣袍换上;再细看时;发髻似也重新梳理过。他晓得以陆攸之的脾气,这便是不肯示弱,在他面前特意摆出的这副从容模样。赵慎见他如此逞强怒极反笑;语带讥讽道:“给陆参军也拿把胡床来;叫他坐着说。”说罢带了点刻毒笑意,径自坐下。
陆攸之脸色微微一变;随即道:“与将军应对不敢放肆,还是正坐吧。”说罢,屈身跪坐下去。这地面上别说坐垫,连稻草也无,膝头触地便硌得生疼。方如平时一般端然坐好;陆攸之已痛得眼前一黑。他不敢实坐,可虚搭着时臀腿肌肉愈发要用力才撑得住腰背挺直,伤处反而似更为痛胀难受。他这样立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觉气苦,心中刚生出些许自伤之意,不由又暗骂自己本就是自找活该,又何必这样矫情。如此强自忍耐,背后已是冷汗涔涔。
一旁赵慎只冷眼看着,抬手遣了卫士出去。谢让执笔蘸了墨,目光从两人面上扫过,复又转首回来。只听赵慎道:“源长,你我之间也不需多费口舌,我只问你里通外敌的事,你具实答了,我也不欲与你为难。”
他犹称陆攸之的表字,且语气温和,虽话说的不客气,仍大有缓转之意。陆攸之看着他只道:“我不曾通(河蟹)敌。”
赵慎听了也不着恼;问:“那叠扇和暗语是怎么回事?”
陆攸之道:“有故人传话约我在酒肆中会面,因多年不曾见了故约定以叠扇上诗句相对。”
赵慎道:“何时的故人?”
陆攸之道:“游学时的故人。”
赵慎笑道:“源长还认得带铁爪攀墙的故人”
陆攸之淡淡道:“我并不知他现在做什么。”
赵慎道:“既不知其身份,可见并不熟稔,凭陆参军的谨慎,怎的就这样急着去见他?”
陆攸之微笑道:“凭将军如何疑我,没有真凭实据我便什么也不认。”
谢让执笔记录,听到此节微微皱眉。陆攸之的话自是漏洞百出不值一驳,可城外来人确已死了,这死无对证,陆攸之真要扺死狡辩也是麻烦。
赵慎点头道:“好一个真凭实据;好一个我疑你。”他手指摩挲着带钩上的斗兽纹,道:“上月初七,探子报西燕军有批粮草要过邓县,我派军设伏;西燕军却改道逃了;上月廿三,我派了十二个骑军分三路出城求援,一个不剩全被西燕军截住杀了;两日前;夜里上城巡夜的士兵第一天换防,就有人趁空隙翻进城来:这些事件件是你经手,”他一径说一径觉得气血上涌,若换了旁人他早就疑心有鬼了,只因为他是“源长”自己便只道是策划还不周密,经久都未往“奸细”上去想。此时听陆攸之竟还言之凿凿,不由冷笑道:“你不必费心想如何抵赖,我今日定是要你招供如何与西燕军接洽,城中何人助你。现下你不肯说也无妨,我有的是手段叫你开口。”
他这一大段话讲完,两眼直盯着陆攸之已带了满面煞气。陆攸之只默然相对,神色不卑不亢。赵慎历来最佩服他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毁誉皆乱风过耳的气度,此刻却觉他这般油盐不进强硬可恶,手指不由紧紧扣住带钩。他看见谢让已在一旁轻轻摇头叹息,暗自咬牙;喝道:“来人。”
一时,一个卫兵执着马鞭进来,陆攸之面色倒未变,只是嘴唇禁不住微微一抿。谢让正看在眼里,便劝道:“陆参军……”
陆攸之摇头道:“主簿不必劝我。”谢让微一扬眉,又瞧一眼赵慎,不再言语。
卫兵见状便上前推他肩头,陆攸之跪坐了半日双腿早没了力气,一推之下便伏在了地上。他心知此番赵慎不会好相与了他;恐怕性命都留不下;之前受零碎折磨倒似不算什么了。既知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心下反而坦然,却不防那卫士上来解他腰带。陆攸之既惊且怒伸手去拦,只听赵慎冷笑道:“怎么?”
这话音既是嘲弄,又含忿恨,陆攸之不由一震。此刻他方明白,他已不再是赵慎的座上宾,他在这军中享有的一切尊严敬重,赵慎都是要加倍索要回去了。
那卫士掀了他袍摆,又去除他外裤。陆攸之伏在地上,牙齿咬进下唇,抬眼便能看见赵慎垂在地上的袍摆,面上竟蓦的红了起来。待除下外裤,屋内几人俱是一愣。只见中衣尽被血渍浸了,颜色已呈锈色;似与皮肉粘在一起。那卫士不知如何下手,只拿眼觑赵慎,半晌听得赵慎道:“脱。”
卫士手下哪知轻重,提起中衣向下一揭,陆攸之本来还面红耳赤的发窘,突然间身后如被泼了沸油,周身却像骤然被丢进冰窖,连心肝肺腑皆抽紧一般。他周身颤抖,伏地喘息呻/吟了半晌才觉那剧痛顺着四肢百骸流逝些许。
谢让平日与陆攸之并无多少话说,也只当他是个恃才清高的后生,无甚深交。可他岁数为长,又有些滥好人的厚道。此刻见陆攸之这狼狈境地,心中忽觉不忍。正想说话,转首却见赵慎神色冷硬,似是铁了心要问出口供。他自觉不能在旁扰局,便将眼光转过一边。
卫士那厢已抡起马鞭打下,陆攸之只觉像被猛兽尖牙利爪猛地噬咬,况且这杠上开花哪里受的住,强耐了许久还是惨叫出来,可咽喉像被扼住声音都是哑的。剧痛之中,他终究忍不住哀求道:“且别打了。”
赵慎摆手叫卫士停了手,道:“你肯说了?”
陆攸之闭目道:“我是西燕细作。”
赵慎道:“说下去。”
陆攸之停了半日,道:“我要喝水。”
赵慎略一迟疑,把自己手边水碗递给卫兵道:“给他。”
陆攸之连喘带呛,好半天才将碗中水喝得尽了,觉得周身又有了些气力。他知道赵慎在等他开口,暗暗咬牙,低声道:“再打吧。”
赵慎听得他磨蹭了半日竟冒出这样一句,饶是把自己当傻子耍弄,一股怒气刹时直冲上头来,一抬脚踢在陆攸之身上。他是武将力气本就大,此刻气晕了头又没轻重。陆攸之猝不及防,身子向外一冲,头正撞在地上竟也觉不出疼。半晌方觉有东西从额上流下,颤抖着伸手一抚,才知是额角撞破了;他看着手指上的鲜血,心中想,原来血浓于水未非虚言,竟是这般鲜艳粘稠。
赵慎也是一惊,不由探身伸手托起他下颌。只见陆攸之垂着眼帘,额上流下一缕鲜红;发髻也散了,衬着惨白脸色和入鬓的远山长眉,望之竟觉凄艳。赵慎胸中憋闷不已,喉头几次翻转,低声道:“你是何苦?”
陆攸之举目望他一眼,苦笑道:“不过是忠人之事罢了,赵将军,你要死节守这洛城,又是为何?”
赵慎敛了容色道:“若说忠人之事,你莫非不是我营中参军?我自认待你不薄,你却是如何答报的?”
陆攸之突然大笑:“答报?多承令尊朱文之乱时做的好事;攸之真要铭记于心;如今便是来答报的!”
赵慎从未见过陆攸之如此大笑,又听得“朱文之乱”几个字,悚然一阵心惊。
朱文之乱是二十几年前一场大变;十数万人惨遭涂炭。彼时大将朱文见宣帝病重,而握有兵权高元宠和尉迟否极都在西北收拾四镇之乱的残局;中原一时无可将兵之人;遂趁机起兵反叛,当时尚是监国太子的景帝及大臣均束手无策。据说宣帝临终前,密召太子说,国中可勤王都惟有洛城主将赵竞,又说,为父十余年都不曾给过他封赏便是要与你留下后招,你登基后予他礼遇厚赏;他必感恩戴德全力相报。
果然,朱文之乱最终平息于赵竞麾下骑兵的铁蹄之下。朱文与其三万部将被逼退到老巢啵С牵坏猛督怠U跃航鞘战山稻鳎钇湓诔峭夂蠲H欢徽馊蚓幼郾惚徽跃旱钠锉磐盼ЮВ痪∈锷薄D且灰梗逊畔挛淦鞯慕稻治薮缣辉谄锉媲拔┯腥纹湓赘睿锉雇诽羝鹞奘送罚硖惚蝗境沙嗪欤惶阆麓κ遣兄咸澹藓藕艉笆锵辔牛瘸逄欤比缛思涞赜V煳谋淮匠峭罚逯伦钩巧硗觥O⒋骄┒迹耙辔鹁跃褐坏溃煳慕稻啵皇蹦岩哉啵蠡迹坏靡晕W萑惶煜路且椋暗鄹心钏谕跗脚训拇蠊Γ耸轮站坎涣肆酥�
世人都道“杀俘不祥”,白起项羽皆无善终,赵竞刀刃上滚出的军功,从不信因果报应。然而也似冥冥有灵,五年前赵竞骑马出城狩猎,马被不知何物惊了竟将赵竞摔下拖着狂奔数十丈。赵竞重伤不治身亡,其时正是他绞杀朱文降军的那一日。
赵慎忆及父亲死前惨状只觉手指冰冷,他盯着陆攸之道:“你是什么人?”
陆攸之缓缓道:“朱文是我外祖,那夜我就在啵С恰!�
赵慎手腕一抖,手指便从陆攸之面上脱出。
陆攸之见他如此惊骇,只冷笑道:“我父亲与几个舅舅在乱军中被杀,我与我母亲被你父亲卖给胡商,换了两匹好马!我母亲半途中便被折磨死去,我若不是在西京被尉迟将军的部将救了,此刻便还是胡商的奴隶!”
赵慎默默听着,脸色已然铁青。他手指扣在膝上,平复气息停了半晌,强自镇定道:“我不与你东拉西扯,我只要你招供。”他自觉此话一点底气也无;可此时除之以外,他又能说些什么?
陆攸之刚刚一番抢白,精力已尽极致;强打精神抬头应道:“将军还有什么手段,我皆奉陪。”
谢让知他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修为,见了今日这般言辞激烈的模样,初觉惊愕,再思又是疑惑。陆攸之这一番话说出来,他与赵慎两人当真是国仇家恨,再没有圜转的余地了。以陆攸之的心思何曾想不到这一层?他如此将事做绝,除非是一心只求速死。想到此,谢让心中不由一动,忙向赵慎道:“将军,兹事体大,急躁不得……”
他言犹未尽,陆攸之却骤然道:“二位不必这样演戏,主簿是要此时求情做了好人,私下再来套我的话么?软的硬的,我都不消受。”
一言毕了,谢让愣了片刻,直气得倒笑了,道:“罢,罢,你想急着以死报那尉迟否极的恩便请便吧,我再不多言。”
这话本无他意,但赵慎听了“报恩”两字只觉刺心,不由冷笑:“主簿说的对,我却也要看看你的忠心。”说罢招手唤卫士,“接着打。”
陆攸之见那卫士走得近了,饶是已硬下心肠,此刻见了那马鞭仍觉气促。他将头脸伏进双臂臂弯,低头咬住衣袖。只听那马鞭破空响了一声,陆攸之便不由猛一咬牙,情急之下舌尖也被咬破,登时满口血腥。马鞭此时已全然在伤处拷掠,硬扯出道道血槽。沉闷苦忍之间,陆攸之觉得下身如被寸磔。在这痛楚之下,他惟有辗转挣扎,好似只身在血海里翻腾;岸边仿佛立着无数人却无人能救他上岸。他死去的父兄们不能,遣他来此的尉迟氏不能。他抬头向岸上去寻赵慎;却见那青年将军如龙华山上石窟中的胁侍力士,无悲无喜;宝相庄严。渐渐,那剧痛也似含糊了;陆攸之心志昏昏沉沉,眼前模糊晃动的仍是赵慎袍角。他心中半是清明半是糊涂,却如溺水将死之人见了救命稻草,本能中奋力伸手一抓,便人事不知昏了过去。
第3章 惜逝忽若浮
赵慎发觉足旁那人的颤抖平息下去,低头看去,只见陆攸之阖着双眼,任马鞭起落周身也无动作 ,心里倏然一个激灵。他伸手下去,手指颤抖着在陆攸之鼻前一探,只觉有游丝般的气息从指间掠过,心中才骤然一松。行刑的卫士也看出陆攸之昏了,忙收了马鞭闪身立到一旁。 赵慎腮边肌肉一动,正待要说什么,忽然发现陆攸之将自己袍角攥在手中。他刚才受刑时手指在地面上抓持,指尖已全被磨破,此刻将那衣料也染上点点血迹,恰好似曾有某年一日,他立在他身侧,头顶树梢上醉染春风的几点桃花。
赵慎心中一震,彼时言笑晏晏的那人,是否恨不能一刀戳进自己肺腑 他又一时忆起,父亲在世时似乎并不避谈啵С侵拢踔列Φ溃骸笆廊私缘赖比罩煳慕稻鞒珊樱伤堑难茄吟庀绿锏难悴皇敲础。磕憧凑匠∪氖悄陌悴伊遥蝗辗缬辏骄难惚缓显谝淮Τ遄吡恕U饴沂乐校苏婺艿狼迨欠呛诎祝俊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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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慎胸中酸涩,又不愿露出,暗自拉扯握在陆攸之手中的袍角。谁知拽了两拽,都未有动弹。他只能俯身,将那手指一根根掰起,见那手指攥的甚紧,心中又是恻然,不知陆攸之这般,可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讲?
谢让见他神色疲累,心想这样审了半夜也没个结果,再审下去更没法收场,便道:“将军且回去歇了罢,这厢善后的事我来处置。”
赵慎勉强苦笑道:“今日这也是奇闻,要审奸细 ,却审出个杀父杀祖的仇人。”
这话实是没法接,谢让只得劝道:“他在这里反正走脱不得,将军莫急在一时。”
赵慎默然,半晌道:“辛苦主簿。” 他起身踱到门口,蓦然回头见陆攸之伏在地上半身浴血,心中五味杂陈,良久才道:“他还是我军中的参军,你叫人为他好好医治,衣食供应不要亏待。”
谢让见赵慎去了,只叹口气,指挥着卫兵将陆攸之抬到草榻上,又遣人找来医官。一时医官来了 ,见了这场面吓了一跳。谢让薄责道:“战场上伤势比这惨烈多的,医师却是没见过么?” 那医官只诺诺称是,忙命取了温水,又取了巾帕伤药出来。
几下里折腾,陆攸之已慢慢醒了,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