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大冒险同人) 荼岩 无衣-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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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是驱民为兵。”
神荼一直等他在地图前站定,才应了一声,走上前去。
“他们昨日攻下梧城,梧城可不是好对付的,该用的攻城器械,粮草军资,一应都不少。带着这些东西,不可能走得多快,攻破梧城就来秣城,可以算是深入我方腹地。他肯定要分兵,后部运送物资,前部加急行军。”
神荼侧首看他:“若他不呢?”
安岩愕然看他,“不……什么?”
神荼不语,安岩省悟过来,震惊道:“你说他要将军资全部弃下?那他就算赶到秣城,又有何意义?他什么都不带,难道就想要攻下秣城了?”
神荼道:“流民挤在城下,你敢开门吗?”
安岩摇了摇头,神荼一言既毕,便不再多说,安岩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方才开口道:”难道他……就为了,杀人?驱兵冒险深入腹地,就为了杀人?”
神荼沉声道:“别人不会,但他……”
他话音未落,忽听门外一声高喊,安岩浑身一震,大步向外走去,他帘子刚刚掀开,一名军士便已经扑到他脚下,促声急报:“急报!魔军五万兵马,已至文华山口,迫近本城!”
安岩抓着帘子的手猛然握紧,旋即便要冲出去,却被神荼紧紧抓住。他尚不及开口,神荼便低声对他道:“闭门坚守。”
安岩不语不动,神荼见状,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腕子。
安岩咬着牙,哑声道:“传我将令,紧闭城门……调集军士,登城警戒,任何人……不得出城。”
那军士得令退下,神荼才慢慢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安岩闭了闭眼,动一动手腕,想从神荼手中脱出来,神荼却终究没有放手。
安岩便也不再坚持,深吸一口气:“先生,随我同往吧。”
神荼心中突然犹豫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妥,却还是与安岩一同往前走去,毕竟城外大军压境,主帅亲临执掌守城之事,本就理所当然。
两人赶至城头时,城下已经是一片地狱场景,血流成河,哭声震天。百姓手无寸铁,如何抵挡得了魔军铁骑,只能四散奔逃,然而徒步无马,又能跑出几步。有人捶打城门,有人攀附城墙,只求城内守军来援。可城门不开,城头纵有弓箭手摆出箭阵,然而一旦敌军与城下百姓混杂在一起,弓箭手便束手束脚,投鼠忌器。
神荼只是往城下看了一眼,便一把将安岩拽了回去。他力气用得大,安岩触不及防,被他扯得往后退了几步,脚下踩着碎冰,差点摔下去。
神荼伸手扶住他,本以为对方会发火,然而安岩的眼睛却只盯着城外,站稳之后,便又要往外走去。
神荼皱起眉,伸手拦住安岩道:“不可。”
“先生。”安岩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可知,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在秣城城下,行此恶事?”
神荼只得无言。
“他们是做给我,做给秣城百姓看的。”安岩强自压低声音,然而那一个个字从咬紧的牙关中迸出来,字字都痛彻心扉,“他们要百姓知道,我等,身为守将,不能光复国土,济护黎民,只能在这城头,眼睁睁看着恶贼戮我子民。是我无能……是我无能!我忝为主将!”他言及此处,抬手便想摘去头盔。神荼一伸手将他拦下来,怒道:“你既然知道这是敌人毒计,就不该想这么多!”
安岩猛地一推他,吼道:“那是我南地百姓!他们信任我可以保护他们的家园田地才留到此时!可我如今只是一个厚颜无耻看着他们被驱逐宰杀的懦夫!”
“梧城不是你的城!”神荼掣住他手腕,把他重重地撞在城楼墙上,猛然提高了声音:“秣城百姓如今还能安稳度日,不至斧钺加身,是因为你守在这里,因为你没有打开城门!安岩!你十五岁记名抚世府,从军十四年,任城守十二年,还没有明白自己承担的是什么吗!”
城楼檐上挂着的冰柱和碎雪被撞击震掉下来,砸在安岩身上,冰冷的雪水灌进他脖子里。神荼眼看着他眼底隐隐浮现的一层赤红淡了一些,微微松了口气。搡了对方一把,才松手往后退去。
安岩靠在墙上,沉重地喘着气,半晌才扶着墙站起来。神荼刚才推他的那一下丝毫没有留手,他到现在仍旧感觉到被钝物击打的疼痛。然而这些疼痛比起在他脑中心里翻搅的刺痛来说,几乎算得上是一种抚慰。
“先生,说得没错……”他垂着头,低声道,“是我失态了。他们大军杀来秣城,不会轻易退去,我去调集兵将,以应后事。”
当日秣城城下尸骸遍野,一片赤土,全是人血染成。秣城建城至今,哪怕后来历经兵灾人祸,却也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百姓弃尸成山的惨况。屠戮之后,魔军退后十里,于文华山下扎营,城门才打开一线,放出兵将收拾尸体。
安岩坐在帐内,神荼注意到他眼中那一点暗红一直没有退去。
他越发觉得不安。
傍晚时战书递来,丰绅亲于城下搦战,安岩枭首来使,引兵出城。
七万魔将的大军,营盘如同绵延无尽一般,丰绅却只点千人迎战,离营直奔秣城城下,意思显然不是攻城,而是攻心。魔军刚完成一场屠杀,士气高昂,相比起来,秣城守军军心浮动,他立刻安排此战,是要一鼓作气,打压秣城守军士气。
丰绅在看到安岩的一瞬间,便知道自己的计策只怕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有效。他引马上前,讽笑道:“将军脸色似乎不太好?”
安岩一夹马腹向前道:“当年魔军将退,你突临战阵,与我交手,差点被我斩下一臂。”
他答非所问,丰绅的脸色却是一变,冷冷道:“我当时确实是大意了,未曾料到你还有几分本事。”
安岩面色不变,续道:“一年前,你率大军围城数月未果,于城下向我搦战,几乎被我斩于城下。”
丰绅怒道:“你那时不过是一个疯子,侥幸而胜,一军主帅,擅离职守,一意拼杀,是你们军中习惯吗?”
安岩冷冷道:“你几次三番犯我秣城,可是觉得自己败在一个疯子手上,脸上不好看?既然如此,无需斗口,今日你我死战一番!”
他话音一落,策马直取丰绅,神荼阻拦尚未出口,他就已经冲至丰绅近前。丰绅身后一名魔将策马而上,手中兵器尚未提起,安岩快马早到,只一照面,枪尖穿甲而入,血花飞溅中那魔将被挑落在地。安岩抽枪便刺丰绅,丰绅一声怒叱,挺枪迎战。两柄□□相交,安岩枪杆往下一压,丰绅刚要拆招,忽觉热浪扑面,他大惊抬头,便觉一股大力直击胸口,整个人竟然从马上被撞得飞了出去。
神荼本立马于旗影下,此时突然一夹马腹,往前走了数步。
场中一只三足金乌卓然高立,身如山岳,首如铁塔,巨翅展开,极翼而飞,身上金焰升腾,扬首对日引颈高啼,声震山河,它俯首而望,一双赤红眼眸,直直盯着丰绅,盯着他身后七万魔军。
神荼喃喃道:“全相,竟然是三足金乌?”
瑞麟的全相从不轻易示人,他们的全相来自于身体中留存的上古异兽,瑞麟或许有数种能力,然而全相永远只有一种,永远是他们血脉中最强大的力量。全相具现,乃是瑞麟燃烧血脉中全部神力殊死一搏,此战之后,瑞麟必然要力竭多时。
安岩的全相也一样,从来不曾展示过,旁人不知他父亲血脉,也只能推测他的血脉来自驱火神禽,然而谁又能想到,居然会是三足金乌?
“不好!”神荼猛省,安岩神智本就不定,此时突现金乌全相,只怕当下便要失控发狂。
然而场中此时已是酷风烈焰,天上金乌大翅煽动,羽翼遮天蔽日,飓风扬起金焰,赤云翻涌,就连空气都仿佛灼热得要燃起来。安岩坐骑受不得这般高温,他弃马而战,银枪金焰流经全身,黑甲覆着烈焰,枪舞如风。丰绅拆了几招,兵刃烫手,终于拿不住,只得弃了□□,反手于黑影中掣出一把长刀勉强招架。
神荼远远见着两人交战,丰绅显然是落于下风,若非他兵刃与众不同,乃是以魔气练成,招架几下便可换上另一把,只怕此时早已落败。然而随着丰绅步步后退,两人竟是离秣城越来越远,倒像是要退入魔军阵中去了。
他旁观者清,疑心丰绅是要将安岩诱入敌阵再行擒拿,正要出手阻拦。却闻一声脆响,原是安岩卖个破绽,放过丰绅刀口,那柄金焰银枪直抢入怀中,刺破肩甲,半个枪头全数没入丰绅右肩。枪上金焰燎住丰绅身上黑雾,沾之即燃,痛不可当,丰绅踉跄一步,忍痛抓住枪杆要往后退,安岩哪能容他,握枪往前一送,那枪头噗地一声,穿体而出。
主将重伤,两边压阵魔将一拥而上,要去救人。安岩猛然将枪掣出,狂吼一声,挺枪挑死两名魔将,便要往前冲。
“上!”神荼听那一声嘶吼不似人声,心下顿知不妙,不管安岩之前是什么情况,此时也多半是发狂了。他乘胜挥兵压上,众魔将本想将安岩陷于阵中,此时顾不得许多,抢了主将便跑。神荼策马赶上,那坐骑快到地方,又慑于安岩身上金焰,不肯再进一步。他只得弃马上前,追至安岩身边,低头还未看清他模样,那边安岩怕是觉出身边之人威胁不小,一枪就抽了过来。
神荼此次早有准备,一扬身躲过枪尖,提剑便斩,剑身隔住安岩□□,方抽出空来看了一眼。只见安岩脸上血迹斑斑,一双眼睛里全是血红,竟然连半点白色都不见了。
他暗自吃惊,安岩□□已经翻了出来,二话不说,对着他胸口又是一枪。神荼提剑又拆了一招,对领军副将吼一声:“穷寇莫追!撤军回城!”跟着用剑将安岩□□一搅,就往他身边抢过去。
安岩此时心中狂躁,竟然也不肯往后再退一步,见神荼近身,□□不好施展,丢开枪提拳便打。神荼让一让他拳头,绕到他身后去,身上真气蕴绕,张开手提住安岩肩膀,直接将一个火人揽到自己身前抱住了。随即木剑化光,踏虹而起,直奔翠屏山去。
他此行只为翠屏山中那处深潭,潭水幽深冰寒,静悬山中,可解火毒。神荼剑快,须臾到了山头,望见底下一泓碧水,扯住安岩,径往潭水里扎了进去。
此时正值深冬,潭水冰冽入骨,神荼纵有真气护体,然而近身抓着安岩,却也难免被金焰扑住口鼻,再被冷水一激,寒意逼着火毒入心,几乎喘不上气来。安岩神智不清,只知自己落水,深入险境,一味只知挣扎,不懂屏气,神荼只得一边紧紧制住他手脚,俯身将一口内息全数度入他口中。
两人直往水底沉下去,安岩初时候还知道挣扎,后来渐渐动作小下去,终于是不动了。神荼心中一松,此时才放开手,解去安岩身上战甲,要托着他往水面浮去。然而这一动,他才觉出自己全身疼痛难当,竟然划不动水。
原来金焰不同凡火,在这水也急切难熄,虽有真气护体,贴身救护,也难免重伤。伤口血出如涌,早染遍身周潭水,虚弱无力,哪里还救得了人,只能全力推了安岩一把,自己沉往潭底。他正当自己此次难逃一劫,眼前却忽然扫过一片亮闪闪的红鳞,随即腰间一紧,环上一条长长的鱼尾。神荼头脑昏沉,兀自反应不过来,便被一股大力拽着往水面升上去。
神荼醒来时正躺在一个山洞里面,他撑着洞壁坐起来,这一动才觉出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昏昏沉沉,又仿佛脑袋上顶了一个铁箍。他低下头去,却见自己身上衣服不知被谁解开了,露出下面斑斑驳驳的伤口,全是灼伤。
他抬起头,借着明明暗暗的篝火向四周看去,却见篝火边坐着一个人,背对着自己,正在往篝火里添柴。只是动作十分吃力,小小一根树枝,也要手抖了半天,才能送到火堆里面去。那人上身与常人无异,下身布裹着,只露出来一小截,却是一片晶莹剔透的红色鱼尾。
神荼初时讶然,旋即明白过来,开口叫了一声:“安岩。”
他一出声,嗓子便火烧火燎地痛起来,声音也不够大,好在安岩应当是听见了,两只手撑起身体便要转过来,可怜他全相具现后现已浑身力竭,堂堂武将此时体力只怕还不如稚儿,折腾了半天才翻过身来,对神荼苦笑道:“连累先生了。”
他身上铠甲不见了,只穿了一件短袍。神荼见他样子狼狈,忍着疼痛站起来,走到安岩身边,把他提起来拖到山壁边上靠着坐下。
走动间安岩鱼尾上裹着的布被拉开来一些,露出一小块鳞片,红色剔透,就如同点着火的冰灯。
神荼盯着那一小块红色看了一会儿,又悄悄将目光移开去。
他知道鲛人的鱼尾与人腿相似,露出来难免不雅,故此鲛人在人前不会显露鱼尾。然而看安岩此时鱼尾上的颜色,倒和方才水中所见相类。自己虽犯水厄,但能见鲛人全貌,也算是因祸得福。
安岩坐好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力竭,在水下的时候变成鲛人,现在变不回去了,失礼之处,还请先生勿怪。”
神荼转头看着安岩的动作,应了一声。
安岩的鱼尾很长,足有两米,神荼眼神无意识地又往他鱼尾上扫过去,在那片晶莹的红色上又停了一下。
他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抬头问道:“你变成鲛人把我带上来的?”
安岩赶紧应道:“是,先生千万不必言谢,如今这般境地,也全怪我。”
神荼沉默了一下,回道:“你我也算一同出生入死,谢什么。”
安岩想了一下,挠头笑道:“也对。”
两人又良久不语,过了一会儿,安岩先开口道:“不知城中现下如何,我们都不在城里,可别出什么乱子。不过我记得我之前应该给了丰绅那小子一下狠的,我看他这次不死也伤,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
神荼转头看向他,忽然开口道:“你到底为什么发狂?”
安岩喉咙一哽,转头看着神荼,半晌说不出话来。
神荼看了他一会儿,收回目光:“还不愿说?”
安岩默然,盯着神荼身上的伤口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我……我幼时曾经弑父。”
神荼心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