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白-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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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手刚刚碰到顾云梦,便被一道灵力弹开。
罗刹只好苦笑道:“臭小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顾云梦只记得自己在桌子上趴了一下,再醒来,就在另一户人家的天井里了。
他摸摸头,睡得还有点迷糊,这时便听到一个妇人说话的声音:“阿生啊,今日门派大选,你爹已经为你打点好了,你只要去了,天酬真人就会收你为徒,你要好好修炼,别辜负了家里。”
顾云梦立刻躲到井后面,果然从屋里走出了那位妇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孩童。
妇人又说道:“阿生,山上的日子不比家里,会苦,要忍。能成大道,阿妈就安心了。”
那孩童点点头,说道:“成得大道,归来家里,为我罗氏宗门增光。”
妇人爱怜地将儿子拥在怀里:“我罗氏宗门,若是三代之内再无人飞升,恐怕就要落寞了,如今这一代只有你有灵根,阿妈将希望全都系在你身上了。”那妇人确实是真情流露,刚刚说了一句,眼角便滑下泪来。
那孩童在她怀中,反拥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母亲,成大道者,不拘小节,我若能飞升,必将忘却罗氏一族,恐怕再不能回来奉养您。”
妇人呜咽道:“你若能成大道,罗氏一族便能重振,那即是最好的奉养,你去了山上,不要再想阿妈。你已十岁,再不筑基恐怕此生连入天山内门都无望,是阿妈自私,才将你留在山上养到今天。”
罗生小小年纪,话还说不太利索,已知道安慰母亲,说道:“母亲不要这样说。”
然而他妈妈的泪,已经控制不住:“阿妈怕误了你……误了你啊……”
顾云梦在一旁,看着这骨肉分离的场面,一时有些哑然。
原来送去修真,竟是这么痛苦地一件事。
就像自己曾在梦中见到阿爹,顾长夏认不出他来,对他冷言冷语,光是那短短的几句话,都像刀割在顾云梦的心上。
他心下一紧,不由叹了口气。
那边罗生并未注意到他,收拾了行囊,拜别了家里。
他最后站在门外,向家里拜了一拜。
顾云梦躲在一边偷偷看着,那一身青衫的小少年,像这个中落的修真世家拜别的样子。
这时他才来得及注意到,门柱上斑驳的漆、井口丛生的杂草,墙上掉落的石灰。
以及那少年身穿的、洗得褪色的衣衫。
他又想到罗生母亲口中所说的,将一切事物都打点过了。
这样一个家庭,还要拼出最后一口气,为的就是让罗生能够入天山派,成功飞升,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执着?
顾云梦提气运功,轻轻一点地,飞身出了院子,不远不近跟在那少年的后头。
他一路上走,又在想,这和他之前梦中所见得罗生、甚至日后所相识的罗刹,相去太远,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
但是幸好,罗刹确实飞升了,只是以魔修的身份。
思及此,顾云梦突然有些明白罗刹对天山派的憎恶。
他曾一心向道,拼死修真;
他曾孤身一人,背井离乡;
他曾将全部家族的期望都背在背上。
不知是执念太重,还是世事弄人,竟然将他就这样一步一步推进了泥潭。
顾云梦就看苏狸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能明白,修魔一定比修道更加困难重重。
他满腹心事地跟着罗生一路往山上走,过了不知多久,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不远处有人喊道:“天山派大选!有灵根的弟子朝这儿走!”
这一路上富贵人家确实不少。大多数人家都是衣着华丽,五六个侍从将一个小孩簇拥起来,外头提着一块牌子,写着“李氏”、“赵氏”之类的名字。
相比而言,罗生就显得更加可怜。
一个家丁样的粗壮大汉推了罗生一把,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这儿是有灵根的少爷们站的地方,你这臭东西,给我滚到一边去!”
这话一说,四周便哄笑起来:“哪家的穷孩子,也妄想能进天山派?”
顾云梦暗道不好,以罗刹的脾气,肯定是要给他们些颜色瞧瞧的。
果然,罗生抬头看了那人一眼,面若冰霜、一字一句地念道:“我者天风、地火、雷水,以光以夜,命万恶消散,急急如律令。”
四周顿时冒出一股金光,把那大汉四肢紧紧缠住,像施以车裂之刑般,将他用力扯开。
那大汉猝不及防,回过神来只剩痛苦的嘶吼。
他的惨状吸引了许多目光,人群自主自发地为罗生让出了一片空地。
罗生也不想惹事的人,眼看事情已经闹大了,他想解了这咒法,却没有个合适的理由。
只听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笑声,众人纷纷行礼道:“参见天酬真人。”
罗生没见过这位母亲所说的师父,来不及行礼,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
他眼前凭空化出了一朵云,云上走下来一位真人,额头饱满、面容和善,看起来约是凡人五十来岁的样子,一双眉毛长长垂下,平添不少好感。
天酬真人笑着拍了拍手,那家丁身上的灵力一松,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这时才蹿出几个人来搀扶他,看来这户人家也是被吓坏了。
罗生知道自己闯了祸,但他看天酬真人颜色,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便拱手拜到:“罗生见过天酬真人。”
“这孩子。”天酬真人向四周望望,又笑着说:“以后就称弟子吧。”
一时间四下唏嘘不已,这说得再明白不过了,这罗姓寒门小子,就这样被天山派的天酬真人给收走了!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恭喜罗师兄!”
此话一出,便有三三两两的喊声,一声高过一声,最后喊成了一片。
天酬真人笑眯眯地让罗生跟着他的背后,那人群立刻让出一条宽道,让这师徒一前一后安安稳稳地走进了天山派的大门。
顾云梦跟在背后,本能地觉得有些心凉。
他觉得这一幕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刚刚那家丁被罗生抓住时,为何没有家主出面,难道周围这么多人,都没有一个尚未拜师的十岁孩童厉害吗?
还有那莫名其妙的喊声,又是谁发出的?即使修真界强者为尊,不过收徒一个,当真需要如此兴师动众吗?
顾云梦又想到罗生临幸前,他母亲所说的打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莫非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戏?
因为他出身寒门没落人家,怕他在门中受尽欺负,故意设计的这一出么?
顾云梦摇摇头,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尽可能地想跟上那师徒两人的步伐。
结果那两人越走越快,人影竟然倏地一下就消失了。
顾云梦只觉得自己一脚踏空,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便陷入了一阵黑暗之中。
水声。
黑暗之中,只能听到水声。
顾云梦适应了很久,才能看清楚一点这地方。
这是黑暗的石室,又冷又湿,大概是个地下室。
他顺着天窗透出的那一点微弱的光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了一扇门。
用力推开以后,顾云梦吓了一跳。
罗生整个人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血,他的血还泛着一些奇怪的光点,在黑暗之中显得更加恐怖。
顾云梦赶紧蹲下去,也顾不得不是要躲起来了,他赶紧抱住了罗生,想为他止血。
不抱不知道,罗生身上烫得要死,痛得顾云梦差点把他给摔了。
顾云梦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不碍事……”罗生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师父终于给我了……本命功法……”
本命功法?
顾云梦一下子想起了最初他梦境中的罗生,性格乖戾、总是被师门关禁闭,却又没有被逐出师门,难道这禁闭……?
难道这禁闭就是这样!
“这是第几次这样了?!”顾云梦着急道。
“第……几次?”罗生想了想,“记不得了……半个月就要有一次……”
半个月?罗生每半个月就要受这种苦?
顾云梦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痛:“你修的是什么法诀,怎么会这样?!”
“《三千……世界……洪荒……逍遥真经》……”
什么?
顾云梦如遭雷击!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本书琴白曾经告诉过他,是逍遥世界魔修第一真经!
名门正派的天酬真人为什么要给罗生这本书?!
顾云梦想用衣裳盖住罗生的伤口,可他越盖,那里红得更加厉害,罗生的□□也更加痛苦!
罗生说道:“不要弄了……师父说……是洗经伐脉,痛过就好了……”
洗经伐脉?!
顾云梦已经不只是震惊了,他只觉得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当时他受重伤,琴白也为他洗经伐脉了一次,也不过是短短痛了一会儿便好了,哪想罗生这样……
联想到罗生之后的举动,他突然有个念头:这也许并不是洗经伐脉,而是强行将一个修仙之人逆入魔道……
为什么天酬真人会演这一场大戏接受一位寒门弟子?为什么罗生一入门便被尊称为罗师兄?为什么天酬真人迟迟不给罗生修真发觉?
为什么天山派要培养魔修?!
突然有一双大手拎起了顾云梦,背后那人说道:“看够了没有,该起床了。”
顾云梦刚要说不,他还没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那双手丢了出去!
☆、033
033
顾云梦从梦中惊醒。
然后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口水都流了一大滩,唐承影窝在罗刹的肩膀上,两个人像看小狗一样看着他。
顾云梦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他赶紧伸手擦了擦嘴角,这时才回想起来,梦中最后那一幕——
罗生浑身是血,昏迷不醒,躺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中。
顾云梦慢慢抬头看向罗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有些不敢看。
“你这个小东西,”罗刹无奈地叹了口气,“所以我说琴白是个傻子,放着你这个小东西在身边,还能大摇大摆到处走着,就不怕你俩一起被人抓去了么?”
顾云梦睁圆了眼睛,脑袋里头恍恍惚惚的,还没从刚刚的梦境里缓过来。
罗刹又说道:“一刻也不得让人省心!你刚刚梦到什么了?”
顾云梦只好一五一十地回答说:“我梦见你从家里走了,入了天山派,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一个黑咕隆咚的地方,浑身是血……”他说得很含混,又不敢看罗刹的眼睛,生怕触到他的伤心事。
没想到罗刹竟然笑了出来:“怎么?害怕了吗?”
顾云梦摇摇头:“当然不是害怕,伤的又不是我。”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罗刹说道,“我猜我那时的样子一定是可怕极了,天酬那个老东西也是吓得不敢过来。”
唐承影在一旁听这两人打哑谜,烦闷得很,不过这会儿他也要受罗刹照顾,不敢胡闹,干脆直接跳到了顾云梦的头顶上,脑袋一抵,读取了这个梦境。
顾云梦只稍稍感觉到头顶多了那么一点点重量,他这会儿全心全意都放在眼前的罗刹身上。
他看着这人眉眼间依然是年少的样子,除却那件墨色外衣,一切似乎与过去并没有什么普通。
硬要说的话,就是比过去的他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这是好事,可是联系到这人曾经吃的那些苦,又未必是真的好事。
顾云梦想不明白,犹犹豫豫地问道:“入魔……痛吗?”
这时,唐承影看完了那个梦境,一向话多的他也沉默了。
罗刹则是爽声大笑道:“几百年前的事了,我怎么还记得?”他又玩起茶杯,茶壶在空中翻了个花,然后从高高的空中往下倒水。杯子也像自己长了眼睛,左摇右晃地一滴不剩地把水都接稳了。
这滑稽耍得再好,在场却没有一个人顾得着看。
顾云梦眼见着罗刹笑得风淡云轻,确实是一副忘却前尘的样子,又忍不住问道:“难道成魔,也会了却凡尘吗?”
罗刹听他这么说,收了些笑容,答道:“飞升一事,无论神魔,皆是要与过去做个了断的。修道者,清心寡欲,念想是一层层断了的,到飞升自然能顺利抛下凡尘;而修魔者,随心所欲,成魔要他无欲无求,哪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所以自古以来,飞升的仙人多,而飞升的魔却少。”
这便是世人常说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只因为道修是取修行与天道的平衡,而魔修则是完全的逆天而行。
还好,罗刹是成功了的。
顾云梦虽然不懂修两种功法有什么区别,但他知道,习武之人,若将武功尽费,从头再来,必然伤及筋骨,一个不小心,便万劫不复。
他突然想不明白,修魔或者修仙,到底有什么区别。
修魔的罗生,一次又一次地救了他,而修仙的名门正派,却把自己的弟子逼成了魔修。
顾云梦对天山派还有许多的疑问,都不知道该不该同罗刹说,只好在那里支支吾吾的,三句也绕不出一个重点。
倒是唐承影突然出声,问道:“所以为什么他们要你成魔的目的是什么?”
罗刹看也没看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又让壶在空中耍杂技般给他倒了一杯。
唐承影窝在顾云梦的头上,小小的一团,可爱极了。
谁能想象到,窝在这里面的,是个近五百岁的画中仙?
就像谁能想象到,罗刹竟师出大名鼎鼎的天山派?
这问题让顾云梦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连心也拧成了麻花,就等着罗刹的回话。
还好,罗刹喝完第二杯茶,终于开口说道:“天山派穷途末路,高阶弟子纷纷坠魔,于是他们想换一条路走走。”
他话说得还是十分轻松,敲在顾唐二人心上却像块大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若是唐承影现在能幻化人形,他紧锁的眉头大概能夹死几只苍蝇:“他们?你是说整个天山派策划的此事?”
他本来还怀着一丝侥幸,只是那天酬真人吃错了药罢了。
“不然呢?”罗刹笑道,他歪着头,单手撑着脑袋,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就凭天酬那老头?见几滴血便吓得要死,他有这么大的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