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倾之·与君书成-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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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老人家转开视线,他看到了温文的人的旁边,那眉目冷峻的青年。
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眉目,子承父貌,一点不假。
凤久守坐在对面,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正在抚须的老人,他捋须的手蓦然顿住,只因为,他看到了当年并共朝堂的朋友的后人。
这缘分,总是说不清楚,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故人,后来,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里重逢。
楚行霄不认得座上的人,他只记得自己的父母当年是怎么惨死在刀下。
唐莫常常说,“行霄,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绝情,见死不救本身就是不对。”
楚行霄想不明白,为什么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他能这样的说自己,难道就因为,他和自己一起长大,他们孤独的在别人的不知道的地方里,一步一步的成长,最后也走出了江湖,然后在这江湖里经过一遭。
凤久守坐在一边轻轻摇着自己的扇子,要说,他真真正正喜欢过什么人,其实真没有,至于对楚宫主的死缠烂打,无非是这个人,像极了当年的一个人的样子。
朝堂之上,当年的面孔,也不知换了多少人,如今剩下,都是功不可没之臣,而不在的早已死无葬身之地的好像都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人。
楚行霄转头看了一眼眉目总是含笑的人,他也许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对自己纠缠不休,追究来追究去,无非就是想借刀杀人,他无非就是想借助他的手,除去那无法无天的人。
当年,那拿了圣旨,抄了萧家的人,他不就是朱沧海麽!
那权倾朝野的佞臣,他让人人自危的可不仅仅是他手中握的权利,更是他懂得一首毒辣武功,他真想要一个人的命,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的力度而已。
要说,人与人之间,他们之间有来有往,不是没有根源,说来说去,也就那恩怨情仇,谁是谁的谁,这只有到死了才能清楚!
楚行霄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木头,这块木头,他其实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时候,就是在喝茶的时候,总能聊出些有的没的东西,比如,这茶的味道,这茶的来头,这茶的与众不同!
当宋音聆回来,她走入大堂,在看到堂中的公子,心里等了已久的人,想不到,他今天居然登门拜访?
唐莫也看到了挡住门卫光纤的女子,她站在光影里,恬静的笑容,却是上前同自己的父亲打招呼,随后跟凤王爷打招呼,然后是心念已久的温文公子。
女子的心,谁人都猜不透,就像男儿的志,旁人也解不得。
凤久守不是非要了那个皇位不可,只是,有些事,不是你不想,你就能避而不谈。
他想,就是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才能稳得住自己的脚步,或者说,才能保得自己此一生,长命百岁。
这一杯淡淡茶水相敬之后,这一夜,他走了。
楚行霄独自离开了宋府,无人知他去了哪里。
唐莫一大早上起来,他四处寻找,他就是找不到人。
曾经,楚行霄答应过自己的师傅,若想报仇,只能靠自己,否则不能修炼冰缠功,那为师的意思是要他不能连累他人。
楚行霄想必是谨记着师傅的要求,他也想依靠自己报仇,即使武功不如,他也想一试。
他苟延残喘了那么多年,无非就是为了今朝的结局。
唐莫在宋府四处找寻了一圈,他匆匆忙忙的出门去寻。
凤久守难得睡得一觉好梦,他梦里,梦见了自己的小时候,有父皇的疼爱,母后的宠溺,甚至是兄长,也是百般的保护着,可是,人是要长大的,而人长大了以后,就什么都变了,一切物是人非,一切不复当初,只怪,世事无常!
他记得,作为兄长的是怎么一刀捅进自己的心口;他记得,自己是怎么在狱中忍受鞭打,从小锦衣玉食的主儿,他哪里晓得,长大懂事后,要面对这些纷争。
没有亲眼见到作为母亲的拿起了那一杯鸩酒饮尽,也没有听到父皇给自己留什么后话,只是锒铛入狱,然后是无尽的鞭打折磨,只为了认莫须有的罪,这世道,苍凉的时候,可不是人看到天下雨,感觉到天变得冰冷的而已,那是全身心的伤害,从里到外,无一能完好的受尽伤痛的鞭笞,听说只有这样,一个人才会从中脱胎换骨。
当唐莫焦急的步伐在做着好梦的人的门口徘徊,他询问着站在那里守卫的人,他问,“黑鹰,你可有见到楚行霄。”
黑鹰只是摇摇头,他站在原地不动,他伸手道,“王爷在休息,还请唐公子莫要打扰。”
唐莫看着面无表情的人,他看着他好一会,他最终转身跑出宋府。
楚行霄其实个不喜欢欠人情债的人,他已经欠了救自己一命的师傅,他自然不会再欠任何人。
他答应过,“会把唐莫送回榕厦岛。”
即使他不回去,也不会让该远离这里的人,卷入自己的恩怨中。
他应该知道,为什么榕厦岛的少主,他会沦落到中原来?
说到底,有些事情追根究底,还不是那权势所累。
年少的孩子,怎么可能争夺得过那些野心勃勃蓄谋已久的豺狼虎豹。
所以,小小的孩子,他被老人家放到了用树枝胡乱编织的竹筏上,他被水送到了不知名的岸边,然后被好心的农妇抱起收养。
听说,当年的那个孩子,他才三岁。
他三岁的年纪,应该是有所印象了,对自己的故土,即使不记得那里是什么样子了,但是,多多少少,会有些印象、记忆。
至于,他有没有想过要回去,外人不得而知。
他的师傅给了他能给的关爱,虽然,他还是给不起这可怜的孩子任何的温暖。
那些年,那两个无辜可怜的孩子,他们在冰冷无助或者孤独的时光里,默然的走到一起,然后互相温暖。
唐莫还记得自己落水的事,那时,听师傅说,自己有家,那是一座岛,那时,小小的孩子在当天就跑到有水的地方,他试着靠近那些水里,他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在水上生活,他不知道,不曾学过游泳的自己,他这样做的危险,因此当不小心失足落下去,他过后的几天,都是在快要死掉的恐惧里度过,那时,楚行霄第一次抱着那浑身发冷的少年,他沉默的为他擦汗,他沉默的抱着他,他沉默的收紧了棉被,他想让两颗颤抖不止惊慌害怕的心,能够温暖安静一些。
每个人,都有一段故事,有的人,他的故事,被别人所知,而有的人,自己经过的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唐莫知道楚行霄的所有事,他想,自己即使可怜,应该不比那个看到血溅满地的少年可怜,而对方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的坚强。
唐莫想留住这样坚强的人,他需要他这样的人,他们只能互相温暖,才能走过人生冷清清的一段路。
可是楚行霄不想,他不知道自己修炼的武功,会在什么时候要自己的命。
当年他决定修炼这武功,不过就为了报仇,即使赔上性命也不惜。
凤久守说的没错,“我们不过都是一样,你想杀了朱沧海,而我想得到皇位,可我得到皇位的前提是必须除去朱沧海,我答应你,如果能除去朱沧海,那我,定会派人保护好唐莫。”
他道,“他如果失去了你,他就没有任何的保护,楚行霄,其实你比我清楚。”
“且信我一回,对你没有坏处。”
凤久守做事,总是那么干脆;
他喜欢游戏人间,他更懂得利用人,借刀杀人,真是好计策!
第15章 第十五章 风雨
唐莫追到了城门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出城门外,他确定,离开的人,是跟随无数的马脚印和车轮碾压过的地方走了,可是他追了这么远的路,到了这里,却走不动了。
废物的可悲之处就是他很快便会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会在无望里,精疲力倦。
楚行霄说,“我送你回榕厦岛。”
可他告诉他,“我不回去了。”
他想说,“我想陪着你,行霄。”
行霄,你知道吗,我就想陪着你!
他想,楚行霄除非你丢下我,你不要我,不然,我就赖着你!
黑鹰此刻站在城墙上,他俯瞰着城门下的人,他转身环顾,他素手无策,他找不到方向可以走下去。
黑鹰看得很入神,他真像他的当年。
当年,他听说那个人被杀了,他就站在雨中,茫然的四顾,想喊,想说什么,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
他不会跟身边的人说,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可是,你心系天下,我只不过是你的傀儡,你的杀人工具,你劈荆斩棘的工具!
凤久守也站在城楼上,他就看了一眼,他觉得没意思了,便独自走下城墙。
朝堂,真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圣地,尤其是那个,龙椅!
“呵,多吸引人的皇位啊。”
为了它,他失去了一切,亲眼看着曾经那么护着自己的兄长,他拿起锋利的匕首,就一刀直接刺向自己的心脏,毫不留情。
那是他最好的依赖,即使失去了母后,父皇,他以为还有他,他答应过他,绝不会让你有事,可是,最后,为了能活命,他拿出刀,想杀了他,他一定不知道,前一刻,他们一起喝的酒里,有一杯有毒。
兄弟互相残杀,呵,真是很好的游戏,让人生里变得丰富多彩,跌宕起伏。
黑鹰回头看着走下城墙的人,凤久守面带笑容,他那样的笑容,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可以不惜,这是他该学会的笑。
宋音聆匆匆忙忙的在下人的带路下,她跑到城门外,她看着兀立在那里的公子,她看着他遥望向苍茫的远方,他看起来,仿佛随时可以被折断。
没有过许诺,也没有过任何的承诺誓言,只是想要陪你,却没想过,怎么去陪?
宋音聆走近去一步,她道,“唐公子?”
唐莫站着一动不动,他低头看着底下的痕迹,如果循着痕迹,能把人找到,他想,他可以这么做。
宋音聆正想走进去,而站着原本不动的人,他回身,跑进城里,他去买了匹马,他急匆匆的追去。
凤久守想不到这个人会这么冲动,他也追出来,他道,“你认为,你能阻止得了他?”
唐莫看着拦在面前的人,凤久守就站在大路中央,他道,“唐莫,我答应过行霄,务必保你安全。”
唐莫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人,他冷笑。
“凤王爷,其实,我觉得你很可怜。”
他说完这句话,就笑了,那是轻蔑的笑,他唐莫不会轻易嘲笑人,他一向懂得尊重人。
“你说什么?”
凤久守的面色挂不住,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可怜的人,任何人都可以说他狠心绝情,但不能说他可怜,他痛恨可怜之人,因为可怜之人,必有他的可恨之处。
唐莫道,“你的可恨之处,就是不懂得保护你的人,他们要是都离去了,你还能不能站在这里。”
唐莫握紧了马绳,他冷冷道,“让开。”
凤久守哪里愿,他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数落了,他怎么能甘心!
“唐莫,你追不到他。”
“可我就想陪着他,我不像你,利用了所有人,你从不知道,那些甘愿被你利用的人,他们孤苦无助的时候,可曾体会过你的凄凉,你以为,就只有你的命是命吗?”
他甩开手中的绳子,马蹄踏起。
黑鹰猛然一惊,他把挡在路上的人抱起。
唐莫驾马离去,宋音聆追不上。
她要说出的,也不过是喜欢,可,不是谁人的喜欢,都值得去在意。
唐莫相信自己,只要给一次机会,他就能把逃离的人追到,而从此后,他想去做什么,他都会守在他身旁。
是夜,冷清。
楚行霄道,“而我恨你。”
他把刀架到了她的脖子上,他道,“你去问问你父亲,他当年是怎么杀尽了萧家的几百口人。”
他声音冰冷,而被挟持的女子,只顾摇头,她想说不是,可是看着坐在马上的父亲,他毫不在意的看过来,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爹,手上把握的权,究竟有多重。
“爹,放过他吧。”
她想求,她以为自己足够分量,可是,都容不得对方的命的人,似乎,只有其中一个人死,他们才会停手。
朱星恬摸了摸颈项上的血,她坚持看着不远处交手的两个人,不论是谁死,她都不愿意看到,然而,当年的少年,他看到了自己的家人成刀下鬼的悲!
炎火掌,只有冰缠功能挡,而他,就为了杀这个人,不惜忍受冰缠功的冰冷蚀骨滋味,就为了杀这个人,这是他活着的唯一信念,若是完不成心愿,也大不了以死谢了黄泉下的冤魂,并没什么值得留恋,不是吗?
唐莫日夜兼程,他听说,君主传了圣旨,让朱沧海去救济昕州的受灾百姓,那么,他们只有往昕州的路上。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未赶到昕州,就已在路上大打出手。
绝心宫的人劫走了救灾物质,而绝心宫的宫主,他拿起了剑,他撕开身上的伪装,他一袭飘长荏锯碧绿的衣衫,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朱星恬被挟作人质,他要的就是对面还坐在马上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朱沧海的人头。
朱星恬遐思过自己情路的坎坷,她怎么也没想过,自己和喜欢的人,他们之间,恩怨如此之深。
全家人的性命,家恨足够,和国仇无关。
她气力殆尽,她兀自坐在地上,任是冷风吹过脸颊,吹乱了梳理有致的青丝,她不停的喊着,住手,我求求你们,可是他们双方都没有一人听得进去。
江湖和朝廷动起手了,原来血腥的场面不异与疆场。
纷纷倒下的人影,在一声声哀嚎里绝响。
楚行霄被打了一掌,而他身边所有的朱家士兵,都死在了剑下。
绝心宫的人,都是江湖中人,她们下手,讲究的是迅速,而这些骄奢淫逸的士兵,他们也不知多久没有上战场,根本力不从心。
朱大人和绝心宫的宫主,江湖中的歪门邪派魔头,同朝堂权倾朝野的重臣对打,他少的不仅仅是江湖阅历,更是因为不够狠辣,所以,他一二再败阵,而他步步追杀,直至逼其临近绝境。
“楚行霄,萧家的遗孽,哼,今天,我便让你消失。”
他环顾一眼倒得满地的死尸,他抬起掌,想给已然起不来的人一掌。
一边的朱星恬,远看着满地的死士,她几近绝望,再看自己的父亲,他真要赶尽杀绝,当即嘶声力竭的喊,“不要啊!!!”
她哭喊着想冲过去,而一动不能再动的人,他就眼睁睁看着那凌厉的一掌,朝自己卸来。
唐莫说,“行霄,你应该知道,无论你修炼了多少年,你都不是朱沧海的对手,其因不仅仅是他武功高,更重要是因为,他在江湖朝廷中,都稳坐在宝座上,能捱过三个朝代并且躲过无数江湖人士追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