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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致双生花开如荼·上-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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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
  白泽一声低吼,攀杏斜眼瞥她一眼,冷冷喝了一声,竟让白泽退了一步。然后她侧过脸来看我,一如既往面无表情道:“纪虞,师父现下在凰山那位神尊那里,你去一趟。”
  我这个三师姐本就是一副冷淡如冰的样子,我早已习惯。将元乐交给她,唤了祥云便腾去了。
  凰山也是位于仙庭西南,与栖梓相隔不远。我一心赶路,三炷香功夫便到了凰山。
  凤凰那一族,本是上古的血脉,然而时光历得确实过于长久,三万年前煌水一战玉衔上神落入轮回后,凤凰一族还剩下的神尊便只有那位同师父一般辟出仙谷避世不出的玉焚上神了。
  玉焚上神的九幽谷位于凰山后山,因上神已了断世事,九幽谷已遗世多年,连凤凰的族人也不敢随意打扰。因而我绕过凰山,直去九幽谷。
  那玉焚上神与师父的修为差别无二,听说当年还是师承同门的师兄弟。两位尊神寂寥三万年,彼此间倒还是有些往来,也是托了师父的福,拥有栖梓印记的我能够不传报就入九幽谷。
  我虽然未曾见过玉焚上神,有的却是货真价实的栖梓仙印,让谷口的葵花仙君探查了番,十分顺利地就入了谷,循着师父一身泠泠仙气而去,远远就瞧见悬崖边仙亭中师父卓然的一道青影,不觉加快脚步过去。
  我还未走到亭口,师父就回过头来,见了我,神色有些奇怪地道:“六儿,你怎么来了?”
  我的表情更为奇怪:“不是您叫我来的么?”
  师父一下子眉头微皱,又欲开口,一边插入一个清润语声:“湮愔,你的徒儿找你找到我这里来了……”
  我闻声看去,只见一端肃男子正缓缓自断崖下步上来,想来便是玉焚上神。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玉焚上神在与我对视的一瞬间神色有些惊悸茫然,不过片刻回暖,面上仍是一片温和笑意:“是纪虞吧?模样生的真俊俏。”说完他已然跃入亭中,再冲我笑了一笑,将手中托着的托盘放在小几案上,一边动手用托盘中的茶具开始冲茶,一边与师父说:“你有了这么俊俏一个徒儿,却不早些带来我瞧瞧……真是不够意思。”
  师父没有理他,仍旧皱眉看着我:“是攀杏叫你来的?”
  我不明所以,乖乖答道:“是。”
  “那她也许记错了……为师这里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了。”
  我心里觉得荒谬,三师姐怎么可能连传个话也能记错?但看师父的表情却终不再开口,正要回话,玉焚上神又在一边插话道:“诶诶不急不急,喝杯茶再走吧,都冲好了。”说罢拂袖塞了一杯在师父手中,又递给我一杯。我摸不清他的路数,又猜不透师父的表情,心惊胆战地喝了茶便遁了。这回倒没有被阻拦。
  那个面相纯良的小神君一走,仙亭中的空气一时却有些凝固。
  仙亭修建于断崖之上,一面深渊绝谷。大风从谷底吹上来,发出呜呜的响声。
  “你要做什么,玉焚?”沉默良久,湮愔低沉开口,望着手中的玉白茶碗,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玉焚却忽然发难,凌然化为一道光影将湮愔死死压到亭边栏杆上。还盛着碧绿新茶的茶碗落地,摔得粉碎。凤凰族的神尊双目微微发红,一改温和形容,一派怒不可遏之势:“我还要问你打算要做什么呢,湮愔。我总算明白这些年你为什么总不让我见你那个宝贝六儿……你到底想要怎样?如今仙魔两族关系尚可,你却又搞这么一出!当年我们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大吗?你到底在执着什么呢?你难道还想重蹈覆辙么!”
  湮愔青袖一舞,将玉焚拂开,前踏一步,气势也陡然提升,一双蓝绿色潋滟双眸射出戚戚寒光,冷笑道:“我知晓这三万年你过得甚是无聊,你若想活动活动,我便陪你一回!”
  话音刚落,一团火球便凛冽掠来,烈烈火光后只余下仙亭烧焦的栏杆。玉焚召出火笛,口中念诀,铺天盖地的火球怒砸过去,凤凰神尊一袭烟火色长衫飞舞,果真仿若浴火涅槃。
  湮愔刹那间踏入虚空,端立于绝谷之上,长至脚踝的碧色长发如散开在水中般飘逸开来,一手召出雨歇弓,一手唤出碧野箭,电光火石青光一现,长箭势如破竹直射过去。
  玉焚凝结起火盾格挡碧野箭,倏然间自身又化为火影掠去湮愔身畔,化笛为刃,劈斩过去。湮愔侧身,也挥出雨歇弓锋利的弓面去挡,一来二去,二者一擅驭音一擅驾箭的远攻手却开始刃战,金铁相鸣,仿佛实质性的怒火碰撞!
  “玉衔、孜敛、荀亦、螓连……你还记得他们吗湮愔?”弓笛相交,死死僵持着。玉焚对着湮愔近在咫尺的眼睛暴怒地喊出几个名字,声声泣血,说到后来,声音却低了下去,沉痛如斯,槁木死灰。
  湮愔瑟缩了一下,受了侮辱似的,波澜不惊的面容也暴躁起来。一股巨力上涌,将架住的火笛挑开,玉焚顺势退开好远,焦灼的形势解放。湮愔死死地盯着玉焚的眼睛,目光深邃,一字一句道:“玉焚,在你心中,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玉焚也知道自己刚刚说得有些过分,怎奈心中怒火翻腾,不想示弱,便冷哼一声作为回应。
  只听湮愔继续沉痛道:“能忘记么?你觉得……我能够忘记他们吗?”
  玉焚双颊一跳:“那你为什么要唤醒妖魔!?不过当年他不是都灰飞烟灭了吗?你是怎么唤醒他来的?”
  “六儿他不是被唤醒的。也不是妖魔。”湮愔皱眉。
  “你不要说了,湮愔。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同为魔族,你敢说……”
  湮愔出言打断:“六儿不是魔族!他真真切切是栖梓出生的神君。”
  玉焚沉痛的双目注视着湮愔,好像努力在寻找曾经那个飞扬跋扈干净如水的青年神君。那时候他坦坦荡荡,也敢做敢说,不像现在这样,幽深幽深地让人看不清楚。玉焚叹一口气:“湮愔……你却也学会死不认账抵赖了。他是不是魔族我的确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不是神仙。你的手段太多,我不想去辨,但是‘魔晏’不会骗我。”
  湮愔一惊:“刚刚你给他喝的是‘魔晏’?”
  “是。”玉焚点头。
  湮愔不说二话,立马向谷口方向掠去。玉焚不明所以,却一闪身拦住了他。
  “魔晏”,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提取于魔域最南靠近洪荒之初混沌之涯的魔晏桫椤。此药粉毒性并不强烈,服用者只会疲软乏力,轻微昏厥,只是相当于迷药一类。不过,此药离奇在于,它只对神仙奏效,又不论仙格,小仙老仙全都能迷倒,是以大范围地应用于魔族宫廷,以此对付仙族的间谍。
  似乎对揭穿湮愔有些无奈,玉焚神色僵硬道:“刚刚,你的徒儿并没有被迷倒。”
  “玉焚,你让开。”湮愔几分急切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纪虞确然是我在栖梓山生养长大的仙骨,他之所以不立马被魔晏迷倒,是因为他已历了一百零五回红尘劫。你知道,魔晏会先吞噬他仙魂里的红尘浊气然后才迷他仙身。你让开……他现在正在腾云啊!”
  我出谷后没多久,谷中忽然升腾起暴戾的仙气,火焰的热度夹杂着百鸟之皇的威压放射开来,我回头看了看,有些心惊胆战地加快了速度。
  到底怎么了?师父似乎很生气?
  走远了一些,却莫名感到头顶烈日十分晃眼,将人都要烤化了似的。我甩了甩头,眼前却一黑,整个儿从云头上栽了下去。
  恍惚中感觉到有一双手接住了我,这双手很有力,很熟悉,却让我感到很沉痛,致使我尽力推拒着,在昏迷中也被噩梦缠绕。
  

☆、城下

  
  是谁?是谁这么抱着我?是谁呢?
  恢宏庄严的礼乐声回荡着。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我被深重的黑暗死死压住。
  我能感觉到他的怀抱,他的味道,他的温度。但是我看不到他,我被困在黑暗里,我挣扎,想要冲破,无济于事。他之前在给我下药的时候,就不会让我这样醒来。
  他的双臂紧紧地揽抱着我,坚硬如铁。
  “我定会来接你,总有一天。”他说。
  是的,他会来接我,无论我是死是活。我终究是黎唐的皇子,应当归于黎唐的宗祠。
  我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又回到了某次人世的劫数里,我冥冥中知晓自己的结局,但挣脱不了。在梦中被牵引着,重历一遍前生的苦难,逃不出来,也略不过去。
  洪武十一年,在持续了九年的战事之后,黎唐向大临称臣,将八皇子送往大临帝都丹延作为质子,换取大战后修养之年。
  从黎唐姜邑到大临丹延,路途遥远,战后黎唐经济凋蔽,仍举倾国之力摆了豪华仪仗,由黎唐世子亲自带队,将八皇子送往丹延。到达丹延城,八皇子却因水土不服昏厥数日,大筵上,由黎唐世子亲手抱了,走过十丈红毯,交给大临司仪。
  黎唐此举用意,不过孤注一掷地展现国力,以及对八皇子的重视,以此表达黎唐巫马氏的诚意,换取更长久的和平。
  我就这样,在大临的皇宫中,待了十年。
  作为别国质子,待在大临,虽礼遇不错,却无丝毫自由。我时常回忆起长兄在送我离开前在朝堂上那番激烈言辞来聊以□□。
  那时候,战事刚结束,举国维艰,父皇已准备答允大临来使让我随车队捎回丹延,虽然那无疑展现出黎唐的气数衰微,连同我过去也注定不会被对待多好,不过那也是当时不得已的最好的选择。
  只有我的大皇兄在英武殿上一派慷慨陈词,让父皇拨出最后的钱财摆出风光的仪仗,硬撑着展示出其实已然空无的底蕴,以此震慑大临。他以十年掠胜大临为誓,使父皇答允了那个险着。最后他冲我笑道:“这样八弟过去,也好安心等待。”
  英武殿金碧辉煌的朝堂,他面部的轮廓,眉眼利落的线条,瞳孔中坚定的力量,以及自他身后朱红窗格透过来的天光,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停留在我脑海里,历历在目。
  一恍七年。我在大临帝都看着丹亭花开落了七回,终于是等到了那么一个消息。
  黎唐挥师南下,意欲卷土重来。
  这七年间,黎唐北皇已然迟暮,军国大事已基本移交给了世子巫马启。巫马启天纵奇才,数年内已将黎唐整治得顺风顺水,犹胜战事之前。此次亲自南下可谓是准备充分来势汹汹,大临节节败退。
  大临军退到天水口,似乎终于想起我这么个人来,凶神恶煞地上了大刑,以此为挟,传书要与黎唐谈判。黎唐军未有回应,三日后大破天水口,兵临南方富庶之地。
  大临皇帝震怒,当日将我左手小指斩下,寄去黎唐军,清楚地表达了“若尔等再不停军,吾方必将人质生不如死地弄死”这个意思,再次要求和谈。
  我嗤之以鼻。
  果然,黎唐那边仍无回应,行军速度分毫未顿,依旧势如破竹,以摧枯拉朽之势大败大临守军,破浣州下郢南,直逼帝都丹延。
  我当时听到这篇消息的反应是十分有骨气有烈性地长笑朝堂,大赞我黎唐将领果断我黎唐男儿勇烈,嘲讽大临劣计难偿。
  那时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死撑。现在既在梦中,我也难得放纵一回,心里有些酸楚,私心埋怨他是否太干净利落,揣测他是否真的在意过我。
  之后的一段时日果真叫人生不如死,这梦却也没掠过它。我半游离又半亲身经历着,明明感觉自身痛得要死掉了,却又好像是浮在空中亲见自己受辱。又是三年战事,我身处寒铁牢狱,不知白昼黑夜。男人们粗壮的身体,狰狞的器官,腥臭的喘息,冷光,血,破掉的嗓子……我记得那一世的狼狈。那段时间,被狠狠践踏侵犯的时候我总是想着以前读过的书中那些清白少年或贞烈少女那“不堪受辱,饮恨而死”的结局,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去求到那个结局?
  当他兵临城下的时候,我明白了。我到底是为什么没有放纵自己轻易死掉。
  拖着早已不堪重负的身子被押上丹延城墙的那天,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城墙之下北国黎唐陈兵百万,世子巫马启驾驭一火红烈驹一马当先。
  我听着押我的兵士在一旁吆喝以我作胁,只是遥遥地与他对视,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两人。我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晚,第二天,他抱着我走过十丈红毯,亲手将我送出。
  押着我的兵士仍在滔滔不绝,我仍淡笑,他手一挥,下令放箭。
  万箭如雨幕倾泄而来,城墙上一片惨叫,押解我的人全数中箭气绝,我的肩膀与胯骨也都中箭。血在我眼前飘开,不过实话说,我这副身子也不觉得如何疼痛了。
  我黎唐是北族虎狼之骑,此番箭弩大升级,又有贤王带领,对上养尊处优数年的大临,焉能不胜?再说当年我离开姜邑之时,黎唐暗地里开始制造一种伸缩云梯,缩可作运粮车,伸可引上城墙,不似传统云梯,而是坡角极小,又宽敞,有铁齿防御滚石,几乎如坡地作战。那本是我当年异想天开,不过远远瞧见的那铁车,似乎已改良得更为完善了。
  大局已定。
  一轮箭矢放完,我一颗心放下,踉跄后退几步,站立不稳,被一双手扶住。一把钢刀架上我的脖子,大临司仪清冷的声音响起,仍不离“停止进攻,不然做掉我”这个主题。我心道这么多回你们还没看出来吗我的死活根本不重要啊啊啊!思及此,心中不免还是有些难过。
  我却看到这回城下的他僵了一下。
  “巫马启,退兵三十里,准带五十人入城谈判,我不杀他。”司仪继续说。这个司仪就是当年从他手中接过我的那个司仪,我侧过头,看他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宛若挺尸,气场却足够冰冷和强大。
  他在城下高高举起一只手,指尖颤动。我希望他的表情是真如我所愿幻灭了一下,也许表明他还是有些在乎我的。
  僵立片刻,他面色一动,代表攻城命令的手就要挥下!
  “等一下!”我大吼。
  他果真停住。
  我回头对司仪说:“我不想死。我想同我皇兄说几句话。”
  司仪看了看形式,估计我站在重兵围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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