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字章+折花枝-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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珈珩放过了儒生,反而用术法拘了六娘的魂魄。这个时候,道士的心已经开始出现裂痕了。
之后,他找上了唐柳。
唐柳算是他的朋友,很要好的那种,唐柳那时候已经是很厉害的大妖了。他遇上唐柳是在之前某一次除妖的时候。明明是蛇蝎美人,唐柳的手上却没沾过血腥,她最喜欢的就是装柔弱,然后露出本来面目吓一吓各色与她搭讪的人。若是遇上平常的道士,再妩媚再柔弱也没有用,但是年少的珈珩却善良过,或者说,自有一番与平常道士不同的是非善恶。
然后,珈珩就多了这么一个朋友。
之后,已经有妖道名气的珈珩又捡到了狐王齐律,当他成功的与舒灵铃把盏言欢时,六信已构成其五。
知交是唐柳,红颜是舒灵铃,有恩是六娘,还报是齐律,而情殇,则是他想要报复的师兄。
“问题那时候珈珩还不知道,六信的最后是‘至亲’。他本来是想复活他的至亲,但是却还要牺牲至亲,真是好笑。”事情记录到这里,城主朝身边的少年笑了一笑。
“更好笑的是,他的情殇,其实是他求的人。”
然后,道士遇到了已经变成厉鬼的阿姊。
再之后,已经恢复力量的魔君也出现了。
“你给我,我救她,可好?”
道士甚至未做犹豫,甚至不问魔君要怎样才能救人,直接应了声,好。
人的身体本应该是光滑白顺才漂亮,道士脱了衣裳,这一身皮囊,不像人身,更像树皮,满是疤痕,累经风霜。这些有很多都是魔君的杰作。
“你可知我最想要的是什么?”魔君咬牙切齿的声音听着有些怕人,道士却仍然没什么表情,常带笑的脸绷得冷冰冰,来了一句——
“随你喜欢便好。”
魔君其实已经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一开始,他要的应该是让这个命中降魔的道士生不如死,都怪这个该死的道士,非要一本正经的说什么喜欢,几番追捕下来,魔君以为自己只是像孤立他,就像让世人孤立正道一样。
但是,这毕竟不是抽象的天地浩荡,而是一个会哭会笑会说喜欢的人。
孤立了他,之后又怎么样呢?
大概是让他只能对自己哭,为自己笑,永远只对自己说喜欢吧。
“我要的是你的心,所以啊……”他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想起当日玩笑般逼迫眼前之人立的誓,不禁自嘲,怎么天下还有我这么憋屈的魔?
话锋一转,更加轻佻,“你要用心侍奉才好。”
“好。”
得到肯定回复的魔君笑笑,明明该是得偿所愿的欢欣,心中种种叠加倒让他的表情像个无悲无喜的菩萨,违和的可怕。
菩萨若是流泪了,是为了什么?魔君渡不了众生,连自己都渡不了。他想说什么,却又罢了,只能在心里疑惑,明明疼的是你,为何却是我哭了。
阿珞,来年桃花酿酒,再与我同饮,可好?
此事之后,道士得知“六信”无用,换了复仇的方法,而做了太久的人类的魔君心又那么一软,心甘情愿的自投罗网。
“所以道士才没有再出现在和狐王约好的雪山上啊……”城主感慨了一下,看着少年委屈的小脸,有些不忍,却还是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所以如今,解释完这些原因,我要放你自生自灭了。”
少年已经像是要哭出来了。
“我当时救你,就是为了完成六信。”城主一锤定音的说完了这句话,不再看少年委屈的脸。
“舒儿,送这个孩子走吧。”
镇着魔的塔旁桃花盛开,当时镇魔的人,如今又去了哪里呢?
☆、第十章
我不懂情爱。
不是那种不懂,我自然能明白一个人为什么要说喜欢,为什么说了喜欢还不满足,为什么后来又负心薄幸。
这些事情看得多了就懂。我不懂的是,为什么那些人甘愿为那些一听就是假的蜜语甜言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从前不懂,后来也不懂。
所以你说你喜欢我的时候,我心里没有喜欢,只是在看你有没有撒谎。你看着的是我没错,你喜欢的不是我。
是谁?
我是谁的影子?
谁是那个不可能到让你看到我的人?
你看到我那副华字章时,想起了谁?
我会不停的找那个人。你不肯说,我就一点一点找,找所有出现在你身边过的人,哪怕知道自己找不到。
数百年第一次嫉妒,因为喜欢了我数百年的人,喜欢的竟然不是我。这是情爱么?真是荒唐。你看,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不在乎你杀我证道,若这是你的目的,那么你真的做得很好。
就算这是情爱吧,所以,我会等你回来。那时你一定不会记得我了,不过没关系,至少,我现在还不知道是谁的那个你心里的那个影子,也随着忘川河水一去不返。
我这么做也不过好奇,你喜欢一场,到底是谁,让你觉得我和她那么像。
殿门外的风铃一阵响动,到底是从魔君那里拿的东西,果然精巧,于是,尽管隔得远远的,我还是开了口,声音是刻意的风流,老是借着风流身份违背本心之事的人,一定对这种情态忍最受不了。
“我答应魔君找到你,你果然来了,这买卖我做的可真好,到最后,不过几支不值钱的香,硬是把你勾来了。若是旁人,怕不知道要怎样的计较。”我骗了那个道士,魔君什么的,与我何干?
“他许了你什么,你这么卖力对他。”果然,故事里公子哥儿一样的妖道冷了脸,那模样估计说对我不喜欢都算少。
“什么都没许,他还在塔下被镇着呢,能说几句话都是托了我的福。其实,你自己也知道,他肯定不会找你了,只是你还舍不得。当然,我不是说你喜欢他,只是偶尔想起他来,心里还是会空荡荡。”我又拖长了调子,刻意调笑,却懒得骗他了。
“你找我何事?”珈珩听懂了我的暗示,更不耐烦了,直接皱了皱眉头,倒是没有他徒弟隐忍。
“道长果然聪明。我找道长,是为了寻人。”
“若我没猜错,城主想寻的人,自己有门路寻到,为何和我这里玩笑?”珈珩似乎没有生气,一张脸似笑非笑。但我从那些林林总总的故事里知道,这反而是他真的恼了。
“我寻一个他喜欢的人。”
我看着他冷笑。
“道长,你喜欢一个人时,会不会总想将他和什么人比较比较?”
我仍是那种风流的调子,却不再调笑,珈珩似乎看懂了,收敛了脸上的笑,一时默然。
“道长识不识得什么人,在哪方面总和我有些像?”
“你自己不知道?真好笑。”道士此时笑的开心,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这次轮到我默然了。
“你是帝王灵魄,可是啊,你觉得一个人,只会有灵魄么?”看着城主的表情骤然一变,道士仍是笑着,但笑里却有悲怆。
“你估计知道了之前那个叫小绾的姑娘。我只敢说我认得她的智魂,不敢说认识她。”我的掌心似乎被自己抠破了,到底可笑,修成人身的鬼,到底还是只鬼,流出来的血不复鲜红,黑红黑红的一片蜿蜒而下,顺着云衫汇成一条黑龙。
“如果那些流传的故事并非虚言,你倒是的确该却找到他喜欢的那个人,灵魄好歹不是魂魄里蠢的那个,找到自己应该不算艰难。”
道士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我总以为你知道,只是不愿告诉别人,却没想到你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看来,那个君王与卿相的故事怕是你也忘了,怨不得,你大张旗鼓找到了我。”
你看,这世间的故事曲曲折折,我要听的不过这一段,妖道后来多了个小徒弟,倒是被教的一身正气,可惜傻得很,曲直都分不了。最后愣是自己死了,倒是可怜那一身修为,一身修为全给了鬼妖。
我笑笑,一个是太曲,走了邪道,一个是太正,身死道消。
可天底下是非曲直分得清的人,又有多少?
“那请问道长,卿相又是如何喜欢上了他的君王?”就算故事又变了模样,我还是想知道。
“你又为何不去读读史书呢?”珈珩没有回答我,反而是这样反问。
“史书上写我是寿终而死,你说他是卿相,我倒也这么想过,可是我朝的第一位卿相年纪都够得上我父皇的,就算后面那个年纪比他小些,也是四十年考上的状元,入朝时白胡子都一大把了。”
我隐约觉得他要说什么,但此时我又有些不敢听了。
“陈卓写的史书是为了歌颂忠臣,你没看过李克咨写的那版么?那个白胡子一大把的丞相前面还有一个,只当了两天卿相的佞臣,陈卓甚至不屑去写他。你看以色事主的,又有几个是忠臣了,几个能入了史家的眼?”
这些年我应该练出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但是听到这个解释,终究还是一慌,珈珩看出来了,风流的笑了笑,我现在明白齐律为什么对他念念不忘了,这道士这样笑起来……难怪狐狸喜欢。
“我记起来了。不过就算是李克咨,也没写他和君王有断袖之好,我是真没往那里想。我本以为,若是真的‘他’谋逆,我应该是把他囚禁在什么地方。”我迎着他的笑笑了笑,笑出了几分真意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似乎从来没说过你有断袖之好。”
我觉得自己的脸白了白,能把鬼的脸吓白,不愧是妖道。
“我也没说你没有啊,你至于么?”珈珩笑的开心,这次是真乐了。
“你有没有不也不知道,反正我是不知道。我遇到那孩子的时候看他惨兮兮的,问他是不是看破红尘了,他点了点头,我就收了。
“他没怎么和我说起你,你的故事只有你知道的清楚,你若想问问我的□□,我倒可以给你讲讲,不过,我看你这些私查暗访,估计比我自己都清楚了。”
李克咨的史书写的我不算喜欢,但这次却是一次又一次看那段没什么意思的话,“颜璟璃,字琓琉,以谋逆罪发配柳州。”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就这么一句,连生卒年份都没有给,就像是写史书的人写别人乏了,突然来这么一笔提提神。
纠缠我几世的小道士,最初原来叫这么一个名字。
“城主你怎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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