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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耽美]六爻-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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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潜漠然道:“不;我可能是个杀猪的。”
    “你这个不孝不悌的东西……哎哟!”严争鸣险些从椅子上蹦起来,“什么鸟剑,我再也不练了!”
    李筠忙将被自己撞开的门关严实,以防扶摇派最后一点颜面也扫了大街。
    严少爷……不,严掌门,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木剑磨出血泡,着实吃到了苦头,死去活来地将爹娘三姑二大爷叫了个遍,丝毫也不在意在年幼的师弟面前丢面子。
    韩渊贴着墙角惶恐地看着他,那神色似乎对本门剑法产生了什么阴影。
    “我从青龙岛上弄到了这个,”李筠将他翻出来的那堆破烂摊在桌子上,努力忽略了掌门惨烈的哼唧,解释道,“这是青龙岛上的岛志,记载了历年各大仙门中发生的一些大事,其中有一些提到了我们。”
    韩渊伸长了脖子,问道:“还有我们?怎么说的?”
    “最早的记载是青龙岛建成的时候,说扶摇一长老携两名弟子,代掌门来朝贺。”李筠道,“一串名单中第一个提到的,似乎很是荣耀……”
    严争鸣“嘶嘶”地抽着凉气,半死不活地摆手打断他道:“祖上的风光就不用说了,说说什么时候败的家吧。”
    李筠埋头一阵翻腾:“我记得是……哦,扶摇派第六代掌门人,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在某次仙市结束之后,突然宣布门派要精简,每人只能收俩个徒弟。后来他的继任自己亲手推翻了这个规矩,一口气收了十八个弟子,为了掌门之位掐成了一团,差点死光,好像从此似乎就开始一代不如一代了。”
    “还有这事?”严争鸣从脖子里掏出掌门印,问道,“你们谁要争?赶紧拿去,我不在这受罪了,我要收拾行李回家。”
    没人理他。
    李筠趴在故纸堆上,接着翻找道:“我估计就是从那一次开始,门规里开始规定弟子间不得内斗,后来……后来好像是门派里出了好多魔修,光位列北冥的就有两个……”
    程潜:“三个。”
    李筠叹了口气:“嗯,算吧——走岔路的倒是好说,这上面记载了本门有一位前辈笃信星象之术,认为功法剑法都是雕虫小技,一生不教弟子别的,在他那一代,扶摇木剑都险些失传,还有一位前辈热爱游历 ,据说他执掌门派的时候,他的关门弟子一辈子只见过他一面……但真正让扶摇派隐没于世人眼前的是师祖,这里倒没写师祖怎样,只说他常年闭关,跟谁也不来往,每次仙市都派弟子,也就是师父和……那个谁过来。”
    李筠说到这,抬起头来道:“唉,真不说这些,其实当年扶摇派还是十大名门之首呢。”
    严争鸣都服了:“我算是听出来了,咱们派源远流长,多年来盛产邪魔外道与各种怪胎,还名门——我看能苟延残喘至今,还不定是哪个死不瞑目的祖师爷保佑呢。”
    韩渊直眉楞眼地问道:“那怎么办?收拾行李各回各家?”
    程潜和李筠一同抬头瞪他,
    韩渊委屈地叫道:“又不是我提的,是大师兄说的!”
    “刚才青龙岛主召我去见他,邀请我们在岛上逗留一段时间,”严争鸣靠在一张桌子上,慢吞吞地宣布道,“他说仙市过后岛上大能要开讲经堂,他已经给我们留了位置。”
    李筠有点坐立不安地问道:“一段时间是多长?我们不回扶摇山了么?”
    “说不准,”严争鸣颇为尖刻地道,“那唐真人看起来在外面要了二三十年的饭,他们也说她只是出去游历了一段时间。”
    李筠不由自主地啃着指甲说道:“但我听人说岛主不问世事很多年了,为什么会突然出面留下我们?”
    严争鸣道:“不知道,据说他以前和师父有交情。”
    这么多年,严争鸣一直养在深山人未识,临出发之前师父对他说的一干耳提面命,还全都被他当成了耳旁风,此时贸然到了青龙岛,他基本上什么都不懂,又不敢多嘴多问,时常要想东想西,一段时间下来简直是心力交瘁。
    “铜钱,”严争鸣抬脚踢了程潜一下,“把你那破刻刀放下,抬头,说句话。”
    程潜被他打断,手中真气一泄,符废了。
    他十分节约地换了一把普通的刀,将上面的刻痕刮掉,平平淡淡地道:“说什么?”
    自从他带着水坑从忘忧谷里逃出来,程潜眼里就仿佛没了别的事,一天到晚除了练剑就是练功,无论什么时候来找他,他手中都必然捏着木剑和刻刀中的其中一个。
    因为这个,严争鸣几次三番阻止未果,差点和他吵起来,可惜他一概没当回事。
    严争鸣这才感受到了师父当年对着他们几个的无可奈何。
    程潜将木屑收拾干净,不慌不忙地道:“我们有什么值得让人惦记的?掌门师兄的美色么?你们少自作多情一点吧。”
    这一句硬邦邦冷冰冰的话将他的师兄弟几个人都说得灰头土脸,卓有成效的终结了这次短暂的会议,李筠和严争鸣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一时都不知道该拿这三师弟怎么办。
    毕竟,他们谁也没有亲眼看见师父魂飞魄散。
    严争鸣冲李筠使了个眼色,李筠会意,领着韩渊走了。
    严争鸣独自留在了程潜屋里,随手抽出一本关于扶摇派最近的记载,默默地在旁边看了起来,俩人谁也没搭理谁,直到天黑,雪青带着食盒走进来,诧异地看了一眼仍不肯走的严争鸣:“少……掌门。”
    “让他们把我的东西送过来,”严争鸣无视程潜那一脸“你怎么还没滚蛋”的表情,泰然自若地吩咐道,“我这几天就住这里。”
    程潜漫不经心的表情开始破裂。
    严争鸣也不看他,径自对雪青道:“我怕他想不开出点什么事,在这看他几天。”
    程潜看起来还没吃就已经饱了,半晌方才憋出一句:“师兄多虑了,我想得挺开的。”
    “这个我说了算。”严争鸣简短地驳回了他的话,同时站起来活动了一番手脚,在程潜大难临头的目光下,做好了大折腾他一场的准备。
    他俨然已经有了当掌门的秘籍——练剑的时候就闹腾着要撂挑子收拾行李,作威作福的时候才想起掌门印。
    “顺便叫几个人过来,”严争鸣道,“把地扫一扫,地上都是头发看不见么——还有我的香炉搬进来,叫小月儿调香。”
    程潜还没来得及出一声,严争鸣已经完成了鸠占鹊巢的全过程,然后按着程潜的后脑勺将他拎了起来,扔在饭桌旁边,强令道:“准备吃饭。”
    程潜默默地伸手摸筷子,还没碰到,就被严争鸣一巴掌打掉。
    “净手。”严争鸣皱着眉道。
    道童没出去,程潜不便在他们面前直接发作刚当上掌门的大师兄,只好瞪了对方片刻,恶狠狠地在水盆里将自己的手蘸了一下,顺手去摸一边的茶碗。
    ……又被严争鸣一巴掌拍掉。
    严争鸣:“一口饭没吃先喝茶,你这都是什么臭毛病?”
    程潜:“……”
    他预感这一天不能善了。
    “先凉后热,哪有冷热菜交替吃的?”
    “饭没用完,谁让你们上糕点的?”
    “什么?你吃饭喝汤用一个碗?”
    “什么玩意,这茄子竟然没削皮!没削皮的茄子是给人吃的?”
    程潜终于忍无可忍,“啪”一下撂下了筷子,站起来就走。
    严争鸣莫名其妙道:“你干嘛去?”
    “我想不开了,食不下咽,”程潜道,“去后院练剑。”
    程潜练剑是早晚各自雷打不动地两个时辰,风雨无阻,绝不偷工减料。
    不过这天他突然觉得两个时辰不大够,想在外面练一宿。
    等他筋疲力尽,实在迫不得已要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屋里已经被大师兄祸害成了一个盘丝洞。
    而端坐盘丝洞中的大妖邪还不让他进门:“洗洗去,你打算一身汗就直接躺下睡吗?”
    程潜的表情告诉严争鸣,他好像就是那么想的,而且也经常这样干,于是严少爷二话不说,转身将雪青叫了进来:“给我换床单!”
    等雪青一走,程潜就冲他吼道:“你就不能回你自己那去吗?”
    严争鸣道:“不行,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这几天我得看着你——你天天都练剑练到这么晚吗?”
    程潜脑门上一根青筋暴跳,忽略了他的问题:“我才不跟你睡!”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睡吗?”严争鸣怒道,“切菜板都比你的床软!”
    程潜转身就走:“好,我去厨房睡切菜板,掌门师兄自便。”
    严争鸣冲门外不知所措的道童们咆哮道:“给我拿下他!”
    程潜对待别人——哪怕是扶摇山上带来的道童,都是有点疏远的彬彬有礼态度,当然不可能跟一干莫名被伤及池鱼的道童大动干戈,只好任严争鸣得逞。
    从温柔乡带来的锦被呛得程潜连打了四个喷嚏,眼泪都下来了,严争鸣一脸嫌弃地丢给他一块手帕,皱眉道:“你鼻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程潜两根手指捏着他的帕子,伸长了胳膊远远地扔到一边,顺手摸出一本讲符咒禁忌的书:“我看是你的脑子有点问题。”
    严争鸣一把将他脸朝下按进了被子里,抢过了符咒书:“睡觉。”
    程潜:“给我!”
    两人闹了个不可开交,简直连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一本好好的《符咒禁忌》险些被扯成两半,终于,程潜出于对本门典籍的爱护松了手,严争鸣趁机将那书扔在一边,挥手打灭了灯。
    程潜在黑暗中磨了磨牙,钻进被子里蒙住了头,眼不见心不烦。
    获得了胜利的严争鸣双手拢在脑后,但他的得意来得快没得也快,程潜不理他了,他就平躺在床上,望着床帐发了会呆。
    过了好久,他突然在一片寂静中开口道:“我现在知道什么叫‘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了。”
    程潜缩在被子里没吭声,大概此时对于他来说,严争鸣就是那个烦人的“深渊”。
    严争鸣沉默了一会,继续自顾自地道:“仙市过后有讲经堂,很多散修都会借这个机会前来进修,二师弟和四师弟连引气入体的门都没有入,所以我才想留下来,起码打个基础……我们不能就这么无根无基地回扶摇山。”
    分明是有名有姓有来历的门派,却要像无根的散修一样蹭着人家的讲经堂学些雕虫小技。
    “我已经答应了岛主,但没有想依附青龙岛的意思。”严争鸣顿了顿,又不知要说服谁似的补充道,“真的没有。”
    程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被子里冒出了头来,侧着脸静静地看着他。
    程潜的脸还没有长开,却已经先消瘦了下去,光剩下了一双眼睛,里面的目光坚定得磐石无转移,外在形状却还是孩子式的清澈与稚嫩。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干什么呢?”
    严争鸣思量道,他看着程潜,心里又软又不是滋味,不由得脱口道:“十年,最多十年,我们就回去。”
    不过这句话他说完就后悔了,严争鸣痛苦地转过头,不再看程潜,飞快地出尔反尔道:“我就随便说说,能回去最好,回不去拉倒,你也别太信。”
    ……行吧,他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
    有时候,一个人或者一小部分人,可能经历着天崩地裂,但光阴却并不会因为谁而停下来,世间万物依然匆匆。
    在扶摇派的几个少年惶惶地寻找一个出路时,青龙岛的仙市如期开始了。
    青龙岛上所谓的“仙市”是十年一次的大集,岛上专门开出了一条十里多的长街,丹药、符咒、法宝、秘籍等等尽可以在此处交易。各大门派会将新一代的弟子带来,结交些同道中人,有些弟子到了可以独自游历的时候,甚至能在仙市结束后结伴而去。
    除此以外,最受人瞩目的,要数天下散修们翘首企盼的“青龙会试”。
    青龙岛的讲经堂是所有无门无派的散修们最向往的地方,无数未得名门而入,想要碰碰运气的散修或者凡人都会来到这里,以期得名师指点后走上正统的修行路。
    出类拔萃的还会被青龙岛收下,纵然不能正式拜入青龙岛,在讲经堂中潜修几年,也能入门,有了一技傍身,就能自行游历天下寻找机缘了。
    当然,讲经堂容不下那么多人,经过层层筛选,最后能入讲经堂的也不过是百之一二。
    像扶摇派这样的,俨然是岛主亲自给开了后门,否则他们几个人还真的未必能通过青龙会试。
    仙市刚开市的时候,在韩渊的鼓动下,几个人去看了一回热闹。
    仙市街很有意思,很多凡人混迹其中,乍一看几乎分不清哪个是修士哪个是凡人,然而交流或者交易起来,这二者间又是泾渭分明的——严争鸣很快发现,只有凡人才会使用金银,修士们则通常是要求以物易物的。
    哪怕严争鸣他们揣着成千上万两银票,在仙市街上也只能买到凡人的东西,修士的法宝是想都不要想的。
    而青龙会试则在仙市尽头的青龙台上进行。
    “青龙台”占地不过三四丈见方,却不知使了什么秘法,走上去一看才知道大得没边,其中甚至装得下山河江海等等可以假乱真的幻象。唐晚秋与其他一行修士围着青龙台站了一圈,大概是维护会试秩序。
    自负修为的散修可以上去和别人打擂台比试,而那些完全没入门的,则可以选择一个幻象进去试炼,考察其品行、心志、资质等等。
    为示公平,所有人都能再旁围观。
    严争鸣他们好不容易在青龙台周围的茶馆找了个位置时,正赶上两个修士在比试,一个使刀,一个使剑。和海上他们遭遇的那场大魔之战不同,这种水平的比试,你来我往的一招一式都能看得清。
    那使剑的人剑招很是花哨,轻灵得很,想必也是有些功夫的,但花哨过了,就有些轻浮了,有点“大拙若巧”的意思,两人过了两三百招,那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刀客突然抓住对方一个破绽,拼着胳膊被刺伤,将他的厚背刀直逼入了剑客的剑招中,一卡一扳,“呛啷”一声挑飞了剑客的佩剑。
    一圈人轰然叫好。
    韩渊羡慕地对严争鸣道:“大师兄,咱们什么时候能换上真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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