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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记忆之莲-第26部分

小说: 记忆之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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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间对着花园的房间里,他终于了了一桩心愿,脱掉她的衣服,想多玩些花样,吻她,抚摸她,仔细看看她,但她太急了,进入她身体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和僵硬。
  傍晚时分,他从浴室出来,G裹着白色割绒浴衣站在起居室的小阳台上,光着两条长腿,靠着栏杆看楼下郁郁葱葱的花园。楼下的旗鱼餐厅里有人在吸尘打扫,一道斜阳照在玻璃上,看起来不像他们中午吃饭的时候那样富丽璀璨,反而有种辉煌不再的味道。他走过去,揽过她身体,发觉她浴衣里什么都没穿,想说些亲昵的话,却在她脸上看到似有若无的惆帐。
  他提议出去走一走,心想买件礼物给她,她就会高兴起来。
  “我没事。”她回答,“你也不用费心给我什么补偿,我是自愿这样做的,只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他不懂她说的“感觉”指的究竟是什么,是性,还是别的。
  从巴黎回来之后,G时常来找他,不吃饭,不聊天,不求同报,不故作纯洁,除了上床什么都不做,表面上一切如常。起初,Eli以为自己会喜欢这种关系,简单,随意,直截了当。他惊叹于这个女孩子的爽辣,从一开始就把她带回家,而不是去别的什么地方。
  一天清晨,G突然来他的公寓找他,他打开门,看到她带着一个二十五寸的旧旅行箱,一种复杂的感觉浮土心头,百分之五十的得意,百分之五十的厌倦和失望,就像终于赢了一场一直想赢的赌局,原以为很难,不想却这么容易,而到手的赌注也不如想象中那么让人满意。直到他发现那箱子几乎是空的,G不奢求搬进来,只是在模特公寓和人吵了一架,想找个地方放东西罢了。她躲在他的浴室里哭了一场,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泪痕,却已然恢复了平静,对他说了声谢谢,背着包走了。他松了一口气,却又发现自己有些怅然若失。
  他无法解释G所做的一切,以及随之而来的感觉。他去找别的女人,却发现自己下意识地在她们身上寻找与G相似的地方,这个人的笑靥,那个人的颈窝,或是转一些毫无意义的念头,比如,黑色、白色、海军蓝最适合她的肤色,或者绾起头发让她显得更美,这些不知所谓的念头让他厌恶至极,却又怎么也赶不走。
    那年九月,Eli在经纪公司的一次公开甄选中看到一个和G极其相似的中国女孩,他很快就和这个叫Ming的女孩子签了合同,故意把许多本应该给G的机会给了她,希望可以重拾一直以来的信念——这些归档在一个庞大系统里的女孩子,只是许多具有商业价值的物品,和期货市场上的玉米、白糖一样,你尽可以说她们每一个都是不同的,但事实上却都差不多。
    这些事情他从没有对G谈起,也不可以隐瞒,G应该感觉得到这种变化,工作变少了,也知道他有别的女人,但不管是工作还是女人,她都表现得无所谓。
    某个深夜,G躺在他的床上,半开玩笑地问这样的房子月租多少钱,听到他的回答后,她吹了声口哨,说:“一人一半的话也就是一晚上一百多美金,这太少了。”
    他不懂她的意思,冷笑着反问:“你觉得多少合适?”
    她没有直接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明天我想去卡地亚看看,你陪我去吧。”
    他隐约明白她的意思,很快答应了,心里却狠狠地痛了一下。
    第二天,他带她去珠宝店,她挑了条白金项链,两千七百块,他很爽快的付了钱。
    走出那家商店,她从他手里接过那个深红色的纸袋,用食指勾着晃啊晃的,对他说:“这个价钱还算不错。”
    那天之后,G没有再问他要过钱或者礼物,照旧工作,偶尔去他的公寓,但他从没有看她戴过那条项链。过了很久,他才偶然得知,两天之后G就把项链卖了,出手的价格是原价的七五折,她用这笔钱和几个女孩子去大西洋城呆了两天,看了一场演唱会。
    他不愿意承认这件事让他难过,对自己说:好吧,如果真要这样,也就简单了。大多数时间他都能轻易做到,漠然地看着她,所有事情都公事公办,就像对待其他女孩子一样,但有些时刻,G仍然可以让他心头一颤,让他忘乎所以地去追问:你爱的人是谁?然后又用冷峻嘲讽的回答把他惊醒:不是你。
    就在他得到那个答案的深夜,许多人在或远或近的地方说着话、调着情,笑着或是哭着,他坐在黑暗里,不远处一个黑人乐师正演奏着一首Bob Acri的爵士钢琴曲,其中一段四三拍的旋律反复出现,在他耳边回旋不去。
    正是随着这异常深情的节奏,Ming突然闯进他的视野,对他说:“带我去你那里,怎么对她,就请怎么对我。”
    他只有短暂的犹豫,却无意拒绝,也不想弄明白她出于什么样的企图。他在Ming身上实现了很多愿望,所有那些他无法对G做的事。他甚至还打过她,而她则是带着那样一种嘲讽和挑衅的表情,说:“你伤不到我。”活脱脱就是G灵魂附体。
    而当他看到Ming倒在夜店的沙发上吐着胃液,或是眼神空洞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子,迷醉烂漫的灯光下面她的黑发上闪着发蓝的幽光,侧面的轮廓有着一种和G极其相似的神韵。每当那种时刻,他心里也会升起一丝怜悯,他同样也不了解Ming,但和G相比,她似乎更柔软也更真实,他想对Ming好一点,却做不到。
    他知道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只会让G更厌恶,却还是这样一意孤行地做下去,好像他就是希望她厌恶自己,希望她变得更冷,更嘲讽,最终离开他,走得远远的。
    如果那当真是他的目的,他的确成功了。
    Ming住院三个月之后,G打电话告诉他,要拿走放在他那里的东西。然后,突然有一天,他回到公寓,她的箱子、不多的几件衣服都不在那里了。G没跟他说过分手什么的,因为他们根本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又过了几天,Eli又在经纪公司碰到G,两人仍旧保持着不疏不亲的友好关系,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G告诉他,自己和一个日本人在东村合租了一间公寓。他通过一个时尚杂志编辑打听了一下她说的那个日本人——一个懦弱的同性恋摄影师。他在心里对自己笑了笑,如果她只想赶赶时髦去做某人的Fag Tag;那很好,就去做吧。他的日子也可以回复到原来的状态——简单,充满快意。
    接下来的那几个礼拜是Eli之后过得最痛快的日子,以至于他听说G缠着别人借车,二话没说就扔给她一把钥匙,一九五六年产的捷豹XK-140,他最喜欢的一辆车,甚至都没问她要开去哪里。那辆车她借用了一天一夜,还来的时候没有什么损伤,甚至还加满了油。他有些讨厌她这样懂事,宁愿她出个小车祸,把车子毁了,他便可以借此对她大发雷霆,把她吓哭,再拥进怀里。或者,出个大车祸。他展开黑色的想象——让他最喜欢的两样东西死在一起。
    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知道,G的确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样懂事。
    大约一周之后,Eli把那辆捷豹开去做例行保养,工人在驾驶员位子底下发现一粒深橘色的胶囊。他抱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把那颗药拿去给一个相熟的药剂师看。那人斜睨着他,故作暧昧地笑道:“也够开个两人派对了。”
    他感觉到一种别样的钝痛,觉得自己被愚弄了,甚至被背叛了。他不能理解自己何以会有这样的感觉,G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做这样的事情太普通了,也完全不关他的事。但他却兴师动众地跑去教训了她一顿,哪怕心里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这样做。
    夏天来了,夏日少女蜂拥而至,秋季时装周的甄选工作如火如荼,G几乎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一切都跟往年没有什么两样,似乎又重回平静。
    直到八月的一天,G突然来Clef的办公室找他,想要回自己的护照,说她不想干了。
    他坐在那里看着她,想起曾经听过一件事——一个很受器重的东欧女孩子,受不了这个行当的辛苦,想要回家,经纪公司想说服她留下,结果她拿出刀来威胁要自杀。他跟G也说起过这件事情。
    “你也想玩儿这个?”他调笑道,半秒钟的静默之后,才发现她是认真的。
    他没有答应她的要求,让她回去好好想想,至少做完手头上那个工作,去蒙淘克扮演一回三十年代的海滨女孩儿,就算帮他一个忙。她并没有让步的意思,最后却还是答应他了。
    G走了之后,Eli隐隐察觉到自己说话的口气带着一点哀求的意味。她可能也听出来了,因为可怜他,所以没有坚持。这个念头让他气恼,却不能让他停下来。他开始到处打听她的事情,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让她这样突然地想要离开。
    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一点也不特别的原因——男人。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变美变丑,发奋堕落,来或是走,通常都是这个理由——男人。
    但这个庸俗老套的理由却让他失去其他感觉,让所有的一切变得寡然无味。他想起和G在一起时那些混乱的片段,她的眼睛、呼吸、以及身体在他身上留下的沉重却极其柔软的压迫感;某种姿态下,她的背和腰的轮廓,她后颈的皮肤,细薄的汗毛,脖子上带的那条细软的银项链、她的手和手指,与之交错,直至十指紧扣;她在床上从不闭上眼睛,有时似乎能看进他意识深处,有时却好像根本不在场。若次之多细小的毫无意义的印象,最初只是浮光掠影,却始终盘旋不去,在不经意时前进他记忆深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着同样是血与肉的身体如此着迷i,以至于做了许多他曾经以为绝对不可能做的事情。他到处打听她,甚至开始跟踪,到头来却发现她的生活还是像从前一样简单——工作,回家,偶尔出去逛街,在宠物商店对一只半岁大的金毛猎犬一见钟情,一有空就去看它,却又总是不买,直到眼睁睁看着它被新主人带走。她似乎还是那个假装成大人的小孩子,就像他第一次看到她时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一个男人。
    那那人也很年轻,亚洲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岁,是个在东村一家小餐馆里工作的厨师。一般情况下,Eli会觉得此类人什么都不是,却又意外地发现,他曾在十七岁零九个月的方杰雯身上看到过的那种不属于任何时代的,难以归类的风格在这个男人身上——重现着,甚至更加清晰强烈。
    原本的钝痛慢慢变得尖锐,他挣扎了很久,才不得不承认,曾静以为的那种及时的欲望根本没办法在其他女人身上得到满足,甚至连G本身也不能在一朝一夕间让他满足。他要她的永远,以及全部。
    他想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Han,二十三岁的芭蕾舞演员,一度住在精神病院里,那颗深橘色胶囊的主人。
    Eli以为自己把这件事情看得很透彻,同时也觉得有些讽刺,如果不是因为Ming,G根本不会认识这个人,他们的生活根本没有交集,Han不过是想从原先的环境中逃离出来,体验一把神秘未知的生活,一旦厌倦了,便会抽身离去。
    与此同时,Eli发觉还有其他人正企图弄明白G的北京。他们一起使了些手段,眼睁睁地看着这段短暂的恋情结束。
    九月末,深夜的街头,G拖着两条腿,走在马洛中间。他一直跟在后面,很久之后终于追上去,降下车窗,大声叫她。她在几步之外的地方回头,木然地看着他,好像根本不认识他是谁,车前灯的眩光把她照得异常苍白,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以为她会任由自己被撞死。他下车走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塞进车里。
    她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位子上,没有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想听,以为那不过就是小女孩失恋的故事,几个礼拜之后也就淡忘了,只有他们两个人才会有远在一起。
    他嘲笑他,对她说:‘这世上你未曾见过的东西、没到过的地方太多了。“
    她便也笑着回答:“那就带我去看看吧。”那笑容里却带着一点凄然。
    于是,那年秋天,他们就在巴黎了。
    在巴黎,她是方杰雯,十九岁零五个月,一百七十九厘米高,黑头发黑眼镜,想黑曜石一样带着些微的虹彩,光艳而坚硬。
  Eli告诉她:“在此地,你是张新面孔,需要更多的Tears,充满你的影集。”
  她知道他说的Tears指的是杂志上的照片,却还是笑着说:“我不是个眼泪很值钱的人,别的没有,Tears倒现成有很多。”
  有人被她的玩笑话逗乐了,可能只有他知道,这玩笑背后藏着什么。
  他们在巴黎最初的几个礼拜,住的是一个酒店套房,两间卧室紧挨在一起。她有时候会哭,总是在夜里,甚至做梦的时候。半梦半醒之间,他总是能听到她抽泣的声音。他知道这些眼泪都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他没办法让她夜里不哭,只能用工作把她的白天填满,让她无暇去想,更快地忘记。
  十一月,风逐渐变得冰冷,让人完全记不起夏天的温度。杰雯很久都没再哭过了,他以为她终于忘记了。
  他带她去枫丹白露,那是最纯正的秋天,天空又高又蓝,砂石路两边高大的阔叶乔木落下暗黄色的枯叶,在地上慢慢堆积,逐渐变干,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响声。
  她笑着跑起来,直到透不过气,才在草地上坐下来,拿下围巾,交到他手上,贴着皮肤的那一面还带着身体的余温。他在她面前跪下,伸出右手抚过她的脸颊,靠近她,轻吻她的嘴唇,她一开始没有拒绝,但很快就推开他。
  他没有退让,看着她说:“我不会离开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你早就很清楚了,是不是?有一天,我们甚至会成为朋友,一起去旅行,谈论人生经历,过去的,以及将来的,但你应该学会分享和回应,而不是让我永远等下去,别让我永远乞求下去,请别让我永远求你……”
  她怔怔地沉默了很久,轻声回答:“对不起,我做不到。”她从他手里挣脱出来,起身走了。
  那天之后,杰雯很快就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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