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朋克救地球-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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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到车上后,今村逐渐恢复平静,虽然应该不是见到了黑泽的缘故。只见他像是小孩子想掩饰自己的失态,气呼呼地噘着下唇,接着将摆在座位后方的袋装洋芋片拉到身边,自暴自弃地大口将洋芋片塞进嘴里。
“我送你们回去吧。”黑泽没问今村发生了什么事,兀自转动车钥匙,车子仿佛发出“换我上场了!”的欢呼,车身震动着。
天色完全暗下来了,车子轻快地奔驰在街上。
“黑泽先生。”途中,坐在大西身旁的今村突然开口了,含糊的语调听起来也像在说梦话。他闭着眼,额头抵着车窗说:“黑泽先生,我该怎么办……”
“怎么了?”黑泽的声音听不出是温柔还是鲁莽。
“活着……好难受。”
大西听在耳里,想起一年前打算从大楼屋顶跳楼自杀的自己。当时撒谎说:“我骑长颈鹿去找你!”前来拯救自己的今村,那股强势不知道哪儿去了,真不可思议。
“是哦,很难受啊。”黑泽说。在这种时候,黑泽没有接着说出“大家也都不好过哟。”这种话,大西觉得他很了不起。
“我真的好难受。”
“你很了不起哟。”
“没那回事。”
“你们到底在讲什么?”
“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不怎么办就很好了呀。”
大西一边听着黑泽的回答,觉得眼皮重了起来。好困呐。她没多久即进入了梦乡。
10
车子抵达公寓门口,黑泽叫醒两人。看来今村在路上也睡着了,只见他揉着眼睛喃喃说:“到了啊。”
两人下了车,目送黑泽离去之后,涌上的不是成就感,而是宛如千斤重的疲惫。他们踏着沉重的步伐往自家移动,一上楼,就看到今村的母亲站在楼梯口,大西不禁失笑:“干嘛突然冒出来啊。”
“妈!”今村大喊。
“我说你啊,电话也不接,这样磨磨蹭蹭的也不是办法,我干脆直接杀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还有,你等多久了?”
“之前有一次你不是叫宅急便把你的行李送回老家吗?你看,托运签收联在这儿呢。”今村母亲挥了挥手上皱巴巴的签收联,看得出纸片相当陈旧。“那种东西你居然一直收着!”今村讶异不已,大西也差点没说出同样的话,但她却是出于讶异以外的另一种情绪。
“我呀,年轻时可是常跑去男友家门口堵人的,等儿子回来这种事都算小意思啦。现在的说法就叫跟踪狂吧。对,跟踪狂。”
“不要和自己的儿子讲这种事好吗。”今村都快哭了。
“初次见面——”今村母亲冲着大西笑,把儿子的抱怨当耳边风,相当会装傻。
“您好,初次见面。”大西也很配合地报上自己的名字,明明前一天两人才聊了一堆事,今村母亲却劈头问今村:“喂,这位小姐和你是什么关系?”然后开心地看着一脸狼狈说不出话来的儿子。大西也很好奇今村会怎么回答,乐得闭着嘴没打算帮腔,过了一会儿,今村才勉强挤出回答:“什么关系啊……,就是……不错的关系啊。”
“也有肉体关系。”大西立刻接口,今村母亲闻言哈哈大笑。
今村母亲看了一圈儿子的住处,似乎也想多待一会儿,但她也很坦白地说:“这么脏乱的地方不好说话吧。”提议一起去居酒屋聊聊。
“可是妈,我很累了。”话虽如此,今村最后还是同意了,一定是没办法拒绝许久未见面的母亲吧。“若叶,你还有力气去居酒屋吗?你也累了吧?”今村反而是担心大西。
“没问题、没问题。我是很累,但为了你就打起精神奉陪到底喽。”
三人在居酒屋的榻榻米席上痛快地喝酒配油炸点心,热烈地聊着今村小时候的事,虽然全是他的乌龙事,而且当中好几则前一天已经听过了,但别人出糗的趣闻不管听几次都很滑稽,大西也乐在其中。
“妈,别光提我出糗的事,也讲一些我做过的好事嘛。”今村对着坐在对面的母亲说。他两杯啤酒下肚,脸就红了,话都讲得不清不楚。
“有的话我当然会说啊,如果有的话。”今村妈妈毫不留情地回道。她已经解决掉好几杯啤酒,接着扩展到日本酒,脸色却和没喝酒时一模一样,完全没变红。大西心想,这对亲子体质还差真多。今村母亲仿佛看穿大西的思绪,摇了摇头说:“这孩子的爸生前也是个酒豪,忠司酒量却这么差,不知道是隔代遗传还是怎么着。”
今村早醉了,而且大概是太累,开始迷迷糊糊嘟囔着莫名其妙的话:“会喝酒了不起吗?”没多久便趴在桌面睡得死死的。
大西心想应该快十二点了,一看时钟,没想到才九点左右。她转头看向店内架高的电视,正在转播棒球赛。
“他小时候打棒球吗?”大西望着发出鼾声的今村一边问道。她将毛豆放进嘴里,吃下豆子吐出壳来。
“嗯,也没多热衷啦,小学曾经加入地方棒球队,打了一阵子。”
“是王牌打击手吗?”
“怎么可能,能打第二棒就要偷笑了。”今村母亲说着笑了。
“嗯嗯,感觉得出来。”
“不过其实他很认真,打得很好哦。”
“嗯嗯,感觉得出来。”大西又说了一次,接着低声问:“他很崇拜尾崎选手吗?”
“尾崎?”今村母亲皱起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喔——,那个尾崎,打职棒的嘛。”
“对对,打职棒的。”大西指了指电视。
“忠司一直很支持他哦,嗯。”仿佛过去的记忆突然苏醒,今村母亲一面点头一面自言自语着:“没错没错,是有这回事。”,接着说:“他是我们老家那边的明星球员,对忠司而言,也是宛如Hero的存在哟。棒球Hero啦。”
“棒球Hero”这种叫法有种和洋折中的廉价感,念起来腔调也很别扭,大西不禁觉得好笑,“所以他果然是尾崎迷喽。”
大西的手又伸向那叠毛豆,也不是真的想吃,应该算是习惯性地伸手去拿吧。大西心想,只是因为习惯性而被吞下肚的毛豆也很无奈啊。
今村母亲的右手朝生鱼片伸筷,视线则落在儿子身上,叹口气道:“不过啊,尾崎最近好像都没能上场啊。”
“好像是呢。”大西也回道。
“前阵子他在我们地方的电视频道出现了一下,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是哦。”
“他在高中时代可是所向无敌呢。”据今村母亲说,尾崎在那次电视采访里语带自嘲地说:“那时候觉得自己没有办不到的事,以为自己是万能的”。
自怨自艾啊。大西感到一丝嫌恶。
“唉,听说他是不得教练欢心才没法上场。”
“您对内幕很清楚嘛。”大西半开玩笑地说。
“那是因为尾崎母亲的娘家就在我们镇上,虽然不至于成立尾崎后援会,还是有热情的支持着,话就是那个人传出来的,他说都是教练在搞鬼,不过毕竟是道听途说啦。”今村母亲说到这,朝着经过的服务生确认:“我现在换成喝到饱可以吗?”(注:喝到饱,日本有些居酒屋点饮料时可选择一般单点计价或是喝到饱,后者通常限定时间为二小时。)
“没办法耶。”服务生很干脆地拒绝了。
今村母亲感慨地说:“这世上尽是些没办法的事啊。”
“咦,是吗?”大西问。
“你不知道吗?全是一些没办法的事啊,这世界就是这样。”
“不是啦,我是说尾崎选手的母亲。”
“喔,那厢啊?对呀对呀,她是我们镇上的人,大我一轮,印象中她结婚之后,只有生孩子的时候回我们那儿,我跟她不熟啦。”今村母亲拿起儿子手边的啤酒杯,一口喝干今村喝剩的酒。“而且她去年过世了,和我们这个小镇的缘分更薄了。”
“过世了?谁?”
“尾崎的母亲,听说她那个不太好。”
“不太好?什么东西?”
“心脏啊。”
大西瞄了一眼电视画面,当然,站在打击位置的不可能是尾崎。荧幕里,一名没见过的外国选手正大力挥出球棒,挥棒落空。
“我听说他和尾崎选手是同一天生的?”大西不经意想起今村常提到这件事。
“啊,对对对,是同一天呐,很有趣吧。”今村母亲以筷子灵巧地抄起生鱼片上的配菜,沾了酱油放进嘴里嚼得清脆有声。
“明明是同一天在同一间医院出生的,怎么差这么多。”
“什么?”因为今村母亲边吃东西边讲话,大西没听懂她说什么,于是今村母亲又说了一遍,这时大西的脑中突地有个什么闪现,今村在尾崎住处里看着漫画的身影与黑泽的声音迅速通过脑海。今村母亲继续悠哉地东扯西聊,但大西几乎没听进去。
三人离开居酒屋后,走在路灯夹道的小巷里,大西搀着醉得歪歪倒倒的今村,一旁今村母亲开口了:“咦?你今天不脱吗?”
“脱什么?”
“昨天我们喝完回家的时候,你不是把高跟鞋脱了赤着脚在路上走吗?然后还不知道打哪儿弄来一支伞扛到肩上,高跟鞋就挂在上头。”
“喔……”大西完全不记得了,不过自己的确常做这种事,“今天可能还没醉吧。”
“你只有喝醉才会脱鞋?”
“嗯,脚一热起来,就觉得鞋子很多余。”
“很随兴呀,很好很好。”
“您这是第一次称赞我呢。”
“你发酒疯的时候,忠司通常怎么说?”
“和他一起出门喝酒,他都会带着鞋袋预防万一呀。像小学生用的那种。”(注:鞋袋,日本的小学一般规定在进门时需换上室内鞋,所以小学生上学时除了背书包,还需要带一个装鞋子用的袋子。)
“虽然是我儿子,还真伶俐呢。”说着这句话的今村母亲似乎很开心,“不过,你今天怎么不多喝点?”
“我等一下还要绕去一个地方。”大西坦白说。她打算把今村送回公寓之后,去找黑泽一趟,反正只要拿今村的手机查一下就知道黑泽的联络方式了,而且,黑泽应该不介意碰个面吧。
11
位于仙台车站正东方的棒球场几年前曾改建过,现在的球场与大西记忆中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漂亮多了,可能是为了搭配本地球团的代表色,座位与围墙清一色漆成藏青与淡蓝。大西一行人赶在夜间六点的比赛开始前到达球场,太阳逐渐西沉,那青色显得分外耀眼。
由于本地球团最近表现出色,再加上此场比赛对手是活跃于东京的人气球团,全球场座无虚席。第三局下半,双方均挂零,战况愈见激烈。
“坐外野席看球赛真是太赞了!像在看庙会似的。”大西右邻的今村坐是坐着,却一直静不下来,他稍稍探出身子,指着投手踏板兀自念着:“对方投手是今年刚进职棒的新人哦,真厉害。”
“你们年轻人看球赛还找我一起来,真的没关系吗?”今村母亲坐在今村的右手边,她今天穿了一件与上次约碰面时不同款式的上衣,但还是很像囚衣。
“这是谢礼。”大西越过今村对她说。
“谢礼?谢什么?”
“这件衬衫呐。”大西拉了拉自己身上蓝衬衫的衣襟。
“不过你是哪根筋不对?怎么突然约大家出来看夜间球赛?”今村问大西。
“不想来吗?”
“不是不想来,只是太突然了吧。”
大西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左手边的黑泽。
“刚好有票喽,想说看看也无妨。”黑泽淡淡地说。
前排座位的几名中年男子一身西装打扮,看来是下班后直接过来看球赛,他们一口喝光纸杯里的啤酒,兴奋地喧闹着。
“话说回来,没想到忠司还认识这么优秀的朋友呐。”今村母亲歪着头看向黑泽,感叹地说。她大概是在来球场的车上看到黑泽的言行举止,突然有感而发吧。
“我并不优秀啊。”黑泽紧抿着嘴角,脸上不见高兴的神色。
“妈,什么事都难不倒黑泽先生哦!”今村像是少年炫耀自己的优秀友人似地十分得意,接着说:“还有另一位前辈也非常照顾我,我很想让你见见他呢!”
“你是说中村先生?”大西低声一问,今村便笑着说:“没错,就是中村专务。”或许他也知道这时候不好直呼中村“头目”吧。大西很想说,没让他们碰面才是正确的,还是忍下来了。
这样啊,那下次有机会来见个面吧。——今村母亲回道。
“尾崎依旧没上场耶。”
五局下半结束时,今村母亲说了。她说这话当然没有特殊含意,语气中也不带丝毫落寞,但当大西听到这再单纯不过的感想,她发现自己绷紧了脸。
“妈,你也想看尾崎上场?”
“想看呀,再怎么说他可是我们地方上的明星球员嘛。”
“那我和他,你想看谁?”
“你这孩子,问这什么笨问题啊。”
在他们母子身旁的大西整个人坐立难安,接着,又听到今村问母亲:“你想当明星球员的妈妈吗?”大西不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的表情既不像在钻牛角尖,脸颊也没有隐隐抽动,只是很平常地,一脸悠然自得而直率。大西吸了一大口气要自己冷静下来,空气在鼻子深处咻咻振动着。
“明星球员的妈妈呀……”今村母亲只是一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含糊地应了声。
“今天搞不好会出场哦。”黑泽仍一派冷静地开口了。
“出场?什么?”今村探头越过大西看向黑泽。
“尾崎呀。”
“真的假的!”
“虽然只是我的直觉。”
“黑泽先生的直觉很准的!”
但大西很清楚,并不是他的直觉准,而是他让他的直觉变准的。
大前天晚上,大西突然去找黑泽,当时黑泽坦承:“我打算让尾崎站上打席。”两人见面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