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 [美]杰夫里·迪弗-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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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鲁担心安全问题,害怕有人从外面拍照。”
“真的吗?”
“并不完全是臆想。”惠特科姆说,“数据挖掘业投入的钱很多。金额庞大。”
“我想是的。”普拉斯基怀疑透过四五个街区外的窗户能看到什么秘密,离它最近的写字楼又那么高。
“你住在市区?”他问普拉斯基。
“对。我们住在皇后区。”
“我现在去长岛住了,不过我是在阿斯托利亚长大的。在迪特马大道外,火车站附近。”
“嘿,我住在三个街区外。”
“真的吗?你去圣提摩太教堂吗?”
“圣阿格尼丝。我去过几次圣提摩太,不过詹妮不喜欢布道。他们总让你感到很内疚。”
惠特科姆笑了,“奥尔布赖特神父。”
“哦,对,就是他。”
“我哥在费城当警察,他肯定地说要是想让一个杀人犯招供的话,只消让他和奥尔布赖特神父共处一室就可以了。五分钟后,他就什么都招了。”
“你哥是警察?”普拉斯基笑着问。
“反麻醉毒品特遣队的。”
“警探?”
“是。”
普拉斯基说:“我哥哥是格林威治村第六警察分局巡逻队的。”
“太搞笑了。我们的哥哥都是……那么你们是一起当警察的?”
“是。我们几乎什么事都一起做。我们是孪生兄弟。”
“有意思。我哥比我大三岁,长得比我高大多了。我也许能通过体检,但是我不愿意去擒拿行凶抢劫的路贼。”
“我们不怎么去捉贼。大都是劝导那些坏蛋。可能和你们在合规部所做的一样。”
惠特科姆笑了,“对,差不多。”
“我猜那是——”
“嘿,瞧瞧是谁!星期五警长。”
普拉斯基的心怦怦直跳。他抬头看见了油滑而英俊的肖恩·卡塞尔和他的密友,那个过于嬉皮的技术主管韦恩·吉莱斯皮,他也一唱一和地说:“又回来想得到更多事实,女士?只要事实。”他敬了个礼。
因为他一直在和惠特科姆谈论教堂,这一刻将普拉斯基带回了他和哥哥就读的那所天主教高中。那时他们俩和来自皇后区森林小丘的男孩子们之间的冲突不断。他们钱多些、穿的衣服漂亮些,也聪明些。动不动恶意诽谤人。(“嘿,是那对基因突变的兄弟俩!”)一场噩梦。有时候普拉斯基想,他之所以去当警察是否只是因为制服和手枪能让人尊重他。
惠特科姆双唇紧闭。
“嘿,马克!”吉莱斯皮说。
“进展如何,警长?”卡塞尔问普拉斯基。
普拉斯基曾经在大街上被人怒目而视,被人恶言相向,躲过唾沫星子和扔过来的砖头,有时候躲也躲不及。所有的这些遭遇都没有卡塞尔抛来的这句狡黠的话更让他不舒服。微笑中带着戏谑。不过是鲨鱼在一口吞下猎物之前,逗弄它的那种戏谑。普拉斯基在他的蓝莓手机上用Google搜索过“星期五警长”,得知这是老电视剧《法网恢恢》里的一个角色。尽管星期五是个英雄,他却被视为“老古董”,它的意思显然是中规中矩、丝毫不谙时尚的人。
当他在小小的手机屏幕上看到这条信息时,他的耳朵发烫了。直到那时他才意识到卡塞尔是在羞辱他。
“给你。”卡塞尔递给普拉斯基一张放在珠宝盒里的CD,“希望有用,警长。”
“这是什么?”
“下载过关于受害人信息的客户名单。你想要的,还记得吧?”
“哦。我以为斯特林先生会来。”
“呃,安德鲁是个大忙人。他让我送过来。”
“哦,谢谢。”
吉莱斯皮说:“你已经把你的工作安排好了。该地区有300多个客户。而且这些人都有不下200个邮件发送清单。”
“正如我所言。”卡塞尔说,“得夜里加班加点才行。那我们能拿到联邦调查局新人荣誉徽章吗?”
星期五警长经常被他讯问的人嘲笑……
普拉斯基咧开嘴笑了,虽然他并不想笑。
“好了,伙计们。”
“放松点,惠特科姆。”卡塞尔说,“我们在开玩笑。别那么严肃。”
“你在这儿做什么,马克?”吉莱斯皮问,“你难道不应该去看看我们又违反了哪些法律?”
惠特科姆翻翻白眼,酸溜溜地笑了笑,不过普拉斯基看出来他很尴尬、很受伤。
普拉斯基说:“你不介意我在这儿看一遍吧?免得有什么疑问?”
“你只管看。”卡塞尔带他走到角落里的电脑前,登了录。把CD放进光驱运行后,他退后一步,让普拉斯基坐下。屏幕上显示的信息问他想做什么。他紧张不安地发现有多项选择,可他一个也不认识。
卡塞尔在身后密切注视着他,“你难道不想打开吗?”
“当然。只是想知道哪个程序最好?”
“你的选择并不多。”卡塞尔笑着说,好像这是显而易见的,“Excel。”
“X…L?”普拉斯基问。他知道他的耳朵变红了。可恶。真可恶。
“电子表格。”惠特科姆做了提示,可是对普拉斯基来说,这个一点都没用。
“你不知道Excel?”吉莱斯皮凑上前,他敲键盘的速度快得连手指都看不清。
程序加载了,一个含有姓名、地址、日期和次数的表格突然出现了。
“你以前看过电子表格,对吗?”
“当然啦。”
“但不是Excel?”吉莱斯皮惊讶地扬起眉毛。
“不是,是其他表格。”普拉斯基讨厌自己让他们占了便宜。闭嘴,开始工作。
“其他表格?真的吗?”卡塞尔问,“有意思。”
“都是你的啦,星期五警长。祝你好运。”
“哦,那是E…X…C…E…L。”吉莱斯皮拼读道,“好吧,你能在屏幕上看到。你可能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很容易学。我是说,高中生都学得会。”
“我会了解一下的。”
两人离开了会议室。
惠特科姆说:“正如我之前所言,这里谁都不怎么喜欢他们俩。但是公司没有他们就无法运转。他们是天才。”
“这一点我肯定他们会让你知道。”
“你说得对。好的,不打扰你工作了。你在这儿没问题吧?”
“我会琢磨明白的。”
惠特科姆说:“你要是再来这个疯人院,就过来打个招呼。”
“好的。”
“或者我们在阿斯托利亚碰面。喝点咖啡。你喜欢希腊美食吗?”
“很喜欢。”
一起外出的愉快时光在普拉斯基的心头闪现。颅脑受到损伤后,他淡忘了某些朋友情谊,因为不确定人们是否喜欢有他做伴。他很愿意和好友出去玩,喝点啤酒或者看一部暴力动作片,这类影片大多数詹妮都不介意。
好啦,晚些时候再想这些——当然,是在调查结束之后。
惠特科姆走后,普拉斯基环视四周。附近没有人。可是,他还是想起马梅达曾经不安地越过普拉斯基的肩膀,看着他的身后。他想起他和詹妮最近看过一个关于拉斯维加斯赌场的特别节目——到处都装着“空中之眼”安防摄像头。他还想起了大厅深处的保安以及那个因为暗中侦查SSD而把人生毁了的记者。
嗯,罗恩·普拉斯基当然希望这里没有监视设施,因为他今天的任务不止是来取CD和讯问嫌疑人,还有更重要的;林肯·莱姆派他来侵入大概是整个纽约市防范最严密的计算机设置。
第二十六章
39岁的米格尔坐在“灰岩”对街的咖啡店里。他一边啜饮着浓郁的甜咖啡,一边翻阅新收到的一本宣传册。最近,他的生活中发生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又是一出。大多数事儿只是有点怪,或是让人不愉快,这件事却令人不安。
他把宣传册又浏览了一遍,然后合上册子,身子往后靠着,扫了一眼手表。离回工作岗位的时间还有10分钟。
在SSD,米格尔被称为维护专家,可他当着别人却说自己是楼房管理员。不管叫什么,他做的就是管理员的工作。他干得很出色,也热爱自己的工作。他何必为自己的称呼觉得丢脸呢?
他本来可以在大楼里休息,但是SSD提供的免费咖啡很难喝,连给的牛奶或奶油都不纯正。再说,他不喜欢和人聊天,更乐意独自一人看报纸喝咖啡。(但是他很想抽烟。他在急诊室把香烟都廉价出售了。虽然上帝没有让他在交易中得益,米格尔还是放弃了抽烟的习惯。)
他一抬头看到同事托尼·彼得龙走进了咖啡店。他是一名高级管理员,现在在做行政职务。他们向对方点头致意。米格尔正担心他会坐过来,彼得龙却坐到附近的一个角落里,查看手机上的电子邮件或短信去了。米格尔又看了看那本宣传册,是寄给他本人的。他啜饮着甜咖啡,细细地想着最近发生的其他不可思议的事情。
比如他的考勤表。在SSD,只消走过十字转门,你的身份证就会让电脑记录你进出公司的时间。但是在过去的几个月,他的考勤表上显示他有几次旷工。他每周都工作40个小时,也总是按40个小时发工资。但是有时他去看自己的考勤记录时,发现出了差错。上面显示的是他来得比规定时间早,走得也早;或是有一个工作日没上班,却在星期六加班。可是他从来没这样过。他和上司谈起过这件事。对方耸耸肩说:“可能是软件病毒。只要他们没少给你计算工时,那就不要紧。”
接着,他的支票账户结算单又出了问题。一个月前,他惊讶地发现,账户余额比原来多出了1万美元。可是等他去支行请工作人员修正时,余额又准确无误了。这样的情况发生了三次。其中一次的错误存款高达7万美元。
这还不算完。最近他接到了一家公司的电话,询问他抵押贷款的申请事宜。可是他从来没有申请过抵押贷款。他住的房子是租的。他和妻子原本打算买一套房子,但是在她和年幼的儿子不幸死于车祸后,他就没心情去想房子的事了。
他很担心,就查看了一下他的信用报告,但是上面没有列出抵押贷款申请。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不过他注意到自己的信用额度大大地提升了。这也很蹊跷。当然了,他对这个意外的好运气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但是没有什么事比这本宣传册更让他忧虑不安。
亲爱的阿布雷拉先生:
你一定非常清楚,在我们生命中的不同时期,会遭受精神创伤和惨痛的损失。每每此时,人们会觉得难以继续生活下去。对此,我们深表理解。有时候他们甚至会觉得压力太大,一时冲动之下,想要采取令人遗憾的过激手段。
“幸存者咨询服务”公司认识到了像你这样遭受惨重损失的人所面临的艰难挑战。我们的员工训练有素,通过医疗、一对一或团体心理咨询相结合的方式,能帮助你渡过难关,为你带来满意的服务,让你懂得生活是有意义的。
可是,米格尔·阿布雷拉从来没想过自杀。哪怕是在18个月前车祸刚刚发生后,他意志最消沉的时候。自杀是无法想象的。
他一开始就为宣传册忧虑不安。不过,真正让他感到胆怯的有两个方面。第一,宣传册是直接寄到他的新住址的,而不是转递给他的。无论是他咨询过的人还是老婆孩子去世的医院里的人,都不知道他在一个月前搬了家。
第二,最后一段话:
米格尔,既然你已经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决定寻求我们的帮助,我们会在你方便时,为你安排免费的心理测评课程。马上行动吧。我们能助你一臂之力!
他从未联系过心理咨询服务。
他们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哎,可能只是一系列奇怪的巧合。他只能晚些时候再去想了。该回SSD上班了。再也找不到比安德鲁·斯特林更善良、更善解人意的老板了。不过,有传闻说他会亲自检查每个员工的考勤表,米格尔相信这是真的。
独自呆在SSD的会议室里,罗恩·普拉斯基一边慌乱地踱着步子,一边看着手机的视窗。他意识到自己在走网格,像调查犯罪现场一样。但是正如杰里米所言,没有接收信号。他不得不用固定电话了。有人监控吗?
他突然意识到,虽然他答应林肯·莱姆帮他做这件事,但是他极可能失去他生活中除了家庭之外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在纽约警局的警察职位。他一直在想安德鲁·斯特林有多么厉害。如果他通过一家大报社毁掉了一名记者的生活,像他这样年轻的警察是不可能战胜这位首席执行官的。如果被他们抓住了,他就会被捕。他的事业就完了。到那时,他该如何面对哥哥和父母?
他很生林肯·莱姆的气。当初为什么不反对窃取数据的计划呢?他没必要非这么做不可。哦,当然可以,侦探……你说什么都成。
真是疯了。
但是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米拉·温伯格的尸体,眼睛凝视上方,头发拂在额头上,看上去像极了詹妮。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向前倾着身子,把电话夹在下巴下,按下9号键,拨通了外线。
“我是莱姆。”
“侦探,是我。”
“普拉斯基。”莱姆吼道,“你到底去哪儿了?你从哪儿打来的电话?不显示电话号码。”
“我第一次独自行动。”他快速地说,“而且在这里用不成手机。”
“好的,开始行动吧。”
“我在电脑前。”
“好,我暂时把罗德尼·萨尔奈克接进来。”
窃取物是林肯·莱姆听他们的计算机专家发表看法的东西:电脑硬盘驱动器上的空闲空间。斯特林声称电脑不会记录员工下载档案的情况。但是当罗德尼·萨尔奈克解释说在SSD电脑的空间里有信息在自由流动,莱姆就问是否有下载文件的信息包括在内。
萨尔奈克认为确实有这个可能。他说进入innerCircle很难办到——他已经试过了——但是可能会有一个更小的服务器在处理管理操作,如考勤表和下载文件。如果普拉斯基能进入系统,萨尔奈克也许能让他从空闲空间提取数据。然后这名技术人员就能重新汇编,看看是否有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