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迷宫-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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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打断我,孩子!”艾尔比嚷嚷,“混蛋,如果我们把一切都告诉你,你会尿湿裤子,甚至当场毙命。收尸工会把你拖走,这样你就对我们没用了,对吗?”
“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托马斯缓缓地说,话语里的沉着让他自己都感到吃惊。
纽特抓住艾尔比的肩膀。“艾尔比,等一等。你这是在伤害他,而不是在帮助他,你明白吗?”
艾尔比松开托马斯的衣服,退开了,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我没时间装好人,菜鸟。过去的生活已经结束,新的生活已经开始。尽快学会规则,去倾听,而不是聒噪。你明白了吗?”
托马斯看了纽特一眼,期望得到他的帮助。他内心的一切都在翻涌,在刺痛,快要淌下的泪水烧灼着他的眼睛。
纽特点点头。“新手,你明白他的话,对吗?”他又点点头。
托马斯愤怒了,恨不得找个人痛打一顿,然而他只是说了句:“是的。”
“很好,”艾尔比说,“第一天。对你来说今天就是第一天,闪克。就要天黑了,行者很快就会回来。传送箱今天来晚了,我们没时间参观。明天一早,醒来之后我们就去。”他扭头看看纽特,“给他找张床,让他睡一觉。”
“好的。”纽特说。
艾尔比的眼睛回到了托马斯身上,眯缝起来。“过几个星期,你就会开心起来,闪克。你会开心,乐于助人。第一天来的时候我们谁都不懂,你也一样。新的生活从明天开始。”
艾尔比转过身,从人群中间挤过,向角落里东倒西歪的木头房子走去。大多数孩子也走了,离开之前每个人都向托马斯投来若有所思的目光。
托马斯抱起胳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空虚吞噬了他的内心,但立刻便被悲哀替代,这深深刺痛着他的心。这一切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在哪里?这是什么地方?监狱吗?如果那样,他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又会待多久?这里的人语言怪异,而且似乎没有一个人介意他是死是活。泪水差一点儿又盈满了他的双眼,但他忍住不让它流淌下来。
“我做了什么?”他低声说,并不打算让所有人都听见,“我做了什么——他们为什么送我到这里来?”
纽特拍拍他的肩头说:“菜鸟,你现在的感受,我们都曾体会过。我们都有过第一天,从那个黑箱子里出来。感觉很糟,的确如此,而且对你来说很快还会变得更糟,这是事实。可是一段时间过后,你就会为真相与正义而奋斗。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个可恶的胆小鬼。”
“这地方是监狱吗?”托马斯问,若有所思,试图在他的过去找到一个突破口。
“你都问了四个问题了,对吗?”纽特回答,“无法给你个满意的答案,无论如何现在还不行。现在你最好安静下来,接受改变——清晨会在明天到来。”
托马斯不再说话,他低下头,两眼盯着开裂的石头地面。一排小叶野草顺着石块生长,黄色的小花从石缝中探出头来,仿佛在寻找已长久消失在林间空地高墙内的阳光。
“查克比较适合你,”纽特说,“有点儿胖的那个闪克,不过论到说话做事,还是个不错的小子。待在这儿,我马上就回来。”
纽特话音刚落,一声刺耳的尖叫突然划破长空。叫声高亢而尖厉,几乎不像是人声,在石头庭院中回荡开来。在场的孩子都一齐扭过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托马斯发现,那声音是从木头房子那儿传来的,他感到自己的血液仿佛化作了冰冻的污泥。
就连纽特也蹦了起来,大吃了一惊,紧皱的额头透露着他的不安。
“混蛋,”他说,“难道那些医护工连十分钟都对付不了那孩子,离不开我的帮助吗?”他摇摇头,轻轻踢了踢托马斯的脚,“去找查克,告诉他,就说由他来负责给你安排住宿。”接着,他朝房子的方向转过身,跑开了。
托马斯背靠粗糙的树皮滑下去,又坐在了地上。他靠在树上,闭上眼睛,希望能从这个可怕到极点的梦境中醒来。
3 神秘木屋
托马斯坐了好一会儿,太大的压力让他无法动弹。他终于强迫自己向破旧的房子看去。一群孩子在屋子外踱来踱去,焦急地盯着楼上的窗户,似乎在期待一头可怕的野兽从碎裂的玻璃和木头中一跃而出。
头顶树枝间传来的一阵金属敲击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起头来。一道银色与红色的光吸引了他的视线,消失在树干的另一面。他挣扎着爬起身,走到树的另一侧,伸长脖子寻找刚才听到的声音,但他只看见光秃秃的灰色与棕色树枝,如同活生生的手指白骨向外探出。
“那是刀锋甲虫。”有人说。
托马斯向右扭过头去,看到一个男孩站在不远的地方正打量着他。他身材矮胖,岁数很小——或许是目前见到的人群中最小的一个,约莫十二三岁。他棕色的头发垂在耳朵和脖子上,触到了肩头,蓝眼睛在有些楚楚可怜的面孔上闪动,脸颊胖胖的,有些发红。
托马斯冲他点点头:“什么甲虫?”
“刀锋甲虫,”男孩说着指了指树梢,“它不会伤害你,除非你傻到去摸它们。”他停了一下,“闪克。”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显得不那么自然,似乎还没有完全掌握林间空地的方言。
又是一声尖叫,这一声更长,也更刺激人的神经,刺破了空气,让托马斯心头一颤。油然而生的恐惧有如在他皮肤上凝结的露水。“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指着房子问。
“不知道,”胖乎乎的男孩回答,他的嗓音里依然带有些童音似的高音,“本在那儿,病得比一条狗还重。它们抓住了他。”
“它们?”托马斯不喜欢男孩提到这个词的时候口气中的仇恨。
“是啊。”
“它们是谁?”
“你最好永远都不要明白。”男孩回答,显然对目前的状况非常焦虑,他伸出一只手,“我叫查克。在你出现之前,我是菜鸟。”
这就是我今天晚上的向导?托马斯心想。他无法摆脱内心的极度不安,而此刻又多了些恼怒。这一切都那么令人费解,他的脑袋都快炸开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叫我菜鸟?”他问,飞快地握了握查克的手,然后松开了。
“因为你是最新来的菜鸟。”查克指着托马斯哈哈大笑。这时房子里又传来一声尖叫,仿佛一头被虐待的饥饿野兽。
“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托马斯问,尖叫声把他吓坏了,“听起来好像那儿有人快死了。”
“他不会有事的,只是会经受很多痛苦。只要他们及时赶回来,得到血清,就不会有人死。只存在有与无,生与死。”
这句话让托马斯顿了一下:“怎么会经受很多痛苦?”
查克的目光游离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呃,被鬼火兽螫了。”
“鬼火兽?”托马斯越来越搞不懂了。螫,鬼火兽。这些词都给人压上了难以承受的恐惧,他突然不再那么肯定自己真愿意去了解查克在说些什么了。
查克耸耸肩,眼睛一转,目光转到了别处。
托马斯失望地叹息一声,靠在了树上。“看样子你了解的情况也比我多不了多少。”他说,不过他知道这并不是真的。他的失忆太过诡异,他还能记得世界的运转方式,但却缺失了细节、面孔、人名,仿佛一本从未被翻过的书,但每隔十几个单词便丢失掉一个,让阅读变得痛苦而混乱,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的年纪。
“查克,你觉得……我有多少岁?”
男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我说有十六岁。要是你想知道,在五英尺九英寸……棕色头发。哦,还丑得不行。”他扑哧一笑。
托马斯吃惊极了,几乎没有听到后面他在说什么。十六岁?他十六岁?他感觉自己比那老得多。
“你当真吗?”他停顿了一下,寻找着恰当的措辞,“怎么……”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口。
“别担心,接下来的好几天你都会不知所措,不过之后你就会习惯这地方,我就是这样。我们生活在这里,就这么简单,总比住在一堆克伦克里好。”他瞥了托马斯一眼,也许是在期待他的问题,“克伦克是便便的代名词,它掉进马桶的时候会发出‘克伦克’的声音。”
托马斯看了查克一眼,无法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除了“那挺好”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站起身,从查克面前朝老房子走去,对那个地方来说,陋室这个词更加贴切。它大约三四层楼高,随时都有可能倒塌——混合着原木、木板、粗麻绳,窗户似乎是随意拼凑在一起,大面积长满藤蔓的石墙在屋后高耸入云。他穿过庭院,燃烧柴火和烹调某种肉类的独特味道让他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现在知道,刚才的叫声不过是个生病的孩子发出来的,这让托马斯感觉好些了,直到他去想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你的名字?”查克在身后问,小跑赶了上来。
“什么?”
“你的名字?你还没有告诉我们——我知道你还记得这个。”
“托马斯。”他的声音小得几乎自己都听不见——他的思绪已经飞到了另外一个方向。要是查克说中了,他刚刚发现了与其他男孩的某种关联。他们共同之处——失忆。他们都记得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不是他们父母的名字?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朋友的名字?为什么没有他们的姓?
“很高兴认识你,托马斯,”查克说,“别担心,我们会照顾你。我到这里来已经整整一个月了,我对这地方了如指掌。你可以信赖查克,好吗?”
托马斯眼看就要走到木屋的前门,木屋是男孩子们聚集的地方,突如其来的怒火占据了他的心头。他回身面对查克。“你什么都还没告诉我,我可不认为那是在照顾我。”他扭头向大门走去,打算进去看个究竟。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勇气与决心来自何方。
查克耸耸肩。“我讲的东西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他说,“我基本上也只算是个菜鸟。不过,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托马斯打断了他的话。
他走向大门,这是在风吹日晒之下已然褪色的一块木头门板。他拉开门,看到几个面无表情的男孩站在一段变了形的楼梯之下,阶梯和栏杆朝各个方向和角度扭曲着,深色墙纸铺满了大厅和走廊。目光中唯一可见的装饰便是三脚桌上的一个布满灰尘的花瓶,还有一张身穿老式白裙的古代女人的黑白画像。这让托马斯想起了电影里的鬼屋,地面上还有些木地板不见了踪影。
这地方弥漫着尘土与发霉的味道——与屋外怡人的味道形成巨大反差,荧光灯在屋顶上闪烁。他还没有去想过,令人不解的是,在林间空地这样一个地方,电是从哪里来的。他端详画像中的老女人,她是否曾经住在这里,照料这些人?
“嘿,瞧,是菜鸟。”一位年长的男孩喊。托马斯吃了一惊,发现说话的是刚才用死一样的目光看他的那个黑发男孩。他约莫十五岁光景,高高瘦瘦。鼻子有个小拳头那么大,活像一个畸形的土豆。“这闪克也许是听到了老本像个女孩子似的尖叫,被吓得屁滚尿流了。需要换块尿布吗,没用的臭脸鬼?”
“我的名字叫托马斯。”他必须摆脱这家伙。他一声不吭地朝楼梯走去——仅仅是因为他们近在咫尺,仅仅是因为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可是,这家伙,抬起一只手挡在了他面前。
“等一等,菜鸟,”他冲楼上伸出大拇指,“新人是不允许去见……被抓去的人的。纽特和艾尔比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
“你有什么问题?”托马斯问,尽量掩饰着声音中的恐惧,不去想这孩子说的“被抓”是什么意思,“我甚至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我只想帮忙。”
“听我说,菜鸟,”男孩皱起了眉头,抱起胳膊,“我以前见过你。你出现在这里有些可疑,而我会查个水落石出。”
托马斯的血管里有一股热流在悸动。“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你,我不知道你是谁,而且我根本不在乎。”他啐了一口。说真的,他怎么知道?这孩子怎么能记得他呢?
大个子发出一阵短促的大笑,中间夹杂着带痰的抽气声。他紧接着严肃起来,眉毛向内一弯。“我……见过你,闪克。这地方没多少人能说他们被螫过,”他朝楼梯上一指,“我可以。我知道老本的感受。我经历过,我在你‘痛变’的时候见过你。”
他探出手,在托马斯胸膛上戳了戳。“我敢用你的第一顿饭和你打赌,本会说他也见过你。”
托马斯与他对视,但决定一个字也不说。惊恐又一次涌了上来,事情还会变得比这更糟吗?
“鬼火兽吓得你尿裤子了吗?”男孩带着嘲笑的口吻说,“现在有点儿害怕了吧?你也想被螫一下,是吗?”
同样一个词又出现了。螫,托马斯尽量不去想它,指了指楼上,生病的孩子发出的呻吟在房子里回响。“如果纽特在那上面,我想跟他谈谈。”
男孩没有说话,盯住托马斯看了好几秒钟,然后摇摇头。“你知道吗?你说得对,汤米,我不该对菜鸟太刻薄。上楼去吧,我相信,艾尔比和纽特会让你明白的。说真的,去吧,对不起。”
他轻拍了一下托马斯的肩膀,退后了一步,指指楼梯。可是托马斯知道,这孩子一定在耍什么花招,部分失忆并不会让人变成一个白痴。
“你叫什么名字?”托马斯问,以此拖延时间,同时在考虑自己是否应该上楼去。
“盖里,别让任何人骗你,我才是这里真正的首领。不是楼上那两个小子,是我。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叫我盖里队长。”他破天荒地笑了,嘴里的牙齿倒是跟他丑陋的鼻子很相称。两三颗牙不见了,而且没有一颗哪怕是接近白色。盖里呼出的气刚好让托马斯吸进去一口,让他想起了遥不可及的可怕记忆,引得胃里一阵翻涌。
“好吧,”他说,对这家伙的厌烦让他想尖叫,恨不得在他脸上来一拳,“那就叫盖里队长。”他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