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行动-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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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特尔跳了起来,走进行刑室。
他原以为会在桌上看到另一个女特工,但他震惊地发现躺在那儿的是别的什么人。他马上看出那是一个男人,但起初他并不知道是谁,因为那张脸已经乱套了——下巴脱了臼,牙齿也被打掉,脸上沾满鲜血和呕吐物。接着他认出贝克尔中士那矮墩墩的身形。从电击机引出的电线进了贝克尔的嘴巴。迪特尔发现机器的终端插进了贝克尔的嘴里,用一条电工胶带固定着。贝克尔还活着,一边抽搐,一边发出可怕的尖叫声。迪特尔真给吓坏了。
他马上关了机器。贝克尔停止了抽搐。迪特尔抓住电线用力往外拉。从贝克尔的嘴里拉出那截终端,把它扔在地上。
他俯下身去。“贝克尔!”他说,“你能听见吗?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回答。
楼上一切正常。弗立克和鲁比快步经过一排排电话接线员,都在交换台前忙碌着,她们把接线头插进插孔,低声对耳机喃喃说着什么,将柏林、巴黎和诺曼底的决策者们连接起来。弗立克看了看手表。再过两分钟,所有连接就要被摧毁,这个军事机器就会崩溃,只留下一堆零碎的部件,再也无法拼凑在一起了。弗立克想,现在,只要我们能够走出去……
她们平安通过大楼。几秒钟后,她们就会走到中心广场。他们差不多成功了。可是,她们在院子里遇到了“果冻”——她正在往回走。
“葛丽泰在哪儿?”她说。
“她是跟你在一起的!”弗立克回答。
“我耽搁了一会儿,去发电机房给你说的那个柴油燃料管上安放炸药。葛丽泰在我前面出去了,但她没去安托瓦内特那儿。我刚刚见到了保罗,他也没见过她。我就回来找她。”“果冻”手里拿着个纸包。“我跟门口的警卫说,我刚才是出去取我的晚饭了。”
弗立克心里一凉。“葛丽泰肯定还在里面——见它的鬼!”
“我回去找她!”“果冻”坚定地说,“在沙特尔她从盖世太保手里救过我的命,我欠她的。”
弗立克看着她的手表说:“我们有不到两分钟。快走!”
她们跑回里面,在女接线员们的注视下跑过一间间屋子。弗立克脑子里闪过又一个念头:为了挽救她的一名队友,她是不是要再牺牲掉两条性命——还有她自己呢?
当她们走到楼梯间时,弗立克停下了。先前两个士兵在说笑之间放她们从地下室出来,这次是不会让她们轻易进去的。“跟上次一样,”她平静地对其他人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地接近守卫,在最后一刻开枪。”
上面传来一个声音:“那儿是怎么回事?”
弗立克呆住了。
她扭头往后看去。从顶层的楼梯上走下来四个人。其中一个穿着少校的制服,用手枪指着她。她认出那是韦伯少校。
这是迪特尔?法兰克所要求的搜索小组。它恰恰在错误的时刻出现在这儿。
弗立克咒骂自己作了一个糟糕的决定。现在损失的不只是一个,而是四个。
韦伯说:“你们这几个女人像是有什么阴谋。”
“你想干什么?”弗立克说,“我们都是清洁工。”
“也许你是,”他说,“但这个区域有一个敌方的女特工小组在活动。”
弗立克假装放松下来。“哦,那好,”她说,“如果你要找敌方特工,我们就没事儿了。我还以为你们对清洁工作不满意呢。”她勉强笑了几声。鲁比也笑起来。两人听上去都很虚假。
韦伯说:“把你们的手举起来。”
当把手腕抬过眼睛时,弗立克看了看手表。还有三十秒钟。
“下楼。”韦伯说。
弗立克不情愿地往下走。鲁比和“果冻”随着她,四个男人跟在后面。她尽可能走得很慢,默数着秒数。
她在楼梯下面停住。二十秒钟。
“又是你?”其中一个守卫说。
弗立克说:“跟你们的少校说吧。”
“继续往前。”韦伯说。
“我觉得我们不该进入地下室。”
“只管走!”
五秒钟。
他们通过了地下室的大门。
然后是一声巨响。
在走廊的另一端,设备间的间隔墙向外炸开。接着一连串的噼噼啪啪声。烈焰带着碎片翻滚着。弗立克被气浪撞倒。
她单膝立起来,从外衣下面抽出冲锋枪,转过身去。“果冻”和鲁比倒在她的两侧。地下室的警卫、韦伯,还有其他三人也倒在地上。弗立克扣动了扳机。
六个德国人中,只有韦伯一个人保持清醒。弗立克一开火,韦伯也用手枪还击。“果冻”在弗立克身边竭力站起来,这时叫了一声倒在地上。紧接着,弗立克击中了韦伯的前胸,他一头栽倒。
弗立克对着地上的六具尸体打光枪里的子弹。她退出弹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新弹夹换上。鲁比俯身去看“果冻”,试了试她的脉搏。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她死了。”她说。
弗立克看着走廊尽头,葛丽泰就在那里。熊熊火焰窜出设备间,但审讯室的墙体似乎完好无损。
她朝向这可怖的地狱冲去。
迪特尔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听到爆炸的轰鸣声,鼻子里闻到了烟火的味道。他挣扎着站起来,往审讯室里看去。
他马上就明白了,行刑室的砖墙救了他一命。审讯室和设备间之间的隔断墙已经消失了。审讯室的几件摆设被摔到了墙边。那个囚犯也遭受了相同的命运,在地上躺着,仍被绑在椅子上,脖子可怕地弯曲着,说明它已被折断,她——或者是他——已经死去。设备间燃烧着,火势迅速蔓延。
迪特尔知道他只有几秒钟脱身。
审讯室的门开了,弗立克?克拉莱特站在那里,端着冲锋枪。
她头上戴着的深色假发已经落到一边,露出下面她自己的金发。她满脸通红,费力地呼吸着,眼里闪着狂野的光芒,她很美。
如果这时候他手里有枪,他就会趁着一阵怒火一枪将她击倒在地。如果活捉了她,那将是一份难得的战利品,可他实在怒不可遏,她的成功让他为自己的失败深感羞辱,他简直无法控制住自己。
但她手里有枪。
一开始她并没有看见迪特尔,而是直盯盯看着她同伴的尸体。迪特尔的手朝衣服里面摸去。接着,她抬起头来,跟他的目光相接。他从她的表情看出,她已经认出了自己。她知道他是谁。她很清楚过去的九天里她是在跟谁斗争。她的眼里闪出一丝胜利的光芒。但他也从她那紧抿着的嘴角看到一种报复的渴望。她抬起司登冲锋枪,射出一串子弹。
迪特尔躲进行刑室,子弹击中了墙砖,碎片横飞。他掏出他那支瓦尔特P38自动手枪,将保险推到击发位置,把枪指向门口,等弗立克走进来。
她没有出现。
他等了几秒钟,然后冒险往外一看。
弗立克已经不见了。
他冲过燃烧着的审讯室,猛地打开门,进了走廊。弗立克和另一个女人正跑向远处。他举起手枪,她们跳过地上的几具穿制服的尸体。他瞄准弗立克,这时他觉得自己的胳膊一阵剧痛。他惊叫着扔掉了手里的枪。他看见自己的袖子着了火,奋力撕下了他的外套。
当他再次抬头,两个女人已经逃走了。迪特尔捡起手枪,追赶着她们。奔跑中他闻到了油料的味道。燃油泄漏了——或许破坏者凿穿了管道。从现在起每一秒钟,地下室都可能像一个巨大的炸弹爆炸开来。
但他仍可能赶上弗立克。
他跑了出来,跑上了楼梯。
在行刑室里,贝克尔中士的制服开始闷烧。
热浪和浓烟立刻让他恢复了知觉,他叫喊着救命,但没有人听得见。
他挣扎着,要摆脱捆绑他的皮带,像他以前许多受害者那样竭力挣脱,但是,他也跟那些人一样徒劳无助。几分钟后,他的衣服燃出火焰,他开始尖叫起来。
弗立克看见迪特尔跟在她的后面追上楼梯,手里拿着枪,她担心如果自己停下来瞄准他,他就可能抢先开枪。她决定不要停下来,一个劲儿快点儿跑。
有人启动了火灾警报,她跟鲁比跑过一间间交换室时,整个城堡内响起了高音汽笛声。接线员全都离开了各自岗位,朝大门口跑去,这样,弗立克就挤在了人群中。这群人让迪特尔难以对她或鲁比进行射击,但同时也挡住了她的去路。弗立克连踢带踹,不顾一切冲出一条路来。
她们到了前门,跑下台阶。在广场上,弗立克看见了莫利耶那辆送肉的货车,它车尾对着城堡大门,发动机打着火,后门开着。保罗站在旁边,焦急地透过铁栏杆望着里面。弗立克觉得这简直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棒的事情。
可是,女人们涌出大楼后,有两名警卫指引她们去院子西边的葡萄园,远离停放的车辆。弗立克和鲁比不理会他们的摆手指示,跑向大门。那几个战士们看见弗立克手里的冲锋枪,便去抓起他们的武器。
保罗的手里出现了一杆步枪。他穿过栏杆射击目标。两声枪响,两个警卫倒了下去。
保罗一下把大门打开。弗立克冲出大门时,子弹飞过她的头顶,打在小货车上——迪特尔在向这边开火。
保罗跳上货车的驾驶室。
弗立克和鲁比一跃而上,进了货车后面的车厢。
货车启动了,弗立克看到迪特尔转向停车场,他的天蓝色轿车就停在那儿。
就在这一刻,地下室下面,火势已经到达了储油槽。
地下发出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就好像发生了一场地震。停车场喷爆起来,碎石、泥土和混凝土块飞上了天空。老喷泉周围停放的汽车半数被掀翻,巨大的石头和砖块雨点般落在其余那些车辆上。迪特尔被抛回了后面的台阶上。气泵飞上了天,在它待过的地面上喷出一股烈焰。几辆汽车着起火来,它们的油箱开始爆炸,一个接着一个。货车此时驶离了广场,那里再发生什么,弗立克已经看不见了。
保罗开着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村子。弗立克和鲁比在货车的铁皮地板上颠簸不定。弗立克这时才慢慢明白过来,她们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这让她几乎不敢相信。她想到了葛丽泰和“果冻”,她们都死了,还有戴安娜和莫德,她俩也已经死去,或正在某个集中营里等待死亡,这些都让她无法感到高兴。但她再次想到那炽烈燃烧的设备间,爆炸的停车场,内心就涌起一种狂烈无情的满足感。
她看着鲁比。
鲁比朝她咧嘴一笑。“我们成功了。”她说。
弗立克点了点头。
鲁比双手搂住弗立克,紧紧地抱住她。
“是啊,”弗立克说,“我们成功了。”
迪特尔从地上爬起来。他感到自己身上到处都是擦伤,但他还能走。城堡陷入一片火海,停车场变成一片废墟。女人们尖叫着,慌忙逃命。
他看着四周的残酷场面。“寒鸦”已经成功完成了任务。但一切还没有结束。她们还留在法国。如果他能捉到弗立克?克拉莱特,亲自审讯她,他还可以反败为胜。今天晚上,她肯定计划了在离兰斯不远的地方与一架小型飞机接头。他必须弄清它的时间地点。
他知道谁会告诉他。
那就是她的丈夫。
最后一天 1944年6月6日,星期二
52
迪特尔坐在兰斯火车站的站台上。法国铁路工人和德国军人站在刺眼的灯光下,跟他一样在耐心等待着。运送囚犯的列车晚点了,晚了好几个小时,但他相信它会来的。他不得不等待。现在他手里只有这一张牌了。
他的心里充满愤怒。他被一个女子打败了,这让他羞辱难当。如果她是个德国姑娘,他可能会为她感到骄傲。他会说她既富有才华又胆识过人,甚至还可能爱上她。但她属于敌人的阵营,在每一个关键时刻她都耍弄了他。她杀了斯蒂芬妮,她摧毁了城堡,她顺利逃脱了。但他还是要抓住她的。到了那时候,她受到的折磨会超乎她最可怕的想象——接着她就会招供。
所有的人都招供了。
火车在午夜过后几分钟开到了。
车还没有停稳,他就闻到了一股臭味,那像是一种农家院落的气味,但却是人类发出的,因而更加令人作呕。
列车由各种各样的车厢组成,但里头没有一节是运送乘客的:有运货车、牲口车,还有一节邮政车,一个个狭窄的小窗户全被打破。这些车厢里全都塞满了人。
运牲畜的货车带有高高的木围子,上面的板条留有缝隙,用来观察里面的牲口。靠在附近的囚犯一个个把胳膊伸出木板缝,掌心向上张着手,乞求着。他们央求着放他们出来,讨要吃的东西,但最主要的是要水喝。警卫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看着,迪特尔已经吩咐过,今天晚上,囚犯们在兰斯不会得到任何救济。
他随身带了两个党卫军下士,他们是城堡的警卫,枪法都很好。他利用自己少校的权威,把他们从圣…塞西勒的废墟里抽调过来。他转身对这两个人说:“去把米歇尔?克拉莱特带过来。”
米歇尔被锁在一间没窗户的房间里,那是站长存放现金的地方。两个下士走了,随后他们一左一右带着米歇尔回来。米歇尔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脚腕也被捆上了,让他无法跑动。没人告诉他圣…塞西勒那里发生了什么。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在一周内第二次被俘虏。现在,他身上的勇敢冒险气质所剩无几。他想装出一种无所畏惧的样子,让自己保持振作,但这番尝试失败了。他瘸得更厉害了,衣服也脏了,阴沉着脸,整个人一副败相。
迪特尔抓住米歇尔的胳膊,拉着他靠近火车车厢。一开始,米歇尔并不知道这是让他看什么,脸上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也带着恐惧。接着,他看清了那些伸着的手,听清了那一声声哀求的声音,他摇摆着,仿佛挨了一击,迪特尔不得不扶住他。
迪特尔说:“我需要一些信息。”
米歇尔摇了摇头。“让我上火车吧,”他说,“我宁愿跟他们待在一起。”
迪特尔为这种冒犯感到震惊,他惊讶米歇尔竟有这等勇气。他说:“告诉我,‘寒鸦’的飞机在哪儿降落,什么时候。”
米歇尔盯着他。“你没有抓到她们。”他说,脸上又现出了希望,“她们炸掉了城堡,是吧?她们成功了。”他仰起头,兴奋地大喊了一声:“干得好,弗立克!”
迪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