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去死-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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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莫非你知道亚佐美的事?”
“不好意思,事情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和这个人还有别的话要说……”
我说着准备把门关上。
邻居还在舍不得走一样叫着:“鹿岛女士,真的没事吗?”一边从门缝往里看,我没有回答,直接关上了门——非常粗暴地。
不是说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吗,还不识趣点快走?怎么不懂礼貌啊?真是不懂察言观色!都说了我和别人还有话要说!
虽然这是说谎。
我关上门,用更凶狠的眼神瞪着男人。
男人露出“真无聊”的表情,也不看我的眼睛。
我的眼神已经这么明显表明我的立场了,一般人的话都会说“对不起”,然后回去的吧。
这个人不看别人的脸。
“行了,你回去吧!”
“你不是说现在说不清楚,还要继续讲的吗?”
“是啊,是说不清楚,就是你把事情搞复杂的!怎么,你是亚佐美的谁呀?”
“我和她认识,”男人说道,“葬礼我也来了。”
“葬礼?”我不记得了,虽然来参加葬礼的人也没几个。
唯一记得的只有警察的脸和声音,只有那些没礼貌的警察轻蔑的眼神。我是受害者的亲人,我比谁都伤心难过,但是那些可恶的警察却把我当成嫌疑犯——只有他们那让人无法忍受的傲慢态度我记得很清楚。
“你是亚佐美的男人吗?”我问。
“男人?”虽然我把他当小孩子看待,但他确实并不是小孩子,那就肯定是那么回事。不,正是这样……
也就是说他是女儿的男朋友。
“我不是,”男人说道,“亚佐美的男朋友是黑道上的人。”
“什么?”原来他知道吗?
“那你是来要债的?”
不。我没欠那些人钱,应该说,我已经不再欠他们钱了。
“上周不是已经全还了吗?我已经没欠你们钱了,你们讨债讨得还不够吗?”
我依然很烦躁,每个清晨,每个夜晚,我都烦躁得几乎就要抓狂。
“就是你们这些人杀了亚佐美吧?那么嚣张地要钱,要不到就要我把女儿交出去。怎么?要到钱了还不够解气,还要把我女儿杀了?如你们所愿,我拿到保险赔款了,所以上星期……”
“你误会了。”
“什么误会了?难道是另一笔账?我不记得你们有要求我还啊!我不知道你是哪里的,但我肯定没有拖欠你们的。”
“还有哪里的?你还欠那么多钱吗?”
“什么?”
不对吗?
“没有,我还以为你拿亚佐美的保险赔款都还清了。”
“这……”虽然这家伙看上去这副模样,莫非……他们还对我……
“你、你是警察?”
“我说了你搞错了。”男人斜着眼看我,并不正面对着我。
“你能听我好好说吗?我只是认识亚佐美,想打听她的事才来的。我不是黑帮的,也不是警察,我没那份聪明才智能当上公务员,也没那份胆量能入黑帮,我是个没啥出息的人。”男人说道,“而且,我也不是亚佐美的男朋友。唔,而且,我和亚佐美并不是,并不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
“就是那种……”
“我明白的。”
也就是说——没有发生肉体关系,对身为父母的我很难开口吧,不过我也不可能知道真假。
一想到这家伙可能曾经和我女儿上过床,我突然清醒了。
“这些都无所谓了。”
“反正,就是,算是认识的吧。”
“那么——你这个和她没多大关系的男人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男人弯下腰捡起散落一地的电视杂志,在鞋柜上整齐地放好,一边放一边说:“请问,那个,上香……”
本应该平息下来的怒气又开始蠢蠢欲动地要蹿上来。
“没那种东西!”
“没有?你们不是基督徒吧。葬礼是在寺庙里办的,不是信佛教的吗?”
“你自己看!”
原本为了挡住房间不让他看的我,移开身体让他看清楚室内的情况,就算是恭维也没人开得了口说房间干净整齐。穿过的衣服,吃过的碗碟,散乱的杂志,胡乱晾着的衣服,乱七八糟的床……
不能见人,糟透了!
电视画面里是眼熟的主持人与看上去很傻的艺人,发出白痴的笑声。
“上香上香,要往哪里上香?我们家可没地方放佛龛。我都说了没有了,连墓碑都没有,牌位和骨灰都寄在寺庙里像超市储物柜一样的地方!就连那个都要租金!想上坟的话就去那里啊,这里是我的家,不是亚佐美的家!”
要烧的话连骨头都烧掉就好了!
也不需要什么法名法号,就算做得再漂亮,已经死去的亚佐美也不会知道,那么牌位什么的都只是浪费而已!什么都贵得要命!
“啊……”男人目瞪口呆。
“怎么?你看不起我了吧?看不起我这个穷人吧?还是说觉得我很冷酷无情?”
藤川已经对我说了很多次,不,现在也还在数落我。
——去买个佛龛,去买个佛龛,好歹也做个小的祭坛摆个牌位,旁边摆盘花,给花浇浇水,去上炷香……
真是多管闲事。已经死了的人会觉得孤单吗?
还活着的我,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觉得孤单。
连在眼前的我的心情都不能理解,又怎么能了解已经死了火化了的亚佐美的心情?
像你这种人,你也一样。
明明什么都不懂。
“我没觉得你冷酷无情,不过……”
“不过什么?”
“你应该很伤心吧?”男人问道。
“废——话!”我怒吼起来。
“你怎么总说些废话啊!怎么会有人死了女儿还开心的啊?你什么意思啊?”
我拍打着男人的胸口。
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歇斯底里的欧巴桑,想起了从前靠男人过活的自己,我又清醒了一些。
男人张着嘴,用一副很吃惊似的表情看着我。
我现在的脸是什么样子的?连妆都没有化。虽然不是刚起床,但除了睁开了这双眼,其他的就几乎像是刚起床的样子。
出去应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快递。
如果真的是快递就好了,只要把门开一条缝让东西进得来就行了,签收后快递马上就会走人。
这就够了。
人和人的关系,如果超出这个程度,就会变质。
男人非常坦率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又很不礼貌地低下头。
“我来这里前真的是挺犹豫的,在门口晃荡了老半天。虽然可能会吓到你,但我想总是能想办法搞定的,所以就敲门了。嗯,虽然是没搞定。”
“总有办法搞定?什么意思?”
“不是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太多也没用嘛,虽然我不相信‘心意相通’这种话。”
“心意?”
什么心意……
“我知道心里的想法这种东西不是想让人理解就能理解的,因为一直以来从来没人能理解我的想法,一次也没有。但是如果什么都不想,又会招来许多人误会。”
误会?
“他们总是自以为是。我这个人真的是很没自信,其实也不是想上香啥的。但是好像大家都会这么做,电视里不是也常演的吗?所以我还以为这么说的话会好些。话说如果在死人面前上印度香怎么样呢?”
谁知道。
“不会怎么样吧。”我答道,“人已经不在了,都已经死了,而且这屋里连骨灰都没有。”
“是啊。”男人说道,“如果尸体还在,还要防臭呢。啊,别生气别生气。前面说过几次啦,我很笨的,常常会说些得罪人的话,在丧女之痛的母亲面前还不小心就满不在乎般地谈什么尸体,虽然我在开口前想过应该怎么说,但好像还是讲错话了。”
“没什么。”
说实在话,我并没有那么难过。
如果说难过的话,她还活着的时候我更难过。
一直都很难过。
也不是说她死了我不难过,但还不如说,女儿死了,我的心情才平静下来,感觉肩膀上的重担放下来了。
突然,我的眼前浮现出亚佐美的脸,那是她还没上小学前的儿时的脸。就像什么东西划过一般,一瞬间,我的心刺痛了一下。
我开始觉得先前大吵大闹的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我还是回去吧。”男人说道。
“你到底要打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我和亚佐美交情不深,对她不太了解,但是她本人已经不在了,所以……”
“问我这个做妈的又有什么用呢?你反正也上不了她了,就算你了解再多她以前的事——也再也抱不到她了。”
“我和她真的不是那种关系,如果你不愿相信那就不相信好了。亚佐美她找我聊了很多,不过我也没厉害到能帮人出主意的地步,只是好几次都在听着她吐吐苦水而已。”
不管是真话还是谎言,现在都不要紧了。
我向屋里走去,没有开口叫他进来。
我不想做出主动邀请的举动。
我沉默着收拾散乱的衣服和杂志,但也只是在角落把它们堆起来而已,算不上是整理,只能说是空出个落脚的地方。我把桌子上的杯子碗碟拿到洗碗池,把空掉的瓶瓶罐罐放进塑料袋。
男人一言不发地站在玄关处。
大概是因为我什么话都没说吧。
想进又不能进,想走又不能走。我偶尔瞟了几眼,只看到男人在低着头盯着鞋柜。
大概是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吧。我就穿着一件旧T恤和休闲裤,连内衣都没穿。
我觉得自己这样很丢脸。
以前我是不会不化妆并且以现在这副模样见人的,更何况对方还是年轻男子,简直连想都不能想。我也绝对不会让人看到房间这种样子,估计门都不会开就打发人回去了。
我在某个地方,放弃了某个东西。
向前弯腰时我按住了开了大口的衣领。
虽然不论从角度还是位置上都是想看也看不到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看到了。
我的身体提不起力气。
感觉男人的视线落到我的腰上、腿上、胸部——我再次轻轻回头。
男人依然低着头不知道做什么。
这家伙,准备那个样子待多久。
“你打算怎样?”
我起身,背对着他问道。
“要走的话快点儿走行吗?”
我转过身来面对着男人。
他不再盯着地板,似乎在看着我的脚边。我一看,脚边掉落着一件内衣,大概是抱着一堆要洗的衣服走动时掉下去的。
“被你看到这些让我很困扰啊。”我边说着边捡起那件内衣,身子故意向前弯,特意让他不痛快。
然而,我看不懂对方的反应。
“我可以不用回去吗?呃,这个,是表示我可以进去吗?”
“‘这个’是哪个?”
“你不是在收拾屋子了吗?”
“我是因为房间乱才收拾的,并不是为了让你进来才收拾的,而且我有说你可以进来吗?如果知道有人会来就不会这样了,看了就明白了吧,现在这个样子!”我的态度突然强硬起来,“但你一直站在那里真是让人头痛啊,莫非你喜欢看欧巴桑的内衣?”
我扬起手上的内衣。
我想我做得有点过火了。
已经不知道是故意惹人讨厌还是引诱了。
“这没啥关系吧。”
“你这男人真啰唆。我只是问你打算怎么办,喂,快点儿决定吧。”
“能由我决定吗?不,是应该由我来决定吗?”
男人终于把脸朝向我,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谁决定?不是你自己突然就跑来的吗?”
“确实是这样没错啦……”
“是亚佐美不要你了吧?你向她求爱被拒绝了?现在还放不下吗?看你那张脸!但是……”
我不会成为她的代替品。
不,是无法成为吧。
不,不是这么回事。
我似乎有些混乱了。
这家伙不是我的男人。
他是亚佐美的,是女儿的——男朋友。
然后,我发现,在我心中已经不知不觉把这个人从小孩升级为男人了吗?所以才变得这么奇怪,脑子不清楚了。
这家伙,是个小孩。
我的年龄都可以当他妈了!
这样的话,我只要命令他不就行了吗?
“你进来吧。”我说道。
没关系,这家伙是个小孩。
“你进来是可以,不过好歹我这儿也是一个女人独居的房子,你还是得注意些的好。就算是我这样的阿姨也有廉耻心的,你礼貌点儿,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就当没看到,坐那里吧。”
“那个……”
男人还待站在玄关处不动。
“干吗?”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好呢——鹿岛女士?”
不能叫阿姨吧。
也不能叫——鹿岛妈妈吧!要是这样叫,我早把他赶出去了。
“我叫——鹿岛尚子。”我说道。
我并不是作为亚佐美的母亲才活着的。亚佐美才是我的孩子啊,但不管是警官、刑警还是报社记者,他们都叫我鹿岛妈妈鹿岛妈妈。没错,我确实是受害者的妈妈,但是错了。
不是这样的。
我的女儿已经被杀了。
我不是尸体的母亲!
“呃……我总不能叫你尚子女士吧,还是叫你鹿岛女士吧。我叫渡来健也。”
男人——健也报上他的名字。
“小健?”
我故意调侃他。
“这么叫也行。”健也说道,然后他终于脱下了看似很难脱的靴子,“入侵”了我这间有点脏的公寓房,坐在了我叫他坐的地方。
他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很滑稽。
“那么——要谈什么?”
我在床边坐下,不可能当着他的面换衣服,所以干脆将错就错了。
“亚佐美曾经在这里住过吗?”
“没住过。我搬到这里的时候亚佐美已经开始一个人生活了,我只和她一起生活到高中,再说这么小的房子两个女人也没法过吧。”
“是吗?”健也扫视了下房间,马上又低下头,大概是因为我之前说过叫他注意点儿的缘故吧。
“我经常搬家的,”我说道,“越搬房子越小。”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