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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新人性的证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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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是听说的,但您回国后同‘731’原队员断绝了一切往来,怎么会知道桥爪情况的呢?”
   “几年前,乘国电①时,遇到几个少年队员,听他们讲的。”
   注:国营电气火车。——译者注
   “少年队员?是不是樽崎先生。”
   “对,是樽崎,那次他邀请我参加少年队员组织的房友会,我想现在不管参加什么组织都没有意思,拒绝了。”
   兜了个圈子,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上了。
第二节
   画友禅染的桥爪画家,活体解剖杨君里弟弟时也在场,而且桥爪又同奥山谨二郎十分亲密。奥山谨二郎虽然没有参加解剖,但写出的诗句却生动形象,令读者身临其境。
   栋居几乎访遍了“731”原队员,但似乎这些人在故意转移栋居视线,说的都是过去的罪孽,同杨君里和奥山的死毫不沾边,这使栋居很焦急、烦躁。但是沿着原队员之间的关系顺藤摸瓜,栋居逐渐看出了731部队的真面目。731部队的黑幕后一定隐藏着同杨君里、奧山死亡有关的秘密。
   焦急之中,栋居预感到一个重大发现的前兆正在萌发,而突破口就潜藏在这一系列的连锁关系中。
   
   回东京后,栋居再次同樽崎取得联系,向他打听桥爪的情况。
   樽崎在山梨县胜沼镇经营果园。他回答栋居的提问说:“那还是五、六年前的事,在房友会的一次聚会上,无意中不知听到谁说的。现在还不知道他是否住在那儿呢?”
   “把老地址告诉我就行。”栋居想,可以从老地址再查。樽崎说桥爪住在富山县妇负郡八尾镇西街。
   对栋居来说,这次是再访八尾了,上次有横渡同行,此番只是一人。已经过去四年了,那次横渡曾说:“要不是这类案子,今世不会再来此地了吧。”现在回想起来,栋居十分感概。
   此次去八尾,正值十月末,比上次的季节稍早一些。八尾镇秋色浓郁,镇中处处笼罩着金秋的气息。桥爪的家在井田河对岸,是靠山的镇子边缘。这个山镇建在起伏幅度较大的段丘上,井田河把镇子分为两半,靠山的叫“上手”,靠车站的叫“下手”。“上手”又分成东西平行的东街和西街,街面在坡度不大的山地上向大山方向伸延。这里是成片的低矮瓦房,一派山镇的景象。
   栋居按照那个陈年地址,总算找到了桥爪家。向桥爪家属说明了来意,递上名片要求见主人,被对方拒绝,但栋居知道桥爪在家,于是便缠磨起来。
   侨爪家并不大,大概栋居的说话声传到家里,被桥爪听见,主人走出屋子,出现在捺居眼前——一位六十上下、看上去很倔的老人。长长的眉毛下,隐藏着一双细小的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人。尖尖的颧骨被太阳晒得黑里透红。令人奇怪的是右手戴着白手套,好象手受伤了似的。
   “听说您是专程从东京来的,可惜我什么都不知道,战争年代的事早就忘了,您还是回去吧。”老人的口气很谨慎,但毫无妥协的余地。栋居再三请求,桥爪依然如故。
   “老爷,进来说吧。”家眷看到二人在门口顶起嘴来,便插嘴道。
   “进去说?不行。”桥爪顽固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对这位执意拒绝,冷若冰霜的桥爪,栋居抱着最后的希望说:“桥爪先生,您还记得这句诗吗?”
   栋居边说边掏出记事册,向桥爪显示了抄在上面的奥山诗句。记事册果然吸引了桥爪。
   “‘绘冻伤,画家手,阵阵颤抖。’这句诗中描写的画家是你吗?”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句诗!”拒不开口的桥爪动摇了。
   “难道不是指你吗?还有‘铁桶内,少年心,缓缓搏动,解剖台,弃碎尸,仅剰手足。’”
   “别说了!”桥爪故作姿态似地堵上耳朵。
   “奥山没有参加解剖少年,却写出如此逼真的诗句,这大概全靠你把解剖场面告诉了他吧。我们认为奥山的死同解剖少年一事有着某种联系,我想查的只是奥山以及少年的姐姐杨君里的死因,请您尽量协助。”
   看了奥山的诗句后,桥爪的态度已经开始犹豫了。栋居进一步劝说。
   “我理解你始终保守731秘密的心情。但是,如果奧山和杨君里是出于‘731’的原因而死的,你作为他的战友,难道不想查出他的死因吗?他们都是为‘731’而死的呀!”
   “我已经同‘731’没有任何关系了。”尽管桥爪在反驳,但口气已经软了。
   “恐怕不能这么说吧,不管你愿意不愿意,‘731’始终是你背着的十字架,一辈子也放不掉。‘十字架,受染蚤,贪婪吸吮’。奥山也写过这句诗,背上这个十字架是‘731’队员的通病,你,奥山,还有其他原队员,不得不共同承担它的重量。”
   “明白了、明白了,好吧,你想了解什么?”桥爪终于让步了。他把栋居让进屋。栋居说了调查的经过,用肯定的口吻说:
   “将少年活活解剖时,你肯定在场。”
   “在场,趁标本新鲜时把它画下来,这是交给我的任务。”
   “后来你把解剖的情况告诉奥山了吗?”
   “说了,奥山对绘画也有兴趣,我常去他家,教他一些绘画基础,有一次把解剖少年的场面告诉了他。解剖的情况不准外露,这有严格规定,但不说总觉得不是滋味。”
   “您是否知道少年是从什么地方骗来的。还有,少年是什么身分。”
   “对马鲁他的身分,我们一无所知。但当时都在传说,少年是哈尔滨特务机关秘密骗来的。才十二、三岁的小孩,不会是敌军士兵或游击队员。”
   “据说将少年解剖后,又把他姐姐也骗来了,您是否知道他们是姐弟俩呢?”
   “这种事是不会流传出来的。”
   “那为什么有这种传说呢?”
   “虽然发布了箝口令,但人的嘴是不能封起来的,特别是分配到各研究班的少年队员,好奇心很强,很可能是通过他们的嘴传开来的。”
   “除了奥山,你有没有把解剖的情况告诉其他人。”
   “只告诉过奥山。”
   “您同少年的姐姐接触过吗?”
   “没有。不过,少年被活活解剖的事已在一部分人中传说了。”
   “这么说,奥山是从你这里了解活人解剖场面的,他自己同少年并没有关系。”
   井崎夫妇同杨君里换婴儿是解剖以后发生的事,这是井崎夫妇、薮下技术员、杨君里、野口少校一起参加的,奥山是局外人。
   “奥山曾流露出一件担忧的事。”桥爪又想起了什么。
   “担忧的事?什么事?”
   “少年的姐姐的名字——杨君里。杨君里被骗进来时,奧山曾说过,他知道她腹中胎儿的父亲。”
   “知道胎儿的父亲!真的?”栋居向前探了探身。要是奥山事先确实知道杨君里的来历,那两人的关系就不一般了。”
   “他说胎儿父亲是日本人。”
   “日本人?”
   “奥山说,虽然没有确实姓名,但他知道少年和他姐姐是同这位日本人一起被灭口的。他说出后又很慌,叫我把他的话忘掉。并胆战心惊地说,要是传出去,不仅他,而且连我在内都要遭殃。我觉得少年和杨君里不是普通的马鲁他,他们一定还有别的名堂。”
   这是第一次听到的新情况,引起了栋居的震惊。栋居非常同情马鲁他,但对马鲁他获救感到不解,只要有一个马鲁他生还,岂不就暴露了“731”的罪恶、威胁到他们的安全了吗?
   看来杨君里不是普通马鲁他,而是有人出于其他原因,想要把她掺进‘731’作为马鲁他处死的。而且这件事井崎夫妇、薮下清秀肯定都知道,她是日本人的妻子,他们当然竭尽全力营救。恐怕杨君里的日本丈夫在当时的日本是不大受喜欢的人。把这种人推上最危险的前线,这是军方常干的。但是还要把他的家属也弄进731处以酷刑,这似乎有些反常。难道杨君里是中国的密探吗?而那个日本人是被她笼络的。这种可能性也有。但是在杨君里之前先把她弟弟骗去又是为什么呢?
   “您知道杨君里孩子的父亲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看桥爪的表情,不象是说慌。更详细的情况他不知道了。栋居感到如果能得到杨君里腹中胎儿的父亲的线索,那么,就能为揭露事件打开新局面。栋居免去客套,忽然问:“刚才您在画画吗?”
   桥爪凄凉地笑了笑,脱下右手的白手套。“这个手还能握画笔吗?”
   桥爪将手伸到栋居面前。这只手从食指到小指都没有,好象被刀在第二关节上沿手指水平方向齐齐地斩掉了。
   “这只手怎么搞的?”栋居奇怪地问。
   “自己斩掉的,这样一来,可以拒绝叫我画马鲁他。”
   栋居听了,深深地感到桥爪背上十字架的沉重。
   “那,那之前什么也没画吗?”栋居说话有些结巴。
   “不这么干不行啊,只要有手,就要给这些魔鬼画画。那画的是什么啊……从来没见过。他们一点也不通情理,不肯放过我。我真恨!恨自己为什么会画画!”
   栋居已经没有什么可说了。友禅技法擅长表现女性肌肤的光泽,描绘如此美丽图案的手却不得不去涂抹魔鬼的颜色。画家竭尽全力地反抗,终以断指而告结束。在桥爪看来,这色彩斑斓的友禅画,涂的不是颜料,而是马鲁他的鲜血。桥爪的画用的都是魔鬼的色彩、画的都是地狱的图案。
   桥爪绘画的主要内容是“冻伤”。专门从事冻伤研究的是吉村班,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观察冻伤的马鲁他身上的细胞,记录这些细胞从受冻至坏死的全过程。
   在最冷的天气中,将马鲁他的手脚浸入冷水,然后推至室外,马鲁他的皮肤起初苍白、没有血色。由于部分血管麻痹,又从暗红色变成青紫色,皮肤又肿又痒。继而产生水疱,表面溃烂,这是第一阶段。继续冷冻后溃烂面便发黑,组织坏死,这是第二阶段。完全冻伤、血液不流通、神经完全麻木,这是第三阶段。
   在吉村班里,为了鉴别马鲁他是否完全冻伤,用一种四面有棱的木棍打马鲁他手脚,如果喊痛,则说明尚未冻透。确定马鲁他四肢已坏死后,便带回室内“治疗”。当然,并非治疗,而是试验,将其手脚浸入热水,不断改变热水的温度:观察在各种水温下的变化。完全冻伤的手脚突然浸入热水,冻伤部分的皮肉就象豆腐似地掉下来,露出森森白骨。于是,这个受试验的马鲁他只好截去四肢,否则就保不住性命。
   桥爪要画的恰恰就是这些坏死、变形的马鲁他肢体。例如:皮肉从指关节开始脱落的手,失去踝以下部分的脚,海豹似的短四肢马鲁他全部露出白骨的整条腿、被施行全身冷冻后冻死的尸体。善于表现姑娘美貌的友禅画画笔,就这么一幅接一幅地描绘着那种令人厌恶的画面。一位大头目看了桥爪的画后赞不绝口:“画得太好啦!”
   “我第一次发现我的绘画技术在为战争服务。对我们来说,自己的绘画才能应该创造出美,起到给人们增添幸福的作用。当知道自己的画技在为那种不祥的,令人厌恶的试验记录服务时,心里受到的打击是多么巨大啊!我的画笔已经玷污,没有资格再画美丽的姑娘。失去画画能力,可以借故推托,但这是后来的事,那以前只好忍耐着替他们画。”桥爪自嘲似地说完,将没有手指的手重新伸入手套。
   “您认识野口班的井崎良忠投师、薮下清秀技术员吗?”栋居询问道。要不是为了履行公务,这种采访是很难忍受的。
   “井崎技师不认识。认识薮下。我斩断手指后到诊疗所去,正碰上他,是他给我包扎的。不知道他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在‘731’的人里,我只想见见他。”
   “为什么呢?”
   “只有他知道我断指的意图,他象自己的手指被切断似进叹息,说我太贸然了,再忍耐一个时期,这手指就可以发挥它本来的功能了。”
   “战后您为什么回家乡了呢?”
   “手指断了,我想到没有友禅画的地方居住,这里是我的故乡,停战后,我想暂时先在这里安下身再说,以后就在这里生了根啦。”
   栋居把薮下的地址告诉桥爪,然后同桥爪告辞。


第十二章 未完的时效
第一节
   “是吗?那些事都知道了?可以的话,我也不想隐瞒,实在不得已呀。”薮下对再次来访的栋居解释说。随后,薮下干脆向栋居提供了许多情况:
   “731部队是日本陆军最可怕的部队,它本身也很腐败。‘731’是关东军秘密武器,可以说是一张王牌。一切方便首先提供给它——这您已经知道了。——不仅是物质和粮食,还拨来巨大的秘密预算资金。例如:昭和十五年(一九四〇年),‘731’得到的预算总额为一千万日元,其中研究费五百万、人事费五百万。当时,中将到大将年俸八千日元至二万日元。那时‘731’拥有二千多人,其中校官级将官和高级官员约五十名、尉官和判任官六百名、雇员七百名、杂役七百名。这些人的人事费从上到下分别是三十万日元、一百五十万日元、七十万日元、三十万日元,共计二百八十万日元。即使把危险津贴也算在里面,全体队员一年人事费的总额还不到四百万日元。总之,仅人事费一项就多出一百万日元。
   “研究事业费的漏洞就更大了。一般来说,研究和发明是连续进行的,某年的年度预算并不限死在该年。而且研究事业费具有预先投资的含义,把已经完成的项目作为新项目上报,就可以使帐尾的资金数目对拢。这里每年也有一百多万日元的剩余。当时的‘731’仓库里,存有大量日本最精密的试验器材、医疗器械,药品、稀有金属。另外,‘731’还有一笔五十万至一百万日元的临时保密费。这就是一块滋生贪污腐化的土壤。占有这块土壤的便是731部队长——好色放荡的石井四郎。围绕着他发明的滤水器,石井四郎曾经秘密地接受过陆军御用商人的贿赂。当时在‘731’里悄悄地传说:包括被挪用的预算资金在内,‘731’有一笔用途不明的巨大资金。不知是不是靠着这笔钱,石井四郎在哈尔滨、新京①、奉天②、大连等处都有姘妇,他坐着航空班的飞机往返于各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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