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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新人性的证明-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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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逃不出去。
   八月十五日下午五时,火车在将到新京的地方停下不动了,在那里,我们听到了日本战败的消息。列车开不了了,中国司机已抢先逃走,没有指望了。
   十一月中旬,八路军南下包围了凤城。这是几千人的大部队,装备着从我们手上缴获过去的先进武器。八路军渐渐缩小包围圈后,向我们广播说:
   “凤城已在我军的重重包围之中,你们必须立即投降,再给你们一小时考虑,一小时后仍不投降我们将发动总攻。”
   一小时也不需要了,从武器和士气上来看,除了投降没有第二条出路。
   翻译逐个审问我们这些投降者。轮到我的时候,对方首先问我兵种和所属部队的编制。“731”的经历是绝对不能暴露的。我就回答了姓名并说兵种是卫生兵。翻译一听便不再问其他,命令我到他们的“后勤部”去。
   所谓“后勤部”就是八路军的野战医院。八路军很缺医生和卫生兵,马上就把我编入他们的编制。
   当时的八路军,为了把自己建设成一支新中国的正规部队,正在加速装备先进技术,他们尽可能吸收我军中的各种人材。
   我被带到八路军第八后勤部的指挥机关。在那里,我被介绍给杨雷震军医。
   杨雷震四十岁上下,细皮白面,五官端正。一双细眸的深处闪烁出坚定、沉着的目光。鼻梁笔直、嘴唇小而薄。清隽的脸庞上偶尔会神经质地抖动几下。
   雷震那锐利的目光逼视着我,我感到一阵颤栗,仿佛自己隐瞒的“731”经历就要被对方识破。
   雷震什么也没问,叫我听从他指挥。后来我才知道,他原先是抗日游击队的队员。以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攻读了医学,他的专业是外科。
   雷震叫我先试做他的助手。我原来毕竟是“731”少年队员,掌握医学基础知识,消毒、注射、发药等实际操作都干得很出色。八路军第八后勤部约有二千名士兵,象我这样懂医学知识的卫生兵还找不出来。
   不久,雷震就喜欢我了,不管诊察、手术,还是治疗,都带着我。
   我很敏感地意识到,跟着雷震可以保证生命安全,我干得更卖力了。他叫我“小鬼”。日本军队确是鬼,从这个意义上说“小鬼”是蔑称。但雷震用它却是亲切的意思。
   日本军队败退后,中国大陆的形势变化万端,国府军北上占领了华北地区。在重庆的蒋—毛会谈上议定了成立联合政府的方针,并决定改编国府军和中共军队(八路军),统编成国军。就在谈判期间国府军进攻满洲,占领了满洲全境。
   国府军队在满洲搞“强盗作战”,杀戮、掠夺满洲的百姓,为了拯救他们,土共军队也北上了。一九四五年下半年至一九四六年,国共战争全面展开。从前线连日送来许多伤兵,其中很多人在转移途中伤口都已腐烂生蛆。
   雷震对伤员的判断和识别非常迅速,他判断为“没希望”的重伤员,就进行碘仿静脉注射,让他们安静地死去。他判别为“抢救”的伤员,就施行简单粗糙的治疗。
   那时没有麻醉yao,让伤员喝下烧酒后便断然进行截肢或取弹头手术。在这里主要是抢救生命,至于伤员以后的生活能力就来不及考虑了。
   身体绑在手术台上,进行开刀手术,伤员痛得大声哭叫。雷震听了一点不动声色。其实,表面上冷漠、无情的雷震,内心对伤员充满了感情。
   做完手术缝合伤口时,只能涂上一些军马用的碘酒。靠这种简单粗糙的治疗,挽救了许多战士的生命。
   当雷震忙不过来的时候,就由我代理手术,手术后伤员恢复得也不错。于是,大家对“小鬼”便刮目相看了。我也享受了军医待遇,并给我配备了一位年少的警卫员。不久,语言也渐渐能听懂了。在“731”里曾学过北京话汉语的基础课,但是八路军几乎都说山东口音的中国语。掌握了语言后,我的地位更加稳定,成了雷震的得力助手。
第四节
   八路军的特点是上层军官和下层士兵之间的文化水平差距显著。上层军官几乎都是知识分子,下级士兵不少人却是文盲。但他们军纪严明,服从命令。中共的军队为民族独立而战,只有他们的军队才进行政治教育。他们对百姓彬彬有礼,沙场上英勇善战,足智多谋,战术神出鬼没。
   当时的八路军装备精良,停战前不久,他们缴获了关东军的大批武器,战马、军车、粮食,数量很多。一九四六年(昭和二十一年)一月,我突然发烧。连续几天,高烧四十多度,我神志昏迷、情形很危险。但是,没有药可吃。
   雷震给我作了检查后,双眉紧蹙。第二天早晨,突然跨上战马,不知上那儿去了。我失去雷震的照料,出现了脱水症状,生命垂危。三天后,雷震突然回来了,一到驻地,立即对我进行大剂量注射。注射的效果十分显著,眼看烧退了,病情轻多了。
   为了救我,雷震离开部队好几天,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奔走,找来了有效的抗菌药。
   雷震离队期间,有几个伤员死了。我这条命是几个八路军伤兵的牺牲换来的。
   在我痊愈时,国府军发动了猛烈进攻,八路军不得不撤退。隨着战局的恶化,第八后勤部也撤到了国境线上的安东。隔着一条鸭绿江,安东对面就是新义州,即朝鲜。如果去新义州,就可以想办法到釜山。队友们的脸庞又出现在我眼前。我的心,飞向日本。
   国府军很快追踪而来,安东城内展开了巷战,伤员骤增,医务班忙得招架不住。安东侨住着许多日本人,其中有日本医生和护士。第八后勤部很快“征用”了这些医务人员。
   八路军英勇奋战,击退了国府军。后来,八路军贴出布告:将遣返日本人中的病员回国,要日本病员报名。这时候,我也要求回国。         
 
 
第二十一章 未遂的馒头
第一节
   最终踏上回日本的轮船甲板,是在昭和二十三年三月底。
   森永终于把离开“731”至回国的那段经历说完了。
   “您知道雷震有妹妹吗?”栋居想起最初在薮下的医院里查明杨君里身分的时候,曾听说她有个哥哥是八路军军医。雷震不也姓杨吗?
   “雷震从来不提他的身世,也没听他说有妹妹,妹妹怎么啦?”森永反问道。
   栋居把杨君里的有关情况粗略地介绍了一遍。
   “女马鲁他我只见过一次,还带着婴儿哪!”
   “什么时候看到的?”
   “我记得是昭和十九年六月末。我想晒一下太阳,刚爬上口字楼屋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铁链拖曳在地上的响声,循声朝院子一望——马鲁他正戴着锁链进行活动。他们每跨一步就发出嚓啦、嚓啦的响声。其中有一个女马鲁他,带着一个刚满周岁、趔趄学步的小孩。其他马鲁他都戴着手铐,只有这个女马鲁他手脚自由,她搀着孩子的手正在散步。见此情景,一种冲动感驱使我想把口袋里的太妃糖扔下去。那个女马鲁他长得娇小玲珑,皮肤洁白。直到今天,他们母子俩的身姿还常常在我眼前出现。”
   昭和十九年六月,杨君里没有分娩,这无疑是其他女马鲁他。杨君里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被调换了,而这个女马鲁他的孩子可能是带进“731”的吧。魔鬼般的“731”队员对带孩子女马鲁他倒别有一番特别感情。
   “您的照相机在雷震那儿吗?”栋居转变了话题。
   “我的所有东西都在八路军的军营里,以后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哪儿去了。我能有今天,全靠雷震啊!他救了我命。我真想再见他一面,好好谢谢他。”
   “那以后雷震怎么样了?”
   “不知道,当时四十岁上下,今天要是健在的话也该七十出头了。”
   “那么,森永先生,您怎么会到薮下院长这儿来的呢?”
   栋居听完森永的身世,觉得还有问题要了解。
   “其实,在‘731’的时候,薮下先生救过我的命,加上雷震救我,我这人真是命大呀!”
   “怎么回事呢?”
   “当时,队里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被称为‘馒头事件‘。‘731’里装有中心供热系统,利用它的高压蒸气蒸煮各研究班夜餐的馒头。有一次,我不假思索地吃了某个研究班给我的馒头,二天后发起了高烧,神志不清。检查后发现白血球锐减。在这当口,给我治疗的正是薮下先生。他给我注射了731发明的抗伤寒疫苗,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原来是这样,看来不仅是马鲁他,连你们少年队员也成了人体试验材料,‘731’真是可怕的地方啊!”
   “在零下三十度的极寒地区,配备了中心供热系统,用它的蒸气做毒馒头,这实在是日本人的发明。我们把侵略的战火烧到中国,在被我们强占的大片领土上围出一隅干着罪恶的勾当。”
   森永的一番解说,使栋居进一步认识了“731”的罪恶本质。
第二节
   “森永先生,您在‘731’里干什么工作?”
   “我分配在柄泽班制造细菌。”森永讲述了制造细菌的情形。——
   
   在“731”里,集中了全部经验和技术的精华,建起了一座庞大的细菌制造工厂。在口字楼总务部大楼的最里面有更衣室和浴室,抦泽班班员上班进车间前必须在那里更衣和“沐浴”。先在更衣室脱光衣服,然后穿上白衣、戴上白帽和几层厚的纱布面罩,再把橡胶氅从头套到脚脖,穿上橡胶长靴。还要戴上橡胶手套和潜水镜似的护目镜,一副“全副防护”的装束。
   接着,穿着这一身装束走进浴室。一个铺着瓷砖的浅水池里灌着石炭酸液。哗啦哗啦走过这个水池,膝盖以下部分就完全无菌了。然后进入浴室的无菌室,在一个七平方米大小的房间里,从天花板上喷下消毒液,将队员从头到脚进行消毒。彻底灭菌是为了不让非培养菌沾上琼脂培养基。
   “工厂”里安装着巨大的蒸气锅和四个培养基容器。先用蒸气锅将琼胶融化,然后放入培养基把它置于高压锅内。在高压锅里,一百八十度至二百五十度的高温将琼胶彻底灭菌。接下来的工艺是把培养基和琼胶放进冷却室,使之凝固。再粑固体琼胶连同培养基一起放入无菌室,在琼胶上涂培养菌。
   无菌室是个装着玻璃的房间,约三十铺席大小。只有通过前二道“关卡”的队员才允许进无菌室。在琼胶上植菌时要用一种“棉棒”迅速不停把活菌疫苗涂在琼胶的一个端面。所谓“棉棒”是一根硬铝棒,长五十厘米,铅笔般粗细,棒头上裹着棉花,棉花里渗有足够的活菌疫苗。涂菌作业必须均匀,一次成功。操作者的技术要相当娴熟才行。
   操作时,班员全身都采取了防护措施,辨别不出穿在护卫服的人是谁。为了防止菌从口入,作业时一言不发,彼此用手势表达意思。
   植菌后的培养基运回培养室。培养室屋顶是块整铜板,若大的房间,只吊着两盏电灯,显得阴森暗晦。培养室内的温度可以按照不同菌种的需要在二十度至八十度之间调节。培养室里有一天之中就可繁殖的菌种,也有要花上一周才能形成的群落(繁殖时不能用肉眼分辨的聚块)。
   菌种得到琼胶的培养,在培养基的表面不断繁殖,形成粘稠的乳白色群落。将其中成熟的取出,这次用刮棒——白金制,长五十厘米,头上有刮勺。——将培养基上浮起的群落刮落到器皿里,积在器皿底的群落呈甜酒状。这种粘糊糊的粘块散发出独特的气味。
   以上就是细菌制造工艺的一个周期。“收获”过一次的培养基再放进高压锅彻底灭菌,可以继续使用的就继续作培养基,重复使用三次后就会失去再生能力,直到此时,解体了的琼胶才丢弃。
   柄泽班就用这种办法大量制造鼠疫、伤寒、霍乱、赤痢、破伤风、结核、脾脱疽、麻疯、瓦斯坏疽等细菌。
   由于班员在操作中接触活菌疫苗,常常有受感染的危险。不管怎么小心,飘散在空气中的活菌疫苗难免会进入口中。工厂里到处都堆着苹果,班员们每到一个作业区就咬上几口苹果,然后再吐掉,让苹果肉吸收细菌后排出体外。
   “苹果怎么会吸狩猛的活菌疫苗呢?”栋居对这种原始的排毒方法感到惊讶。
   “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在制造细菌的过程中,柄泽班的许多班员都殉职了。我们的‘工厂’在口字楼一楼,没有窗,三面是走廊,白天也是阴森森的,据说常常出现殉职队员的幽灵。”
   “没有用柠檬代替苹果吗?”
   “柠檬?”
   “听说柠檬也有杀菌作用。”
   “你一提,我想起来了,曾听说一部分研究班让马鲁他吃柠檬解热。”
   “解热?”
   “柠檬有很强的解热作用,当时最好的解热法就是喝柠檬汁。”
   看来当时“731”里确实备有柠檬,这些柠檬很可能是台湾出产的。但是进一步关于柠檬的情况森永却不知道。
   “千岅义典知道他去奥山家的时候您就在屋子里吗?”栋居回到原来的问题上。
   “我认为只要奥山不告诉千岅,他就不会知道,很可能奧山没有告诉他。”
   “如果当时千岅发现您在的话,他将怎样对付你呢?”
   “嗨,这又有什么呢?对于少年队员来说,技师是大人物,被一、二个少年认员说上几句,还不是一阵风吹过。少年队员也同试验材料差不了多少,不是毫不在乎地给我们吃过沾有伤寒菌的馒头吗?”
   栋居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给你吃毒馒头的是那个研究班?”
   “冈本班。”
   “冈本班!这不是千岅所属的班吗?”
   “对呀。”森永警觉起来了。
   “叫你吃毒馒头的是谁?”
   “是一个技术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记得是昭和二十年二月初。”
   “就是千岅回国之前嘛。”
   “你是说千岅为了灭口,才让我吃毒馒头的?”森永终于领悟了栋居的暗示。
   “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性。”
   “不过,万一……”
   “队员受感染殉职的还少吗?你在细菌制造工厂工作,感染上伤寒菌死亡,谁会怀疑呢?”
   细菌制造厂的工作环境坏到要用吃苹果的办法吸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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