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是怎样炼成的-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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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为国羁旅三十三载,只到过故乡六七次。其中除了两次隐居及一次避难,其他都因从涡河乘船经颍水南下合肥征讨孙权。
为了支持他的统一大业,家乡父老不断输送男子到军中。建安七年春正月,当离乡多年的他走在故乡的路上,只看见老弱病残的男子时,竟无语凝噎。在他下发的抚恤令里写道:“吾起义兵,为天下除暴乱。旧土人民,死丧略尽,国中终日行,不见所识,使吾凄怆伤怀……”
长期以来,他的家乡只剩下老不宜耕种,少不能提篮的老弱病残,拿什么来挟制远在许县的皇帝?
他吃尽千辛万苦,勒紧裤腰带也要为皇帝打造一座临时新城,尽快接待八方来献外族宾客,扬大汉国威于天下。被世人认为他是为皇帝建造了一座“临时监狱”,将之禁锢于此。
面对非难和流言,能支撑他坚强面对的,就是太学石刻上的八个大字:帝之辅弼,国之栋梁。他排除万难力图恢复大汉江山,被怀揣割据野心的诸侯当作反对统一的理由。让他毫无悬念地暴露于军事打击的风口浪尖,经历生前死后长达两千年的非难。
细数曹操一生,得到的远比他的荣耀还多的是——诽谤。
曹操的一生大多时候处于复杂艰险、万丈深渊之边沿。每次做出艰难选择之前,上天没给他留退路。
日后三十年间,曹操一边打仗,一边抽调人力,倾注国力,相继恢复代表大汉民族的东西两都(洛阳、长安),使得这两座古都如同中华民族东西两翼振臂齐飞,却被当朝指责他劳民伤财,消耗国力,有意强大魏国。
难怪曹操会成为文学创作的“常客”,他的人生简直比文学还要文学。那么,什么样的曹操才接近历史真实?
曹操是如何从不名一文、饱受唾弃的太监养孙,成长为权倾朝野、炙手可热的军政一把手?不爱学习、不拘礼仪、纨绔成性、飞鹰走狗少年郎,怎么会成长为心怀万民、兼济天下的大汉丞相、魏国君主?
拂去尘埃,重温历史,探寻人性,找出答案,了结千年“公案”。
千古一宦终炼成
任何人的成长都离不开时代对他的影响,曹操也一样。在他出生之前几十年,东汉政权已风雨飘摇。皇位继承人频繁更迭,太监、外戚、士大夫三权争斗,成为东汉末年国力衰退的主要因素。
中国古代把天、地、万物和君、臣、民联系在一起。认为皇帝就应该驾驭万民,统治天下,管理百官。作为臣下,应该忠敬仁义,效忠皇帝和国家,才是臣子之道。身为百姓,就应该尊重父母,和睦子孙,亲近亲戚。皇帝明白该干什么,大臣守住本分,百姓如草木般生长,国家就能繁荣昌盛。所以君、臣、民不能失序,失序就会无度,无度就会生乱,生乱就会天地失轨,星辰倒转、乾坤毁坏。导致天地之德灭亡,天下百姓受害。
东汉各诸侯国所立大学,或帝国唯一最高学府京都洛阳太学的学子们,一定会被授课先生们不厌其烦地告之以上道理。
现实情况又如何?
东汉和中国历史上大多数王朝一样,乃是先“家”后“国”的“家国”时代。自光武(汉武帝刘秀)中兴后,朝野内外太监当政,外戚弄权,成为将东汉帝国送上灭亡之路的两把利刃。
自西汉安帝、顺帝以后,社会动荡不安,群盗蜂起,随便某个作乱之徒纠集少则几百人,多则几千人,占个山头就能称皇作帝。这样的情况在全国多达十几起。
东汉王朝长达二百二十年,无数生命花开花落,无数官宦演绎血泪人生。辉煌归于尘土,屈辱陷进沟渠。行走在其间的特殊人群——太监,却左右着帝国的命运。人们提到“太监”,很容易会想到缩头躬身、手执拂尘、白脸细嗓、不男不女,忙于宫中洒扫、陈设的畸形人,认为他们假忠真奸、媚惑君主、祸国殃民……
罪犯有误判,太监有忠良。
史上唯一被追认为皇帝的曹操的祖父太监曹腾,便是其中一位。
曹操的养祖父曹腾,一度爬到太后与皇后“两宫”一把手;父亲曹嵩长期连任帝国财政一把手大司农,退休之前当到三公之一的太尉;曹操一生所获得的成就超过祖父和父亲成就的数倍,最终有了自己的诸侯国,国土占帝国疆域的十分之三。
是什么支撑着曹家三代男人,走到事业顶点?
太监祖父曹腾给曹操带来身世之耻,但这却是后人探索曹操性格形成的关键。俗话说“上门看三代”(祖、父、孙),要研究曹操,祖父应该被摆在第一显要位置。
曹操的祖父曹腾身为太监,周旋于外戚、士大夫三权争斗。历经大小政变无数,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不惜身处艰险;亲身经历皇权更迭,侍候六朝皇帝三十余载无甚过差,有着什么样的觉悟和素质才能达到如此境界?作为太监,前后举荐贤能数十位,为国家输送一批得力官员,使得东汉顺帝和桓帝时期出现少有的二十年太平。
是怎样的教育,成就“千古一宦”的极致人生?
曹腾,字季兴,沛国谯郡(今亳州市谯城区)人,约生于和帝永元十年夏五月(公元98年),八岁进宫当太监。恰逢历史上有名的“文章太后”邓绥执政,她是位博学且有着朴素理想的女人。对古典文化的喜爱达到痴迷的程度,不仅要满朝文武学习典籍,太监、宫女们也要有文化知识,还定期考试。着地方官府在民间开办诵经班,一时间,宫中“人人学经典”,朝野“个个辨兴亡”。
曹腾有幸生长在有着如此宏伟愿望的邓太后统治时期,一生经历安、顺、冲、质、桓五帝。从陪读到掌权,坐镇宫禁三十多年,数次在关键时刻立下大功。
曹腾能做到这般,离不开两个字——学习。
不仅曹腾,其他有见地的太监也一样,他们深知知识的重要性。如曹腾的恩师太监蔡伦发明了造纸,受宠的太监唐衡善调治香料,太监赵忠还是建筑名流。
公元120年,曹腾进宫十五年。身材和相貌都没有优势的他,却以学识与德行以及业务水准获得邓太后的青睐,从此展开他有意无意地介入朝政之旅。从被选为太子刘保的陪读开始,后跟随太子隐居在洛阳金乌巷九号,联合宫内太监帮刘保夺回皇帝位。独自攀上城头,一人退去外戚阎显数千叛兵,周旋于外戚梁冀和桓帝的争斗……
公元160年正月,刚退休不到一个月的曹腾,竟然过早迎来了人生结局。从母腹走进了阔大厚重涂着黑红二漆,雕刻着云气纹样的金丝楠木棺材。
魂归故乡难安息
正月二十三,从洛阳前往谯郡的路上,雪花纷飞,四下白茫茫一片,大有将旅人困顿在路上的势头。没有车辙没有脚印的官道上,护送曹腾棺椁回乡的一行人,只能冒着风雪,推着车艰难前行。
这是曹家三代男人第一次集体回乡。祖辈曹腾已于正月初八逝去,八岁进宫当太监,曾经有很多次机会可以衣锦荣归,一直都以公务繁忙为由未能成行,没想到却以这样的方式奔赴故乡的怀抱。
子辈曹嵩,自从他四岁时被父亲曹朗以五千钱的代价过继给四叔父曹腾后,这是第一次回故乡。好像他当曹腾养子的使命,就是为了将曹腾的棺椁带回故乡安葬。这其间他也曾无数次思念过生身父母,多少次梦回他熟悉的田间地头。为了守孝,他辞去经学院博士,如今除了“太监养子”糟糕的身份外一无所有。
孙辈曹操,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踏上回乡之旅。他的母亲丁氏是洛阳人,出生在京都洛阳。但他的根在谯郡,那是天地间永不磨灭的挚爱之情。再过十天半月,谯郡就要迎接他的第一次归乡。
整个送葬队伍大约二十来人,共三辆车。有十二三个人专门推扶装运棺椁的平板马车,另外数人掌管曹操和他的继母(母亲已于三年前去世)所乘篷车,还有一辆摆放竹简、生活用具、食物、杂物等的斗车。
曹嵩及所有赶路的脚力们都穿着芒鞋或皮革鞋,泥水早已深透进鞋子,从脚指头到膝盖。风雪灌进领口和袖口,冰凉彻骨。所有人素服、衰麻,面带哀荣,人头、车头、马头皆绑扎着孝帽、纸幡,和着漫天飞雪,组成一幅天地同哀图。
这真是一次糟糕的旅程,曹嵩一边扶着拉棺椁的马车,一边在风雪中招呼车夫和苦力们小心,不要使棺木颠簸,摇晃。
这也难怪,马车上停放着的阔大而结实的黑漆楠木棺材,用来装曹腾那瘦小干瘪的躯体,实在显得浪费而多余。曹嵩害怕遗体在棺材里来回晃荡,撞碎了那件穿在曹腾尸身上的银缕玉衣。
孝子贤孙扶棺椁回乡,必须徒步前行。曹操年纪还小,又逢风雪当途,只在经过亭子、关口和诸侯国地界时,才下车跪拜诸般神灵。
众人脚踩湿滑泥地发出的吧唧声让曹操在继母怀中进入梦乡。突然几声马的嘶鸣,把他从睡梦中叫醒。爬起来掀开帘子,马儿昂头鸣叫,口鼻中喷出白气。圆得像个不倒翁的父亲被泥泞的道路折腾成了泥人,他正在和众人奋力将马车弄出凹坑。
身上披着没有缝合滚边的素色麻布,衬托得曹嵩的脸和滚圆的发髻更加丰满。竹质发簪像是插在一只黑麦馒头里。当初瘦小的曹嵩到了曹腾身边,曹腾一直觉得曹嵩不像他曹家的子孙,由于没有见过曹嵩的生母,也就是他的三嫂。他甚至怀疑三哥当初拿其他人家的孩子冒充亲生子过继给他。
自小看惯了他人脸色的曹嵩想说话之前,须先小心、快速地观察一下对方的神色。这一动作,已经像穿衣吃饭一样习以为常。
曹嵩猛回头看见曹操正掀着帘子朝外面张望,当他的目光射向曹操,表示出想要说几句的神情时,曹操已经一伸舌头,刷地将帘子放下。听到曹嵩含混不清地喊:阿瞒他娘,管着他点,别让阿瞒受了风寒。
“他娘”是曹操的继母邹氏,手中拿着纺锤正在纺麻线。听到曹嵩叫喊,抬头看了眼挥舞桃木剑的曹操:细长眼睛,高鼻梁,嘴角上翘,皮肤偏黑,六岁了却只有四岁半的孩子大小。恐怕这孩子不但眉眼像极了祖父,身段也会如此。
自古就有“隔代像”一说。曹操从血缘关系上,要算曹腾的侄孙,他们俩容貌相像,完全有可能。直到曹操出生,曹腾才相信三哥当年没有做假。
风雪飘进车内,曹操又偷偷掀开帘子朝外面看。邹氏并不十分管束他,俗话说后娘难做,对于出身平平的她,能嫁到曹家当补房,就已经烧了高香。用贤惠、忍让修行,稳固地位还来不及,哪里还敢为难继子曹操?
车终于出了泥坑。曹嵩仰望天空,如此大而密集的雪花,似乎要让负责下雪的天神们准备很长一段时间。那么,父亲的人生呢?是不是所有的痛苦与磨难,光辉与荣耀,都只为今天的魂归故乡?
曹腾的一生,最艰难的要算他跟随被废太子刘保在洛阳金乌巷九号藏身的那段岁月。最值得大书特书的,就是他联合其他太监和朝中士大夫,成功地帮刘保夺回皇位。他跟顺帝刘保的感情,深到可以被后者称为“阿兄”,不幸早逝,临去之前,又将家事国事全盘相托。
日后他又跟大将军梁冀周旋,保护百官,为朝廷举荐贤能,但也免不了遭人陷害,甚至有牢狱之灾。
直到现在,曹嵩对养父曹腾的认识,也只不过略知一二。由于曹腾久居深宫,被要求嘴严,宫中大小事务从不透露半点。加上曹腾一直以公事为念,自从曹嵩成为他的义子,他只在临去世前和家人过了唯一一个春节。
令曹嵩遗憾的是,对曹腾的了解,作为养子的他,还没有曹操知道得多。曹腾既不想成为宫廷诸事的泄密者,又不想让他的一生所为无人知晓,便用讲故事的方式,将他和顺帝刘保的往事,以主人公“小藤子”和小皇子的身份,仔细说给曹操听。
“小藤子”是曹腾陪伴太子刘保读书时期,刘保的顺嘴叫法。
自从邹氏前年嫁到曹家,对这父子俩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曹操整天有说不完的话,简直像个“话痨”,越发衬得曹嵩沉默,好像曹嵩的话都被他说尽了。
曹操在车内,又想起问继母邹氏,有没有见过“小藤子”,认不认识他。邹氏对此一无所知,一概回答不知道,没见过。
所有人都在风雪中慢慢走着,只有车轮碾压路面时发出的声音和马蹄声、马的鸣叫交织在一起。原本就不爱多说话的“曹书蠹”显得更加沉默。
曹嵩看看黑漆棺材,父亲曹腾的音容笑貌犹在,如今却阴阳两隔。曹嵩在悲情难抑中,可能并不了解躺在棺木中曹腾对他的担忧:性格太过于懦弱,想要在暗礁林立的宦海航行,这是致命的弱点。
此生最大的胜利
曹腾跟前任皇帝刘保患难与共,却得罪了现任皇帝刘志。因为大将军梁冀是刘保的小舅子,梁皇后的胞弟。曹腾出于对故主的忠诚,对梁冀采取隐忍、宽容,得罪刘志,落得晚景凄凉。
如今刘志仍然当朝,曹腾能不为曹嵩的前途命运担忧?
长在太监之家的曹嵩,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圣贤之书读了八车,对于生儿育女这样的人伦之事,还是经由宫内王太医亲口授意,才懂得生育的真谛。让其妻丁佩结束处女人生,怀上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当得知儿媳怀孕,曹腾亲自打开顺帝赏赐给他的“古井”贡酒,父子俩对干了好几轮。那晚,“古井”酒的香气,合着曹家父子的欢愉,弥漫了整条金乌巷。
行走在风雪里的曹嵩,看了看曹操所在的篷车,不觉两颊发烫。为当初理解生孩子就是男女简单地睡在一张席子上,害得曹腾眼巴巴盼望了六年而感到抱歉。
公元155年二月,曹嵩的妻子丁佩终于怀孕。司隶、冀州发生大范围饥荒,人吃人的消息传到京都洛阳。即使朝廷下令赈灾,仍是杯水车薪,致使大量难民死亡。
洛阳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宫中连续几个月不发俸禄。小官员家快穷得揭不开锅,就连曹家也捉襟见肘。
曹嵩小心地扶着棺椁,前面不远就会有荥阳驿,他们可以到那里投宿。曹腾曾经告诉曹嵩:父母是自己的前世,祖辈是前世的前世,所以必须敬畏。孩子是自己的来生,孙子是来生的来生。不生孩子,就等于没有下辈子,是人生最大的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