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那些人那些事-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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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丢脸。何况,曹家能有今天是曹腾切除了身上男人最重要的器官后换来的。
曹嵩不发达,不仅仅曹家人不答应,朝野也有很多人不答应。大长秋曹腾的一大职责就是推荐贤能,低调务实的曹腾并不像其他宦官那样跋扈贪婪,他懂得中庸之道,大力举荐贤能做官,例如虞放、边韶、延固、张温、张奂、堂溪典等人,都位至公卿。这些人在曹腾举荐下做了官,当然会想方设法地提携曹嵩——谁不希望落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啊。
不仅仅是人脉资源这一无形财富,曹腾还给曹嵩积攒了一大笔真金白银的财富。除了正常收入,曹腾的灰色收入也是非常可观的。因为能与皇帝说上话,那些想跑官买官却没有路子的人,就通过曹腾来运作。当时的蜀郡太守想升升官,就趁下属进京出差的机会,给曹腾带去书信和礼物。蜀郡那么偏僻,都知道要升官可以找曹腾,中原地区和朝中的人就更不用说了,曹嵩的财产可想而知了。这笔巨额遗产极大地影响了曹嵩的人生轨迹,也影响了中国的历史走向。
既是宦官后代,被宦官信任,又有士人人脉,被士人扶持;既有家族背景,又有金钱开道。在大批官吏被宦官罢黜、大批岗位空缺的情形下,曹嵩被任命为大司农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大司农负责全国的经济工作,掌管财政和税收,调配国家财政支出,是九卿之一,不仅级别高,而且是从里向外冒着油水的肥差。曹嵩在这个位子上供职多年,家产在曹腾的基础上滚雪球似地增加。而这一切,必然也会影响了儿子曹操的人生。
认爹改变人生。曹嵩在洛阳津津有味地做官,兴致勃勃地发财,眼前金光大道。
远在曹嵩老家谯县,涡河奔腾不息地流淌。河边,14岁的曹操怅惘地望着河对岸那个放羊老头,痴痴地想:要是能认这个人做爹,也许就能有人陪着我说说话了。
三 孤独的蚂蚁
在成为一言九鼎的中原霸主之后,曹操还会依稀记起小时候他撒在涡河水面上的孤独。
曹操很幸运地出生在了曹家,想吃啥有啥,但是他却很不争气,老是不长个子,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他长得很丑,让人怀疑他还没满月时被猪亲过。从涡河的倒影里看着自己的尊容,小曹操经常愧疚:长这么丑还出来吓人,太缺少公德心了。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孩子会为自己的容貌而产生世界末日的感觉,以至于心灵上烙下了终生不能磨灭的阴影。在成为叱咤风云的天下英雄之后,曹操还是走不出这一心理魔障。《世说新语》记载一事:匈奴派使者晋见曹操,曹操认为自己的长相有损国家形象,就让大帅哥崔琰冒充他接见匈奴的使者,而自己却假扮成侍卫站立一旁。
更计曹操自卑的,是他很小就失去了母亲。年幼的曹操,每当看到其他孩子躺在妈妈怀里撒娇,他就不屑地转过头去说:“真娇气,不是乖孩子!”真正长大以后,曹操才知道,转过头去是担心别人看到他眼里的泪水,于是写下了这样一段诗歌(《善哉行》其二):
自惜身薄祜(可怜自己福气不多),
夙贱罹孤苦(本来卑贱孤苦无依)。
既无三徙教(没有得到慈母教诲),
不闻过庭语(听不到父亲教导)。
“三徙教”指孟子母亲为了让孟子在健康环境下成长,三次搬家选择邻居,最后迁至学宫旁边才定居下来。“过庭语”,指孔子儿子孔鲤从庭院中经过,孔子把他喊住,教育他读《诗》学《礼》。从这段诗歌里我们知道曹操很小时就失去了母亲(1),也没得到足够的父爱。曹嵩大人很忙:首先是他想方设法当官,以为给儿子足够吃的穿的玩的,就算是尽到父亲职责了。其次是他竭尽全力地与新娶的妻子进行“造人工程”,而且他的新妻子可能不止一个。根据并不完整的历史记载,曹嵩至少有六个儿子:老大曹操,老二曹德,老三曹彬,老四曹玉,老五名字不详,只知道他的儿子叫曹安民,老六叫曹疾,也有史料说曹德与曹疾是一个人。此外,曹操至少还有两个姐妹:一个嫁给了夏侯家,一个嫁给了江东孙氏。当初曹腾认曹嵩为养子,就是为了引一个传后的外援。曹嵩永久性转会到曹家后,超额完成了传后的任务。
娘没了,爹就只剩一半,因为爹会有新的世界。娶新妻,又生儿子,曹嵩一次次地沉浸在得子的喜悦中,浑然忘记了曹操正一个人蹲在墙角数来来往往的蚂蚁。幼小脆弱的心里,孤独就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蠕动着。
曹操与蚂蚁共享少年孤独的时候,刘备却奔波在摆地摊卖草鞋的路上。
四 情愿认个爹
冀州涿郡涿县,夜幕下的村子还在酣睡中,嘹亮的鸡啼,从那株桑树上直刺出去,天上的寒星也要颤动起来了。
桑树是大耳朵刘备家的,长在院子东南角的篱笆旁,高达五丈。远远望去,就像马车的华盖一样。大树底下好乘凉,人们来到树下,总会说这树是羽葆盖车。羽葆盖车就是羽毛装饰的华盖车,只有皇帝才能乘坐。其实,桑树与羽葆盖车差距是很大的,但是大家都喜欢沾上天子气,这样说也就可以理解了,刘备和他的小伙伴们当然也赞同这个说法。这株桑树长得有楼一样高,因此这个村子的名字就叫“楼桑”。
鸡鸣按时把刘备唤醒了。每天这个时刻,刘备都要起床,陪着母亲去十五里之外的县城摆摊卖草鞋。
“为什么我每天都要这么辛苦?”刘备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母亲。
“因为你没有父亲。”母亲说。
为什么不给我认个爹呢?刘备在心里问母亲。卖草鞋的路上,累了,看到走过身边的高大男人,刘备就想上去认爹,然后把肩上的挑子交给这人。8岁的刘备认为,认个爹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刘备本来不该这么辛苦,因为他是皇族。刘备是汉景帝儿子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刘胜是宅男,喜欢喝点小酒什么的,但是更喜欢成群的妻妾,皇帝不允许他做事,能允许他做的似乎就只剩下生孩子一件事了,最终统计他生了120多个儿子,其中20人封侯。公元前127年六月,有五人最先受封,其中一人叫刘贞,被封为陆城侯。陆城在涿县,于是刘贞来到涿县定居下来,刘贞一脉继承了刘胜生育能力强大的基因,三百年下来,他的香火一直延续,一直到刘备。
既然是皇族,又怎么会沦落到卖草鞋谋生的地步?皇族太浩大了,刘胜只是汉景帝14个儿子当中的一个,而刘贞又只是刘胜120多个儿子当中的一个,再过三百多年,像刘备这样的皇族成员,可能比大桑树上的叶子还多。当今天子要是给皇族发红包,长城拆了,一人一块砖也分不过来。而且,皇帝的日子也不好过,权力在外戚和宦官之间争来抢去,谁还有心思治理国家啊,搞得地大物博的神州大地民生凋敝。刘备出生的那一年,也就是161年,汉桓帝下令公卿以下的公职人员全部减薪,并向王侯借一半的租税,这样下来钱还不够花,第二年甚至连天子的虎贲营将士也接到了减薪一半的通知。入冬的时候,虎贲营的卫士们都抢着执行外勤,因为搞内勤的不发冬衣。公卿以下的官服本来是配给制,但是当年冬衣减半供应。这样的政权,正如一池绝望的死水,只等一场变革的风暴,掀起惊天骇浪。皇帝是泥菩萨过河,哪里顾得上遍布全国各地的本家?
何况,皇帝就是要刘备这样的皇族如此辛苦地为生存奔波——连吃顿饱饭都困难了,还有能力夺权吗?对皇权威胁最大的向来是皇族,所以皇族一直受到打击,日子反倒不如寻常百姓好过。刘备的老祖宗刘贞是陆城侯,爵位可以世袭,正常的话刘备应该是个小侯爷,又怎会摆摊卖草鞋呢?这是因为刘贞只做了15年侯爷,就被汉武帝找了个理由削为平民,从此自谋生路。
但是,即使沦为平民了,难道只有卖草鞋才能活下去吗?就拿前街上的刘德然来说,与刘备差不多年龄,同样是陆城侯的后代,可是在刘备披星戴月向县城赶去的时候,刘德然却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刘德然的父亲刘元起活得正起劲,对刘德然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而刘备却要天不亮就起身陪护母亲赶往县城卖草鞋。刘备的父亲刘弘在刘备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爹死了,娘就多了半个,因为娘要肩负起爹的责任。
可是,即使是贬值的皇族,即使没了爹,刘备也不该如此辛苦,因为他也算是官二代了。刘备的祖父刘雄和父亲刘弘都在州郡里做官。刘雄还被举荐为孝廉,官至东郡范县的县令。这样的家世,即使没有皇室背景,即使死了爹,吃喝应该不愁,不至于沦落到卖草鞋的地步呀。“大耳朵啊,天下即将大乱,你作为皇族,怎能不有所作为?”母亲这样说。刘备生下来就长着一双大耳朵,据说他回回头就能看到自己的耳朵。刘备的手臂也很长,垂下来能超过膝盖。手臂这么长多少有点儿畸形,大耳朵则很有宠物的喜感,所以大家喜欢叫刘备为“大耳朵”。既然是皇族家的,那就会不由自主地关注天下大势,从族里男人们的议论里,还有县城草鞋地摊前顾客的言语中,母亲知道天下即将大乱。也许,说大家盼望天下来次大乱才更准确一些。“要是编一辈子草鞋的话,岂不辜负了这双大耳朵!天下大乱的话,连草鞋也卖不成了。”这么辛苦地卖草鞋就是为了攒一笔学费,送刘备到一个名人那里读书,然后让名人把他推出去。政府选拔人才采取察举制,只有被推荐,才有可能当上官。和几乎所有中国家长一样,刘妈妈也把做官作为儿子的首要职业选择。是官就有出息,是官才有出息,小官小出息,大官大出息,现在的状况,是没法有出息的。
乱世啊,快到来吧!刘备站在桑树下喊。乱世到来,他就可以不去卖草鞋了,刘备是这样想的。
“乱世已经到了,看看来抢瓜的人就知道了。”扬州吴郡富春县城以南十五里的阳平山下,14岁的孙坚坐在看瓜棚里说。
五 武圣之后和西瓜太郎
“哈,小子,有人抢瓜就是乱世?”种瓜人问孙坚。
孙坚说:“原来抢瓜的应该只是一些小痞子,但现在抢瓜的都是些打着皇帝旗号的人,这就是乱世了。”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有见识!”
“别忘了,我是兵法的传人!”
春秋时齐人孙武,带着兵法十三篇(后世所谓《孙子兵法》)求见吴王阖庐,受任为将,战无不胜,攻入楚国,北威齐晋,南服越人,显名诸侯。孙武终老于吴,儿子受封于富春,于是,富春的孙家人就有理由宣扬孙武是他们的先人。好在其他姓氏的人懒得计较这事儿,于是孙武就成了孙坚家的先人。14岁,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纪,孙坚一有机会就强调他是孙武的后人,而且每次都要突出兵法。他对兵法有一种天生的喜欢,看来身上的确有孙武的遗传基因。
阳平山下盛产西瓜,种瓜的人很多,偷瓜的人也不少。偷瓜因为馋嘴,有的甚至就是为了好玩儿,所以看瓜的人并无多少戒备之心,看瓜棚里的人都是很清闲的。14岁的孙坚来瓜棚,就是为了好玩。
有的史料上说,孙坚的父亲孙钟是个种瓜人,孙坚则是西瓜太郎,这个说法的被认可度很大。但是有的史料上说瓜农孙钟只是孙坚的祖上,又有史料说孙家世代在吴郡做官。说法不一的史料,都指向一点:孙坚并无显赫身世,祖辈父辈最多是基层公务员,还是属于人民群众中的一分子,很接地气的,孙坚即使不亲自种瓜,那也有可能到看瓜棚里游戏。
孙坚发现,最近抢瓜的人有很多是打着“皇帝”旗号来的。所谓“皇帝”,都是带头造反的人自封的,在官方文件里的说法是“贼首”。自从春秋战国土地可以自由买卖以来,土地越来越集中在权贵手中,失去土地的农民越来越多。以京城为中心的数百万亩良田,被灵帝认的爹娘张让和赵忠等一干宦官霸占。士人虽然受到宦官压制很难出头,但是只要侥幸做上官,就与宦官比赛抢占百姓的土地。中国当时出现了土地分配上的“二八定律”:占人口总数20%的官僚、宦官、豪强及其家人,占有了80%的土地,占人口总总数80%的农民,却只拥有20%的土地。这直接导致了另外一个“二八定律”:只有20%的农民能够正常地靠土地生存,80%的农民只能去做奴隶、流亡乃至造反。“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前赴后继地造反,不是因为革命觉悟有多高,而是因为没有活路。造反的门槛不高,混不下去了,饿都要饿死了,还不如抄起锄头拿起镰刀,跑到大户人家抢劫,好歹能吃上一顿饱饭,死了也不至于当饿死鬼。可是,当吃饱之后,造反的人就想当皇帝了。据不完全统计,冲、质两帝一共在位不满两年,大的农民起义发生7次,桓帝在位21年,大的农民起义一共发生14次,灵帝即位后,一直到黄巾起义之前,农民起义一共6次,以上数据是有史可稽的,至于规模较小史书不载的官员瞒报漏报的,更是难以计数了。皇帝已经没有了公信力,大家都想做皇帝,纷纷让部下喊自己为“皇帝”。有时一个胡同里出两个皇帝,为了区别,其中一个就改称为“黑帝”;临街胡同里再造反,狠狠心。称自己为“太上皇帝”。想过皇帝比西瓜还要多的情景吗?这样的皇帝成色不够,也就是去抢几只西瓜来就填饱肚子的水平。不过,他们来瓜地时不说抢瓜,而说是“征瓜”。
昨天来阳平山下征瓜的是“阳明皇帝”许昌,他和儿子许韶在句章(今浙江慈溪境内)造反,聚集了好几万人,声势很大。
“皇帝多了,天下就乱了。”孙坚把箭搭在弓上,瞄准着前方的一只西瓜。和大多数的男孩子一样的是,孙坚喜欢射箭;和大多数男孩子不一样的是,孙坚很喜欢射箭。
“天热了,吃瓜的人就多了。”种瓜人扇着蒲扇说,乱世不乱世的,先把西瓜卖出去再说。
孙坚把箭射出去,箭急切地贯穿那只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