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秘密(出版书)-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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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不是钱,是保障兰泽路上安全的必需品。”
德吉抬头望着他,突然问:“扎西,我们这一遭,你真的有把握吗?”
“……我只能说,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
德吉鼻子一酸,眼圈红了。扎西见状,伸手搂了一下德吉的肩膀,安慰她说:“救兰泽,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德吉倚在了扎西的肩头,喃喃地说:“我听你的。”
“我在印度这些年,也见识了西洋的医院,他们的医术水平、医疗条件比这高原上强很多……”
刚珠从外面闯进来,嘴里还念叨着:“少奶奶,骡马十六匹,伙计……”他见扎西搂着德吉,赶紧背过身去。德吉和扎西见状,下意识地分开了。刚珠撅着屁股,背对着他们又说:“我把骡马已经备好了,十六匹,还有三天的草料,您看够不够?”
德吉转身走向门口,对刚珠说:“骡马的事儿,你跟少爷核计。”说着,出门走了。
兰泽依然昏迷不醒,德吉在床边抓着她的小手,忧心忡忡。强巴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野花跪在床边呼唤着:“小姐,你快看看吧,我给你摘了好多漂亮的花,马兰花、格桑花、玫瑰花……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吧……”强巴往兰泽的方向扇花香,又说:“小姐,你闻闻,是不是很香啊。小姐,你笑了。你再闻闻,香吧,小姐,你笑了,你喜欢这花儿。”
兰泽真的笑了。强巴激动地喊道:“小姐笑了,小姐真笑了。”
扎西这时也快步来到床前。强巴使劲儿扇着花儿,他说:“小姐,你爱闻,使劲儿闻……”
兰泽竟然醒了过来,她睁眼看了看床边的人,叫了一声:“阿妈啦。”
“兰泽,兰泽,你吓死阿妈啦了,醒了,醒了就好。”德吉激动地说完,伸手把兰泽抱了起来。
“阿妈啦,我看见了爸啦。”兰泽虚弱地说。
德吉听了心头一沉,说道:“爸啦不是在这儿吗?”
“你梦见我啦?”扎西问。
“嗯,还有爷爷……爷爷说,要接我走,去他的花房子里住。”
德吉听着有些紧张,板着脸说:“兰泽,别乱说。”
“真的。阿妈啦,爷爷的花房子……可漂亮了!”
“德吉,孩子做的梦,你何必当真。兰泽,爸啦和阿妈啦确实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很远很远,在喜马拉雅山的后面。想去吗?”
“是真的吗?我要走了?”
“是真的。那里有很多好看的花儿,还有你梦见的花房子。”
“我要去,爸啦……”
“好,你养足精神,我们明天天亮就出发。”
“爸啦,走之前,我有一个请求,你和阿妈要答应我。”
“请求?你说,是什么?”
“我不想带强巴一起去。”
强巴闻听,惊讶地叫道:“小姐……”
“你不喜欢他?”
“强巴哄我玩,他对我好……他有一个像我一样的女儿……他想她。阿妈啦,我看到强巴哭过……好几次呢……你让他去找他的女儿吧,放他走吧!”
强巴看着这个善良的孩子,感动地流着眼泪说:“小姐,我不走,哪儿都不去,这一辈子就侍候小姐。”
“你走吧,阿妈啦会让你走的。”
德吉和扎西对视一下,她有些感动,于是说:“阿妈啦答应你。”
四名女仆端着茶点进来,一一摆放在茶几上。
“好女儿,你饿了吧?”扎西问。
兰泽笑了,说道:“我真饿了。我要吃得饱饱的,明天上路。”
第十六章 初识小喇嘛白玛多吉
夜深了,德勒府的院里也安静下来了。突然从主楼里传来强巴的惊叫声:“少爷、少奶奶,你们快来看看吧,小姐这是怎么啦?”主楼的窗户里纷纷亮起了灯光。
强巴引着德吉急匆匆地跑进了兰泽的房间。兰泽安静地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了气息。德吉扑到她身上,摸她的手,摸她的脸,呼唤着:“兰泽,兰泽……”
扎西披着衣服赶来,他抓过兰泽的手,吃惊地说:“凉了?”他伸手又试兰泽的鼻息。
德吉缓过神来,问道:“你说什么?”
“昨天还能吃能喝的,怎么……这会儿身体都凉了。”
德吉发疯地冲他吼着:“你胡说!什么凉了……”
“德吉,你冷静点儿,冷静点儿!”
德吉失声哭了起来:“我的女儿她没有凉……你走开,走开!”
扎西搂住了德吉的肩膀,她已经哭成了泪人,喃喃地说:“一定是我前世作了孽,这是佛祖给我的报应,我的亲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他们连我唯一的女儿都不留给我……这是惩罚,是对我的惩罚!”
扎西难过,但他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和刚珠一起安排兰泽的后事。把兰泽的尸体停在房间的中央。强巴一直守在兰泽身边,不肯离开半步。
到了下午的时候,强巴忽然看见兰泽的小手翻动了一下,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凑近查看。强巴激动地惊呼:“动了,动了,小姐的手动了!奶妈,你看……小姐的手动了,小姐还活着。”
奶妈惊诧地围了过来,她仔细端详,然后说:“没动啊。”
“刚才手心朝上,现在翻过去了。”
“强巴,我知道你盼着小姐能活过来,可人死了,怎么能复活呢?”
“真的,小姐真的活着。我真真地看着,不然,她的手怎么会翻过去呢?”
“你被迷了魂魄,那是幻觉。”奶妈说完不再理他,忙自己的去了。
强巴不甘心,目不转睛地盯着兰泽,看看这只手,又看看那只手,又俯下身子听兰泽的气息。他不解地嘟囔:“我真真地看着,明明动了……”
德吉、扎西带着一位大喇嘛进来,大喇嘛走到兰泽面前,口中念念有词:“孩子,走吧!你善良的灵魂离开这污浊的躯壳吧,不要再受尘世的牵绊,顺顺当当地走向中阴,早日投胎转世到一个好人家。”他说完,开始在瓷碗里调红色的染料,弄好后递给德吉,然后开始念经。
德吉在兰泽的眉心、手掌、脚掌用红色染料画了红点、圆圈、日月图案。最后,大喇嘛给兰泽嘴里塞了一粒“津丹”。
次日,德吉在拉萨河边为兰泽举行了水葬。岸边桑烟四起,兰泽放在河边的水床上,水床四周摆满了鲜花,挂满了经幡。喇嘛们在念经超度,亲人们摇着转经筒祈祷。依照拉萨人的习俗,夭亡的儿童要实行水葬,这是灵肉分离,获得新生的一种方式。他们弱小的身体,消融于江河之中,也算是对大自然的一种供施,还其一生行善之愿。
德吉目光呆滞地站在河边,扎西和卓嘎陪在她身旁。大喇嘛做完法事后,大声地说:“时辰到了,送小姐上路吧。”家奴们抬起水床走向河边,德吉一激灵,扑到水床前。扎西赶紧拉住她,说道:“德吉,不要再惊扰女儿的亡魂,让她静静地走吧。”
送葬的人把水床推到河里,用一条白绳子拉着水床,逆水而上。德吉突然想起什么,奔着河水跑去。她拉住水床,从怀里掏出那个穿着藏装的洋娃娃放在兰泽的身边,然后对女儿说:“兰泽,阿妈啦不能再陪你了,这是你喜欢的洋娃娃,让它一直陪着你吧。”
扎西、卓嘎拉起了德吉。♀送葬的人拉着水床离开了,水床离岸边越来越远。送葬人松开白绳子,水床缓缓漂去。德吉站在水中看着女儿漂走了,身子一软,瘫了下去。
兰泽的离去使德吉彻底崩溃了,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回到家中,德吉依然每天来到兰泽的房间,坐在兰泽的床边,深情地望着床上,她的状态让人感到兰泽仿佛依然睡在那里。等奶妈端着早餐进来,德吉便会对着纱幔里轻声地说:“兰泽,别赖被窝了,快起来吧,太阳都爬上墙头了……奶妈,你给小姐穿衣服。强巴,你给小姐准备洗漱。”
强巴答应着,像小姐生前一样,认认真真地往铜盆里倒水,伸手试水温。
奶妈往床前凑了凑,说道:“小姐,起来吧,吃完了饭,你不是要去布达拉宫下面玩吗,擦绒家的小姐,帕拉家的小姐都在那儿放风筝呢……还有……”她有些哽咽,偷眼看德吉,无奈地又说:“少奶奶,小姐昨晚贪玩,睡得晚,要不,让她再睡会儿?”
德吉表现得很无奈,她站起身说:“睡吧,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趁着现在还没去上学,还能再犯一阵子懒。”
扎西远远地站在窗前,看着他们演戏,很难过。
强巴端着水盆来到床边说道:“小姐,水准备好了。来,我抱你下床,先把手洗了,再吃饭。”
“你没看见小姐在睡觉吗?总是粗心大意的。”德吉生气地说。
强巴不知所措,端着盆子愣在那里。
扎西实在看不下去,他走过来,一把将纱幔拉开。
“你干什么?”德吉吼道。
“德吉,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兰泽已经走了,你再糊弄自己,她也回不来!”
“我的女儿她没走,她就在这儿,躺在床上睡觉呢。”
“她没睡觉,是你在睡觉,在梦游!你这是自己折磨自己,快醒醒吧。”
“除了这些,我还能干什么……我还能为我的女儿做点儿什么?她不是你的女儿,你当然不知道我的感受!”
扎西看了看仆人,大声地说:“她怎么就不是我的女儿?德吉,如果我们还能为孩子做点儿什么,你就随我去寺里,我们去还愿,祈求佛祖保佑她一路平安。”
德吉不言语了。扎西见她安静了,安慰地说:“心在天堂,你就活在天堂;心在地狱,你就活在地狱。”
多吉林寺在群山峻岭之间,红墙金瓦,气魄雄伟。大殿里金碧辉煌,佛像高耸,成片的酥油灯像随风起伏的滚滚麦浪一样壮观,照亮了殿内的每个角落,喇嘛们有的在打坐,有的在料理器物。扎西陪着德吉进来,她手里端着一个大酥油灯,走到每一盏酥油灯前她都停下来,往里面逐一添酥油。她看着佛像,好像有很多话要诉说,眼中充满了祈求。添完了酥油,德吉又跪在佛前虔诚地磕起长头,她俯身下去,五体投地,起身,站立,再俯身下去……周而复始。
扎西望着德吉如此投入地拜佛,他的心也随她的身体起起伏伏,不能平静。怜悯之心、怜爱之情油然而生。他想帮德吉解脱内心的痛楚,却不知道怎么帮她。也许,德勒府祖孙三代的遭遇,就是命运吧。
扎西不忍看下去,扭身对刚珠耳语了几句,离开了。扎西来到多吉林寺的辩经场,喇嘛们正在辩经,场面热烈。他见多吉林活佛站在法台前,于是手捧上等的阿细哈达绕过辩经的喇嘛,朝上师而去。多吉林活佛接过扎西献上的哈达,又挂在了他的脖子上。扎西再献上一包银圆,多吉林活佛转手交给身边的小喇嘛。
多吉林调笑地说:“扎西,你阔了,怎么样,做贵族老爷的感觉不错吧?”
“上师,您取笑我了。”
“是你让我笑得呛了气管,咳嗽了好几天哪。”
“上师,学僧笨钝,不知做错了什么事儿,惹您嘲笑?”
多吉林想了想,又笑了,他说道:“就是那条母藏獒,上次你打发人来寺里连夜牵走的,让母狗去勾引公狗,哈哈哈,亏你想得出来。小喇嘛回来跟我学了一遍,把我笑喷了腔。”
扎西感激地说:“关键时刻,只有师傅肯救我。”
多吉林望着满院子辩经的喇嘛们,问道:“现在学僧又多起来了,佛法兴旺。扎西,眼馋了吧?”
“真想下场去和他们辩论一番。”
“你还行吗?”
“的确,弟子久居尘俗,六根难以彻底清净,愧对上师。”扎西羞愧地说。
“愧对我什么啊?你啊,是乘愿而来,你有你的光明事业,这也是此生的宿命,你逃不脱的。”
“我寄居德勒府,耳闻目睹他们家门的种种不幸,我想伸出援手帮她一把,可又怕自己乱了方寸。”
多吉林看透了他,揭他心结说:“你的心思已不在修习佛法上了,你心中不仅有佛,还有女人!”
“上师法眼无边,弟子正是为此感到羞愧。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动了凡心,有了尘世的欲念。”
“你心里觉得不踏实?”
“弟子不捂耳廓也能听到咚咚的心跳,整日六神不安。”
“你怕什么呢?”
“我怕违反佛门的教义,违背佛法的初衷。”
多吉林活佛点化他说:“诸法有常规,但常规又随时空而变化。正如当年莲花生大师在印度身穿薄纱僧衣,而到了藏地却要改服厚厚的氆氇,在印度他素食果腹,可来了雪域高原却要喝酥油啖牛肉。常规可以变,唯有心中的信仰要持之以恒。这才算领悟了诸行无常,诸法无我的真谛。”
“弟子还是心有顾虑。”
多吉林哈哈大笑,点拨他说:“扎西啊,我告诉你吧。你和次仁德吉前世曾经是古印度的一对飞鸟,一雌一雄,负责向世界上的鸟类传扬佛法。经过三十六次的转世,你们再次相遇,这意味着从前那段因缘未尽,理应结合。”
扎西大惊,说道:“上师,我曾在您这儿受过比丘戒,就算是前世有缘,我如果对女人产生爱慕,有违教规!”
“这还不好办,作为上师,我可以授给你比丘戒,你也可以把它奉还给我,不就完了嘛!”
扎西闻听,忙趴在地上,给上师磕了一个等身长头。
一个小喇嘛坐在多吉林寺的大殿台阶上吹着汉笛,笛声悠远而孤寂。多吉林和扎西缓缓走来,老活佛对他说:“你在寺里住下,三天之后,我在本尊菩萨前给你举行仪式,收回戒律。”
“全凭上师安排。”
多吉林冲着小喇嘛招了招手,小喇嘛收起汉笛朝这边跑来。多吉林轻声地对扎西说:“这个小伙子叫白玛多吉,很机灵的。”
白玛多吉跑到多吉林身边,恭敬地说:“师傅,按照您的吩咐,招待德勒少爷的僧房已经准备好了。”
“好,你这几天要好生侍候施主,不敢怠慢。德勒少爷,你随他去吧。”
扎西谢过上师,跟着白玛多吉走了。他一边走,一边问:“小师傅,今年多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