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秘密(出版书)-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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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桑少爷,您贵人多忘事,这娘们儿是你在仲吉夏宴的时候输给我的,忘了。”
“想起来了,她是从坚色家买来的。”洛桑说着,冲着正在卸草料的央卓吆喝:“你,过来。”
央卓弯腰走了过来。
“你叫……你叫什么来着?”洛桑问。
“央卓。”央卓怯生生地说。
洛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看了看说:“不错,伸出手来。”
央卓恭敬地伸出双手,洛桑把自己的鞭子放到她的手上,转身走了。央卓擎着鞭子,回了酿酒房。她用抹布小心地擦着洛桑的鞭子。一位老阿妈边哄着孩子,边摇头说:“这是谁的鞭子?”
“洛桑少爷把鞭子扔给我,让我把它擦干净,上油。”
“作孽啊,作孽啊。”老阿妈愤愤地说,“孩子,老爷把鞭子给你,不是这个意思。”
“啊?那是什么意思?”
“这是让你支陪睡的差。”
“老阿妈,怎么回事儿?”央卓急切地问。
“千百年来都是这个规矩,老爷们要是看上谁了,就把鞭子给谁。你见了鞭子,晚上就得去侍候老爷睡觉。”
“我不去。”
“不去,能行?”
央卓扔掉鞭子,抱过孩子说:“我死也不去。”
“哪能由着你啊。作孽啊,作孽啊。”
央卓有些绝望,最后说:“实在不行,我跑。”
“高原上到处都是老爷和寺院的领地,你抱着孩子能跑哪儿去?到头来,不是饿死,就是被抓回来,你活不成,恐怕连孩子也跟着遭殃。”
央卓有些不知所措。
入夜,龙色和洛桑站在二楼的窗前,朝院子里张望。洛桑取笑他说:“我这鞭子怎么还没送回来?”
“马上,马上。”龙色说。
“央卓在仁钦府跟那些农奴一样,服服帖帖的,怎么到了你们家就不守规矩啦?”
龙色指着楼下的院子说:“你看,来了。”
洛桑扭头望去,管家正拽着央卓的头发,把她从酿酒房里揪了出来。央卓挣扎着,小女儿仁青跟在她后面哭着。仁青已经两岁了,并且会走路了。老阿妈把仁青抱起来,哄着。央卓哀求着:“我不去,我不去。”
管家恶狠狠地说:“少爷看上你,是你的造化。”
“我不去……”
管家火了:“不识抬举的东西!”他骂完,就强行拉着央卓往主楼方向走。央卓用力撞向管家,把管家撞了一个跟头。管家急了,一摆手,上来两个打手拽住央卓,央卓奋力抵抗着。管家恼羞成怒地说:“还挺有劲儿,把她给我扒了,看看是个公牦牛,还是母牦牛。”
两个打手开始撕扯央卓的衣服,把她扒了个精光。
洛桑看着院子里的情形,不屑地说:“下贱的东西,臭哄哄的,想侍候我,我还不要呢。龙色少爷,今天晚上你怎么安排啊?”
龙色赔着笑脸说:“我再给您选一个会侍候男人的娘们儿,少爷,您消消气。”
洛桑一龇牙,转身走了。
龙色气急败坏地冲着楼下吼了一嗓子:“一群丢脸的东西!管家,叫你老婆来陪少爷!”
管家在下面听了一愣,他脸色难看,但无奈地应承着:“啦嗦。”他见龙色也走了,发起狠来,冲央卓撒气,大叫:“来人哪,把牛皮口袋抬出来!”
两个家丁拖着一条大牛皮口袋过来,打手三下两下把央卓塞了进去,然后往口袋里灌冷水。央卓泡在冰水里,冻得瑟瑟发抖。
十几天后,洛桑悄悄地带着骡马货物回到仁钦府,把那十只大箱子运进了地下仓库。仁钦来到箱子前,轻轻地敲了敲箱板,一挥手,家奴把箱子打开,里面是英式的步枪,崭新瓦亮。他取出一杆查看,满意地点头。然后,拿过子弹,上膛,冲着墙角咣咣放了两枪,火光四溅。仁钦高兴地说:“英国货,好东西。”
“爸啦,我在江孜提货的时候,听那些英国佬说,江村孜本他们也有动作。”
“什么动作?”
“英国佬嘴紧,具体的我没探听出来,反正,我们得防着点儿。”
仁钦思忖片刻,端起枪来,又射了两枪,好像是发泄愤恨。
仁钦府的动静,马上就被帕甲的密探察觉到了。帕甲匆匆跑进土登格勒的办公室,他见屋子里还有两名警察,欲言又止。格勒明白,冲两名警察摆了摆手,警察出去了。帕甲上前汇报:“总办大人,仁钦府从江孜那边偷偷运来了一批武器,昨晚到的货。”
“你查实了吗?”
“查实了。二十几支长枪,八支短枪。是从英国人驻江孜商务处那儿搞来的。”
“这消息还有什么人知道?”
“除了我,还有线上的人,没旁人知道。”
格勒起身踱步,认真地说:“不许跟任何人透露,包括尼玛大人。”
“我已经叮嘱下面的人了,严守秘密。”
“看来,仁钦噶伦要有大动作了。帕甲,我们先给他记着,不要查问,按兵不动。”
卓嘎哼着小曲对着镜子化妆,涂脂抹粉。占堆站在边上看着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说:“人和人就是没法比……轻点儿轻点儿,你再稍稍一使劲儿,脸蛋就挤出水了。”
卓嘎瞟了他一眼,开心地说:“讨厌,我脸上也没长疖子,哪能挤出水啊。”
“我是说,你脸皮嫩!”
“这么贵的东西涂在脸上,再看不出好来,那我可冤死了。这一小瓶法国润肤霜能换两头牦牛呢。”
占堆拿起来,闻了闻,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香得呛鼻子。是酥油,还是牛奶?”
“你就别在那儿犯傻了,这都是用化学方法化出来的,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二老公,你看我今天气色怎么样?”
格勒一边吃着干果,一边走过来说:“好,不是一般的好。”
占堆还在琢磨着,他问格勒:“二弟,化学是什么东西?”
“这化学,里面门道深了。”格勒不懂装懂地说。
仆人从外面进来,径直走到格勒面前,禀报:“二少爷,江村孜本派人送来请柬。”
格勒接过来,扫了一眼,扔到桌子上。他继续跟卓嘎开玩笑:“你别光往脸上抹,手上、脚上都别落下,还有……”他凑到卓嘎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显然是不堪入耳的话。
“你没句正经话,羞死人了。”卓嘎一边打他,一边说。
“都把它化学了。”格勒坏笑着说。
仆人小心翼翼地问:“二少爷,江村孜本的仆人还在门口候着,等您回话呢。”
“你就说少奶奶身子骨不适,我们要去大昭寺祈福,尽量赶到。”
仆人应承着,退了出去。
卓嘎打格勒,笑骂:“你就咒我吧,我看你是起了外心。”
占堆拿起请柬,看了看,担心地问:“二弟,江村孜本请我们赴宴,如果不去,他会不会怪罪?”
“你觉得应该去?”
“江村孜本在官员中的势力越来越大,就像上午的太阳。”
“不急,容我想想。……不知他还请了哪些人?”
仆人又进来了,手里依然拿着一份请柬。
“你怎么又回来啦?”格勒不耐烦地问。
“仁钦噶伦送请柬,请少爷和少奶奶去耍林卡。”仆人回话说。
占堆感到奇怪,他喃喃地说:“仁钦噶伦跟我们没过往,他抽什么疯,要请我们耍林卡?”
“今天这是怎么啦?又是家宴,又是林卡。老爷,我们去哪边?”卓嘎问。
格勒思索着,最后说:“去哪边?我看,我们哪边都不去。”他转向仆人又说道:“你告诉仁钦家的仆人,还是刚才那话,少奶奶不舒坦,我改日再去拜访。”
仆人退了出去。
占堆琢磨着说:“这两家请客怎么赶一块啦,这不成心吗?”
“让你说着了,他们就是成心。仁钦噶伦在噶厦又跟江村孜本顶上了,这只老疯狗!他们两边较上劲了,假借请客的名义,来试探我的反应。”
“他们想拉拢你?”
“就算是吧。警察局控制在我手里,手上有兵,说话就硬气。他们再也不敢小瞧我们雍丹这个族号了。现在热振摄政的力量也突显出来了,拉萨城里已经形成了三派力量,他们互相角力,现在还看不出谁输谁赢。这种黑漆麻乌的时候,我们兄弟不提着汽灯出门,万一走错了路,到时候,佛祖也救不了我们。”
卓嘎听出了门道,觉得事态严重。她见仆人又跑进来,不耐烦说:“又是谁来了?今天的院门槛非被人踏破不成。”
仆人弓腰禀告:“是德勒少爷,已经进了院子。”
卓嘎马上高兴起来,说道:“是姐夫来了,快请。”
扎西已经到了客厅,他见卓嘎正在梳妆打扮,问道:“我来得不是时候吧,你们要出去?”
“姐夫,你今天怎么有空儿啊?”格勒问。
“在家里受气呗,德吉横竖看我不顺眼,我来你家躲躲,散散心。”
“姐夫,你也变得怕老婆啦。今天是怎么啦,全是蹊跷事儿。”卓嘎笑着说。
“姐夫,今天不是有人请客吧,你躲出来的?”格勒试探地问。
“谁请客?我正想找地方买醉呢。”
格勒笑了,对卓嘎说:“听明白了吗,姐夫是来喝酒的。快快,让下人好好准备,我们今天陪姐夫一醉方休。”
仁钦正坐在林中的帐篷里跟应邀而来的官员、大喇嘛们饮酒作乐。洛桑在门口听完仆人的禀报,来到仁钦面前,他说道:“爸啦,土登格勒不肯来,说卓嘎病了。”
胖官员不屑地说:“我昨天还看见她在彭康家打麻将呢,借口。”
大喇嘛有些气愤,不满地说道:“哼,土登格勒是看不起我们。”
仁钦冲他们挥了挥手说:“我早就料到他不会来,他要来了,我倒是觉得奇怪呢。”
大家不解地望着他。仁钦继续说道:“今天派人去请他,他来与不来并不重要,我要的是他的态度。洛桑,你派人去江村府那边转悠转悠,看看都谁去赴宴了,尤其是雍丹府的人。土登格勒肯定不会去,但占堆和卓嘎就不好说了,也保不准他们会派雍丹管家去。”
洛桑答应着,转身走了。
“今儿这事儿,我们是不是有点儿小题大做啦?”仁钦问大家。
“噶伦老爷,我倒觉得,土登格勒去谁家赴宴事关重大,我们必须密切关注。毕竟他已经逐步成为拉萨的实权人物,不可小视。”官员说。
“未雨绸缪,我们才能占尽先机,现在到了必须布局的时候了。热振活佛和布达拉宫、三大寺已经开始筹备寻访转世灵童了。将来,谁寻访到十四世小拉萨,他就是拉萨的第一功臣。这个功劳一定会记在热振活佛的头上。那是宗教事务,我们抢不来。所以,不久的将来,热振会大出风头,他的势力也会一步一步提升。此消彼长,这个道理江村孜本的心里可比在座各位都清楚,他不会放过这个最后的机会。从现在起,到小拉萨亲政还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这二十年,谁是拉萨的太阳,我们今天可得好好商量商量。”
“也许,不仅仅是二十年……我们的后半辈子都在此一搏啊。”
仁钦明知故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官员装傻说:“拉萨短寿,这可是我雪域佛国最大的不幸啊。”
大家哈哈大笑。
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话题。仁钦等人很清楚,历史上的九世、十世、十一世、十二世拉萨喇嘛,临近成年执政的时候,便会遇害夭折。他们寿命最长的也没活过二十二岁。在拉萨有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里,政教大权始终牢牢地掌控在大贵族的手中,他们才是拉萨真正的统治者。
扎西、格勒、占堆、卓嘎四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直到入夜时分,依然兴致勃勃。桌子上有一些英文杂志、中文杂志,杂志的彩页有伦敦大笨钟、泰晤士河,有法国埃菲尔铁塔,还有上海外滩。卓嘎翻看杂志上的彩页,赞叹地说:“太美了,天堂咱没去过,我想也就这样吧,什么时候把拉萨变成伦敦就好了。”
“不用跟伦敦比,就是跟上海比,拉萨也太落后了。”扎西说。
“你去过上海?”格勒问。
“杂志上见过。上海的十里洋场、电灯、电话、霓虹招牌,一片繁华。”
“江村孜本去过欧洲,英吉利、法兰西,他都游历过。”
“听说……他很新派,应该是从英法学来的。”
“他从英法到底学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江村当年一连拍了三封电报,请求佛爷批准他回拉萨。”
“为什么?”
格勒端起酒壶给扎西斟酒,停住了话头儿。
卓嘎着急地嚷嚷着:“你快说啊。”
格勒接着说道:“江村夫人有了身孕,他们担心在英吉利会生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孩子。”
“是吗?那不生了个怪物。”卓嘎惊讶地说。
“亏了他们及时赶回拉萨,要是在海上坐轮船的时候把孩子生了,那就更糟糕了。”扎西一本正经地说。
“为什么呢?”卓嘎不解地问。
“在海上,她肯定会生一条鱼啊。”扎西逗她说。
卓嘎醒过味儿来,嗔怒:“姐夫你真讨厌,不理你们了,我睡觉去了。”她起身走了。
占堆喝得有点儿高,晕头晕脑地说:“我也困了,姐夫,你跟二弟接着喝,我去睡一觉,一会儿再来陪你。”他说完,跟在卓嘎的后面走了。
扎西看着卓嘎和占堆进了房间,他戏问:“格勒,你们……三个人……怎么睡觉啊?你们哥俩不会闹矛盾吧?”
“我能跟大哥抢吗?大哥盼着要孩子,急,他总缠着卓噶,你看,他又进去了。”
“你们还真有点儿罗曼蒂克。”
“我们这算什么,居家守业,平淡度日。听说英吉利、法兰西那些大贵族、大资本家那才叫罗曼蒂克。不但风流倜傥,还为了情妇去决斗。够爷们儿,够刺激,绝对雄性!姐夫,今晚喝得晕晕乎乎的,恰到好处,走,我们也出去爷们儿一把。”
“我就不去了,我看你都两影儿,雌雄不分了。”
“你不会真怕阿佳啦吧?过去……你可不是这样,走走。”
扎西拗不过他,只好跟着格勒出了门。
他们骑着马走在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