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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西藏秘密(出版书)-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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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旺秋:“……伤寒越闹越凶,我们府上也死了两个人。为了防止大家染病,从今天起,府上所有的人,不管是朗生、堆穷还是差巴,没有特别的差事,不许进,也不许出!……还有,老爷也染上了伤寒,从今儿个起,给楼里送水送饭的差事,就由刚珠和白姆负责,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准进这个楼。明白了吗?”
  奴仆们相互望着,顺从地点着头。
  旺秋威严地看了看台阶下面的奴仆,最后说:“散了吧。”奴仆们立刻散到院子的各个角落,干活儿去了。院子里大声号气的旺秋吵醒了扎西,他轻轻地把兰泽抱到床上,给她盖上了被子,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心生喜爱,这小姑娘真可爱,美得像天上的空行女。扎西恋恋不舍地对她说:“拜拜啦,小姑娘!”他转过身去,蹑手蹑脚地向门口走去。
  扎西拉开房门,探头出来,左右看了看,见走廊里没人,于是理了理僧袍,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他沿着走廊,正准备奔向楼梯口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德勒老爷颤颤微微,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声音:“扎西,你要去哪儿啊?”
  扎西一愣,回头望去,德勒老爷竟奇迹般地站在那里,由于病弱,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抖。
  “天亮了,孩子也睡了,我……该滚了!”
  “扎西喇嘛,昨晚的戏,演得挺好……比藏戏团的戏子还出彩儿……接着……演下去!”
  “那孩子认错了人,我不想让她失望。德勒大人,您多保重。我呢,也不想碍您的眼,这就滚!”说完,他抬腿又要走。
  德勒大叫一声:“站住!扎西喇嘛,你刚到拉萨,可能对拉萨的局势还不清楚,你也不知道我们德勒府遇到了什么危难……”
  扎西打断他:“大人,拉萨的局势,德勒府的危难,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您还病着,不用送了,小僧我担待不起。”说着,他转身又要走。
  “你走不了。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你也就没了退路!”
  “我可不想知道你们家的事情,是那两个混蛋把我绑来的。别惹我啊,否则,我到噶厦告你们,别看你是噶伦,我不怕你。”
  “你没有机会了……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选……一、给我的儿子当替身,如果你做得好……我绝不食言,把德勒府一半的财产分给你!”
  “那我要是不从呢?”
  “你知道了我儿子的不幸……这对德勒府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你只有一个下场,你应该知道……我指什么!”
  扎西也火了:“你还能把我杀啦?”
  德勒阴险地说:“你以为……我不敢吗?”
  扎西来了倔脾气,说道:“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我这不过是一副行走的皮囊,要杀要剐,随你便!”说着,他又朝外面走。旺秋和刚珠突然从后面冲上来,把刀架在扎西的脖子上,将他拖下楼去。
  他们将扎西扔进了土牢里,扎西气得大骂:“德勒你个老混蛋,不讲一点儿道理!你这是绑架,是强盗,比强盗还强盗,我要到噶厦去告你们!”
  旺秋看着他,狠狠地说:“你就骂吧,随便喊,随便骂,这地牢是石头垒的,你喊破了嗓子,外面也听不到。”
  刚珠也很不屑,一边关木门,一边说:“饿他两天,看他还有气力。”两个人消失了。
  扎西起身跑到木门前,使劲儿地砸:“开门……,给我开门,放我出去!……你们这帮子贵族老爷,是长在破皮袄上的虱子,是吸血鬼、寄生虫,是一群无情无义、不劳而获的家伙……”扎西喊了一会儿,见无济于事,索性不骂了。他四下张望,看到土牢里除了这扇厚厚的木门,高处还有一个小窗户。扎西把地上一副木枷立起来,搭在小窗户下面,试了几次,便爬了上去。他的脑袋刚好搭在小窗口上,扎西朝院子里张望。院子里,刚珠正领着几个奴仆四处撒白灰消灾。仁钦噶伦的二儿子洛桑群培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白灰飘在了洛桑的衣摆上,他一脸怒气地说:“你们长的是狗眼睛!往哪儿撒呢?”
  刚珠一见洛桑,马上笑脸相迎:“我当是谁呢,是仁钦少爷。冒犯了爷,我给你掸掸……白灰可是好东西,消灾灭瘟疫!”
  “你们德勒家是消灾了,我们仁钦府的灾谁来消?”说着,洛桑一把将刚珠推到一边,带着人冲进了院子。
  刚珠追上来,拦他:“你有什么事儿啊?门口等着,我进去向老爷禀报。”
  “禀报什么?滚开!”洛桑冲着楼上大喊:“其美杰布,你给我出来!”
  旺秋闻讯,赶紧跑了出来,客套地说:“仁钦少爷来了,怠慢怠慢,里面请。”
  “你们家正在闹瘟疫,我怕招上,就这儿说!你去把其美杰布叫出来!”
  扎西从土牢的小窗户里看见旺秋围着洛桑又作揖,又说好话,他感到惊异。这时,德吉从楼里出来,她见洛桑一伙人的架势,明白了,于是不卑不亢地说:“洛桑少爷,你这兴师动众的,抄家啊?”
  “少奶奶就是少奶奶,懂事!你应该听说了,前些日子,我们家老爷被人用手雷炸了。你知道是谁炸的吗?”
  “我怎么知道,你得去问市政衙门。”
  “问过了,市政衙门已经找到了线索,炸老爷的那枚手雷,是英国产的新型号,从印度那边偷运过来的。也就是说,是你们家商队运来的,我找其美杰布,让他把凶手交出来!”
  “凶手怎么会在我们家?洛桑,你说话可要有凭据。”
  “德勒老爷反对我爹当摄政,与我们家为敌,这连八廓街上的野狗都知道。我不跟女人纠缠,赶紧让其美杰布出来!”
  德吉轻蔑地笑了:“其美杰布没回来。”
  洛桑死死盯着她:“不可能!”
  旺秋凑上前,赔着笑脸说:“仁钦少爷,我们家少主子去山南的庄园了,要住些日子才回来。”
  “狗奴才,我给你一大嘴巴!我派人去山南打听过,他根本就没在那儿!”
  此话激起了德吉的愤恨,她问道:“你还派人去哪儿啦?”
  洛桑一愣,马上岔开话题,打哈哈:“我还派人去了噶伦堡,其美杰布跟一个漂亮的印度娘们儿跑了,你就在家守活寡吧!”
  德吉强压心中的怒火,愤愤地说:“洛桑,在德勒府,不许你放肆!”
  “我不放肆可以,既然少爷不在家,那你把凶手交出来吧。……要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旺秋赶紧作揖:“仁钦少爷,有什么事儿,等我们家少主子回来再说吧。求求你了。”
  洛桑一把将他推开:“不交凶手是吧?”他大声地对随从说:“给我翻!”
  刚珠火了,把藏獒牵了出来,要跟洛桑拼了。德吉见状,冷静下来:“他不是要找手雷吗,让他找,找不出来,我看他怎么出这个院子!”
  洛桑一伙开始乱翻,把货物扬得乱七八糟,既而又四处砸东西,院子里顿时一片狼藉。藏獒冲着他们狂吠,人怨狗怒。德勒噶伦听到院子里吵嚷和打砸的声音,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他颤颤悠悠地挪到柜子一侧,拿出一杆英式猎枪。德勒推开窗子,看到院子里的情景,大怒,他端起猎枪,朝着洛桑就是一枪。咣……,子弹打偏了,洛桑的一个随从应声倒下,血流不止。院子里的人都被震住了,洛桑一把将身边的另一个随从拽过来,挡在身前,冲着楼上喊道:“你敢拿枪打我?你个遭天瘟的老东西,你还没死呢?”
  德勒气得浑身发抖,一边拉枪栓,一边骂道:“魔鬼的儿子,敢到我府上胡闹,我崩了你!”他又端起枪,但已经耗尽了气力,手一抖,枪掉了下来。
  洛桑见状,胆大了,冲着楼上叫骂:“你打,你打,一开窗子满院子都是你的臭味儿,整个一死人幌子,还敢发威!”
  德吉愤怒到了极点,她发疯似的冲过来撕抓洛桑的脸:“你这个畜生!欺人太甚!”
  洛桑的脸被抓出了一道血印子,他恼羞成怒,回手打了德吉一个耳光。德吉猝不及防,跌倒在地。旺秋、刚珠和众家奴见状冲上去和洛桑的人撕打起来。
  德勒不堪羞辱,在窗前吼道:“旺秋,你去叫他老子来……”他一口污血喷出来,摔倒在屋子里。
  德吉看到,惊恐地大叫:“爸啦……”她转身奔主楼跑去。旺秋、刚珠也停下手,跟着冲进楼去。德吉和旺秋等人跑到德勒跟前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德吉不顾德勒的伤寒,抓着他的手,泪眼涟涟,哭喊:“爸啦……,你醒醒,爸啦……”
  洛桑见状,装傻充愣:“你这老头,别装死吓唬人,你在楼上,我在楼下,我可没碰你一手指头。我走了!走了!”洛桑一伙人抬着地上中弹的随从出了院子。
  德勒渐渐醒来,悲愤欲绝:“仁钦……仁钦父子是虎狼之心,他是要……斩尽杀绝啊……”
  “爸啦,您放心,只要我在,不会让他们得逞。”
  “德吉,你不要……逞强……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德勒家族……可以救你……只有你的妹夫……没有别的办法了……让土登格勒先离婚……后入赘……快!”
  德吉痛哭不止:“爸啦……”
  德勒运足了全身的力气,说了最后一句话:“土登……格勒!”便气绝身亡了。
  扎西一直趴在土牢的小窗口前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楼上传来德吉撕心裂肺的哭声,他知道发生了什么,沉默了。虽然扎西在印度噶伦堡的时候,对革命组织“雪域同志会”有一些了解,但他毕竟是清净的佛门之人,从没参加过真刀真枪的革命斗争。今天的一幕,让他亲眼目睹了大贵族之间你死我活的撕咬,更认识了拉萨农奴制度的残酷。
  扎西从木枷上走下来,坐在潮湿的泥地上,开始念经。
  洛桑回到仁钦府,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来见父亲。他胸有成竹地对仁钦说:“其美杰布死了,这回您心里该踏实了。”
  仁钦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你确认他死啦?”
  “千真万确。今天我去德勒府晃了一圈,刁难了一下德吉,其美杰布但凡在家,他肯定得站出来。还有,咱们派出去的人亲眼见他掉进了河里,他现在不被鱼吞进肚子里,也顺水漂进印度洋了。”
  仁钦冷峻地看着他,又问:“德勒噶伦呢?”
  洛桑不屑地说:“那老东西,伤寒都烂了半截了,他还端着枪冲着我耍威风。”
  “嗯?你在德勒府是不是太过分啦?”
  “爸啦,是那老东西过分,他好歹也是我的长辈、您的同僚,他竟然对我开枪,要不是我身手敏捷,死的就不是他,而是我。”
  “德勒大人,死啦?”
  “他连枪都端不动了,累死了。”
  仁钦看着洛桑,心情复杂,最后说:“越是僵硬的牛皮,越容易被折断。”说完,他不再理洛桑,走到佛龛前,行礼。
  洛桑跟了过去,催促:“爸啦,德勒父子俩都没了,万事俱备,我们该动手了。”
  “你给德勒噶伦祈个福吧。”
  “祈福?”洛桑蒙了。
  “我佛慈悲,这是为人行事的根本。替德勒大人超度吧,他听得见。”仁钦说完,开始对着佛像念经。洛桑无奈,只好学着他的样子念经。
  德勒府院门外的地上用白灰勾画出巨大的八瑞图和天梯。旺秋陪着德吉站在大门内,迎接前来吊唁的客人。土登格勒和土登占堆引导客人去给酥油灯添油。大家忙忙碌碌,没有悲恸的哭号,只有内心的悲伤。
  卓嘎来到德吉跟前,着急地问:“阿佳啦,姐夫怎么还不回来?派人去报信了吗?”
  “你姐夫,他回不来了。”德吉突然说。
  “为什么?”卓嘎吃惊地问。
  旺秋马上用话拦德吉:“少奶奶,您在这儿候一上午了,不吃不喝怎么行,回上房休息一会儿吧。”
  卓嘎也为姐姐担心,于是说:“阿佳啦,这边我盯着。你回去歇着吧,停灵得三天呢,你一个人熬着,还不熬倒了。”
  “卓嘎,外面你和妹夫们多操心,我是该进去啦!”说完,德吉随旺秋进了主楼。她表情凝重地坐到客厅的卡垫上,看了看旺秋和刚珠,开口问道:“府上现在这种局面,怎么应对?我想听听你们的主意。”
  旺秋想了想,说:“牦牛的头已经探进了帐篷,很快它的身子也会挤进来。仁钦父子可是有话在先,他们不可能善罢甘休。我们应该借老爷的葬礼之机,抓紧联络金座活佛、普次大人、索朗大人,还有……”
  德吉摇了摇头,打断他:“时机已经错过了。”
  “可是,他们与老爷都是过命的交情,现在德勒府遇到危难,他们不会袖手旁观!”
  “他们与坚色大人也是过命的交情。坚色被抓进监狱,他们可曾哼了一声?这不是背叛,而是自保。”
  旺秋有些失望,喃喃地说:“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按理,我们也是拉萨城里数得着的贵族人家,我不应该说这种话……”
  “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进什么庙念什么经。时至今日,硬拼是不行的,不如备上贵重礼物去仁钦府报丧,我想,他们也是佛法教化的子民,总该有一丁点儿的悲悯之心吧。”
  “照你的意思,我去仁钦府跪地求饶?”旺秋见不对德吉的心思,不言语了。
  德吉沉思了一会儿,扭脸问刚珠:“你说呢?”
  刚珠拿不出主意,难过地说:“奴才笨,不能为主子分忧。少奶奶,您说怎么办,我听您的。”
  德吉思忖着,最后坚定地说:“奖赏魔鬼,放生饿狼,不可能有好下场。也许等不到给老爷办完四七,他们一准儿地上门。与其受仁钦父子凌辱,不如玉石俱焚。”
  旺秋听出味儿来,问道:“少奶奶,您想干什么?”
  德吉没有回答他,而是让他去把竹笔、墨水和藏纸端来,开始在纸上写授权文书。旺秋看明白了,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少奶奶,使不得,您不能这样草率啊。”
  德吉冷静地说:“我虽是德勒府的媳妇,也不能算是外人,今天我做主了。我们德勒家族的祖先,当年协助北京大皇帝的天兵驱逐准噶尔出拉萨,立下赫赫战功,被册封为四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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