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日出-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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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仪心对云儿当面指责之景历历在目,云儿一想起就会暗自伤怀。
仪心轻轻地摇了摇头,并不回答。
“柳儿远走他乡,月儿出家为尼,为什么她们都要离我这个娘亲而去?到底我做错了什么!”云儿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完全崩塌,“你们所有人都不要我了……”
仪心静默地看着云儿,目光深远。
“以前和家人失散,总心心念念地想着有朝一日能有再见一日,找见了小武,能给的全都给他,最终他还是要离开我这个姐姐……每个孩子,我都一样疼爱,一样去抚育,为何无一人可以留在身边?”云儿哀怨地看着仪心,想要寻找到答案。
仪心的眼中闪动着点点泪光,这是自从她的师父圆寂之后云儿第一次看到她伤心地落泪。
“仪心的身世云儿不曾知晓……”
云儿疑惑地看着仪心:
“未曾听仪心师太讲起……”
“仪心是师父在寺外的草丛间拾到地弃儿,爹娘没给仪心留下任何日后可以相认的信物。幼时仪心也曾向师父追问过身世,师父只是沉默不答。日子久了,仪心也觉得无须知晓,既然爹娘都不想再与仪心相认,何必再追究下去。生身之恩只是一段,仪心几乎已经忘记。血脉亲缘对仪心来说只是浮世过往之缘,再无可以追寻的必要。”仪心浅浅地微笑着,“不过数年前,仪心突然偶遇一位亲人……”
云儿大喜过望:
“仪心师太找到亲人了?”
“慈寿寺香火鼎盛,出入来往地香客甚多,有一日来了一位满面愁容的女香客,仪心便上前问她为何事烦扰。她讲自己身世凄惨,寡居多年,终将儿子抚育成*人,却又被仇人所害。她觉自己所遭遇地人生变数皆是报应,皆因自己当年犯下不可原谅之罪孽。三十年前,全家因饥荒而亡,只剩下年少地她和尚在襁褓中的小妹,为了能安葬家人,她卖身为奴,把小妹抛弃在深山地草丛间。如果上天有好生之德,小妹也许会遇到有缘人相救,如果命中注定……”仪心神色平静,仿佛讲述的不是自己的身世,“她十分后悔抛弃了小妹,终日为她祈福,她深知今生再无相见可能,只求上苍怜悯,保佑她的小妹可以平安长大成*人……”
“虽然仪心不想再为身世之事探究一分一毫,但是此时还是不禁追问那位女香客是否为小妹留存日后相认的物件儿。”仪心淡淡地笑着,“她说因为生活困苦,并无信物可以留存,但是她小妹的手臂处有一块红色印记,那是永远也抹不去的印记……”
仪心伸出右手的手臂,在臂弯处有一枚浅红的胎记:
“除了这个印记,仪心的爹娘什么都没有留下……”
云儿恍然大悟:
“那女香客是仪心师太的亲姐?”
仪心捋下袖子:
“如果她所讲的一切属实,那么没错了……”
“可曾与她相认?”云儿期待仪心肯定的回复。
仪心遗憾地摇了摇头:“何必相认……她是仪心的亲人,以前是,以后永远是。与她三十年未见,除了血脉亲情,仪心与她的距离太遥远。”
“那就让她一生活在愧疚自责里?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小妹还在人世……”云儿为仪心和那位女香客感到惋惜。
“就让她怀有一种念想,让她怀着一种期待。”仪心微笑着看着云,“每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不必去苛求,只要知道他们的生活是他们想要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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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云太后 第十二章(三)
“皇上!”凝翠娇娇怯怯地扑倒在朱翊钧怀中,“皇上有好久都不到妾身的翊坤宫来了,皇上已经忘了妾身了……”
朱翊钧捏着凝翠的下巴:
“朕不是一直在为云南之事烦扰!”
凝翠依偎在朱翊钧怀中:
“那妾身说点儿高兴事给皇上听?”
朱翊钧看着凝翠的大眼睛,调侃地说道:朕到要听听贵妃有什么高兴事儿,能朕心不烦气不燥?”
凝翠娇羞地嗔怪着:
“皇上又拿妾身开玩笑了……”
“朕哪有?朕当初答应封你做贵妃不是开玩笑吧?”朱翊钧笑着把凝翠揽在怀中,“贵妃闭月羞花,善解人意,又为朕诞育皇子,朕爱还来不及。”
闭月羞花,郑贵妃凝翠的确是足够貌美;善解人意,是柳儿曾经用计帮助她得到了皇上的关注;诞育皇子,是上天的垂青,也是人生难得的一次机遇。
“真的么?皇上觉得常洵可爱么?”凝翠紧紧地依偎在皇上怀中,“他是不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孩儿了?”
凝翠所说的常洵是她未满周岁的亲生子。
“当然了,和贵妃一样的模样俊秀。”朱翊钧在凝翠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下,“难不成贵妃要多给朕添几位皇子?”
凝翠嘟着小嘴:
“皇上又说笑了,难道皇上忘了要封常洵为太子之事了……”
“太子?”朱翊钧脸色沉了下来,“这件事朕不是说过要从长计议。”
凝翠不依不饶地撒娇:
“皇上又哄骗妾身……当初常洵落生时,皇上就答应妾身要封常洵为太子……”
“长幼有序,”朱翊钧为难地皱着眉。“宗法总不能随意变更是吧……”
“皇上还是喜欢恭妃,才让恭妃的儿子当太子……”凝翠低着头嘤嘤哭了起来。(wap;16K;Cn更新最快)。
“哪儿的话,朕只喜欢贵妃一人。”朱翊钧哄着凝翠。“贵妃要是不喜欢恭妃,朕让她搬出景阳宫便是。”凝翠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皇上不许再哄骗妾身……”
朱翊钧点着头应和:
“君无戏言。至于太子之事。朕还是得同太后商议再做决定……”
慈宁宫内。
朱翊钧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到慈宁宫给云儿请安也绝对是有做不了主的大事才来。
“母亲近日安好?”朱翊钧对两位妹妹之事也甚是无奈,“寿阳和永宁之事让母亲心痛了……”
云儿挥手示意不想提起:
“过往之事,无须再提……”
“妹妹不要太过伤心,以免伤了身子。”陈太后幸灾乐祸还来不及。但是碍于朱翊钧地情面也不好发作。
“今日有事请与母后和母亲商议。”朱翊钧转入正题,“有关册立太子之事……”
云儿和陈太后同时惊呆住:一向对册立太子之事拖延着迟迟不肯决定的皇上突然对此事着急起来了,居然将此事列上日程。
“常洵聪颖过人,有帝王风范。”朱翊钧的理由牵强了些,“常洛虽为皇长子,却身体孱弱,并非为继承江山最佳人选……”
“祖宗讲究长幼有序,常洛理应是太子地不二人选。”云儿冷漠地回绝了朱翊钧的建议,“常洛尚幼。过不多年身子就会调理康健了。至于聪颖过人之说哀家不敢苟同,都是咿呀学语地幼子,如今看不出什么……”
朱翊钧似乎早就料到云儿会对此事多加阻挠。便转向陈太后求救:
“母后……”
陈太后既想让朱翊钧满意,又对云儿的话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好无奈将此事延迟下来:
“皇子皆幼。哀家看此事从长计议为好……”
册立太子之事没能随了朱翊钧心意,只得借题发挥让恭妃儿迁居幽宫。并将皇长子常洛交与王皇后明慧抚育。
云儿知晓此事已经是两三个月之后,她迅速前往景阳宫探视。景阳宫里情景惨淡,虽然是酷夏,却只剩下凄凉一片。
梦萝拾起院门前的一只缎面虎头鞋呈给云儿:
“太后娘娘,这是……”
这是常洛的虎头鞋,云儿只为疼爱的长孙做了一双。虎头鞋是民俗之物,是为了保佑孩童平安康健地,常洛将虎头鞋遗落在此,想必走得匆忙。
“看来哀家来迟了……”云儿握紧了那只虎头鞋。
陈太后素来对儿没有好感,一是因为她出身贫贱,二是因为她曾是云儿的丫鬟,三是她的命运与云儿出奇的相似,让陈太后感到十分不安。但是,儿突然被皇上强行“迁入”幽宫,让陈太后觉得历史又重新上演了,只不过重复的不再是云儿的故事,而是自己的故事。
陈太后对这种落寞幽静之处有种恐惧,是很多年前被先皇安置在冷宫处留下的阴影。
“妹妹为何要来此处?”陈太后一进入院落,便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云儿挽住陈太后地臂弯,轻轻牵着后者的袖子:
“恭妃至此居住已有数月,无人前来看望。”
陈太后本想说:“那是你的丫鬟,想看何必要招上我?”但她忍了下来,因为看到这般凄冷景象触景生情:
“恭妃有何过错?”
云儿没有回答,因为她们两人已经行至儿榻前。
没有纱帐,似乎这般幽寒地宫中无需纱帐。
儿眉头紧锁,双眼紧闭,蜡黄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干裂地嘴唇上有斑斑血迹。
云儿心酸地流下泪来,连忙唤着丫鬟:“为何恭妃身边无人照应?”
一个瘦弱地小宫女连忙跪下:
“参见太后……恭妃娘娘她……”
儿听到声响悠悠转醒,她双目无神,眸子黯淡无光:
“太后……”
儿挣扎着起身,胡乱地摸索着身边的衣衫,一不留神竟从榻上滚落下来。
小宫女又忙不迭地扑上前去搀扶儿,两个人惊慌失措地相互搀扶着,搞了半天都没能站起身来。
陈太后倒退了几步,嫌恶地皱着眉:
“不是到了这儿来规矩都不讲了吧?”
儿悉悉索索地摸着衣衫,不住地落泪。小宫女则跪在一旁狠命地给云儿和陈太后磕着头:
“太后娘娘恕罪……恭妃娘娘地眼睛看不见了……”
云儿惊诧地看向儿,才发现后者那双眸子污浊含浑。
“此事为何无人禀告?宣太医来诊视没有?”云儿看到这般惨状,心痛不已。
小宫女哭着摇头:
“自从皇长子被带离恭妃娘娘身边,娘娘就终日以泪洗面,痛哭不止,日子久了,眼睛就看不见了……奴婢也去求过人帮忙请太医,但是无人理会此事……”陈太后心烦地问道:
“皇上不曾来过?”
小宫女低头不敢回答。
云儿既失望又悲伤地摇着头:
“无情不似多情苦,无情堪比多情恨。梦萝,快去请太医来……”
儿,当初选你留下侍候我是错了么?让你成为皇上的妃子也是错了么?曾经相似的我们,同样是身份低微,同样是母以子贵,为何命运如此不同?只因为我遇到的是多情的先皇,那个柔情似水满怀善念的隆庆皇帝;而你遇到的是我的儿子…………妄为淡漠的万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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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云太后 第十二章(四)
石阶上光滑的痕迹证明有很多人来过,寺院前的石阶是如此;但是陵寝前的石阶却凹凸不平,十数年来,能够到此处的人少之又少。
云儿一踏上这灰白青石砖地,就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这里没有酷暑,没有严冬,只有安谧的幽静。
几个宫女挽着陈太后走在云儿前面,从后面只能看到她贵紫华服下依然瘦削的身形。一个不留神,陈太后踩到了路中的石子,几乎站立不稳。
云儿来没来得及上前搀扶,就听陈太后怒责着宫女:
“你们几个没长眼睛?有石头也不清干净!还有这陵寝是谁看守的?先杖责二十再说!”
几个宫女连忙跪下,口口声声求饶。
云儿快走了几步,笑着挽住陈太后的手臂:“姐姐不要紧吧?别气伤了身子!几个奴婢,留给云儿处置就行了!”
陈太后扬着嘴角:
“妹妹又做好人,好像哀家是暴虐之人似的……”
云儿抿着嘴角:
“今日来此拜谒,姐姐就别再为那些事伤神了吧!”
陈太后也不再争辩什么,任凭云儿搀着自己继续向前走去。
“妹妹又去看过恭妃了?”尽管陈太后对儿一直没有好感,但这次却异常关心起来。
云儿轻轻点头。
“情况如何?”陈太后有些揪心,“她的眼睛……”
“恐怕再无复明之望……”云儿轻轻叹息。
陈太后惋惜地摇头:
“这恭妃也是,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如今眼睛坏了,皇上又岂会再回头?陈太后深深知道这种悲痛欲绝的痛苦,一个曾经深爱过的男子将自己抛弃。幽幽寒宫,没有生息,就如同死了一般让人恐惧。(1^6^K^更新最快)。恭妃一定比自己更加痛苦。她失去的不只是皇上,还失去了儿子。这种苦我没受过,难以想象。那一定是彻骨之痛,能让一个女子在绝望中终日哭泣,不要性命,只为不幸地命运而垂泪。
每上几级台阶。陈太后都要歇息片刻。她一直坚持想要自己走完,想让这次拜谒更加虔诚一些。云儿默默地伴在陈太后身侧,不多言语。
陈太后侧头看着云儿的衣衫,还是一如既往的素净。明净清爽地月白色,上面遍布深浅不同的花纹,似云朵。
“二十多载……”陈太后突然转头看着云儿,“从你入王府至今已经二十多载了,那时你穿了一件特别大地衣服,眼睛很大……”
陈太后的慨叹让云儿恍恍然起来。
二十多载。那是多么久远之事。依稀仿佛,还能记得那个大雪霏霏的冬日,自己依偎在奶奶的怀中。因为对未来命运忐忑,所以用惶恐不安的眼神看着一切。第一次见到赵爷爷。第一次见到福生哥。第一次见到雪心姐,第一次见到当时还是王妃地陈太后。第一次见到寒月……还有许多人,自己都记不清楚了,但是最深刻的记忆还是见到当时的裕王爷…………也就是先皇:他一袭白衣,一双忧郁的眸子,是他买下了自己,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
“姐姐……”云儿轻轻一笑,她感谢陈太后没有刻薄地用“卖身至王府为奴”这个字眼儿,“许多年前之事,姐姐还记得……”
“哀家一直在想,这就是命,永远逃不开的命。”陈太后叹气,“如果当初没有雪心,也许就不会有寒月之事,如果哀家能为先皇诞下皇子,也不会是今日这般性情……”
陈太后本是小家碧玉,养在深闺,读过诗书无数,却最终因为内心的嫉妒和偏狭做错了许多。
“哀家真是疼爱皇上,就在他称呼哀家为母后的那一日起,哀家就发誓要用性命去庇护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陈太后说到兰妃,“当初兰妃有先皇的宠爱,又怀有龙胎,一旦诞下皇子,太子之位不会稳妥……”
云儿微翘着嘴角,沉默不语。
“妹妹也记得那普洱茶吧!还是妹妹赏给宫女们地不是?”陈太后也笑着,“风晴两丫鬟的确是妹妹的心腹,一切事都替妹妹想到了。哀家没料到这些奴婢都肯给妹妹卖命,风晴二婢如此,梦萝也是……”
“怪不得姐姐差点儿就把梦萝处置了,要不是小玉,恐怕她早就魂飞魄散了。”云儿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想想冰儿那丫头,也怪可怜地……”
“她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