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时代-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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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伟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拿起一个钢镚儿眯着眼睛对着太阳看看,自言自语道:“这两角钱无价呀!”
梅丰不失时机说道:“先生,你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这时,梅红雨端着两个茶杯走出店门。陆承伟一转身,两个人的目光相遇了。陆承伟暗自惊喜:真是天意,正好让她看看我和天雄的兄弟情分有多深。微笑着朝梅红雨点头致意,对着梅丰递过来的话筒说:“我很愿意回答。”
梅丰问道:“先生,你肯定不缺这两角钱。请问,你做这件事目的是什么?”
陆承伟道:“现在,中国没有几个人缺这两毛钱。我当然也不缺。我年轻的时候,在美国呆了几年。这十多年,因为业务需要,也常去欧洲、日本、美国。这些发达的国家和地区,消费者的利益是整个商业的中心。在这些地方生活,有一种很强烈的主人感。我不想说谎,在国内,我很少获得购物时的愉快感、满足感和主人感。‘都得利’能退掉我的两袋方便面,并按承诺补了这两毛钱,这让我感到很满足。为了能在中国体验到这种全面的满足感,花点时间和精力是值得的。我为中国出现了‘都得利’这样的商业零售公司感到高兴。这种公司在中国尚不多见,每个中国的消费者都应该珍惜它。”
梅丰又问:“先生,价格、信誉和服务,你认为哪一个更重要?你对西平发生的这场商战怎么看?”
陆承伟道:“这三者都很重要。世界上最著名的商业零售公司,如比利时的狮王,德国的阿尔迪,美国的沃尔玛,都是以这三点为基础发展起来的。如果你硬要问我哪一个更重要,我个人的看法是信誉第一。小学毕业的人,都会清楚,‘都得利’这次要付出一笔钱了。但我认为这笔钱花得值得。对于这场价格大战,我不好评价。中国正处在建立规范的市场经济阶段,优胜劣汰的竞争会非常激烈,以降价的方式保卫自己所占的市场份额,是很有效的竞争方式。我看这属于正常的商业行为。我希望‘都得利’能顺利地渡过这个难关,走向新的辉煌。”说罢,伸手捂住摄像机的镜头,笑着走向梅红雨道:“梅姑娘,梅经理,我刚刚知道这件事,很想为你们做点什么。想来想去,也就想出了这个馊点子。可能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只能算是在道义上尽了点心。”
梅红雨很感激地看着陆承伟,递过去一杯茶道:“陆先生,请喝口茶。很感谢你的支持。你这可不是个馊主意。我们忍痛赔了200万,目的就是要保住信誉。两毛钱也补,很有说服力。”
陆承伟有些激动,吞了一口茶,呛得咳嗽起来。齐怀仲跟着敲边鼓道:“陆总上午刚从深圳飞回来,一听说梅小姐遇上了困难,把午觉都牺牲了……”
陆承伟打断道:“这也是我应该做的。梅经理的董事长,是我的亲兄弟,从前还是我的姐夫,梅经理的金总是西平最著名的善人,梅经理又是个大孝女,他们遇到了困难,我只能两肋插刀,除此我别无选择。”转身对梅丰道:“梅小姐主持的节目,我基本上每期必看。我看呢,《今晚十分》的节目质量,已经可以和中央台的《焦点访谈》相提并论了。能在梅小姐主持的节目中出镜,是本人的荣幸。”
这种好听话,谁听了都不会给人一张冷脸,梅丰笑着自谦道:“陆先生过誉了。”
梅红雨端着茶杯往里走,不知不觉中,发现自己已经在二楼办公区的走廊时,听见史天雄的办公室里有金月兰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史天雄一看梅红雨端着茶杯,严肃地说道:“这种时候,你还有心端着茶杯闲逛呀。”
梅红雨怔了一下,说道:“我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批评董事长官僚。我小姨和王摄像来了,要做节目。刚才陆承伟也来了,退了两包方便面,得了两毛钱的补偿,还接受了我小姨的采访……”
金月兰忍不住问道:“亿万富翁,来退两包方便面?是什么意思?”
史天雄接道:“能有什么意思,看笑话呗!”
梅红雨笑道:“董事长这么说,真是委屈了陆承伟。他刚才可没少为我们说好话。两毛钱,我们都退,电视节目播出后,恐怕不会有什么恶果吧。他是放下手中的工作,专程来为我们捧场的。他说他很看中和董事长几十年的兄弟情分。”瞥一眼金月兰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又说道,“他还说,虽然董事长做了对不起他姐的事情,始乱之终弃之,但他无法恨这个史天雄。他让我向你们转达他道义上的支持。”
史天雄有点尴尬,下意识地搓着手。金月兰道:“是我们小心眼了,你应该喊我们一声,我们也好当面谢谢他。”见气氛沉闷,又开玩笑道:“亿万富翁来给我们捧场,除了看天雄的面子,恐怕更多的还是看了你的面子。陆承伟对你……”
梅红雨紧接一句,“可以说是一片痴情。如果不是董事长从中阻拦,我现在恐怕已经是他的新娘了。原以为董事长能给我介绍个更好的……开玩笑,开玩笑。董事长,你们忙,我去招呼客人了。”
金月兰和史天雄看看梅红雨的背影,对视一下,继续讨论下一步的对策。
夜深了,六大商场的六大老总都坐在雪银大厦兰平章的办公室里,闷着头抽烟,一言不发。兰平章焦急地在房内踱来踱去。其他五个老总都在翻看厚厚的一叠商品价格表,都神色凝重,面现难色。
兰平章急了,走到自己老板桌后面的高靠背椅上坐下来,说道:“你们该有个态度了!今天是周三,”抬头看看墙上的电子挂钟,“不是周三,已经是周四了。明天,‘都得利’就要重新开业了。如果我们不拿出点痛打落水狗的精神,再打它几闷棍,我们等于帮他们做了一次广告。老少兄弟们,‘都得利’成气候之前,我们是打过内战,可是,现在是外敌入侵,我们必须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王总,你是老前辈,你先表个态。这一年多,你们人民商场被‘都得利’害得最苦。”
王总以手当梳,理理搭到沟壑纵横的额头上的一绺花白头发,把价格表在手里拍打拍打,为难地说:“平章老弟,再过八个月,我就到站了。一个快要下课的人,经不起大折腾。”翻几页价格表,“你定这个价位,多数都低于进价了,这种清仓跳楼的生猛战法,还不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抖散架了?这两天,我们受的指责已经不少了。说句老实话,我没有你那种必胜的把握,不敢弄险。”
西平仓储的小朱伸手扶扶眼镜架,“兰总,这几年,都是你吆喝什么,我喊什么,卖什么。按这个价位,一天下来,要净赔二三十万,我感到有点吃不消。我刚被扶正,不能像你一样一言九鼎啊!”
另外三个老总都表示按这个价位行动,有困难。
兰平章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铅笔,说道:“这就是我们其中的一个商场。”大拇指头一推,铅笔断掉了,“要是我们团结起来呢?”又从笔筒里拿出四五根铅笔,用力用拇指推着,“要不,怎么说团结就是力量呢?‘都得利’敢拿出200多万,保卫自己天天最低价的信誉,可见它的野心有多大。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一次我们要伤不了‘都得利’的筋骨,三至五年内,它会把我们一个个干掉。”说着,把铅笔一根根折断,扔到老板桌上,“这次,用不着动用资金,用不着组织人员,西平想发这种意外之财的人,多得是。这么好的形势,要是不能充分利用,过后是要后悔的。用一些非常手段,对付‘都得利’这样的私营股份制零售公司,难道还用怕掌握我们命运的人打我们屁股吗?没这事儿。十五大给私营经济一个名分,已经够意思了。宪法又没有写上所有的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嘛。现在是鼓励发展各种经济,又没说不要公有制这个主体了。你们放心,我是牵头的,出了问题由我兜着。大敌当前,退缩,保不住头上的顶子,也不可能落得个善终。你们的包袱,都不比我的雪银轻。你们目前的效益,也都没有我们雪银好。奇怪的是,我忧患得每天吃四片安眠药,喊狼来了把嗓子都喊哑了,你们却认为这狼只是披着狼皮的羊,不吃人。你们要是都不愿干,雪银也犯不着去跟‘都得利’单打独斗。咱们就一起等死吧。我相信我的雪银肯定最后被吃掉。我就等着一个一个给你们送终了。我说同志哥,这决不是危言耸听。维持现在的现状,‘都得利’会逼得我们利润直线下降,陷入绝境,主管部门会以为我们都是窝囊废,让我们下课。如果我们硬要和‘都得利’正面较量,我们这几家,都必须再裁员百分之五十。再裁这么多人,他们心里不平,到市委、市政府、省委省政府门前一坐,我们又要下课了。因为我们没管好自己的人,给社会稳定带来了隐患,没有绷起政治这根弦。现在,稳定就是最大的政治。眼下只有一条路:踩住‘都得利’,熬到中国加入WTO。”
兰平章这番话一出口,几个人脸上都挂上了凄惶的神情。这些,确实是他们面临的严峻的现实。平日时他们也会偶尔想想某一个方面的危机,也会在梦里被一种可怕的景象惊醒。这一回,看见兰平章用妙嘴画出这张全景生存图,还是感到了震撼。
小朱说:“兰总,经你这么一说,我更明白了。咱们关门说话,也不怕丢丑。赔钱跟‘都得利’干一仗,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赔了钱又不用我们自己掏腰包。我有两个疑问,想请你解释。第一呢,我不知道你这次搞的这个表,依据是什么?都得利这回顶多用成本价跟我们相持,我们没必要用低于进价的方式做这件事。第二,金月兰当然是个过了气的名星,不用考虑她身后的背景,这个史天雄就不一样了。听说他和陆震天的女儿离婚后,在陆家并没有失宠。这要是把他惹恼了,他去江丰年或者燕平凉那里告我们一状,我们恐怕还得挨板子。我不大明白你这一次因什么理由,对‘都得利’下这种辣手?”
王总附和道:“问得好。”
兰平章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伸出指头点点小朱道:“你这个小朱啊,成精了,成精了。不过,还欠一点老练。兰平章敢做的事,你娃应该无条件跟上。我离下课还有五六年时间,不把敌情摸清,我敢押这一注吗?既然你们都想看看底牌,那就让你们看看吧。丑话说在前头,这件事谁的嘴里缺把门的,说了出去,后果只能自负。算了,这个有大背景的人物,我还是不说为好。告诉你们吧,陆家早就想逼史天雄离开西平,继续做他们的女婿了。我们把‘都得利’搞得越惨,陆家的人越高兴。一个有背景的人,前些日子搞到了‘都得利’的一张磁盘。这张盘里存了‘都得利’所有的核心机密。这份表,我是参照‘都得利’应急最低价格方案造出来的。”说着,又从保险柜里取出两份材料交给王总和小朱。“你们看看这些‘都得利’和厂家签的这些合同。二十种主要商品,‘都得利’的进价,平均比我们雪银的低百分之一点八。天宇牌电器,平均低百分之三点一。我感到既震惊又佩服。我震惊佩服‘都得利’的公关能力和业务员的廉洁程度。同时,我也震惊佩服我们那些业务员吃回扣的段位之高。有这百分之一点八,再加上‘都得利’的经营成本比我们低的百分之二点六,就是百分之四点四!你们说,这价格战,我们怎么跟‘都得利’打?不把‘都得利’在西平已经建立起来的天天最低价信誉毁了,我们是不是只有等死了?”
其他五个老总一看这迭合同,迅速达成一致意见:参与对“都得利”实施第二轮打击。
子夜两点多,五位老总离开兰平章的办公室,分头准备去了。
周五上午8点,“都得利”总店和各分店恢复营业了。购大件家电的顾客不少,但比起前几天的抢购,显得理智了很多。史天雄和金月兰驱车看了四家分店,感到一切正常。六大商场此时还没有开门,门口依然挂着“停业盘点”的小牌子。
上午10点半,情况骤然发生了变化。更加疯狂的抢购在“都得利”的九个分店同时发生了。10分钟后,史天雄和金月兰得到消息:10点20分,六大商场同时开门了,主要商品价格,都比“都得利”的低,大件家电商品,有的型号低于厂价的百分之六到八,对外称这是一次让利销售活动。
到此为止,两个人都没意识到“都得利”的内部已经出了问题。分析来分析去,他们都认为这只是六大商场抓住了“都得利”的一个小漏洞,发起的攻击。
11点钟,江榕满头大汗,一脸慌张,拿着一张纸条跑进来,口吃地说:“董事,董事长,金,金总,出,出大事了……有人送来这张纸条,说我们内部出了叛徒,我们的核心机密可能被出卖了。”
金月兰拿着纸条,读出了声:“令人尊敬的史天雄阁下:这种堂·吉诃德与风车作战的游戏,真的很有意思吗?看着盲从而贪小便宜的群众哄抢你们的商品,真让我心痛!硬撑这种面子,已经毫无意义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都得利’肯定出了叛徒,你们的敌人肯定掌握了你们全部的作战计划。也许,这是中国进入真正的市场经济社会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可是,这个代价由你这个聪明人来支付,多少有点滑稽。我为你的迟钝感到遗憾。赶快停下来扎扎你后院破碎了的篱笆墙吧。一个爱你的老朋友。”
史天雄拿过纸条,“这种说话方式好熟悉……这字却很陌生……小江,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个东西?”
江榕说道:“买东西的人太多,秩序有点混乱。刚才我在总店门外维持秩序,一个捡破烂的流浪儿,把这个条子给了我。我在读条子,流浪儿跑掉了。”
几个人正在议论这件事,杨世光敲门拎着一个皮箱进来了。三个人都感到意外,愣愣地看着一脸怒气的杨世光。杨世光也不说话,把箱子打开,拿出一叠合同书朝办公桌上一摔,“这是六家厂商昨天下午退给我们的合同。他们不再跟我们‘都得利’合作了。我们跟他们签订的这些合同,主要